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食為天

第二十一章 食為天

「六郎,去打一角本地酒過來。六郎?張尾!」

正在吃面的張德喊了一聲親隨,結果就見這小子蹲門檻上看書傻樂。翻的是一本小說,也不知道是哪裏出的,印刷質量居然還很不錯。

「張尾!」

一巴掌呼在這小子的腦袋上,「你聾的傳人?老夫喊你呢!」

「嘿……啊?宗長,作、作甚?」

「去,打一角本地酒過來。這裏米酒聽說不錯,去,趁你四哥不在,多的錢賞你了。」

「那不行。」

一臉苦逼的張六郎腦袋搖的跟撥浪鼓似的,「我要這麼幹了,我能被四哥打出屎來。」

「……」

張德一臉的無語,「老夫在還吃面呢,你說個屁的屎尿!」

「反正不行。」

老張咂吧了一下嘴,他沒有酒癮,只是突然想喝一口溫熱的米酒。過襄城的時候,就聽說汝水兩岸的米酒算是別有風味,他之前在驛站幾個大通鋪外頭轉了轉,還真是聞到了米酒的香味。

熱米酒的時候,氣味是濃郁但又收斂的,香氣不會沖,還帶着點甜。

而且之所以老張心動,是因為這他娘的好像還有桂花香啊。

「媽的……」

念叨了一會兒,張德有些無奈,親隨護衛小時候都挺聽話的,讓下水下水讓上山上山,沒想到人到中年,一個個還挺有堅持。

這光景驛站院落里都是找了地方直接開吃的護衛,和張德吃得不同,護衛們有一半直接在驛站周圍叫了吃喝。

除了「盒漏」面之外,還有脆餅、煎餅、湯餃、煎餃、蒸餃……餡料大多都是素的,主要是為了填飽肚子。不過即便是素餃子,為了提鮮,有的加了豬油渣,有的加了蝦米,還有加了鹹肉丁的,口感層次一下子就提升了起來。

光吃素自然是不行,行走江湖,沒肉是萬萬不行的,不然能量不夠。吃「盒漏」面的護衛,碗裏就有兩塊紅裏帶紫的肉塊。

不是腱子肉也是類似的好肉。

「二郎,你碗裏甚麼肉?」

老張咂吧了一下嘴,心說老子堂堂張氏宗長,媽的自己吃素麵,護衛們吃葷面?這不合理啊。

「宗長,是驢肉,鹵的。」

「還有滷味?」

「那掌柜是東京人士,老家通濟坊的,原本就是給京城酒樓提供滷水來着。眼下就是自己出來做事,倒不是本地人。」

說罷,二郎張亢夾起一塊驢肉,輕輕地咬了一口。

鬆軟帶絲兒不說,看着就很有嚼頭,而且不是嚼不爛的那種,這是鹵到位了,里裏外外的香。

咕嚕。

回頭看了一眼桌上放着的白面,再看看護衛們吃的……這不科學啊。

「七郎,你……你吃的又是什麼?」

「牛、牛肉麵……」

吸……呼嚕呼嚕呼嚕!

一口面吞下去之後,七郎抹了一把嘴,「宗長,我這面不怎麼好吃。」

吸……呼嚕呼嚕呼嚕呼嚕……

咕嚕。

你他媽不好吃你吃這麼快?

七郎吃的還真是牛肉麵,牛肉是本地紅牛肉。原本本地民風淳樸,自從首都人民來了之後,本地的紅牛也學會了自殺。不是跳汝水尋死,就是找「汝水道」上的大型馬車自殺,總之……死了的牛,就能吃了。

如果是一般的牛肉,老張也不會眼饞,但他現在是真眼饞。

這他媽是烤牛肉啊!

烤了之後再燴入湯汁的牛肉啊,都不用看生牛肉什麼模樣,老張都能想得到它的油脂和瘦肉的比例,絕對是到位、合理。

「卧槽……」

張德眼睛都要瞪出來了,半晌道,「給老夫拿一把芫荽過來。」

「宗長,你不是不吃芫荽么?」

「老夫想自殘,不行嗎?屁話那麼多!」

「哦。」

不遠處七郎把不怎麼好吃的牛肉麵吃了乾淨不說,還頓頓頓頓把麵湯都喝了,碗底留了一塊油豆腐,應該也是滷味。

「六哥,這鹵的不好吃,你吃么?」

「給我。」

張尾把小說往懷裏一揣,屁顛屁顛走了過去,張嘴就把一整塊油豆腐叼在嘴裏,吧唧吧唧就吃了個乾淨,一邊吃一邊點頭:「嗯嗯嗯嗯嗯,嗯嗯嗯嗯嗯……」

坐屋子裏的老張呆若木雞:我是誰,我在哪,我要去哪裏。

不多時,張尾把一疊洗乾淨的香菜端了過來,老張盯着綠油油的香菜,尋思著這要是一疊下肚,自己怎麼地就算不嗝屁,也得胃酸都吐出來吧。

「這不是香菜這不是香菜這不是香菜……」

「這是鹵牛肉!這是生煎包!這是煎餃!這是油豆腐!」

一捆香菜塞到嘴裏,嘁哩喀喳胡亂地嚼著,然後「盒漏」面的麵湯往嘴裏灌,面片兒也順着溜下去好幾片。

不多時,站門口的幾個護衛目瞪口呆,只覺得宗長簡直是霸氣絕倫。

「悔不當初啊……」

老張一聲感慨,「二十五年前,老夫應該多吃幾碗董婆子醪糟的,也不至於現在後悔難當。唉……」

「宗長,董婆子還沒死啊。」

「她這個歲數怎麼還沒死?不是說死了嗎?」

「是死了,十幾年前就死過去來着,家裏正準備籌辦喪事,結果三郎過去喊了一聲『還有醪糟』嗎?要多加桂花糖,那婆子就爬了起來……」

「……」

這都是什麼鬼?!這和老子當年聽到的消息不一樣啊。

「不是,三郎當初和我說的不是這樣啊?」

老張一愣,張大安就是跟他說董婆子死了啊。

「三郎君就是個好食的,怕不是懶得給宗長帶一碗醪糟沖蛋。」

笑呵呵的張尾在那裏說着。

老張一個激靈:這他媽還真有可能啊。

想當年,那可是長安城,要搞點好東西吃,也真是不容易。春明樓做東,好貨色也就是一碗城外想不開自殺的老黃牛。至於魚蝦老鱉,吃也吃,可吃得不多,更遑論海鮮之類。

就算是酸甜苦麻辣,也就只有麻味尚可,可花椒極為金貴,頂級貴族的消遣,還是重要的出口物資。

若非當年折騰出了白糖,那真是皇帝哭窮,百姓吃糠,嘴裏當真是淡出個鳥來。

一晃二十多年,河南人民養殖的牛兒,也掌握了先進的自殺技術,可以說是與時俱進、日新月異。

再看這小小的驛站東西,吃喝拉撒睡,該有的「享受」那是半點不缺,白面不敢說敞開了糟踐,可也不是什麼金貴的東西。大通鋪里摳腳的老漢們,起早摸黑幹活,東家可少不了一頓白面饃饃。

至於酒菜怎麼加,加多少,這又是另外一回事,只說這摘選,卻是多了不知道多少。

固然是有人從繁華之地逃出來,但和動蕩年月的逃竄不同,他們不是為了求活,而是為了活得質量更好,只這一點,便是天差地別。

「老夫到了郟城縣內,你們可別他娘的再攔著老夫尋覓吃食。」

「宗長,哪能啊,郟城到底是太平地界,宗長看中什麼,只管吩咐。」

「媽的……」

罵了一聲,老張轉身外間走。

「宗長去哪裏?」

「吃多了芫荽,老夫想吐,怎麼?你要來點?」

「……」

「……」

橫了一眼幾個親隨,老張這光景是真想吐了,香菜的味道扛不住。剛才把一碗「盒漏」給懟下去,就是為了壓住香菜的味道。

現在好了,一個飽嗝,什麼都壓不住,肚子裏翻江倒海,已經控制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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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工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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