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愛意滿滿的結尾

艾溪爾在惶惑不安中度過了兩天後才得到了可以探視孩子的機會。

他腹部的傷口開始癒合了，勉強可以搖搖晃晃的慢慢走路。失血過多的身體在藥物的幫助下也慢慢的開始恢復了血色。

進入重症監護室前，艾溪爾進行了半個小時的消毒。

面對如此繁瑣而仔細的消毒清洗工作，艾溪爾終於明白為什麼醫院不允許家屬頻繁探視了。

重症監護室里有醫護人員在緊張的跑動着，也有人盯着儀器在記錄數字。

修因和值班的醫生打了個招呼，領着艾溪爾來到一個掛着編號和日期的保溫箱旁。

保溫箱的玻璃罩內躺着一個紅彤彤、瘦瘦小小的小人，艾溪爾輕輕湊過去，仔仔細細的看那個小傢伙。

「真的好小啊。」艾溪爾看過照片本以為會有心理準備，但是實際見面才發現孩子比他想像中還要小。

那麼小小軟軟的一團，彷彿輕輕一碰就要碎掉的脆弱，瞬間便激起了艾溪爾前所未有的保護欲。

「這裏的同事說，她的生命力很頑強，雖然有兩次非常緊急的狀況，但都被她挺過來了。」修因也是頭一次見到這麼小的嬰兒，也被掀起了一股愛憐之心。

艾溪爾還在默默地注視着保溫箱中的小人兒，伸出手覆在玻璃罩上，動作輕柔的似乎怕這樣一個簡單的動作都會震壞了裏面的小傢伙。

「如果不是我太不爭氣，她現在還在我的肚子裏舒適安全的生活，根本不用受這樣的罪。」

「……」修因忍不住嘆了口氣，提醒他道：「這件事不是任何人的錯，你千萬不要鑽進死胡同里去了。你現在應該好好想想之後的事。她在你肚子裏的時間只是她生命的一小部分，她將來的生活是不是舒適而安全才是你現在應該考慮的，不是嗎？」

艾溪爾轉頭看進修因理智睿智的眼中，被修因的話說的心頭一動。

「你說的對，我現在應該想的是以後怎麼保護好她。」艾溪爾望着那眼睛還睜不開的小人兒，溫柔的輕笑着拿手指蹭蹭玻璃罩，像是在撫摸她的小臉：「小薇詩，爸爸會努力的，也會耐心的等待你長大的，你自己也要加油。」

保溫箱中被喚作小薇詩的小傢伙突然動了動，伸了伸頭，小嘴微微張開，向上翹起了一個微笑的弧度，像是在回應艾溪爾的微笑。

「小薇詩？」修因好奇。

「嗯，我給她起的名字，我希望她可以健健康康的，儘快的回到我身邊來。」艾溪爾想了兩天，沒有和任何人商量，獨自決定了這個名字。

他想他應該是最有權給孩子取名的人了，誰也不會有異議。

「哦。」修因點點頭，不禁有些意外的偷看艾溪爾。

艾溪爾的全副心神都在自己的孩子身上，簡直恨不得將薇詩的模樣刻進腦袋裏似的。

修因突然感覺這樣的艾溪爾有些陌生，他看到了一些從沒有在艾溪爾臉上出現過的表情，純粹的、溫暖的，讓艾溪爾整個人都看起來成熟而堅定。

最好的朋友就這樣當父親了呢，還真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

艾溪爾已經完全沉迷在觀察薇詩的時間裏，即便是萬分細小的一舉一動都讓艾溪爾覺得無比可愛，也無比心疼。

直到修因出言提醒，艾溪爾才恍然察覺探視的時間已經結束了。

「再讓我看一下……」艾溪爾抱着保溫箱不願意走，最後被修因連拖帶拽的拉了出去。

艾溪爾出了重症監護室，站在明亮的走廊中問修因：「她會平安無事的對吧？」

「當然。」修因拍拍他的肩，安慰的笑道：「雖然我還不了解她，不過看上去是個性格很堅強的女孩子。」

艾溪爾被修因的說法逗笑了，在手術蘇醒后第一次露出一個放鬆的笑容。

戴利一直等在重症監護室的門外，看到艾溪爾在見過孩子之後眉間舒展開了，一顆懸著的心也跟着放下了。

「艾溪爾，對不起……」戴利湊過來準備施展無尾熊的招式死纏爛打直到艾溪爾再次原諒他。

「為什麼要道歉？」艾溪爾似乎已經忘記了兩天前暴怒的原因。

「哎？因為我又騙你。」戴利的聲音越說越小。

「……」艾溪爾垂下眼帘，悶悶地說：「其實那也不能怪你，你們都是為了我好的。我明白，但是我還是會難過，我只是需要些時間來忘記。」

「艾溪爾。」戴利不由得心疼的擁住艾溪爾，不知道應該如何去向艾溪爾補償自己的種種過失。

他好像一直在犯錯，什麼時候才能讓艾溪爾露出真心的笑容呢？

「回病房吧，艾溪爾剛才站了很久，現在需要休息。」修因忍不住在一旁出言提醒。

「哦，對。」戴利忙扶著艾溪爾，生怕眼前臉色還青白的人又一次暈倒。

艾溪爾看看戴利，由着他去了。

在看過了孩子后，艾溪爾已然不再生戴利的氣了。

畢竟事情沒有向著不可收拾的方向發展，艾溪爾便很難為了一個未曾發生的可能去記恨什麼。

他心裏不禁卸下了一個碩大的包袱，偷偷地想幸好一切都來得及，他既沒有失去孩子，也沒有失去戴利。

三個人回到病房，卻發現艾溪爾一家人都在等着他，而一邊竟然還有戴利的父母。

「爸、媽、哥……」艾溪爾彷彿又回到了若干天前一群人在病房裏爭執的時候。

「寶貝，快點過來躺下，你的身體還那麼虛弱，不要隨便走動。」艾溪爾的媽媽第一個衝上來，憐愛的將艾溪爾拉到床上，捧過一壺熱湯說：「媽媽給你做了湯，你需要好好補補。」

艾溪爾感受着母愛，心裏暖融融的，低頭喝了口湯，是媽媽熟悉的味道：「媽，謝謝你。」

不養兒不知父母恩，艾溪爾突然鼻子發酸，差點沒有落下淚來。

艾伯特拉了椅子讓父母坐下，隨後看了看杵在一邊的戴利一家人。

戴利不知道艾伯特在打什麼主意，但他已經鐵了心這次不會留給他們一家私下談話的機會。

他和艾溪爾是一體的，他無法想像艾溪爾的家人會背着他怎麼勸說艾溪爾和他分手。

他不想再讓艾溪爾孤身奮戰了。

「爸媽，你們過來幹什麼？」戴利轉頭沖着自己的父母說：「這是我自己的事，我希望你們以後都不要插手了。」

雷蒙德拍拍戴利的肩，理解的說：「我們並不是來提什麼婚事，你的事你自己做主好了。不過我們還是要來看望一下艾溪爾，僅此而已。」

艾德伍德在一旁聽到雷蒙德的發言，忍不住冷哼了一聲。

雷蒙德也不在意，將探望的禮物放在一旁，微笑着對艾溪爾說：「艾溪爾，這些日子辛苦你了。作為你的長輩我們還是要表示一下的，你不用有壓力。」

「謝謝叔叔。」艾溪爾有些不好意思，但他手術后大家都很善意的表示還是讓他心裏安慰了不少。

「你們小情侶的事我們不便插手，但是我還是希望你們可以好好的相處。當然，我期待你能夠早日上家裏來做客，我們會好好的招待你的。」雷蒙德收起了平日的威嚴，笑得像一個普通的慈祥老人。

「哼，竟然還要跑來裝好人。」艾德伍德忍不住出聲諷刺了一句。

艾伯特立刻按住父親的肩，恭敬地對雷蒙德說：「謝謝您對艾溪爾的關心，我們心領了。」

「那就好，艾溪爾要多休息，我們就不過多打擾了。」雷蒙德拉着妻子準備告辭。

戴利站在一旁非常為他的父母驕傲。他的父母很尊重他作為一個成年人的選擇和行動，他們將他看做了平等的朋友一樣在信任着他。

雷蒙德出門時對戴利笑了笑，輕聲說：「我們等着你的好消息，不要讓我們失望。」

戴利笑着點點頭，沖父親比出一個大拇指。

戴利父母離開后，修因也有眼色的隨着走了，留着一家人解決未完的問題。

艾伯特看了眼戴利，開口道：「怎麼，你還打算在這裏留多久？」

「我陪着艾溪爾有什麼問題嗎？」戴利反問。

艾伯特正要再出言奚落，艾溪爾卻開口了：「哥，戴利留下，我有話要和你們說。」

艾溪爾生性溫和，很少有如此鄭重堅決的時候，於是在場幾人都意外的安靜了。

「我的孩子現在還在重症監護室，生死還是個未知數。我現在沒有精力去看你們吵。」艾溪爾低聲說，聲音透著疲憊。

「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我的生活完全可以由我自己控制。如果我能收到你們的祝福當然更好，不能的話我也是不會動搖的。」艾溪爾對着自己的家人決絕的說：「我不會和戴利分手的，我希望你們不是打算要和我聊這些。」

艾德伍德看了看自己的老婆，她也對自己露出一副無奈卻妥協的表情，終於還是沉了沉氣，開口道：「好，就算我們不管你和戴利的關係。孩子的事你有什麼打算？」

「孩子我會自己來養的。」艾溪爾堅決道。他可捨不得把自己的孩子交給別人，也不願意讓她叫其他人爸爸或媽媽。

「什麼？你難道打算讓家裏多一個私生子嗎？」艾德伍德憤怒的站起身，指著艾溪爾就要發作，被艾伯特攔下了。

「所謂的名聲、面子，我現在一點都不在乎了。我只想讓我的孩子能夠得到最好的生活。」艾溪爾毫不動搖的說：「而且，等她長大一些，在適當的時候，我會告訴她是我生了她的事實。」

這句話一出口，連戴利都驚住了。

他不敢置信的問：「艾溪爾，你是認真的嗎？」

「當然認真啊。難道你不想做孩子真正的父親嗎？你不想讓孩子也喊你爸爸嗎？」艾溪爾一臉坦然。

他這些日子一直在考慮。戴利一直在為他犧牲，犧牲的已經很多了。

如果他懦弱，不願意背負有了私生子的名聲，戴利會為他抗下一切。如果他選擇孩子，那戴利只能隱瞞他也是其中一位父親的事實。這對戴利是很不公平的。

艾溪爾思來想去，還是認為讓孩子知道一切是最完美的結局。

如果他們真心的愛護他的女兒，他的女兒也真心愛他們，一定能夠接受他和戴利的不是嗎？

艾德伍德聽不下去了，忍不住咒罵一句：「簡直胡鬧！我不會允許你這麼兒戲！」

「這是我的人生，我有權決定怎麼做！」艾溪爾閉着眼睛大聲喊了出來，雙手緊緊握成拳頭還在因緊張激動而發顫。

「你、你竟然這麼頂撞我……」艾德伍德震驚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我不想再做一個為了一些小事就畏手畏腳的人了。我這次能死裏逃生，真的開看了很多事。我現在的願望就是能和我心愛的人幸福健康的一直生活下去，金錢、名聲、權利這些東西都不重要了。」艾溪爾看着自己的父親，動情地說：「爸爸，我說的心愛的人里，也包括你們。」

「……」艾德伍德沉默了。那張一貫嚴謹的臉上有些鬆動，現出些動容來。

艾溪爾的母親已經在一旁哭了出來，撲過來抱住艾溪爾說：「好孩子，只要你好好地就行。媽媽只希望你能夠幸福。」

「媽，我愛你。」艾溪爾也回手抱住了母親，輕輕地親吻她已經花白的髮鬢，一種前所未有的感動瞬間包圍了他。

戴利在一旁註視着艾溪爾，也為艾溪爾和母親的親密相擁而感動。

他轉頭看看還在一旁沉默著的艾伯特，輕聲說：「你不認為現在的艾溪爾不再需要你的關照了嗎？如果你真的疼愛他，就不要再束縛住他了。」

艾伯特冷冷的斜了戴利一眼，哼了一聲：「我和我弟弟的事，輪不到你這樣外人插嘴。」

「哥，謝謝你。如果不是你，我現在可能已經不在人世了。你是真的關心我，我不該對你那麼不耐煩。」艾溪爾一邊安撫著媽媽，一邊開始攻略他哥。

「……」艾伯特對這樣溫順的艾溪爾實在是沒轍，因此只能沉默。

「我知道你想要對我好，可是能不能換一種我能接受的方式？」艾溪爾大眼閃啊閃的盯着他哥。

艾伯特一時語塞，竟然無法說出任何反駁的話來。

「人活着就這一輩子，我們一家人開開心心的過日子多好。非要為這些無聊的小事爭來爭去，把大好的時間都浪費掉嗎？」艾溪爾感嘆道：「爸、媽、哥。我希望以後隨時想家了，可以安心的帶着女兒和愛人回家享受團圓天倫，而不是一輩子都躲得遠遠的，活在害怕被你們埋怨甚至咒罵的恐懼中。」

「不會的，艾溪爾，你可以隨時回家的，媽媽也會去看我的孫女的。」艾溪爾的媽媽立刻就投降了。

艾德伍德在一旁沒有言語，但表情明顯已經動搖了，半晌，他緩緩的嘆了口氣，放下了自己一直以來高傲的自尊：「算了。你沒事就好，我以後也懶得管你。」

艾溪爾一見父母都對他妥協了，立刻看向艾伯特，等着他表態。

艾伯特發覺弟弟確實發生了變化。沒有激烈的吵鬧，但說出來的話卻莫名的讓人想要去信服。

「如果你讓我弟弟受任何的委屈，我不會放過你的。」艾伯特還是一如既往的冷酷表情，卻是對着戴利說出了他從來沒想過會說出來的話。

「我這麼說不是為了你，不要露出這麼噁心的高興表情來。」艾伯特厭棄的沖着戴利吼了一句，突然受不了這樣的溫馨氛圍般氣沖沖的摔上門走了。

艾溪爾驚喜的看着戴利，戴利也忍不住對他露出笑容來。

隨後便是艾溪爾和父母的溫馨家庭時間，戴利識相的退了出去，留給他們團聚的空間。

戴利靠在牆上不知等了多久，艾溪爾的父母才告辭出了病房。

艾溪爾的母親哭的像個淚人自不必說，就連艾溪爾的父親眼圈都是紅紅的。

戴利恭敬地將二人老人送出醫院的大門，艾德伍德雖然表情冷漠卻沒有拒絕他，而艾溪爾的母親明顯緩和了態度，跟他簡單的聊了幾句生活上的話題，並叮囑他這幾日好好地照顧艾溪爾。

等到戴利回到艾溪爾的病房，艾溪爾已經因疲勞而躺下了。

戴利輕輕地走到床前，跪在床邊握住了艾溪爾的手，抵在自己的額頭上。

艾溪爾緩緩睜開眼，笑了笑說：「為什麼感覺你比我還要累啊？」

「不，我不累，我在感謝上蒼把你賜給我。」戴利心懷感激地說：「你不知道你剛才實在是帥呆了。我有一種又愛上你一遍的感覺。」

「我可不喜歡你這種說法。」艾溪爾也笑起來，將戴利的手拉下來放在嘴邊親了親。

「是嗎？那我換一種說法。」戴利看進艾溪爾的眼睛，鄭重其事的發誓道：「艾溪爾，我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更愛你。我要變得更包容、更寬闊，否則早晚有一天會被這份愛意給撐爆掉的。」

「嗯，我也要變得更堅強。畢竟我們已經是小薇詩的父親了，我們還要負責她的人生。」艾溪爾緊緊握著戴利的手，述說着自己的決心。

「薇詩？」戴利問。

「我給她起的名字，代表我們對她的美好願望。你喜歡嗎？」艾溪爾一臉期待的說。

戴利握著艾溪爾的手，和艾溪爾額頭輕抵，輕嘆道：「當然，你的一切我都喜歡。」

「她會好好的對嗎？」艾溪爾問。

「嗯，當然。」

「我們也許應該開始給她準備一些嬰兒用品，好多要買的東西呢。」

「嗯，等你出院后我們一起去買。」

「等到小薇詩出院時，我希望可以把她接回佈置的漂漂亮亮的嬰兒房。」

「嗯。」戴利撫著艾溪爾的頭髮，輕輕的吻住他的唇。

再也沒有比這一刻更加美妙、更加安寧的時刻了。

但戴利相信，之後的每一天，他和艾溪爾，還有象徵他們愛情結晶的小寶貝都一定會比前一天更加幸福。

因為他們在確信對彼此的愛的過程中都收穫了成長，在相互的妥協和體諒中種下了一顆不停茁壯成長的小樹苗。

而他們在彼此的眼中，都已經看到了那顆小樹苗長成參天大樹、枝葉滿椏的未來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