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罷了

第九十一章 罷了

洛陽「女兒國」東主往長安走一遭的事情終究還是傳到了武漢,老張雖然不至於嚇出一身冷汗,但還是有點佩服長子的大膽。

因為表妹派人過來知會了他一聲,告訴了張德一些內情。李淵和李承乾,居然識破了張滄的身份。

「老叔,大哥如此膽大,倒是讓我有些意外。」

老張這話說得輕巧,其實並沒有什麼深意。

只是何坦之聽了之後,眉頭一挑,神色有些凝重,略微猶疑,故作平靜道:「大郎還是很像郎君的。」

「哪裏像我,倒是像他母親。」

隨口回了一句,忽地反應過來坦叔不是這樣會掰扯的人,抬頭看去,見何坦之神色越發嚴肅,老張頓時明白過來,嘆了口氣:「老叔,我非君王,不至於用『不類己』來定好惡。」

坦叔不說話,只是微微欠身。

「唉……」

又是喟然一嘆,老張也是明白過來,到了如今,說什麼都是狗屁。

張氏於何坦之有恩,何坦之護持張氏三代也已經數十年,眼見着一介寒門成為江東首屈一指的世族,何坦之與有榮焉?

正因如此,何坦之才越來越求穩,這個穩,不是張氏發展減緩的穩,而是內部的權力繼承、權力延續,能夠穩妥。

張德不視自己為君王,但張氏內部真正不視他為「君王」的,又有幾個呢?

甚至何坦之在江陰調教張滄,從旁協助的李芷兒未嘗沒有瘋狂的想法。琅琊王氏如今野心勃勃捲土重來的模樣,不正是看到了這種「從龍之功」的機會?

說的誅心一點,也就是張德現在還活着,而且徒子徒孫數量眾多,要絕殺他很是艱難。可要是熬到張德嗝屁,怕不是百幾十萬人都要擁立江水張氏的下一任宗長。

毫無疑問,這個人選暫時是張滄。

而張滄展現出來的能力,至少在何坦之那裏是過關的,至少在江陰是毋庸置疑的。

若從壯大張氏的角度來看,何坦之何嘗不是盼著張德早點死?哪怕張德是他從小帶到大,一路護持到稱霸一方。

對於張德現在大搞基建、促進教育、擴大貿易等等等等行為,在何坦之眼中,就是不務正業,就是莫名其妙。

這種莫名其妙,讓何坦之有非常強烈的「恨」,只是這種「恨」,不會落實在張德身上。

「老叔有甚麼想法,不若……開誠佈公?」

「郎君何必明知故問?」

何坦之看着張德,人到中年的張德,早就沒有少年郎時的稚嫩。當年遼東先登猛士的眼中,是一個貞觀朝的老辣官僚,是一個狡猾的地方巨頭,也是個不負責任的張氏宗長。

可內心又是一軟,何坦之看着張德,正色道:「老夫對大哥是寄予厚望的。」

「好吧。」

張德點點頭,頓時明白了。

恐怕何坦之背後,還有江陰本宗的子弟也有這樣的願景。他們畏懼自己,所以不敢挑戰,但是,張滄給了他們希望。

「老叔需明白,早晚有一天,這世上終無君王。」

「郎君看不到那一天。」

「哈……」

老張點點頭,不可否認這一點,幾十年拼搏,那些底層的勇氣,哪裏有暴力革命的壯烈,只有苟且偷生,只有忍辱苟活。常人以為壓榨到最後一刻,一定會有反抗。卻是忘了,這世上,多的是致死不敢動彈的弱肉,否則……哪來那般肥大的強食?

在這一點上,張德沒打算跟何坦之爭辯。

畢竟,在何坦之看來,江水張氏已經到了只能進不能退的地步。中原等著皇帝皇後去死,揚子江兩岸,又何嘗不是盼著張德去死?

南北權貴,各路豪強,或是期望着下一任皇帝是個傀儡,是個點頭木偶;或是琢磨著下一任江水張氏的宗長霸氣絕倫,帶着一群原本沒機會的土鱉牲口,徹底將京城老大權貴掀翻在地,讓他們自己成為京城的老大權貴。

造自己反的人,終究是少數,張德這種異類,實在是格格不入。

「罷了。」

「不錯。」

何坦之又是點點頭,「郎君這句『罷了』,說的很對。」

什麼都沒說,但什麼都說了。

等何坦之離開之後,張德一時也沉默不語,久久不能平靜。

人一旦死了,是決定不了身後事的。他說「罷了」,不過是默許何坦之他們去做,但這個去做,不是在他活着的時候搞事,至少也要等他鎮壓不住這群「狂徒」,或者等他死了之後。

而何坦之,顯然也沒打算這個時侯就扶持張滄上位,「篡位」這種事情,別人不知道,何坦之是很清楚的,自家郎君的幾個兒子,沒一個有機會在張德手中過招。

實力相差太懸殊了。

「他媽的……」

罵了一聲娘,老張此時此刻才有點「隊伍不好帶」的感慨。

不論哪朝哪代,指望同志們保持着初心懷揣著理想繼續前行,都是痴人說夢啊。

高官厚祿、作威作福、耀武揚威……才是人心常態。

前腳剛噴完「朱門酒肉臭」,後腳住在朱門之後,就寧肯「路有凍死骨」。

沒有路邊的「凍死骨」,哪裏有我的朱門,哪裏有我的酒肉呢?

至於我的酒酸了肉臭了,那也是我的福分,我的命好。

「所以說,還是上網對噴最公平。」

嘟囔了一聲,老張又提筆在紙上寫下一行小字:許可權狗死個媽……

字不錯,比非法穿越前強了三條街,然後撕成碎片,扔到了紙簍中。

這個沒有樂子可言的貞觀朝,當真是有點讓老張疲憊起來。

「果然還是上網玩遊戲最愉悅。」

言罷,老張收拾了心情,背着手緩緩踱步,宛若一條老幹部,走到廊下,眼見着黑雲席捲,居然片刻就下了豆大的雨點,幾個呼吸,電閃雷鳴,漂泊大雨頃刻就來。

「嚯哦……」

嘩啦啦的大雨,把一棵芭蕉樹都打了個半殘,想當年,就是在這棵芭蕉樹下,他很是愧疚很是感動地和張滄相見。

至於現在……

「來人。」

張德扭頭喊了一身,「把那棵芭蕉樹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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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工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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