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劍獄

第一章 劍獄

斷空劍獄,斷裂的時空,劍修的監獄。

沒人知道它從何處來,更沒人知道它的終點在哪?

在這裏,劍是主流,是絕對,甚至就連呼吸的空氣都充滿了劍的鋒芒味道。

這裏就是劍的世界,或者說是劍的冢墳。

劍連天,斷空劍獄中最險要的禁地。

兩座如刀削般聳立的萬丈斷崖,咫尺相望,不分高低,而在中間的裂痕中則懸浮着一柄千丈的石劍,劍身古樸斑駁,訴說着其久遠的滄桑,散發出的凜冽劍風,甚至影響到了方圓千里的虛空波動,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

不知多少來此一探究竟的劍修,最終都抵不過這劍風的割裂,而埋骨山下,滋養出大片綠油油的草皮花圃。

原本人跡罕至的劍連天巔峰之上,這天卻迎來了第一批客人。

一男一女,分列兩座山巔之上,遙相呼應。

「天意弄人,難道我們真的沒有選擇了么?」陸敵遙望着百丈外的窈窕身影,兩鬢間已經灰白的長發被劍氣吹動,瑟瑟有聲。

二十歲的身體,兩百歲的心,稱不上俊朗但也算清秀的面容上,散發出深邃的滄桑跟濃郁到化不開的孤獨憂傷。

歲月無情,經歷的多了,自然也就有了滄桑感,可孤獨又從何處而來?

「或許吧,可現在說這些還有意義么,自你修成孤黯意境的那天起,今天就已經註定。」對面的女子幽然回道,平淡的表情,看不出悲喜,一身大紅的衣裙上,金鳳飛舞,將其裝扮的好似嫁娶的新娘。

「一劍功成萬古枯,落魄黯然至銷魂,六脈靈犀逍遙指,獨孤一世高處寒。無情殺境、黯然傷境、逍遙遊境、獨孤悲境,為何我卻偏偏修成了孤黯意境,真是天大的諷刺,呵呵。」本是苦澀的自嘲,可陸敵的聲音卻是極為淡漠,意境的大成,早已經讓他的心境少有破綻,沒有破綻,卻也剝奪了品嘗酸甜苦辣的權利。

孤黯意境,乃是融合了無情、黯然、逍遙、獨孤之後,而走上的一條極致,極致意味着偏激,一個控制不好,就會導致心智大變,很不幸,陸敵就成了活生生的例子。

殺人成了陸敵生活中,唯一的樂趣,看不順眼,就殺,看得順眼,也殺;有仇者殺,無冤無仇者也殺;莫逆之交者殺,萍水相逢者也殺。林林總總,但凡出現在他視野之內的,就只有一個字,那就是殺。

陸敵已經記不清自己殺了多少人,只知道自己的無情殺境已經被提升到了極致,所謂極致,就是巔峰。

而每殺一個人,陸敵卻又會落下一滴淚,黯然神傷的眼淚,為死者流,何嘗又不是為自己而流。

無情在於念,一念之間即為殺;

黯然在於神,神傷過後化為淚;

逍遙在於行,無拘無束任我游;

獨孤在於心,哀大莫過於心死,可比心死更可怕的是孤獨。

融合后的孤黯意境,殺生成癮,一步一殺,開啟特效,劍獄;開啟隱藏特殊屬性,唯劍。

「數億生靈,盡皆化為劍下之鬼,你可曾有過悔恨?」女子問出了深埋心底的疑惑。

「悔恨么?或許吧。」陸敵仰天長嘆,兩行濁淚划眶而出,色澤嬌艷,宛若鮮血。

血淚,意味着傷之極。

「兩百年前,我本是兩億玩家中普通的一員,進入到這裏。可致命的打擊紛沓而至,這斷空劍獄,哪裏是什麼遊戲,根本就是拘禁靈魂的囚籠。

為了生存,身邊的人一個個撕下偽善的面具,露出嗜血的獠牙。

我能如何?

只能是隨波逐流,獨善其身。

生存沒有錯,我只是選擇了一條不歸路而已。」

女子沉默,她跟陸敵不同,她似乎生來就在這裏,而不是被哄騙進來的,所以她無法體會陸敵的心情。

鏘……

雖然不願,但長劍已然出鞘,劍身斑駁,仿若隨時都會碎裂。

不管是什麼原因,陸敵最終走上了這一步,當這斷空劍獄再無一人可殺時,他只能面對眼前的女人,百年的摯愛。

「不要怪我,但凡有第二條路,我也不願與你為敵。」陸敵面露悲涼,血淚汩汩而流,內心的痛苦誰能理解,可他卻不得不為。

不要問他原因,就像不要問他,為什麼呼吸一樣。

「我懂,來吧。」女人心如刀絞,但臉上卻露出了最甜美的笑容。

女人很美,超凡脫俗的唯美,舉手投足、一顰一笑,甚至是肉眼難見的呼吸,都給人一種心曠神怡的享受。

長劍出,沒有絢麗的劍光,沒有浩大的聲勢,就那麼輕飄飄的一點,彷彿一顆石子投入了平靜的水面一般,漣漪頓起。

這是劃破時間與空間的必殺,躲無可躲,避無可避。

無解么?

既然無解,那又何必庸人自擾。

女人笑容依舊,哪怕長劍貫體,哪怕香消玉隕。

殘影留空,在女人跌下斷崖之際,陸敵閃現,將其攔腰托起。

「為什麼,你為什麼不擋?」陸敵哀嚎,血淚滴滴灑落,將女人身上的紅衣染得越發鮮艷。

「既知必死,又何須躲。我死了,你就不用難受了。」直到此時,女人臉上仍然掛着暖暖的笑容,只不過眼神中卻是濃濃的不舍。

「嗚……」陸敵抽泣,他竟然哭了,哭聲悲切,嗚咽晦澀……

孤黯意境大成之後,孤獨的心早已經變成一潭死水,可現在竟然悸動了起來。

「陸敵,我、我突然後悔了。我死之後,還有誰能為你排解孤獨……」不住從嘴角湧出的鮮血,打斷了女人的話語。

陸敵只是哭,心臟瘋狂的悸動……

「陸敵,你、你看我今天美么?」女人強咽下口中的血水,勉強擠出了一抹嫵媚的笑容。

「嗯。」陸敵點頭,不是恭維,事實如此,懷中的佳人,或許美的不是驚心動魄,但卻是瑩潤婉玉,流香百世。

「那、那嫁給我好么?」女人的聲音越發的微弱,但她還是努力着在懷中摸索,不多時,手心中已經多了一枚瑩白的玉戒。

「我以前聽說,你們原來的世界,求婚是要戴戒指的,所以這枚戒指我已經珍藏了百年,為的就是等這一天。」望着手中的戒指,女人迴光返照般的恢復了精神,滿臉的幸福之色。

「還有這身衣裳,可是我親手刺繡的呢,好看么?」女人一臉可愛的自說自話,就彷彿回到了懷春的少女時光一般。

「蝶衣。」突然,陸敵因為哭泣而沙啞的聲音響了起來,卻聽的女人全身一顫。

蝶衣是她的名字,從出生到現在,就只有其父母還有身邊這個男人知道的名字。

「蝶兒?衣衣?為夫日後要如何稱呼你呢?」這一刻陸敵就彷彿變了一個人,再也不是那個鐵石心腸的無情劍魔,變的溫文爾雅飽含深情。

女人笑了,燃燒了最後生命所綻放出的笑容,更真更美。

「衣衣…。。」聲音飄渺,仿若幻聽,但佳人已去,化身無盡玫瑰花瓣,紛紛洒洒,將整個劍連天裝點成紅色的海洋,花香四溢。

花瓣片片碎裂,隨風而逝,最後只留下一片,輕飄飄的落入陸敵手心的玉戒之上。

蝶衣,用自己的生命,喚醒了陸敵死寂孤獨的心。

桎梏了數十年的孤黯意境,終於……突破了,圓滿了。

轟隆……

道心突破,天劫降臨,陸敵感受到了一種自由。

劍獄是一座囚籠,而現在,他已經掌握了重獲自由的鑰匙。

「自由么?」陸敵仰頭望天,雷雲重重,卻阻攔不了他那洞若觀火的眼神。

「沒有你的自由,我又要來何用?呵呵。」陸敵慘然一笑,感受着懷中的余香,低頭朝腳下那千丈的石劍望去。

原本在他眼中只是混沌般存在的石劍,此時已經能夠直透本質。

「斬破時空么?」陸敵瞭然,這把石劍中所蘊含的力量,跟自己之前所出的那一劍,雖有着熒光皓月的差異,但本質卻是驚人的相似。

陸敵的意境,能夠斬破時空,而這石劍斬破的已然是輪迴。

只可惜這石劍本是無主之物,根本不受任何力量的驅使,陸敵更不可能,但那是以前,而現在,卻給了他一個契機,一個成功的契機,雖然幾率依然渺茫。

雷劫之力不斷凝聚,天地之間都蒙上了一股無從抵抗的威勢,仿若滅世。

「石劍兄,你囚禁了我兩百年,這筆賬是該清算的時候了。」陸敵對着石劍自說自話,同時雙手飛速的結印。

「劍魔兵解訣,境魄出。」厲喝聲中,只見陸敵的身體猛然一顫,竟然生生的分離出一抹虛幻的身影,被陸敵抽取了其中包含的所有力量后,最終濃縮成了一個只有巴掌大的小人,落於陸敵的掌心。

境魄,幾乎承載了陸敵這一生所有領悟,雖然被抽取了力量,但本源依舊。

頭頂之上,雷劫已經完成,天威掃蕩之下,已經將陸敵重重鎖定。

「如果真的能夠成功,你就是我種下的一枚種子。只希望他日,你能與蝶衣……」陸敵已經說不下去了,這最後一刻,讓他突然回憶起在地球世界時,看到的一部電影。

電影的名字叫《大話西遊》。

神通廣大的孫悟空,凝望着城樓上擁抱在一起的夕陽武士跟紫霞仙子,那一刻的際遇跟此時陸敵的願望是多麼的相像啊。

即便真的有輪迴,即便陸敵的希望成真,跟蝶衣的轉世走在一起的,也只是自己所種下的種子,而不是他。就像電影中,跟紫霞仙子在一起的是夕陽武士,而非孫悟空。

悲哀么?

可這已經是最好的答案了。

劫雷轟然而下,帶着毀滅天地的力量。

「石劍兄,嘿嘿,就讓我們一起來承受這末日的雷劫吧。」陸敵瘋狂的大笑聲中,身形閃動,直衝向石劍。

人劍合一,雷劫轉瞬而至。

霹靂聲聲,劍吟啼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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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妖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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