章一百八十六：下水道的不速之客
一天前，辛武在楓木林放出墨綠色的煙火，隨後迅速奔向民興街的下水道。
太陽印記一直延伸到楓木林，會給追擊者造成自己躲藏在楓木林的假象，誰也不會突然想到他會藏在下水道。
辛武用布條纏緊右臂，不讓血液滴入土壤之內。
最靈敏的獵狗能夠循着血液的味道追蹤到自己的位置，他不會給敵人這個機會。
碎骨的疼痛錐心刺骨，臉色蒼白的辛武步伐發虛，冷汗直流，他拉下帽子遮住自己的眼睛，低頭行走。
避開高峰人群的他在偏僻的郊區打開下水道的井蓋，雙腳頂住孔洞的牆壁，支撐住身體的重量，蓋好井蓋，縱身跳下。
隨後從納戒中掏出一顆發光的熒明棒，明亮的光線刺激一群血紅的蝙蝠，撲閃著翅膀從他的頭頂飛過。
幾頭追擊老鼠的黃鼠狼被光線嚇得渾身哆嗦，迅速鑽進兩側的孔洞。
五顏六色的溝壑之內漂浮着污濁的布匹、飯粒、油污，叫不出名字的垃圾散發出刺鼻的惡臭。
辛武捏死頭頂上的幾隻跳蚤，目光堅定地朝着黑暗的空間前行。
半小時后，幾束微光從頭頂上的地面落下，這是他拜託雪麗雅留下的記號。
「雪麗雅，雪麗雅」辛武輕聲呼喊。
「辛武？！」黑暗的空間內響起興奮的聲音，牆壁上擺放的蠟燭突然被點亮，頭髮束起，用棕色毛皮裹住誘人部位的狂野女子朝着辛武迅速奔來。
「趕快去楓木林有一堆亂石的地方，將冪老太和她的守衛帶到這裏來。」
虛弱的辛武咬着牙交代事情，耷拉的眼瞼輕輕合上，臉龐埋入雪麗雅的豐滿的酥胸中。
……
昏迷的辛武睜開眼睛的時候，天色漸晚，頭頂上的孔洞已經沒有了光線落下。
紅色的燭火照亮昏暗的空間，他的右臂塗滿了白色的清涼藥膏，先前的灼熱疼痛感舒緩了許多。
「你醒了？」黑暗的空間內傳來男子的聲音。
一隻冰涼的手搭上自己滾燙的額頭。
辛武電光火石地掏出腰間的匕首，刺向黑暗中的身影。
「喔」男子驚訝地躲過匕首的突刺，連忙表面自己的身份：「別激動，辛武，我是威馳。」
「威馳？」辛武望着身前搖擺不定的模糊身影，不斷咳嗽。
醒來的瞬間，他就很清楚自己現在的身體狀況。
發着高燒的他十分虛弱，抵抗力降了許多，也沒有施展皮感領域的精神和體力。
這也是為什麼他花眼以及沒有察覺到威馳存在的原因。
「你怎麼在這裏？」辛武補上一句。
「說來話長。」威馳的回答有些苦澀，他搖了搖頭，疑惑地看着辛武：「你怎麼弄成這幅樣子。」
辛武肯定不會誠實回答，威馳歸根究底是天龍人，如果他知道自己的所作所為，會對自己不利。
「跟仇家打了一仗，逃到了這裏而已。」
「你這謊可沒什麼信服力。」威馳笑了笑：「你曾經說過，如果有需要，我可以來找珈藍寺找你。
我去珈藍寺找你，但雪麗雅說在這裏才能見到你。
我很急切，所以我才和她一道前來。
可沒料到，你竟然傷成這幅樣子？
和仇家對戰受了重傷，不是應該接受治療嗎？
躲入下水道幹嘛？」
「別的地方不安全，他一直在追殺我。」辛武想也不想，繼續尋找能穩住威馳的理由。
「你讓我有點失望。」威馳不悅低搖了搖頭：「冪老太都被雪麗雅接回來了，你還在騙我。」
辛武眉心劇烈跳動，殺意一閃而逝，威馳既然知曉了一切，就不能留着。
遺憾的是，現在的自己沒有斬殺威馳的力量。
「看來你腦子確實燒糊塗了。」威馳從旁邊拿起一條涼涼的毛巾，蓋上辛武滾燙的額頭。
「你曾說過你會將我當成朋友。」威馳苦笑着搖了搖頭：「你剛剛的殺意令我有些失望啊，不過現在的你不清醒，警戒一點也無可厚非。」
威馳長舒一口氣，坐下來，與辛武並肩靠着牆壁躺下：「雪麗雅已經回來了，她帶回來了冪老太和一名守衛。
你的其他四個夥伴也回來了，雪麗雅吩咐他們不許吵你，所以他們在隔壁的房間。
簡而言之，我知道你所做的一切，雖然沒有人告訴我，但是外面都在搜尋冪老太。
這樣鬧得沸沸揚揚的事件想不知道都很難。」
他頓了頓，取下熱氣騰騰的毛巾，為辛武覆蓋上另一條涼涼的毛巾：「我留在這裏，並不是因為我出不去。
你的同伴鬼武姬很強，但她還沒有回來的時候雪麗雅已經按照你的吩咐帶回了冪老太。
我如果想要害你，在你昏迷的時候就會動手，搶走冪老太然後告訴精龍深造閣你的藏身之地。
那時候的我要離開，又有誰能攔得住？
可是我沒有這麼做。」
辛武皺着每天，放棄暗算、剷除威馳的想法。
是的，他不相信威馳，可是他相信雪麗雅。
後者不會將一個危險人物留在自己身邊，更不會將一個可能出賣自己的人帶到這裏。
可是威馳明明是天龍人，為何要幫助自己？
難道僅僅是因為自己曾經對他說過，無論怎麼樣，他都將對方當成是朋友嗎？
這種過家家的戲言辛武自己都不會相信，威馳肯定也不會相信。
「抱歉，現在的我確實考慮不周，傷口應該感染了，影響到了我的神經。」
辛武不斷咳嗽，綿軟無力的他望着昏暗的牆頂，怔怔發獃。
他的腦海似乎充滿了灼熱的岩漿，各種詭異的畫面在眼前跳動，威馳的身影忽遠忽近，明明滅滅，虛虛實實。
「你的右臂需要截肢。」威馳頓了頓，說出殘忍的事實：「雪麗雅已經為你注射了麻醉劑。
她準備趁你昏迷時切掉你的右臂，最終還是決定等你醒來，徵求你的意見。」
辛武沉默不語，其實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傷勢，碎裂的骨頭留在體內，會刺傷脆弱的神經。
如果不切掉這條右臂，他每天都會遭受強烈的疼痛折磨。
而且右臂會成為他的致命軟肋，影響接下來的每一次戰鬥。
可是如果切掉右臂，他會成為殘疾，不僅實力會大打折扣，甚至會影響以後的成長。
「一隻手臂也可以很強，一個破碎的輪子會影響整輛馬車。」
威馳笑着鼓勵辛武，火苗印在他的眼裏，眼睛便成了星星。
「可是兩隻手臂更強！」辛武堅定低搖頭，他一直以來就是固執的人。
他的身體從沒有輕易放棄他，他也不會輕易放棄自己的身體。
他擁有骨酥源靈，本來打算利用這換取鬼武姬的重生，但既然金研木是假冒的，骨酥源靈也許不會成為交易的籌碼。
如果七轉金生怪的傳說是真的，骨酥源靈也沒有成為交易籌碼，吞噬骨酥源靈的他能夠讓骨頭再生，右臂也會有恢復如初的那一天。
如果能夠復原，受些疼痛又算得了什麼？
「可是……」威馳繼續勸誡，他不了解一隻殘廢的手臂除了拖後腿還能有什麼用。
「只是些疼痛罷了，早就習慣了。」辛武輕描淡寫地回應，他並不是偽裝堅強，只是事實本就如此。
十七歲的他已經如同亞索說過的一樣：當別人在談情說愛的時候,當別人抱枕而眠的時候,他早已經受了烈火的焚燒,歷經霜雪的刺骨。
「你太固執了，不過是一條手臂而已，你這樣反而會因小失大，害了自己的命。」
威馳有些慍怒，眼前的少年肯定是腦子燒壞掉了。
「不過是一條手臂？」辛武知道後者是出於好意，他溫柔地笑了笑，悠長地開口：「這次的我如果能輕易放棄一條手臂，下次的我就能輕易放棄一雙腳，也能輕易放棄我要保護的人。」
這是鬼武姬教給他的道理，死歸：就是要有對執著的事情有視死如歸的信念。
他搖了搖頭，對着威馳點頭：「謝謝你的好意，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雖然發着高燒，但還我沒到失去意識，胡亂說話的地步。」
「懶得管你，你自己跟雪麗雅說吧。」威馳站起身，準備去拿備用的毛巾。
「你需要我的幫助吧，威馳。」辛武叫住後者，深吸一口氣，目光穿透威馳的靈魂。
嚴格來說，後者與自己並不熟悉，他既沒有選擇出賣自己，反而如此關心自己的舉動實在是很反常。
他需要知道威馳的軟肋，這樣才能與知道了自己軟肋的威馳和平交易。
威馳與自己並沒有過命的交情，留一手總是對的。
「你終於注意到了？」威馳俯視辛武，頓了頓，打趣地道：「這才像那個一眼就看出金研木有問題的少年。」
「他真的有問題？」辛武耳畔響起嗡嗡的聲音，慶幸自己沒有魯莽地與金研木攤牌。
威馳用手遮住自己的眼睛，不願辛武看到自己落寞的樣子：「你說的沒錯，他真的是個冒牌貨。」
證實了自己猜測的辛武內心騰起一絲落寞，如果金研木是假的，那麼鬼武姬應該找誰治療呢？
「我比較關心水研溪。」如果金研木靠不住，唯一的希望只剩下水研溪，但與冒牌貨同流合污的水研溪又能靠得住嗎？
如果她真的是金研木的女兒，不可能臣服於冒牌貨，這件事很蹊蹺。
想要鬼武姬重生，他必須了解水研溪的一切，性格，實力，需求以及與冒牌貨金研木在一起的理由。
「我的女神……不，水研溪真的是金研木的女兒，不過，現在她很危險。
辛武，我需要你的幫助。」威馳咬着牙，身子輕輕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