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1.再見姚瞬雨

151.再見姚瞬雨

柯然能感覺到此時余之歸身邊多出一個幫手,然而他並不在意。

分神期,在他眼裏亦不過是蟲豸之流。

海底大陣與覆蓋整個葬龍山脈的大陣相比,格局簡陋得多,他更不放在眼裏。

只是水之性質,與山石土壤不同,後者一旦移開,不會複位,而前者連綿不斷,滔滔不絕,總在填補縫隙,便似將陣法之上覆蓋了一層厚厚的保護膜。

這裏可是西仙界有名的汪洋大海,不僅水多、水深,還有各種暗流涌動,令人防不勝防。

柯然卻只輕哼一聲。

青鋒一指,直奔粼粼波光中人影而去。

——虛像。

從虛像處射出一束反光,被他輕易躲過。

「照這樣看,這幻境能阻隔他多久?」余之歸問。

海水折射,人在陸地上看水下,對水下實際位置的判斷總會發生偏移。

「不會多久。」席長天回答,「境界。」

境界之差,足以令柯然越過錯覺,直接捕捉到余之歸真實位置。

還好現在一片海洋都帶着余之歸的氣息,他暫時只能憑藉視覺行事。

「……長天,你能解除生死契約嗎?」

「不能!」

「可是我……」余之歸是想向姚瞬雨報仇,但他還沒飛升,上面就下來一個渡劫期的老祖,這一次恐怕凶多吉少。

為了萬一打算,他不得不考慮到最嚴峻的局面。

「絕對不能!」席長天盯着他,嚴肅道,「同生共死。之歸,我很甘心的。」

「……好。」

無論以前還是現在,席長天每一作為,都是甘心的,沒想過回報的,無怨無悔的。

余之歸猛地抱緊席長天。

一直以來都是他被追求,然後他接受,總以為道侶不過是比密友更進一步關係而已。

在這一刻,他才明白「道侶」對兩個人意味着什麼。

那時候,作為好友,席長天不計一切代價幫他報仇。他滿心感激,決心報答。

現如今,作為道侶,席長天毫不猶豫決定同生共死。他反而不覺感激,也不想報答,只決心相伴不離。

這是道侶么?

這是道侶呀。

為了對方,無論如何也要活下去的道侶呀。

以前的自己就是個笨蛋。

「不能共死。」余之歸斷然開口。

席長天兩隻眼睛瞪大了,猛地把余之歸攏到懷裏:「不能解除生死契!」

「不解除。」余之歸說,「我忽然發現,我愛你愛得沒有一點想死的意思。」

席長天差點連整個陣都晃了一下。

柯然一劍又一劍,漸漸離要害近了。

他看着海底,突然發現無數微光凝結成句。

「我與道侶同生共死,道侶無辜,前輩可願看在無辜之人面上,與我一敘?」

一條海路直通海底,那裏有一處緩緩轉動的陣眼,其上並肩站着兩個人。

其中之一正是余之歸。另一人高大昳麗,一身樸素青衫。

柯然轉眼落在陣中:「很好。你這樣痛快,我也定給你個痛快。你想說什麼?」

余之歸道:「前輩來自上界,可否告知,是否認識姚瞬雨。」

柯然一驚道:「你記得他?」

儘管姚千書有猜測,但這話從余之歸嘴裏說出來,無疑確定他的猜想。

柯然抱着寧殺錯不放過的念頭,手裏的劍,更有隨時欲飛之勢。

「前輩與姚瞬雨必定關係匪淺,」余之歸道,「姚瞬雨為了飛升,將我魂魄生生抽出,肉身投喂靈獸,金丹滋補自身,此仇不共戴天。」

「我重活一世,原本欲尋之報仇。不想前輩早我一步。如今,將死之人,其言也善,請前輩小心姚瞬雨。」余之歸道,「他花了百年時間接近我,追求我,卻在雙修大典當天殺死我,絲毫不顧及半點情分,這份深謀遠慮,無人能比。希望前輩不要著了他的道。」

這個秘密實在太驚人,柯然不由一呆。

余之歸就要他稍微遲疑。

在這個時候,陣法突然發動。

一道劍氣劈出,柯然本人卻轉眼消失。

席長天掃亂陣法,不敢置信:「他這麼容易就進了傳送陣?」

余之歸道:「藝高人膽大。」

他倆說着話,在傀儡船里並肩坐着,讓傀儡船往地下挖掘深入。

海獸刷拉拉行來,十分輕鬆地掩蓋了一切痕迹。

「你說他什麼時候追回來。」

傀儡船轉眼間入地百尺,余之歸輕聲問。

「不知道。」那個傳送陣的盡頭不在南仙界,便是連席長天也不曉得通往哪裏。

甚至他都不曉得傳送陣有沒有盡頭。

「如果這是我們最後的時光,你最想做什麼?」余之歸又輕聲問。

席長天認真思考。

隨後紅著臉道:「看着你,抱着你……親你……」

「那你等什麼。」余之歸開始扒他衣裳,「現在什麼都做不了,再不做以後恐怕也沒機會。」

「之、之歸……」

在死亡之劍隨時可能落下來時,余之歸腦子裏什麼也沒有,十分乾脆利落地把席長天和自己貼到一起。

他們度過了生命中從未有過的兩個時辰,很可能是生命中最後的兩個時辰。

緊張、奇妙、無可言喻。

之後,並非不想繼續,而是劍氣縱橫。

整艘傀儡船儘管沒入海床百丈,仍然被一劍挑出。

船身翻滾無數次,余之歸和席長天統統跌得頭昏腦漲。

振蕩停止,席長天忽然覺得心中空空蕩蕩。

他低頭看懷裏,余之歸竟然不知不覺間,氣息全無!

席長天大驚失色。

——且慢,他自己為何會和之歸一樣,氣息全無?

他抱着余之歸,兩個人緊密得就像一個人,只是姿勢一動不動,呼吸並無半分。

席長天伸出手去,撲了個空才發現,自己身在半空,看着船內另一個自己抱着余之歸。

這就意味着……自己死了?

之歸呢?

他漂浮在自己的正上方,周圍除了一片灰濛濛的混沌外,什麼也沒有。

「之歸!」

他喊,卻聽不到半點聲音。

「之歸!」

他想找,卻也無法離開自己三尺之外。

席長天真正慌亂起來,他的手從自己和余之歸身體中穿過去,連觸碰都做不到。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

驀地膻中一陣絞痛,四肢沉重。

席長天睜眼,看見余之歸發頂。

他還保持着懷抱余之歸的姿勢。

他回來了。

席長天心裏一輕,晃晃懷中人——沒反應!

余之歸確確實實氣息全無!

——這怎麼回事?說好的同生共死呢?生死契約呢?

剛剛他明明就是死了,怎麼會又活過來?

他急匆匆打開門,面前的柯然白衣狼狽,鬢髮散亂,劍意衝天,眼中無限怒火。

「你們算計我!」

「你將之歸怎麼樣了!」

兩人異口同聲。

劍拔弩張。

「余之歸的魂魄在這裏。」忽聽上方有人說話。

席長天往聲音來處望去,見一素衣少年,踞於高座。

那少年生得齒白唇紅,美如冠玉,又於這美貌之中,透出一股優雅從容的氣質,手上托著一方錦帕。

席長天驚覺,此處不是海底。

不在海面。

不在虛空。

而在一處陌生的大殿之內。

他甚至都不確定這裏是不是大殿,因為抬頭根本看不見任何穹頂,只有無限往上延伸的牆壁。

牆壁上閃爍各種玄奇花樣,影影約約間,似乎有無數圓圈,時時變幻,高深莫測。

他的傀儡船有三個房間那麼大,然而在這殿裏,不過佔據了很小的一方空間。

這裏是什麼地方?

高座上的少年什麼來頭?

最重要的,他的之歸呢?

他在哪裏無所謂,少年什麼來頭無所謂,只要能和他的之歸在一起就好。

席長天定定望向少年:「之歸與我同生共死,為何不將我的魂魄一起收取?」

少年沖他點點頭:「因為你的魂魄沒有用。」

說着話,他面上帶了微微笑容:「我且問你,怎麼想到煉化元嬰,帶着殘魂重生的?」

席長天不由一噎,隨即道:「以命搏命,不過賭了一場。」

少年又問:「怎麼想到將元嬰改造成半個傀儡,與靈獸結合的?」

席長天答道:「死中求活,本性所致。」

少年臉上笑容又多了幾分:「還有,怎麼想到化身為蛇,隨身揩油,占人家便宜的?」

席長天臉騰地紅了。

前兩個問題他還能回答,這第三問……聽起來怎麼也不像正經話。

少年還想再問,柯然在旁邊已經焦急地咳了兩聲。

「柯然莫急,你姐姐姐夫馬上就到……已經到了。」

少年隨手一指,牆壁上變幻的圖案定住,露出數個雲霧繚繞的圓圈。

從某個圓圈之內,走來一男一女,男子高大俊朗,女子溫柔婉約。

兩人聯袂而至,視線交錯,情意綿綿。

席長天一看那男子,眼睛直了。

「姚瞬雨!」

他識得姚瞬雨,後者卻不識得他,見他表情言語不善,微微錯愕,便拱手道:「在下正是姚瞬雨,不知道友為何如此忿忿?」

席長天有無數話想質問,然而他一向嘴拙:「你、你殺了之歸!」

姚瞬雨微微一愣:「道友,這話從何說起?」

席長天道:「你毀他肉身,碎他金丹,抽他魂魄為己用。我只恨當初沒有更強,才讓你成功飛升!」

姚瞬雨打量他一陣,忽然苦笑:「這位道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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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雙修道侶抽走魂魄怎麼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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