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真相（十四）

他不能看着另一個男孩失去母親，他不能眼睜睜地看着莉亞死在面前，可他同樣不能……不能任由時空之眼將自己的世界吞噬。

蝙蝠俠和超人本來就不該存在於這個時空中，他必須修復時間線的悖論。

眾人頭頂的眼睛終於露出痛苦的眼睛，它無法發聲，卻像是承擔極大的痛楚那樣，發出無聲的尖銳哀嚎，在半空中痙攣顫抖。

布魯斯……布魯斯……別這麼做。

果然來了，蝙蝠俠冷然地勾起嘴角，無動於衷地聽着時空之眼在消失前最後的掙扎。啊哈，幻覺，不然又還能有什麼？蝙蝠俠習慣了這種東西，任何幻境都無法動搖他的內心，能讓他痛苦的只有選擇本身。

布魯斯，你要眼看着我死嗎？我不想死啊……我想陪着你。

家人是他心中最難以忍受碰觸的點，他的家人們，父母、阿福、迪克，還有蝙蝠洞的那隻小狐蝠。她是自己的祖先，在這個世界上唯一和他血脈相連的人了。安德莉亞的壽命很長，長到能一直陪伴他，無論他承認不承認，在最深的夜晚，他確實眷戀手上柔軟溫暖的皮毛觸感。

布魯斯……你的心是石頭做的嗎？！

耳邊的聲音變得尖銳而怨恨，頭頂的時空之眼變得血紅一片，在半空之中呈現半透明色。時間線在抹殺它，因為安德莉亞的逐漸死去，它已經介於存在和不存在之間了。

超人擔憂地看着愛人，最後在一聲陡然拔高的痛苦慘叫中，一切都結束了。時空之眼猛地一閃后消失，而巨大的吸力將克拉克和布魯斯帶回屬於他們的時代中。

布魯斯穿着完好的蝙蝠裝站在瞭望塔里，眼前就是浩瀚無垠的宇宙，還有那顆深藍色的美麗星球。彷彿時空之眼從未出現過一樣，他的裝備彷彿從來沒有被時空風暴毀滅過似的。

是的，時間線在修正它自己。安德莉亞已經死在幾百年前，她存在的痕迹也會慢慢消失。人們會忘記她存在過的點點滴滴，除了穿越時間線的當事人——布魯斯卻永遠都不會忘記這段經歷。但除了克拉克，沒人能再與他分享安德莉亞存在過歷史。

沒有時空之眼的麻煩，瞭望塔上除了值班的兩名英雄，就只有超人站在身邊。克拉克擔憂地看着他，最後卻只是伸出手觸碰布魯斯的手臂，後者冷硬得猶如一塊石頭。

「b，你知道這不是你的錯，你沒有別的選擇。」超人猶豫道。

是的，但他也可以選擇救下莉亞，然後再思考其它消滅時空之眼的對策。問題是這樣的風險太大了，大到蝙蝠俠都無法承受的範圍。他不能這麼自私，因為救一個本不該存活的人，而將整個未來壓在賭桌的另一端。

蝙蝠俠避開超人的觸碰，攤開雙手，看着漆黑的勾爪手套。他能感覺到身體里屬於妖族的那部分被清除，那種能量無處宣洩的躁動和強大感都不在了。從此之後，布魯斯韋恩又是個純粹的普通人類，以凡人之身躋身於超能力者和外星人英雄中。

他不能說自己不懷念力量，但他懷念得更多的是別的東西。

「我們還不確定時空之眼就真的全部消失了。」蝙蝠俠低沉的聲音冷靜得猶如一台電腦，「超人，現在記得這件事只有你我，我需要你再去那個地方查探能量波動。」

超人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些什麼，最後卻欲言又止，依言轉身離開。蝙蝠俠站在原地沉默了很久，才通過傳輸通道回到自己的蝙蝠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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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布魯斯看見坐在蝙蝠洞裏吃蘋果的安德莉亞時，那一剎那，他的情緒充滿了欣喜和慶幸。可是很快當理智回籠時，蝙蝠俠只是沉默又疲倦地坐到了自己的「王座」上，摘下了蝙蝠頭盔，露出了濕漉漉的黑髮和一雙冷靜鋒利的藍色眼睛。

「時空延誤性？你知道所有的事情了？」布魯斯盡量平靜地問道。

穿着橘紅色披風的女孩歪了歪頭，用柔軟嬌嫩的聲音回答道：「很奇怪的感覺，我的腦子裏有兩份記憶，但是我知道前因後果了。」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能救你，對不起我也不能救亨利。

「在你從瞭望塔回來之前，我又去看了韋恩家的族譜和家族畫像。亨利果然還是沒有回到成年，如果說我不怨恨你是假的，那畢竟是我唯一的孩子。」

布魯斯揉按著太陽穴，閉着眼睛沒有說話。

「但我知道你沒有做錯，而我，而我依舊很愛你，即便我們已經沒有血緣關係了。」狐蝠柔嫩的聲音帶着說不出的心疼。

蝙蝠俠感覺到面前一陣微風，他陡然警惕地睜開眼睛。接着神色複雜地看着出現在面前的女孩，她的手上已經沒有蘋果了，黧黑色的眼眸柔軟地看着他。

女孩伸出一雙小手，輕輕觸碰在他的臉頰邊。布魯斯恢復了疲倦的神色，他感覺到貼著自己皮膚的掌心柔軟又溫暖，就像安德莉亞此刻的輕聲細語。

「當我獨自在蝙蝠洞的封印里清醒過來的時候，沒有人能想像我那一刻的絕望。只不過是一閉眼就過去了幾百年，我還能清晰地記得盧卡斯在餐桌前和我道別，我的亨利打着呵欠投入我的懷裏。你說，不過是眨眨眼的時間，為什麼他們就都不在了呢？再也……見不到了。」

「我茫然地待在蝙蝠群里，我需要時間來消化這件事情，可我覺得我沒法理解這幾百年的時光了。直到我看見你，布魯斯，你真的很像亨利那孩子，一樣那麼能幹、聰明和倔強。可你偏執又孤獨，我看着你流血受傷，看着你被自己折磨得死去活來。我當時就在想，我的孩子可以去做危險而偉大的事情，但他不能如此孤獨又絕望。」

低聲的絮語像溫熱的水流，不急不緩不燙，卻慢慢流入了耳朵和腦海中。女孩的雙眼裏是面龐冷峻的自己，布魯斯有一瞬間的怔愣。

「所以我來陪你，我想保護你，就像我當年保護亨利那樣。即使如今我們沒有血緣關係，我依舊想陪伴你保護你，你值得這樣的對待。」

「布魯斯，我的經驗告訴我，沒有家人，孤身一人太過痛苦。如果能和和自己家人在一起，是死是活都不要緊。你總是很孤獨，但你絕對不會一直孤獨。我不能再陪伴你，就像無論你再怎麼想，你的父母也不會再來陪伴你。但你會有新的家人，你不會永遠孤單下去。」

女孩的身體變得半透明，可是她的眼神卻更加寧靜而溫柔——

「我不怪你的選擇，相反，我還想感謝你，感謝你能和我的家人死在同一個時代，能讓我們一家人……在一起。」

穿斗篷大衣的女孩身體變得更加透明，有瑩瑩的白光出現在皮膚上，接着很快就揮散在空氣中。人類的形體漸漸模糊，和空氣的界限已然分不清了，最後徹底消失於無形。

徒留坐在椅子上的蝙蝠俠，他還保持着之前的動作，直到過了幾分鐘后，他才重新坐正回蝙蝠電腦前。還戴着黑色皮質手套的手操縱着電腦，把時空之眼的事情記錄下來。

在他的前半生中看過太多的死亡和無奈，在他生命中的人總是來了又走。縮在內心深處的八歲男孩承受着一次次的傷害，可是蝙蝠俠卻必須繼續戰鬥。

只因為他是蝙蝠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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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流轉中，我遇見了你，我便不願在時光中再將你失去。

你們總選擇同死，可我卻必須獨活。

因為我不是為了自己而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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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魯斯韋恩是個死有錢佬，他的有錢之處不僅在於奢侈度日，也不僅在於一個任性就買下一棟大樓，而在於他喜歡用□□來刷自己的存在感。

這倒是個蠻淳樸的炫耀有錢的方式——你看我有錢到養多少孩子都可以！我就是自己不生，我不生，我就是不生！

在接連收養了三個黑髮藍眼的正太后（要不是他實在喜歡美女，直的不能再直，外界都要猜測布魯西寶貝有什麼奇怪的癖好了），韋恩公子終於在近期帶回了一個蘿莉。

一個亞裔的孤兒，之前就在韋恩贊助的福利院，她的父母據說在兩年前的一場黑/幫火併中不幸蒙難，才四歲的女孩找不到異國他鄉的親戚收養，就只能去福利院。

布魯斯韋恩在某次路過他的產業時偶然看到了小女孩，於是靈光一閃地發現自己還沒收養過亞裔女孩子呢，接着的事情大家都知道。

沒有辦法，有錢就是任性。

「布魯斯老爺，莉亞小姐。」門口的老人依舊是多年前的風範。

先下車的男人伸出手，牽住有些羞澀和好奇的女孩，把她從車上抱了下來，兩個人在阿福的帶領下往韋恩莊園走去。

「迪克少爺回來了，提姆少爺要處理團隊的事情，會晚半個小時，達米安少爺在樓上做作業。值得一提的是，傑森少爺雖然沒來，但是迪克少爺說傑森少爺委託他帶了點東西，雖然我覺得傑森少爺本人不會承認這個說法。」老管家有條不紊地說道。

女孩走進了韋恩家的大門，她略有不安地抬頭看了看布魯斯。

人到中年的男人發現了，他停住了腳步，低頭平和地說道：「不用擔心，莉亞。」

「另外，請容許我說一句。」阿福看着面前的一大一小，突然這位老人感覺到一陣安心，他似乎終於可以放心了，於是他說道——

「歡迎回家，布魯斯老爺，莉亞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