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第三十四章

他站起來,朝着虛空大吼,「莫姑娘,我知道是你,求你出來,告訴我要怎麼做才能救我妻子?!」

等了許久,那道曾出現在他腦海里的聲音遲遲沒有再出現。

「什麼是十萬善功,我該怎麼做?」他不死心的再問。

房裏仍是沒有任何人回答他,適才那番話彷彿是他的幻覺。

不,不可能,他絕沒聽錯,方才真的有聲音在他腦子裏響起!

他回到床榻邊,抱着仍昏厥不醒的妻子,彷彿想向她求證什麼,語氣急切的問:「蘭悅,我方才沒有聽錯對不對?你也曾見過那位莫姑娘,那時她是不是曾贈送過什麼禮物給你?」

但等了半晌,始終無法得到她的回答。

所有診過胡蘭悅的大夫都搖頭嘆息,讓他們準備後事,但出乎他們的意料,已隔了數天,她那口氣一直沒有散去。

盛明封寸步不離的守在她身邊,眼見都這麼多天了,妻子就宛如睡著了似的,令他更加堅信了那出現在他腦中的聲音不是幻想,為了救她,他無論如何都要趕在一年內積累十萬善功。

胡蘭悅出事後第七天,接到信的胡鼎元夫妻與胡涯、胡宵連夜趕到京城,老大胡原則留守豐水城。

鄭氏見女兒安靜的躺在床榻上一動也不動,唯一能證明她仍活着的證據,是胸口那微不可見的細微起伏。

她哭着責問盛明封,「蘭悅為何會變成這般?你當初不是親口允諾過我們會好好照顧她?」

他撩起袍擺,向岳父岳母跪下謝罪,「是我盛家對不起蘭悅,才會令她受累至此,不過請兩位放心,小婿定會用盡一切辦法救醒她。」

他前幾日已從青眉那裏知曉,這一切的災禍都是緣自於舅舅在三十年前,將母親和舅母兩人所生下的兒子暗中調包所造成。

那個備受母親寵愛的盛家嫡長子,竟不是他的親兄長。

母親在得知真相后,已將舅舅夫妻給告進了官府,至於那在盛家被呵寵了三十年的盛明東,被痛打一頓趕出盛家,就連他的妻兒也一併被攆了出去。

翌日,母親讓莫總管前來告訴他這事,並要他搬回盛家。

他讓莫總管帶話給母親——

「蘭悅在盛家受牽累至此,她一天不醒,我便一天不踏進盛家。」

看着女兒變成這副模樣,胡鼎元心痛的問:「不是說就連太醫都束手無策,你要怎麼救蘭悅?」

「不瞞岳父岳母,去年在家廟時,我與蘭悅曾有一場奇遇,遇上了一位世外高人,蘭悅有幸得到那世外高人所贈的靈藥,能保她一年性命無虞。數日前,那高人又指點我,只要在一年內為她積累十萬善功,就能讓蘭悅醒來。」他隱下兩人互換身子的事,簡單的將這事告訴他們。

「十萬善功?這是何意?」胡涯皺眉問。

胡宵抱着瑩瑩,站在床榻邊看着昏厥不醒的妹妹,回頭惡狠狠盯着盛明封,恨不得揍他一頓替妹妹出氣,但過來前二哥說,這次妹妹出事不是盛明封所害,是他舅舅害的,所以不能揍他。

「我想這是要我替她做十萬件善事,在這一年裏,我會想辦法為她完成十萬件善事。」他相信莫湘不會拿這種事來騙他,這一年內縱使拼了命,他也會為蘭悅做到十萬善功。

「十萬件善事?」鄭氏抹著淚,急忙扯著丈夫衣袖,「老爺,你快讓人在城裏四處施粥贈葯,要是有十萬個人來喝粥領葯,是不是就有十萬善功了?」

聽妻子這麼一提,胡鼎元為救女兒也不吝惜錢財,忙吩咐下人去置辦這事。

盛明封自然全力相助,連着數日,京城四處和城外都有人搭棚施粥贈葯,來領粥領葯的人不計其數。

但蘭悅依然昏厥不醒。

瑩瑩坐在床榻旁的椅凳上,沒有再哭鬧,才短短几日,她圓圓的臉龐已消瘦一圈,她不敢哭,因為爹說要做善事娘才能醒來,所以她每天都跟着爹和舅舅他們去幫忙遞碗拿葯,可是娘還是沒有醒來。

「我讓人估算了這些日子來領粥領葯的人,已超過十萬人,怎麼蘭悅還是沒醒。」鄭氏面露愁容的看着床榻上靜靜沉睡的女兒。

「這十萬善功會不會沒這麼簡單?」胡涯忖道。

盛明封點頭,「也許憑着這些小恩小惠還不足以達到十萬善功。」

他想起前幾日進宮向聖上辭官時的對話——

「臣妻因故昏厥不醒,臣有幸蒙一世外高人指點,需為她積十萬善功,才能讓她趨醒過來,臣為救妻,眼下實無法再分心朝政之事,盼聖上能體察臣心,允臣辭官。」

皇上說道:「既然愛卿要為妻子積十萬善功,那就更不該辭官,一介平民百所能行的善舉畢竟有限,只有身居高官,才有能力為百姓造更多的福,行更多的善。愛卿可還記得當年朕欽點你為探花郎,你所提的那番如何得民心的策論?」

「記得。」

「你說說看。」

「臣當時說,要得民心,得官不貪,吏不苛,興百業,獎農桑,減賦稅,輕徭役,朝廷行事須得依法而為,依法而治,不得擅權侵擾百姓……」

「既然你有心為善,那麼若朕命你為欽差,代朕巡視四境,查察民心、糾舉不法,你可願意?如此所積之善,必然大於你們施粥贈葯之功。」

「臣多謝聖上隆恩,但此事可否容臣再考慮兩日。」一旦受命為欽差,就得離開京城,他不願在這時離開妻子。

此時細想,也許真如聖上所說,單單施粥贈葯所積的善功還不夠,略一思量,盛明封將此事稟告岳父母。

「……小婿若領欽差一職,將無法再守在蘭悅身邊,這段期間能否請岳父岳母代為照看蘭悅母女。」

胡鼎元見眼下也別無他法,頷首答應,「既如此,你儘管去吧,蘭悅和瑩瑩有我們照顧著,你無須擔心。」

兩日後,李氏在得知兒子被任命為欽差,即將離京,代天子巡察四境時,親自來到城東的宅子,趕在兒子出京前見他一面。

見到李氏,盛明封沉默無言,李氏是他生身之母,他不能怨她恨她,卻也無法原諒她。

李氏看見兒子,聲淚倶下的懺悔往昔的所作所為。

「我知道蘭悅變成這般,你心中怨我,此事我責無旁貸,當初若非我心生貪念,覬覦蘭悅的嫁妝,也不會造成這場災難,這一切全是我的錯,為彌補這些過錯,我會每日吃齋念佛,日日在佛前祈求,希望能讓蘭悅早日清醒過來。」

疼了三十年的兒子不是親生的,而她親生的兒子卻被她逼得與她徹底離了心,她痛心懊悔,卻已無法挽救。

她痛恨造成這一切的兄長,痛恨那個被她白疼了三十年的兒子,恨不得親手殺了他們,但最後莫總管的一句話點醒了她——

「老夫人,他們是有錯,可這些年來縱着他們的人不是別人哪!」

是她,是她的私心讓她親手把自個兒親生的兒子狠狠推開了。

她痛改前非,卻已不知要如何才能挽回兒子的心。

盛明封看着彷彿蒼老了十歲的母親,心中百感交集,最後只說了一句話,「希望在我離開京城的這段時間,母親不要來打擾蘭悅。」

李氏聞言心中一痛,明白兒子終究還是不能原諒她。

而就在盛明封離開京城的第三天,順安侯在睡夢中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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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兒露醫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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