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第230章

第四十七章玉米羹(二)

兒臂粗的大白蠟燭將室內照的燈火通亮,王峻和郭威四目相視。郭威的臉色是難看的僵硬的,王峻的神態是爽朗的無謂的。

不知道什麼時候,外面起風了,吹的院子裏的竹林沙沙作響,彷彿在催促着什麼。啪的一下,蠟燭跳出一個火花,光線頓時搖曳了起來。

「你先下去吧。」郭威終於開口了,王峻應了聲是,卻沒有馬上離開,而是長長作了個揖,「將軍忠心耿耿,堪比日月,只是就算以諸葛武侯的能耐,最後也不過是累死七星坡。」

「……此話休提了……」他說着,長長的嘆了口氣。

「是。」這一次王峻沒有再說什麼,行了個禮真的退了下去。一出門,就迎來一陣風,此時已是深秋,涼意逼人,從溫暖的房間里出來更覺得這風吹的滲骨,王峻卻是一笑,就讓這風,再冷一些吧!

這一晚,各方都在準備,各方都在堤防,不過這一晚,到底什麼事都沒有發生,第二天人們該幹什麼還是幹什麼。該出攤的出攤,該練拳的練拳,該喝驢肉湯的依然在喝驢肉湯——劉燦又一次同那個老者遇上了,現在她已經知道了這老者的身份,就是郭子允的父親郭崇,她也能確定,這人就是沖着她來的,不過既然對方不提,她也裝作不知道。

兩人一起喝了驢肉湯,到要分開時,郭崇狀似無意道:「天越發涼了啊。」

劉燦點點頭:「是啊。」

「小哥可想好怎麼避寒了嗎?」

劉燦一笑:「年年如此,多穿兩件衣服吧。」

郭崇點點頭,又道:「只是今年恐怕會格外冷,只是增添衣服恐怕是不行的了。」

「那依老丈來說,又該如何?」

「老夫也不知道啊,只是聽說外面總有暖和的地方,想着要去避避。」郭崇一邊說,一邊站起來,帶着自己的僕人離去了,劉燦看着他的背影,眯了下眼。

「大郎,他到底是個什麼意思啊!」他一走遠,王森就趴了過來,劉燦搖搖頭,沒有說話。

「這老頭神神叨叨的,真不令人喜歡。」

劉燦應了一聲,王森還要再說什麼,旁邊的趙匡胤突然道:「你吃飽了嗎?」

「啊?」

「是不是再添點餅,我覺得今天他家的餅格外酥脆。」

被他這麼一說,王森也覺得今天的餅好像更好吃些,正要點頭,忽然發現趙匡胤面前的竹筐還有一半的餅沒有動,當下就覺得不對勁了:「你的不還沒吃完嗎?」

「哦,你說這個啊,有些涼了,就覺得沒有早先的好吃,所以才問是不是再要些新的。」

他話音一落,劉燦就看了過來,雖然她剛才大半注意力都放在了郭崇身上,可也注意到趙匡胤剛才並沒有吃多少東西,其實不說趙匡胤,就是她,對這驢肉湯也沒多少興趣了,再好吃的東西,經常吃也就那麼回事了,特別是像驢肉湯這樣還比較油膩的東西,對於一般人也許還能正好補充點油水,對於他們這種已經不缺油水的來說,經常吃,就會覺得膩歪了。若不是因為郭崇,她今天更願意在家喝小米粥。

收到她的目光,趙匡胤立刻露出自己的一口白牙,劉燦默默的轉過了頭,旁邊王森的疑慮更深了,為什麼他有一種趙二郎不太想讓他接近大郎君的感覺?是他的錯覺吧,一定是吧,一定的吧……否則他趙二郎憑什麼這麼想啊!

「我們回去吧。」就在王森準備引申憤怒的時候,劉燦說着站了起來。

「大郎君不再四處看看了?」

「不了,今日不知還會有什麼事,宮中那邊要隨時留意。」

「是。」王森立刻道,雖然已經做好了各方面的準備,但他也知道這事輕忽不得。

劉燦兩眼一眯,向遠方看去,此時,街上依然熱鬧,今年收成不錯,沒有太大的天災,表現出來就是賣東西和買東西的都多了不少,只從市面上來看,卻是要比當年石敬瑭在位時更好上幾分。其實石敬瑭在內政上相當下功夫,自己也節儉,但他畢竟是兒皇帝,雖然很多百姓可能不能理解是什麼意思,但他們能感受的到。相比之下,劉承佑就錯了很多,對朝政的掌控力也差了不少,但從劉知遠開始就對契丹表現的異常強勢,而且契丹這兩年也表現的不比當年,所以整個國民精神真的大張,特別是在開封這裏就更顯得不同。

「大郎?」

「走吧。」劉燦回過神,向前走去。趙匡胤看了王森一眼,拉了他一下,後者回過頭,「做什麼?」

「大郎君好像有些不太對勁兒,你這邊多仔細一些。」

王森皺了下眉,想說什麼,最終還是沒有說出來,不過心中已經在狂吼了——這還用你交代?這還用你交代?這還用你交代!

這一天,和昨天晚上一樣的平靜,不僅沒有真的發生任何事,連宮中也非常平穩。劉承佑看了一天的歌舞,李太后在佛堂念了半天的金剛經,在劉承佑的吩咐下,醫正給耿夫人請了脈,脈象平穩,除了掉了幾朵花,落了幾片葉,宮中竟是什麼事都沒發生!不過這種平靜,都讓人有一種不祥的預感,趙匡胤甚至勸劉燦先到船上躲避了。

「到不了那種程度。」聽了這話,劉燦笑着搖搖頭。

「大郎君莫要大意了,雖說已調來了兩個中隊,到底人數還是太少了。」

「我知道你的意思,不過,應該還不到時間吧。」

趙匡胤有些莫名的看着她,劉燦卻沒有再解釋。劉承佑做出這種腦殘事,史弘肇本來一定是要有反應的,現在竟然沒有,怎麼看都不對勁——若是史弘肇闖入皇宮,大罵他一通也就罷了。史弘肇什麼都沒做,這就讓人懷疑他會做出更過激的事情,按照常理,她是應該避一避的,就連郭崇也這麼說了……想到這裏,早先的疑惑又浮上了心頭,郭崇為什麼要提醒她呢?怎麼看,這都是郭崇在對她示好,可是,郭崇又想從她這裏得到什麼呢?劉承佑的進一步信任?那不是應該從郭子允那邊開始更方便一些嗎?

想來想去,對於這一點劉燦還是想不太通,她搖搖頭,就把這問題放在了一邊。

「大郎君?」見她搖頭,趙匡胤連忙問,劉燦回過神,「哦,沒什麼,再看看吧,現在還不是時候。何況,這一避,也許就前功盡棄了。」

躲到船上是安全,但若只是為了躲起來,她又何必來開封?她知道趙匡胤的意思,是讓她先避一下,他和王森還駐守在這裏,可是在這個時候她真的不能離開。而且,她總覺得其實還沒有那麼危險,離那個爆發點,還差着什麼東西。

這個晚上,依然平靜。到了第二天,不說劉燦,就是劉承佑自己都鬆了口氣。拿史弘肇做筏子,做之前李業就反對,但他就是一意孤行了,做的時候他也沒有絲毫後悔,做完后,特別是劉燦提點了之後,他就免不了的……害怕了。

是的,害怕。不管劉承佑說的再硬實,胸脯拍的再響,對楊玢史弘肇等人,他也是有一種免不了的懼怕的。這就像中二期的少年,自詡為天不怕地不怕,但是當他老子一拿出當年的掃把,就算嘴再硬,心中免不了還是要怯氣的。不僅是他,就是李業也怕的厲害,對着自己的兒子,不知說了多少遍悔不當初的話了,可事到如今他們也沒什麼辦法,只有一邊做着準備,一邊提心弔膽的看着。

一夜過去了,什麼都沒有發生;

一天過去了,依然什麼都沒有發生;

又是一夜,依然太平!

「佛祖保佑!佛祖保佑!」李太后在佛堂中不知念了多少遍。

「那劉大郎說的竟還真有用?」李業又是驚愕又是佩服。雖然劉承佑已經十分信任劉燦了,但在他心中,最值得信任的還是李業,所以劉燦走後,劉承佑就同李業商量了一番——後者一直就在宮裏。

李業是個沒什麼本事的,不過總算年齡到了,當身邊有人提出靠譜建議的時候還知道好歹,也還不會一意孤行,所以當天晚上劉承佑就大開歌舞晚會,一直鬧騰了二十來個時辰!

「原來,他們也不能真的把朕怎麼樣!」當第二個晚上也平安度過後,劉承佑驀地有了這樣的想法。這就像中二少年在外面犯了錯,本以為會被痛打一番,誰知竟能安然睡覺,第二天醒來還沒有任何懲罰,不免就會有一種老子就是這麼牛的錯覺。

不過錯覺到底是錯覺,當有一個早上來臨,劉承佑帶着半醉的狀態去上朝的時候,面對的就是楊玢劈頭蓋臉的痛斥。早先楊玢對劉承佑也不怎麼客氣,但好歹總是私下裏——最最起碼不會當着這麼多官員的面,而這一次,卻是絲毫情面都沒有留,直把劉承佑罵成了豬頭。劉承佑早先是做了挨罵的準備的,劉燦甚至對他說,若楊玢罵了他一通,倒是好事。但經過這一天兩夜,他這方面的準備已經少了很多,再被這麼罵,就有些受不了,更何況這一次罵的又格外厲害,早先只會說他胡鬧不懂事,這一次直接就是他不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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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淘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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