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120】歡喜過年,郭焱凱旋

第116章 【120】歡喜過年,郭焱凱旋

第116章【120】歡喜過年,郭焱凱旋

承德宮。

德妃握著十一皇子的手,教他練字,十一皇子已經三歲了,個字高了些,口齒清楚了些,五官像極了德妃,臉型和小手卻酷似皇帝。

十一皇子揚起白嫩的小臉,懵懂地問道:「母妃,兒臣寫得好不好看?」滿三歲那天,教習嬤嬤就告訴他,以後不能隨意自稱「我」了。

宮裏的孩子皆早熟,七皇子才十歲也已滿口之乎者也、仁義道德了,德妃摸了摸兒子的小腦袋,柔柔地笑道:「好看!母妃的十一很厲害,小小年紀就能寫這麼好看的字了!」

十一皇子似是不信,放下毛筆,用肉嘟嘟的小手捧起德妃含了一分愁容的臉,軟軟糯糯地道:「那母妃為什麼還是高興不起來呢?兒臣做什麼,母妃才會高興?」

德妃尷尬得睫羽一陣猛顫,她訕訕一笑:「母妃沒有不高興,母妃是……是……有些思念你父皇了。」

十一皇子似有頓悟,垂眸很認真地思考了片刻,突然揚起笑臉:「兒臣知道了,兒臣會努力背書,下次父皇檢查兒臣功課的時候,兒臣一個字也不錯,然後求父皇來看母妃!」

德妃不知道怎麼跟兒子解釋,只得將錯就錯道:「呃……好,你……用功讀書是對的。」

這時,小德子福着身子入內,眼神四處瞟了瞟,德妃會意,喚來嬤嬤抱十一皇子去就寢。

十一皇子給德妃跪安,爾後隨嬤嬤回了房間,但一進屋,十一皇子沒有立刻就寢,而是強打着精神,把夫子教的功課拿出來重新溫習了一遍,夫子說,只要熟讀便好,但他想倒背如流,他要做個很優秀、很優秀的兒子,這樣父皇就會來看母妃了。

「如何?」德妃臉上的慈祥笑容漸漸凝在唇角,瀲灧的眸子裏泛起點點寒光。

小安子皺眉一嘆:「已經發動第七次偷襲了,仍是近不了郭焱的身!」

德妃的眼眸遽然睜大,不可思議地道:「怎麼會這樣?我們的人都是經過嚴格訓練的!最擅長的就是暗殺,為何連郭焱的身都近不了?」

小安子的瞳仁左右一動,神情越發凝重:「有一路人馬暗中保護郭焱,我們的人無法突破他們的防守。他們似乎對我們的招式和套路非常熟悉,每次都能將我們的行動掐滅在萌芽狀態,可最奇怪的是,他們也不殺我們,否則,以他們的本事,我們的人只怕……早就全軍覆沒了!」

德妃坐在藤椅上,按住腦門,若有所思道:「不讓我們殺郭焱,卻也不殺我們的人……好生奇怪!」

小安子直起身子,看了看陷入沉思的德妃,深吸一口氣,最終道出了內心的猜測:「恕我直言,能對我們的暗衛了如指掌的,除了王爺再無旁人!」

德妃抬頭,眼底閃動起濃濃詫異和黯然,似深秋最後一片黏在枝頭的落葉,惶惶然間唯恐不小心隨風而散:「他……為什麼……這麼做?」

小安子根據自己打探到的情報,結合主觀猜測,說道:「水玲瓏和諸葛鈺大婚當天,郭焱親自到尚書府,拜了水航歌為乾爹,之後,郭焱頻繁出入鎮北王府,甚至幫着水玲瓏對付過荀世子,也就是說,水玲瓏和郭焱……是一丘之貉!」

德妃騰地站起身,厲喝都愛:「不可能!郭焱是水玲瓏的仇人!郭焱殺了她的外祖父和外祖母、舅舅、姑姑、侄兒……那麼多親人……」

小安子的眼底閃過一道冷光,咬牙切齒道:「在利益面前,那些所謂的血海深仇又算得了什麼?郭焱這回把泰氏一族可是往死里在打,誰能保證郭焱不是知曉了水玲瓏的身份,想助她復國?包括王爺,或許也存了同樣的心思!他因為諾敏給了你多少庇佑,就只會給諾敏的女兒更多!所以現在,郭焱、水玲瓏、王爺,他們三個已經地緊密團結在了一起!今後漠北皇族的發展再與娘娘你無緣了!」

德妃身形一晃,跌坐在了藤椅上……

主院的書房內,諸葛流雲細細打量著水玲瓏敬獻給他的《觀音佛蓮》,他找了專人鑒定,它的確是真的!

據德妃所言,這幅畫是漠北聖物,由德妃的父皇傳給了最鍾愛的長女諾敏公主,后諾敏遭受奸人所害,被迫遠離漠北,《觀音佛蓮》也跟着失去了音訊。這些年,他一直在找《觀音佛蓮》,一方面是想得到長生不老的秘方,另一方面,是想尋出諾敏的下落。

和諾敏的相識其實挺巧合,那一年,漠北皇后重病,危在旦夕,諾敏之前被皇族除名,只得悄悄返回漠北,身邊還跟了個小女孩兒,約莫兩、三歲的樣子。諾敏誤打誤撞碰見小公主的暗衛殺鈺兒,便出手救了鈺兒。事後,他按圖索驥找到了諾敏,並和她有了一段時間的來往,只是她突然又離開漠北,並中斷了與他的聯絡,這一斷,就是十幾年。

這幅畫是諾敏的,卻到了水玲瓏的手裏,水玲瓏會否就是當年陪在諾敏身邊的小女孩兒?諾敏的女兒?

可不管他怎麼問鈺兒水玲瓏的身世,鈺兒都一口咬定不清楚!

「來人!」

「在!」

「查一下世子妃的生母到底是誰。」

「是!」

一道黑影悄然躍出書房,像鬼魅一般,無聲無息,迅速沒入迷離的夜色中。

諸葛流雲將《觀音佛蓮》收好,突然,雙耳一動,細碎的腳步聲和衣衫摩擦聲傳入腦海,他的眸色一深,厲聲道:「誰?」

柳綠嚇了一大跳!手裏的托盤差點兒砸落!她戰戰兢兢行至門口,顫聲道:「是奴婢,奴婢給王爺換藥來了。」

自從王妃卧病,換藥的工作便由余伯繼任,而自打柳綠來了主院,這項光榮而艱巨的任務就落在了柳綠的頭上。

諸葛流雲神色稍緩,語氣依舊冰冷,卻少了一絲嚴厲:「進來。」

柳綠悄然鬆了口氣,她自問膽兒肥,在王爺跟前卻總有一種喘不過氣來的錯覺,像一座冰山壓住了脊背,也像一根繩索勒緊了脖子,不過幾步的距離,寒冬夜晚,她竟走出了一身冷汗。

她跪在諸葛流雲身邊,將他的褲腿撂起,揭開紗布,取下原先的膏藥,擰了帕子擦洗,爾後換上新的,做這些時她的餘光瞟了瞟諸葛流雲有着一排牙印的右手,心中暗嘆,後悔,真後悔!不該咬他手的,應該咬他脖子,咬死他!

磨磨蹭蹭地換完葯,柳綠沒有離開的意思。

諸葛流雲翻開一本典籍,不拿眼瞧她,只彷彿漫不經心地道:「有什麼事就直說,想要什麼也別兜圈子。」

柳綠覺著王爺雖然犯賤,但也不是沒有優點,比如,他很大方!王爺送給她爹的葯和補品,人蔘鹿茸血燕之類的,連老夫人看了都眼紅。

回王府之前,老夫人和她促膝長談,婉轉地表達了接下來的戰略策略和中心思想,大致是——你好生討王爺歡心,努力說服王爺救水沉香出冷宮,你老子娘和弟弟我替你全權照顧,如若不然,這種「照顧」也能衍生另一層意思。

但柳綠不是尋常丫鬟,她骨子裏的奴性較少,忠於主子不及忠於自己,是以,對這件事她有自己的想法和打算。

威脅這種東西,一旦上了癮,有一便有二,有二則有三,老夫人這回只求她助水沉香出冷宮,下次保不準會要挾她助水沉香奪回兒子,而更遙遠的將來……越發不好說了!

反正是求王爺辦事,倒不如釜底抽薪,永絕後患!

柳綠給諸葛流雲磕了頭,凝眸道:「求王爺……把奴婢的家人接出尚書府!隨便放哪個王府名下的莊子裏就行!」退一萬步說,助廢妃出冷宮,和弄她家人出尚書府完全不是一個戰鬥級別的任務,王爺做前一件事艱難,做后一件事簡單,她是傻子才不選對自己最有利又最容易求的!

諸葛流雲冷沉的目光落在她頭頂,像在審視,又像單純的觀賞。

柳綠的後背冒出了一層又一層的冷汗,生怕王爺會拒絕她的請求。

半響后,諸葛流雲淡淡喚道:「余忠!」

余伯在門外應道:「奴才知道怎麼做了。」

柳綠心頭一喜,這是……答應她了?!

但很快,柳綠的眸光暗了下來,有代價的吧……

諸葛流雲探出手,摸上她精緻的臉,冰涼而磨礪的觸感令柳綠猛地打了個哆嗦,她能清晰感覺到他指腹的薄繭,一寸一寸細繪着她的眼,輕柔繾綣。

「回吧,我歇息了。」

就在柳綠以為諸葛流雲這次真的要寵幸她時,諸葛流雲忽而抽回手,淡淡地下了命令。

柳綠鬆了口氣。

十一月逐漸步入下旬,京城迎來了第一場飛雪,紛紛揚揚,忽聚忽散,一夜光景,屋檐懸了冰凌,積雪落了滿地,端的是硬裝素裹、分外妖嬈。

水玲瓏穿上一件湛藍色素絨短襖、一條白底撒花煙羅裙,腰間掛着一塊和田白玉玉佩,墜下三寸長的紅色穗子,顯得喜慶大氣。她頭上挽著瑤台髻,左邊簪一支藍寶石金釵,並一對迷你珍珠釵,釵身沒入髮髻,只看得到圓潤光澤的珍珠,像繁星閃在夜幕,瀲灧動人。

天安居內,喬媽媽正在向老太君稟報府里的賬目和大小適宜,都與過年和安郡王的親事有關,是以,老太君聽得兩眼放光。

「……筵席的菜式您要是沒什麼意見奴婢就定下了,又是過年又是大婚,各個院子裝扮得喜慶些才好,上回採買的年畫和對聯不夠,奴婢打算再上街一趟……府西久不住人,缺少打理,恐婚慶當天賓客眾多會有人逛過去,所以奴婢請了工匠和花匠,這幾日便將府西整理一番……」喬媽媽一樁樁、一件件事無巨細地說給了老太君聽。

都是為兒孫們好的,老太君自然沒一個「不」字,要說她這種婆婆媳婦兒們都是頂喜歡的,從不拿架子,也不把大權掌在手裏,你向她彙報,她耐心聽着;不向她彙報,她也沒什麼怨言。便是在喀什慶,嫡夫人和她相處得也頗為融洽。

喬媽媽言罷,垂首而立,等待老太君的指示。

老太君拿起一顆玉米糖塞進嘴裏,禁了一段時間的甜,諸葛鈺昨晚終於解除了她的「警報」,准許她每日吃一塊甜糕和三顆糖,她樂壞了,喜滋滋地吃完,她端起溫水咕嚕咕嚕喝了好幾口,身心舒暢得不得了,這才笑眯眯地道:「你幫着王妃掌家多年,你的安排肯定都是好的,且放心辦吧!」

這話受用,喬媽媽臉上的笑容真摯了幾分:「多謝老太君賞識。」

水玲瓏打了帘子進屋時,正好聽到二人的對話,她拍了拍坎肩兒上的雪花,眉眼含笑地道:「喬媽媽在呢!我母妃的身子可好些了?天寒地凍的,屋子裏的炭燒起來了沒?」

喬媽媽朝水玲瓏福身行禮,不卑不亢道:「王妃有了些許好轉,就是仍吹不得風,王妃不喜燒炭,說覺著悶,就煨了幾個暖手爐放被子裏。」

「往年也如此嗎?」水玲瓏問。

往年有王爺陪着,自然不必如此。喬媽媽的眼底掠過一絲黯然,道:「今年才這樣,大抵和生病有關。」

水玲瓏不再糾結這個話題,坐在了老太君的炕頭,笑着喚道:「奶奶。」

「外邊兒冷吧?」老太君摸着她凍得通紅的臉,關切地問。

水玲瓏眨巴著亮晶晶的眸子道:「剛開始挺冷,走着走着便出了一身汗。」

喬媽媽打趣著道:「年輕人就是好,身子硬朗!」

「這話不假!」老太君笑着說完,看向盤子裏的玉米糖,想吃,但今天的指標已經用完了,於是她砸了砸嘴,把糖衣剝開喂進了水玲瓏嘴裏,「唉!你替我嘗嘗甜頭!」

一屋子全都笑了起來!

喬媽媽退出去辦事,屋子裏只剩老太君、甄氏、諸葛姝、水玲瓏和丫鬟萍兒。

甄氏到底是心虛的,那日,流珠在穿堂偷聽了王爺和柳綠的動靜,剛聽到柳綠咬傷了王爺寧死不從時,余伯便將流珠趕跑了。她就想着呀,柳綠身份卑微,骨子裏竟個有硬氣的,若柳綠真的寧願自盡也不做王爺的女人,她還怎麼膈應王妃,又怎麼挑撥王妃和水玲瓏的關係呢?所以,她才連夜派人去尚書府告訴了柳綠爹娘這則消息。

給的是匿名信,按理說,水玲瓏和諸葛鈺應當懷疑不到她頭上,他們只會懷疑一切是王爺暗中操作的,而他們大概也拉不下臉去找王爺對峙!

別說,甄氏這回走狗屎運,真的鑽對了空子!諸葛鈺暫且不談,一個丫鬟而已,是死是活他不在意的。

水玲瓏么,她的確不曉得甄氏才是通風報信之人,卻知道柳綠是甄氏故意「帶」給諸葛流雲的,單憑這一點,水玲瓏就不會讓甄氏安穩過大年!

水玲瓏吃完糖,眸光一掃,道:「我這幾天沒見着姝兒,傷寒仍未痊癒么?」

甄氏陡然被點名,嚇得一怔,爾後訕訕笑道:「沒呢,那丫頭針線活兒太差,我拘着她在屋子裏學女紅。」

老太君撇了撇嘴:「別太累着她了,一個小丫頭整日窩在屋裏,怕悶出病來。」

甄氏的心一涼,果然,嫡妻和平妻就是不同的,嫡夫人管教孩子老夫人可從不插嘴,她不過是拘了姝兒幾日,老夫人便不大樂意了。

水玲瓏岔開了話題:「喬小姐快過門了,不知二嬸給她選好院子沒?」

甄氏的眼神閃了閃,燦燦笑道:「定的是娉婷軒,夠寬敞大氣,已經請了工匠在刷漆。」

娉婷軒的確是目前所剩的院子裏格局最好的一個,水玲瓏將鬢角的秀髮攏到爾後,莞爾笑道:「動工了啊,那……把董佳小姐的院子也刷一遍吧!董佳小姐遲早得過門,與其屆時在喬小姐的眼皮子底下裝修,不如現在一併粉飾了。」

「這……」甄氏遲疑了,「會不會太早了些?」

水玲瓏笑道:「喬小姐說只要懷了孕便會許安郡王納妾,最晚一年,說不定喬小姐三、兩月就懷上了呢,大公主不就是懷得挺容易?」

甄氏動心了,請工匠委實麻煩,不僅女眷們得紛紛迴避,連丫鬟都得繞道走,更兼得四面八方一路上須安排不少人選監督,唯恐工匠不期然地和小姐或丫鬟們單獨碰到,傳出去影響女子名節。而且,施工響聲太大,老太君白日多眠,就易被吵醒。一次性解決……不失為一記良策。

老太君也想到了最後一點,立馬投了贊同票:「吵死了,一併弄完,省得吵我第二回!」

甄氏看向水玲瓏,見對方笑容真摯、眸光清澈,她提起的心稍稍放下,道:「那好,就這麼辦。」

出了天安居,水玲瓏帶着枝繁回往墨荷院,雪停了,天空放晴,日暉落進雪地,反射出刺目的光芒。

二人經過後花園時,陡然聽到一聲低低的抽泣和求饒,不由地停住腳步順聲望去,卻見一名身穿深紫色斜襟短襖、白色束腰羅裙的美艷女子立在一株梅樹旁,衣着之華貴,不比水玲瓏的遜色,滿頭珠釵樣式簡單,卻價值不菲,就這身行頭,哪怕入宮覲見皇后也是絲毫不失禮的。

「是奴婢沒有保護好昭雲小姐!請昭雲小姐責罰!」小丫鬟跪在雪地里,哭得滿臉淚水。

枝繁微微一愣,柳綠……怎麼變成昭雲小姐了?

水玲瓏雲淡風輕道:「昭雲,是王爺賜的字。」女子出嫁可由夫君賜字,但她尚沒聽過哪個主子給丫鬟賜字的,還命下人喚其小姐,諸葛流雲真不是一般地疼她,「聽說,王爺把昭雲的父母和弟弟要到莊子裏去了。」

煮熟的鴨子飛掉,不知老夫人有沒有氣得吐血。

柳綠,不,昭雲,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把留着血的食指放入唇中允了允,看向這個年僅十歲卻乖得不行的小丫頭,蹙眉道:「不關你的事,起來!我哪是什麼小姐?和你一樣奴才一個,以後別動不動跪來跪去的,看得我膈應!」

習慣了和丫鬟們鬥來鬥去的日子,突然王爺一句話,她成了主院的主子,她真是……從頭到腳……連頭髮絲兒都不自在!

好吧,她就是賤命,過不慣這種小情婦的奢侈日子。

嘆了口氣,昭雲提着裝滿梅花花瓣的籃子回往了主院。

枝繁下意識地想叫住她,和她問候幾句,卻被水玲瓏出言打斷:「忘了昭雲臨走前和你說的話?」

「總在事後對不起,為什麼事先不給自己留條退路?你這人最大的缺點,就是巴結有距離的人,傷害最親密的人。我受夠你了,以後別來煩我!」

枝繁的脖子一縮,悻悻地道:「她講的是氣話,我知道。」

水玲瓏搖了搖頭,望向昭雲遠去的背影,冷冷地道:「真的只是一句氣話嗎?白費昭雲一片苦心!」

枝繁的頭皮一麻,不敢吱聲了。柳綠不再是柳綠,而是王爺的新寵昭雲,自己和她走得太近,日後若是王爺出點兒什麼岔子,或她鬧出什麼禍端,大小姐會是第一個被懷疑的幕後主使,素日裏她總認為自己是最聰明的一個,可有時不如昭雲看得透徹。

她也望向了昭雲的背影,替昭雲心酸之餘,其實有點兒羨慕和嫉妒,曾經最好的朋友,和她一樣是吃主子剩飯的奴才,如今卻已飛上枝頭變鳳凰了。

轉眼到了十二月,臨近年關,又籌備親事,府里一片忙碌。

水玲瓏的老朋友在一個陽光明媚的下午如期降臨,於是乎,造人計劃再次失敗。革命尚未成功,夫妻仍需努力,諸葛鈺加大了播種力度,除去夜間勤奮耕耘,白日偶爾也揮汗如雨。

x生活的和諧大大促進了夫妻之間的感情和默契,水玲瓏覺得諸葛鈺抬抬眼皮子她就能知道他想幹什麼!

「大小姐!還是奴婢來吧!」枝繁攔住水玲瓏,苦口婆心地道,「踩梯子危險,萬一磕到碰到,奴婢們不好向世子爺交代。」

今兒是個黃道吉日,水玲瓏打算把春聯和年畫全部貼上,燈籠的紅布全部掛上,寓意吉祥美滿,萬事如意。

其他房間交給下人去貼,她和諸葛鈺的卧房以及書房卻不想假手於人。水玲瓏打開枝繁的手,頗為自通道:「踩個梯子也能嚇到你?我又不是沒踩過!是吧,鍾媽媽?」

最後,她笑着看向了鍾媽媽。

鍾媽媽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在莊子裏貼年畫春聯,夫人和小姐也是喜歡自己弄,要說大小姐沒爬過……那是不可能的,但今時不同往日,大小姐從前摔著了,夫人哄兩句便是,現在大小姐若是少了一根頭髮,一連串的下人都得跟着遭殃!還記得上個月大小姐在外院踢毽子,一不小心摔了一跤,世子爺回來就下令將所有在場的人包括枝繁在內打了五板子……

鍾媽媽的眼皮子飛速眨動,訕笑道:「大小姐啊,院子裏下人眾多,你搶了她們的活計,她們做什麼呀?」

水玲瓏就笑道:「不會摔的了,放心吧!」

語畢,徑自踩上梯子,開始往上爬。

諸葛鈺下朝,一跨過穿堂便瞧見她踩在梯子上,探出半截嬌小的身子,用白嫩的手輕輕抹平春聯的橫幅,他濃眉一蹙,臉色不好看了:「下來!」

眾人一聽這聲,呼啦啦地轉身跪了一地。

水玲瓏在心裏罵了罵他,像個鬼似的憑空出現,也不提前打聲招呼,嚇得她差點兒摔下來!不過當着外人要給自己丈夫留面子,這個淺顯的道理她還是懂的。她忍住不悅,露出一個甜美的笑:「想自己貼。」

諸葛鈺滿腹火氣就在她柔和甜美的笑意里一點一點消散了,他走過去,在門邊站定,二話不說就一把抱住水玲瓏,讓她坐在了自己的右肩之上,並高抬右臂扶住了她腰身。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讓女人騎在自己身上,這……這是不是也……太驚世駭俗了?!

水玲瓏顯然也驚到了,當諸葛鈺寬厚的大掌握住她腰身時,她以為他會將她抱下地,誰想他竟……這般慣着她?!

得意了,有沒有?

甜蜜了,有沒有?

水玲瓏呵呵一笑,低頭,沖他調皮地眨了眨右眼,三分狡黠、兩分天真、隱隱透著一股子感激和讚賞。

從枝繁手中拿過蘸了漿糊的小刷子,繼續貼春聯。

想着晚上被他壓得死死的,好不容易有個壓他的機會,她怎麼也不會放過了。

是以,從卧房到書房,再到偏房和廂房,水玲瓏坐在諸葛鈺的肩膀上貼了一路。

諸葛鈺看她玩得不亦樂於,遂勾了勾唇角,道:「上面的空氣是不是特好?」

水玲瓏眨了眨眼,看着對聯一本正經道:「是呀!」

諸葛鈺的左手繞到她背後,邪惡地掐了掐她肉嘟嘟的小屁股。

水玲瓏眉心一跳:「貼夠了!」

比起打情罵俏的小兩口,旁人便沒這麼幸運了。

冷幽茹斜倚在鋪了秋香色綉海棠四喜貴妃榻上,手裏捧著鳥紋銀絲手爐,一臉病態,若說前段日子她是在裝病,這回便是真的病了。

但狼來了的故事告訴我們,前期撒謊太多,透支了信用度,即便真相降臨也沒人願意理睬了。

喬媽媽灰著臉進入卧房,面露難色地道:「王爺……王爺讓您好生養病,他有些忙。」忙什麼呢?忙着教昭雲那個賤蹄子寫字作畫貼對聯!

一個人越過了底線,她便再也沒了下限。

如果從一開始冷幽茹就堅守陣地,絕不踏出向諸葛流雲低頭的第一步,或許現在,她仍舊保留了最初的傲骨。

別看人身上有大大小小兩百多塊骨頭,一旦丟掉一塊,一身的骨氣都沒了。

冷幽茹握著鳥紋銀絲手爐的指節捏出了慘白的顏色:「今天是幾號?」

「二十六。」

冷幽茹眼神一閃,似做了某種決定:「我知道了。」

臘月里,好日子多多,喜事也多多,不僅安郡王成功迎娶了喬慧,平南侯府的荀楓也將水玲溪娶回了家中,不同的是,水玲溪沒資格走前門,轎子由側門抬入。

今天府里辦喜事,大傢伙兒都累了一整天,總算消停了,本有些累乏,可想着再兩日便過年,心裏都止不住雀躍歡喜。

枝繁撥了撥爐子裏的炭火,面露喜色地道:「二少奶奶看着挺文靜的,希望是個好相與的對象。」偌大的王府,除了世子爺和老太君真真兒把大小姐放在了心坎兒里,旁的主子可都是三分芥蒂、兩分防備、一分疏離的,所以,老天保佑二少奶奶心地善良、為人厚道,最主要的是,別給大小姐添堵!

水玲瓏緊了緊手裏的湯婆子,唇角的笑,似有還無:「瞧著……的確文靜!」

前世的這一年喀什慶沒有發生戰亂,安郡王便沒立軍功,是以,並不存在二房遷入京城,以及喬慧和安郡王成親的事,喬慧是誰?她對喬慧一點兒印象都沒有。

斂起思緒,水玲瓏問道:「那件事確定辦妥了?」

枝繁難掩笑意地道:「辦妥了,那名包工頭正好是酒樓里的常客,張伯免費請他吃了不少酒菜,二人還稱兄道弟的,事兒啊不會辦砸!倒是二小姐那邊……」

講到這裏,枝繁神秘兮兮地掩了掩嘴,「杜媽媽說,二小姐死活不肯嫁,在屋子裏一哭二鬧三上吊,大少爺在門口等了兩刻鐘她還不出來,最後,大少爺乾脆找了一碗迷魂湯給她灌下,這才背着她上了轎子!」

水玲瓏頓覺好笑,前世水玲溪為了爬上荀楓的床,不惜在大冬天給她做了兩個月的老媽子,又是端茶倒水,又是洗衣搓背,差點兒沒累暈,總算趁著自己午睡,勾搭了下朝回來的荀楓。這輩子,她居然……死活不肯嫁?!

沒什麼比這更好笑的事了!

水玲瓏笑得肚子疼,這時,葉茂打了帘子進來,憨憨地道:「大小姐,四小姐出事了!」

湘蘭院內,諸葛姝伏在剛換了鳳冠霞帔,準備就寢卻不得不又穿上厚重冬衣的喬慧懷中,嚎啕大哭:「好多……好多惡鬼!他們……他們要抓我……怎麼辦?嗚嗚……我好害怕……嫂嫂……我好怕……」

喬慧生了一張小圓臉,膚色不白卻很細膩,配上彎彎柳葉眉、碧波丹鳳眼,顯得十分溫和美麗。她過門的第一天,尚未給長輩敬茶,也沒來得及認親,小姑子就半夜突發噩夢,丈夫心急如焚,她做妻子的自當體貼丈夫一同前來探望。

甄氏提前訓斥了諸葛姝,這會兒,諸葛姝壓根兒不理她!

安郡王站在一旁,眉頭緊蹙,卻不知如何是好。四妹自從不小心推了林小姐下水導致林小姐燙成死屍后,便時不時地噩夢一場,吃藥或請道士驅邪做法都不管用,非得他或者娘陪一整夜。

喬慧往後看了看,輕撫著諸葛姝的肩膀,柔聲道:「姝兒,嫂嫂看了,什麼都沒有,你做噩夢了,不是真的。」

諸葛姝似是不信,哭得越發厲害:「二哥!嫂嫂不信!二哥我怕……我真的好怕……」

哭着哭着,向往常那樣朝安郡王伸出了雙臂,喬慧一愣,有點兒尷尬,安郡王下意識地打算抱住她,卻被甄氏揮臂攔住:「這裏有我就夠了,你和小慧先回。」

好端端的洞房花燭夜,怎麼能被破壞了?

安郡王看了看諸葛姝,又看了看嫻靜優雅的喬慧,嘆道:「小慧,我們走吧。」

喬慧點頭,欲起身離去。

諸葛姝的瞳仁一縮,一把抱緊了喬慧,潸然淚下:「嗚嗚……嫂嫂……姝兒好怕……你不要走……嗚嗚……你陪陪姝兒……二哥走!娘親走!我要嫂嫂……」

水玲瓏將湯婆放下,詫異地看向葉茂:「四小姐出了什麼事?」

葉茂把聽到的消息如實稟報:「做噩夢,哭得厲害,誰勸也沒用,還是二少奶奶有辦法,三兩下就把四小姐給哄安靜了,今晚,二少奶奶陪四小姐睡。」

荒唐!

新婚之夜,夫妻不圓房!

水玲瓏狐疑地挑了挑眉,諸葛姝和喬慧沒見過幾回面吧?怎麼好到黏上喬慧了?還是……諸葛姝就是不願意喬慧和安郡王圓房?!

二房的事,大房不好插手,老太君心疼孫女兒,覺著諸葛姝行為不妥但也沒苛責什麼,倒是甄氏第二天坐不住了,學着水敏玉的法子,一碗迷魂湯給諸葛姝灌下去,臘月二十九,安郡王總算和喬慧圓了房。

大年三十,合家團圓,天安居的暖閣內,一大家子以老太君和諸葛流雲上席,圍着圓桌挨個坐下,諸葛流雲右邊是老太君,左邊依次是:冷幽茹、諸葛鈺、水玲瓏、諸葛姝、喬慧、安郡王、甄氏,甄氏挨着老太君。

這是鎮北王府有史以來過得最熱鬧的一個年,往常只有諸葛流雲、冷幽茹、諸葛汐和諸葛鈺,這回,老的少的擠滿了一桌子,端的是和和美美、熱鬧非凡。

晚輩們給長輩見了禮之後,喬慧優雅地行至水玲瓏身旁,明眸善睞道:「大嫂。」

水玲瓏對這個弟妹的第一印象是挺不錯的,董佳琳有的溫柔嫻淑她有,董佳琳沒有的高雅大氣她也有,最主要的是,謙和到了一種類似拘謹的程度,頗惹人憐愛。水玲瓏微笑着道:「二弟妹累著了,待會兒多喝些葯膳湯。」

喬慧本能地想說「我什麼也沒做,所以不累」,話到嘴邊才意識到水玲瓏指的是昨晚遲來的洞房,她的臉一紅,低下了頭:「大嫂盡會拿我開心!」

甄氏笑盈盈地道:「哎喲,倆妯娌說什麼呢?笑得眼睛都看不着了!」

喬慧看向水玲瓏,將話語權交給她。

水玲瓏暗暗稱讚,大戶人家教出來的女兒就是不一樣,不論內心是否羞窘急躁,基本的禮制時刻銘記在心,水玲瓏微微一笑:「說些悄悄話,不告訴二嬸!」

看着倆孫媳相處融洽,老太君也滿心歡喜。

年夜飯共十八葷、六素,並兩甜湯和兩滋補藥湯,為集祥瑞之意,這些菜都是從上百道菜式中精心挑選的,但其中必有一樣是誰平日裏喜好的口味,因此,這頓飯大家吃得頗為滿意。

老太君的眼眸眯成了兩條縫兒:「身子沒大好就在膳房忙來忙去,辛苦你了!」將丫鬟盛給自己的甜湯遞給了冷幽茹。

冷幽茹起身,雙手接過,態度恭謹並輕聲道:「顧家是我的本分,不辛苦。」

眾人不由地微微愕然,冷幽茹不應該冷著臉說「嗯,謝謝娘誇讚」之類的話么?

老太君的眼睛一亮,又把藏在袖子裏打算自己偷吃一顆、送水玲瓏一顆的玉米糖給了冷幽茹一顆。

冷幽茹的眸光顫了顫,微怔,繼而揚起唇角:「多謝娘。」

諸葛流雲側目看向了面色蒼白、額角冒着薄汗的冷幽茹,終於開了口:「坐吧,喝點熱湯。」

水玲瓏吃了一筷子菜,疑惑不解的眸光掃過略顯倦意的冷幽茹,她穿一件淡紫色紋金線短襖,髮髻上戴了兩支紫金木蘭釵,耳墜同色耳環,與瓔珞上的紫水晶相映生輝,若說之前的她總給人一種仙氣十足的感覺,今晚的她則嫵媚得有些類似迷霧森林走出來的精魅了。

冷幽茹打算主動和諸葛流雲冰釋前嫌?

吃過年夜飯,老太君拉着甄氏、喬慧和諸葛姝打了會兒葉子牌,大家讓着她,她又贏了好多金子,水玲瓏一半、喬慧一半,表面上看一視同仁,但水玲瓏離開天安居時,老太君忍痛割愛,把打算留給自己的玉米糖偷偷塞進了水玲瓏手裏。

冷幽茹今晚表現良好,諸葛流雲略微動容,讓冷幽茹推著輪椅,陪她回了清幽院:「早點兒歇息,明早我接你一起去給娘磕頭拜年。」

冷幽茹的素手一握,冰冷的眸子裏以極快的速度閃過一絲詫異,爾後她屈膝一福,淡聲道:「王爺安。」

諸葛流雲「嗯」了一聲,自己推著輪椅離開了原地。

待到諸葛流雲拐彎,消失不見,冷幽茹才開始大口大口喘氣,怒火一瞬從丹田燒到了眼底!

喬媽媽上前說道:「王妃您別動怒,王爺肯送您回院子並保證明日接您去給老太君請安,這已經是邁了一大步了!」

冷幽茹的指甲深深地插入了掌心,鮮血一點一點流出來,染紅了她潔白的鞋面,然,她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喬媽媽的眼眸一轉,靈光一閃,道:「王妃,機不可失失不再來!王爺沒帶余伯,是在給您留機會呀!您雖向老太君示了好,卻自始至終沒與王爺化解誤會!他既是王爺,就得人求着哄著!您再不想法子挽回王爺的心,王爺怕是要被昭雲給徹底迷倒了!想想您這麼多年的堅持和隱忍,那麼多苦都吃了,難道還捨不得這一張臉嗎?」

冷幽茹闔上眼眸,渾身打了好幾個晃兒,彷彿是一個呼吸的功夫,也像是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她突然眼眸一睜,邁步追上諸葛流雲,從身後抱住他,熱淚淌在了他頭頂……

卻說諸葛鈺帶水玲瓏回墨荷院后並未直接進入卧房,而是繞去了書房。

書房是「軍事重地」,密室乃其必備裝備,這裏的書房也不例外。諸葛鈺牽着水玲瓏的手,按了按書架旁的開關,書架右移,露出一個黑乎乎的空間,這輩子,水玲瓏對黑有種宛若天生的恐懼和抵觸,她的心口一震,身子僵硬了。

「別怕。」諸葛鈺柔柔地摸了摸她腦袋,拿起燭台進入密室,密室一共有三間,他們進入的是最裏邊兒那個。

諸葛鈺暫時鬆開水玲瓏的手,點燃了案桌上的香燭,屋內霎那間明亮了起來,藉著微微顫動的光線,水玲瓏這才看清這是一個縮小版的祠堂,有香燭、案桌、長凳、蒲墊,而擺在案桌上的赫然是一個紅木雕刻的牌位,寫着——亡母董·諾敏之靈位。

他什麼也沒做她以為他忘了,原來他記得。

諸葛鈺點了一炷香,跪在蒲墊上,畢恭畢敬地拜了諾敏,沒有海誓山盟,沒有花言巧語,只一句:「我會對玲瓏好,娘你在九泉之下請安息。」

水玲瓏心口一震,淚水抑制不住地奪眶而出……

等到她祭拜完諾敏,諸葛鈺將她摟入懷中,輕輕地道:「知道你心裏苦,想哭就哭出聲來,在我面前你不用偽裝什麼。」

想起前世十多年感情錯付,換來一道廢后旨意、一個酷刑,有子養不得,有女護不住……

這輩子她真的不敢再去愛任何一個人了,但這個男人,總是不厭其煩地盲目靠進,不計代價地肆意付出……她的心不是石頭做的……

水玲瓏揪住諸葛鈺的衣襟,垂眸,大顆大顆的淚水砸在他掌心:「不要對我這麼好……一旦我上癮了,就會戒不掉……那時……你要是不再屬於我,我也不會允許你屬於任何人的……」

我會殺了你……

諸葛鈺微微揚起唇角,抬手拭去她臉上的淚水,道:「我知道我娶的是什麼樣的人,也能預料到背叛她的下場,如果我哪天真的傷到她了,在她手裏『光榮』是我活該。」

水玲瓏破涕為笑,忍住心底翻滾的情緒與他對視了幾秒,就在自己幾乎要溺斃在他深情的注視下時,水玲瓏咬了咬唇,忽而撲進他懷裏,將鼻涕淚水擦了他滿身,爾後一臉幸災樂禍地看着他。

諸葛鈺……破功!

水玲瓏笑得前俯後仰。

諸葛鈺黑沉着臉,沙啞著嗓子道:「看爺待會兒怎麼收拾你!」

水玲瓏挑釁地眯了眯眼,哼道:「誰收拾誰還不知道呢!」

「長見識了,嗯?」諸葛鈺似笑非笑,目光落進她微微敞開的衣襟里,心底的邪火一陣翻騰,攔腰抱着她回了卧房。

爆竹聲中一歲除,春風送暖入屠蘇。

景帝二十一年,漠北戰事告捷,郭焱帶着泰氏皇族的降書踏上了返京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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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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寵妻無度之腹黑世子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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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120】歡喜過年,郭焱凱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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