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我要去選秀

「嘭嘭嘭」

周易站在客廳的沙發前，本來在這個位置的茶几已經被他推開，歪在一邊。

他需要空間來給他顛球玩，茶几放在這裏礙事兒。

連續不斷的嘭嘭嘭聲就是他腳面和足球接觸發出的聲響。

顛著球的周易手裏還攥著遙控器，手指頭放在下一個頻道按鈕上，機械式的重複按著按鈕，電視上的頻道內容就這麼不斷切換。

一會兒是「呔！妖怪！吃俺老孫一棒！」

緊接着就跳到了「爾康，你告訴我，一個破碎的我，怎麼來幫助一個破碎的你呀……」

隨後一個光頭和尚怒喝：「少廢話，白素貞！你如今違反天條，作惡人間，實在是罪孽深重！如今你竟敢發動妖孽，使水漫金山寺！造成百姓的損傷家破人亡，真是不可饒恕……」

一個雄厚的男聲唱到：「滾滾長江東逝水……」

「……吞風吻雨葬落日未曾彷徨，欺山趕海踐雪徑也未絕望，拈花把酒偏折煞世人情狂，憑這兩眼與百臂或千手不能防……」

……

暑假神劇挨個出現，走馬觀花一般。

而周易他自己則偶爾會很迅速地抬起眼看一下電視機屏幕，如果沒興趣就繼續按下遙控器按鈕。

一心二用對他來說不是什麼難事兒，他從小就學會了一邊聽課一邊看小說，以及一邊寫作業一邊將足球在桌下面用雙腳撥來撥去等技能。

他的大腦總是處於活躍狀態，只做一件事情會覺得不夠充實。睡覺的時候夢都做的很多，各種稀奇古怪的夢，好的壞的他都做過，還做過連載的夢，一個星期里每天做的夢都接着昨天晚上的夢繼續發展。所以周易從小就覺得自己天賦異稟，非常人也。

如果不是外面現在正下着大雨，周易當然並不會願意在家裏的客廳中顛球，萬一不小心把天花板上垂下的水晶吊燈碰壞了，回家肯定少不了要被媽媽一頓臭罵。當然這樣的事情只在周易剛剛接觸足球的時候發生過，如今他都上高中了，這種事情幾乎沒有。

他渴望去球場上和小夥伴們一起踢球，這雨卻一連下了好幾天，讓他沒法出門踢球，如果不在家裏顛顛球的話，周易只怕他身體的每一個關節都要生鏽了。

他的手指頭依然在機械式的按著遙控器上的按鈕，電視機屏幕依然在頻繁切換閃爍。

突然，一個少年踢球的畫面出現在了電視機屏幕上，與此同時一個女聲播音腔說道：「……昨天下午，北半球影視文化有限公司在北京召開了新聞發佈會，正式宣佈中國國內第一檔大型足球真人騷節目在京啟動……」

正低着頭看球的周易耳朵聽到這話，猛地一下抬起頭來，看着電視機屏幕。而他的雙腳則還在機械重複著顛球的動作。

「……根據北半球的負責人介紹，這檔名為《綠茵繼承者》的足球真人騷節目，將召集我國國內目前在十七歲這個年齡段的最強球員，組成一支球隊，然後去歐洲挑戰豪門青訓營，目前已經確定挑戰的目標有皇家馬德里、巴塞羅那、拜仁慕尼黑、多特蒙德、阿森納、切爾西、曼聯、AC米蘭、國際米蘭……」

「……這些小球員基本上都是從國內各職業足球俱樂部的梯隊中挑選出來的精英分子，由我國著名前鋒，前亞洲頭號前鋒郝冬擔任球隊的總教練……與此同時，北半球的負責人也在發佈會上透露，除了從職業俱樂部梯隊中選材之外，這次的真人騷節目也有一個很大的不同，那就是為那些非職業足球俱樂部出身的『民間天才』們保留了一個名額，只要通過全國範圍的海選，一樣可以加進球隊，參加挑戰歐洲豪門青訓營的西遊記！」

「民間的足球高手們，你們還在等什麼？快快登陸屏幕下方的網址或者撥打屏幕下方的電話來報名吧！注意，必須是沒有在職業足球俱樂部梯隊中接受過訓練的人才有資格報名參加……」

周易看着電視機的雙眼放射出的光芒，就好像是一個經歷了大風大浪的水手突然看到了新大陸。

而足球已經不知什麼時候從腳上落下，滾到了屋角。

※※※

當李翠芸提着裝滿了菜的無紡布袋打開家門的時候，就看到自己的兒子很殷勤地衝上來幫她提菜。

「作業做完了？」她問了一句。

「做完了！早就做完了！」周易說着，接過媽媽裝菜的環保袋，轉身就往廚房裏跑。

放下菜，他又過來幫媽媽把她的挎包拿到卧室去。

當兒子第二次回到她面前的時候，她剛剛換好拖鞋。

「幹嘛？」看着兒子殷勤諂媚的笑容，李翠芸問道。

「嘿嘿……那個，媽，商量個事兒唄？」周易笑得越發諂媚。

「有事兒直說。」

「我要去參加選秀，足球選秀。」

「想什麼呢？你開學就高三了，還有一年就高考，好好學習，參加什麼選秀？」李翠芸說出這話都沒用思考，張嘴就來，估計都形成條件反射了。

說完，她向廚房走去，準備做晚飯。

周易對媽媽的這番話倒是並不意外，但他還想爭取：「海選是暑假，不耽誤我開學的。」

「八月份你們學校還有補習，怎麼不耽誤？」媽媽頭也不回，一邊走進廚房裏忙碌，一邊說道。

「可是這次有機會去歐洲踢球啊，媽！」作為一個喜歡足球的人，歐洲足球對周易有着天然的吸引力。

「那也不行，學習為重。」媽媽語氣堅定地拒絕了周易。

周易是知道自己媽媽對他踢球態度的，多說無益，他哼了一聲，宣佈道：「我要絕食抗議！」

媽媽回頭看了他一眼，然後又扭回頭去繼續做自己的事情了，似乎壓根兒沒把周易的這句話放在心上一樣。

周易見媽媽並不理會自己，便氣鼓鼓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隨後他又探頭出來沖着廚房高喊：「我真的要絕食！」

「哦。」媽媽終於應了一聲。

※※※

當周健良下班回到家中的時候，妻子李翠雲剛剛將湯端上飯桌，簡單的兩菜一湯就做好了。

「快去洗手吧，吃飯了。」妻子對周健良說道。

周健良還沒答應呢，兒子的房門突然打開了，周易從裏面走了出來，看到爸爸臉上一喜：「爸，你回來了？」

打完招呼，他就直接坐在了餐桌旁。

「誒，你不是要絕食嗎？」李翠芸看着他說。

「絕食？」周健良一頭霧水，這是哪兒跟哪兒啊？

「對啊，我已經絕了……」周易扭頭看了一眼牆上掛的鐘，一本正經地說道，「……已經絕食了半個小時，可以了。」

說完，他就要伸筷子去夾菜，但被媽媽一手擋住了：「洗手去！」

周易撅著嘴去洗手了，周健良這才有機會偷偷問妻子：「怎麼回事兒？」

「你兒子又突發奇想了，想去參加什麼足球真人騷的選秀……」

周健良一聽這個就明白了：「你不同意，所以他絕食以抗議？」

「對啊。這才半個小時就放棄了，連絕食都這麼沒毅力，你說他還能幹啥？」媽媽抱怨道。

「咳，也不能這麼說，他要是有毅力絕食還麻煩了呢……」周健良連連擺手。

「反正這孩子做什麼事情都三分鐘熱度，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房間里堆滿了什麼籃球、結他的，不都是他當初興趣愛好廣泛的結果嗎？」

「這說明咱兒子聰明嘛……」周健良一邊說着一邊，坐下來，拿起筷子就要夾菜，也被妻子一手擋住了。

「洗手。」

周健良連忙嘿嘿乾笑着去了衛生間。

在衛生間門口，他撞到了剛剛洗完了手的兒子。

「真人騷是怎麼回事兒？」他低聲問。

周易瞥了一眼餐廳，也壓低了嗓子說道：「爸，這次你一定要支持我啊！」

「你先說那個什麼真人騷是怎麼回事兒。」

於是周易迅速簡單地將他在電視上看到的新聞說給了爸爸聽。

「別是騙人的吧？」聽完之後周健良有些疑惑。

「體育頻道的新聞呢！」

「嗯……」聽完兒子的話，周健良陷入了一陣沉默，隨後他對周易說道：「這樣，你一會兒吃飯的時候就什麼都別說了，我晚上和你媽媽聊聊，幫你說服她。」

「爸你真好！」周易一高興聲音大了點，餐廳方向馬上就響起了媽媽的聲音：「洗個手都這麼磨磨蹭蹭，你們倆幹嘛呢！」

「噯，來了來了！」周健良一邊高聲答應道，一邊催促兒子：「快去！」

※※※

晚飯上誰都沒有提那個足球真人騷的事兒，吃完飯，媽媽洗碗做家務，爸爸進入卧室，坐到由陽台改造成的小書房，打開了電腦，他得去找找有關兒子說的那個足球真人騷的資料，雖然兒子說了是國家電視台的新聞報道了的，可他還是擔心兒子上當受騙，作為父親，他有義務和職責保護兒子。

而周易則把自己關在他的房間里，不知道在做什麼。不過父母也都不管，反正現在是暑假，暑假作業做完了，隨便他玩什麼都行。

當李翠雲做完家務之後，進入卧室給丈夫端上了一杯茶。

看到她來，周健良摘下眼鏡，示意妻子別走。

「那個選秀的事兒……」

李翠雲一聽這話，就轉身又要走：「這個是不行的，我沒打算讓咱兒子往職業球員方向發展，你看那些踢球受傷的人……」

周健良連忙擺手：「你聽我說完，你聽我說完。」

於是李翠雲又轉了回來。

「先不說是不是參加了這個真人騷就一定要走職業足球的路。咱兒子有多喜歡足球，你也是知道的。你說他做什麼事情都三分鐘熱度，這我承認，但唯獨對足球，對踢球這事兒他是一直從小堅持到了大的……」

「這還不是因為你？」李翠雲白了周健良一眼。

周健良連連點頭陪笑道：「當然當然，虎父無犬子嘛……」

見妻子又要說什麼，周健良連忙繼續說下去：「我是說，兒子難得對一件事情這麼堅持上心，我們應該鼓勵他。再說了……反正是個選秀，我剛才看了一下，是全國範圍的選秀，全國那麼多人最終只選一個，你瞧這淘汰率。你讓咱兒子去參加了，他也未必最終能夠選上。反正現在暑假才剛開始，就算要補課也是八月份的事情去了。我想着要不然就讓他去試試好了，就當是玩兒嘛。搞不好第一輪就被淘汰出局了呢？你說是不是？」

周健良說完之後就一直看着自己的妻子。

李翠雲則低頭陷入了沉思。

過了一會兒，她才抬起頭來說：「我天天要上班，可沒時間……」

「我請假陪他去，正好有一個十天的年假還沒休呢。」周健良連忙說道。

「一年一次的年假你就這麼用了啊！」妻子有些不甘心，但還是點了頭。「那就讓他去吧，不試試怎麼能夠死心？」

她最後嘆了一聲：「你喜歡足球也就算了，還把咱兒子也搞得神魂顛倒的……」

「喜歡足球不挺好的嗎？又能鍛煉身體，還可以培養團隊合作，正確處理失敗挫折……」

李翠雲連忙抬手：「你那套大道理就別對我說了，我走了，追的劇今天大結局呢！」

「那我跟兒子說去？」周健良笑着站了起來。

「隨便你。」妻子頭也不回出了書房，去客廳看她的電視劇了。

※※※

周易坐在電腦前，腳下依然在互相撥動着足球，腦子卻在神遊天外，他在想如果自己的爸爸都沒有說服媽媽的話，要怎麼才能夠去參加這次選秀。

偷偷去報名？

在本市都還好說，根據規則，總決賽是要在北京舉行的，這要是進了總決賽，自己怎麼去北京？歷年的壓歲錢存摺都在媽媽手裏，他可拿不出來……

他點開了電腦上的QQ，打開班級群，班級群里大家正聊得嗨，有人在聊去哪兒玩了，有人在問暑假作業怎麼寫。

見大家都在，周易很高興，他噼里啪啦在鍵盤上打下了一段話，然後發送到班級群里：

「同學們！你們有夢想嗎？你們有過想要為自己的夢想不顧一切的衝動嗎？你們忍心看一個人精疲力盡倒在追求夢想的路上嗎？你們可知道，有時候，微不足道的舉手之勞就可以挽救一個人的夢想和生命！我的夢想之旅需要你們的幫助！每人贊助我十塊錢！只需要十塊！十塊錢你吃不了一頓大餐，十塊錢你買不到新手機，但十塊錢你卻可以拯救夢想！每人十塊錢，涓涓細流匯入江河，灌溉滋潤乾涸的土壤，我的夢想就可以在你們的呵護下發芽成長，開出美麗鮮艷的花朵！」

他打完之後，群里有人問了一句：「周易你小子又上1024了吧？」

「胡說，我根本不知道你說的那是什麼網站！」

「那你怎麼中毒了？」

「誰中毒了？這每一個字都是我自己打的！」

周易說完這句話之後，原本聊天聊得熱火朝天的班級群突然就安靜了下來，再也沒有一個人出聲。

就好像這個群壓根兒沒有人出沒一樣。

「靠！一群沒心沒肺的！」周易在電腦這邊抱怨道。

就在這個時候，電腦突然滴滴滴的響了起來，有個女孩子的頭像在電腦右下角閃爍著。

點開一看，是周易班上一個叫鄭璐璐的女同學。

「我可以贊助你兩百塊錢。」這句話後面還有一個呲牙咧嘴笑的QQ默認表情。

竟然真有人願意支持他！而且還是和他並不熟悉的「牙套妹」鄭璐璐——因為鄭璐璐戴着牙套在箍牙，所以班級里得男生私底下都這麼叫她。

就在周易正打算回復她的時候，門外響起了一陣咳嗽聲，緊跟着房門就被推開了。

周易迅速將筆記本電腦的顯示器蓋子往下一扣，然後假裝自己正在看書，對身後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充耳不聞。

「你媽同意了。」身後響起了爸爸的聲音。

「耶！」聽到爸爸這麼說，周易再也假裝不下去了，他猛地從椅子上蹦了起來。「媽媽萬歲！」

「是我說服你媽的啊！」周健良不樂意了。

「爸爸萬萬歲！」周易連忙補上。

周健良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我問你一句，兒子。你不會在第一輪就被淘汰吧？」

周易昂着頭說：「想什麼呢，爸爸？你兒子可是校隊主力前鋒！而我們學校是全市第一！」

這話他說得很驕傲。

「那就好，第一輪就被淘汰了那可就太丟人了！」

「放心吧，爸爸，這種事情是不可能發生在你兒子我身上的！」

送走了爸爸，周易興奮地在卧室中使勁揮舞了幾下拳頭，然後憧憬著參加海選的情形。

直到他想起來鄭璐璐好像還在等自己的回答呢。

於是他馬上重新撲回桌子前，打開電腦，對頭像都灰了的鄭璐璐說：「謝謝你啊，不過媽媽已經同意了，所以不用你贊助了！」

消息發送出去，鄭璐璐的頭像重新亮起來：「哦，沒關係。祝賀你！希望你在追求夢想的道路上越走越遠，越走越快！希望你的夢想可以開出美麗鮮艷的花朵來！」話後面，她打了一個吐舌頭眨眼睛的QQ默認鬼臉表情。

不過在發送出這句話之後，電腦那邊的女孩子卻輕輕嘆了口氣。

※※※

晚上，興奮的周易在床上翻來覆去好久才睡着，他閉上眼腦子裏就會忍不住浮現出他站在伯納烏、諾坎普、安聯球場……這樣的地方，穿着中國國家隊的球衣，對面站着的則是那些豪門球隊的球員們，他們一個個都是當今足壇大名鼎鼎的巨星，而他則要挑戰這些巨星們。

如果自己在比賽中進了球，要怎麼慶祝呢？

想着想着，周易不記得自己是什麼時候睡着的。

睡夢中，他置身一片綠樹掩映的訓練場中，遠處已連綿起伏的山脈做背景，山頂上還有白色的積雪。

在他身邊有一些面目模糊的人，和他一樣穿着紅色的訓練馬甲。在他的前面，站着個短頭髮的美女，個子高挑，五官精緻，這是周易唯一看得清楚長相的人。

她微笑着對周易說：「歡迎來到FIFAOL3的足球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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