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六章

能讓禮部尚書如此告誡他,他這才發現,這件官商勾結的案件,背後的京中大官,可能是連他這個侍郎也撼動不了的,不久前秦如意的話又在此時出現在他的腦海中,她曾說,若要他這個侍郎也辦不了的大官,那隻剩皇親國戚、尚書之流了。

有可能嗎?杜楚凡不願這麼想,但即使這勢力再大,是他也無法撼動,他亦無懼,如今他有皇上撐腰,只需查出實證便可。

可現下既然有心人已盯上了他,他若不化明為暗,私下調查,怕救不出秦如意,自己亦可能死於非命。

再望向沈涵歡扣着他的手、望着他的希冀眼神,他掩飾了眸中的無情。「我杜楚凡何德何能,讓你為我犧牲至此,不顧自己的名節。」

沈涵歡心一喜,他終於懂得自己如今是如履薄冰,不容許一個腳步失穩了吧!「只要你無損,我的犧牲就不算什麼,杜大人,你會明哲保身,不再輕舉妄動了吧?」

杜楚凡此舉是要讓她說服她父親,相信了他會暫時停止查案,若他表現得太異常,騙不過沈應德這個在政壇打滾已久的老狐狸。

而若有心人關注着他,當然亦關注著沈應德的動向,只要沈應德相信了,幕後主使者多少會藉由他們的態度,相信他會暫時停手,而他的目的,就是要讓幕後主使者放鬆戒心。

於是他撥開了她的手,態度雖不再無情,但也未給她一絲希望。「我聽你的話,暫時按兵不動,但不代表我會放棄如意,待開堂后,我會襄助應安府尹查案,救出我的妻子。」

沈涵歡這才放下心來,只要他願意等就好,只要開堂問案,秦如意就逃不過此劫了。「好,我不再說要你放棄妻子這種話了,但你千萬別忘了,你一定要等到開堂后與陳大人一同查案,好嗎?」

杜楚凡表面上依舊沒什麼表情,但心思瞬變,她接受得太快,反而讓他覺得有異,她的態度告訴他,他的時間不多了,這件案子他必須在開堂前查個水落石出,否則秦如意及李厚昇將成為替罪羊。

朝廷要的,是這件命案的幕後主使,而幕後主使者要的,是朝廷不再關注此案,所以結案會是最好的方法。

「我應允你。」

「你便如此答應了沈姑娘?」聽完杜楚凡告知沈涵歡來拜訪並提出要求一事,柳書陽不甚認同,所以杜楚凡就真的不查了?柳書陽可是一刻都不想讓秦如意留在牢中,杜楚凡就真捨得?

杜楚凡沒把自己的計劃告訴柳書陽,當然亦沒把這件案件絕對不能拖到開堂的原因告訴柳書陽,關心則亂,他需要借重柳書陽的地方還很多,柳書陽要冷靜下來才能幫他。

嚴桐久居金慶縣,自然知道這條路是通往哪裏,所以他知道,杜楚凡並不像他承諾沈涵歡的真的按兵不動。

「大師兄,你覺得我可能放如意在牢中不管她嗎?」

「那你放下案子不管,大半夜的找我出來做什麼?」

「抓鬼。」

就算杜楚凡想改行當道士,不代表他這個大夫也得改行。「就算要抓鬼,我也只想抓朝中的內鬼,其他的鬼我管不著!」

他們三人正經過一個轉角,杜楚凡似是發現了什麼,又退了回來,並對柳書陽以及殿後注意情況的嚴桐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柳書陽不免有些愣住了,難道還真的碰見鬼了?

杜楚凡用眼神示意嚴桐上前察看。

嚴桐窺探了一眼,壓低了聲音道:「果然是人。」

這兩個人在交換什麼默契啊?柳書陽不解的來回打量着他們兩個。

「準備好了?」杜楚凡沒頭沒腦的又問道。

嚴桐明白他的意思,拍了拍系在腰間的一捆繩索,點了點頭。

杜楚凡這才轉向柳書陽,說道:「大師兄,這兩人不知道身手如何,所以你先在此等候,等我們確定安全了再喊你。」

「嗯。」柳書陽知道不會武功的自己不能拖累他們,馬上點頭答應。

杜楚凡及嚴桐離開藏身的這個轉角,然後就是一聲聲拳拳貼肉的哀叫聲,當柳書陽再探頭望去,他看見兩個穿着白色長袍、披散著頭髮的人被嚴桐嚴嚴實實地捆綁了起來。

所謂抓鬼抓的不是真鬼,原來是扮鬼的人。

看來這兩個人只是扮鬼嚇人的地痞流氓,倒是浪費了杜楚凡及嚴桐的身手了。但柳書陽還是不明白,他們來義莊門口抓扮鬼的人做什麼?

「你這刑部侍郎還真是親力親為,連這種小鬼也得你親自出馬來抓嗎?」

「如果我說,這義莊里躺着一位縣令的屍身呢?」

柳書陽蹙眉。「縣令怎麼會淪落到義莊來……」話未竟,他便想起了一個可能性。「前不久才過世的前任縣令?」

杜楚凡點頭算是回答了他,然後朝嚴桐拋去一個眼神。

嚴桐收緊了手上的繩索,兩名扮鬼的地痞吃痛,哀叫連連,「大爺饒命啊!」

「你們在這個地方扮鬼做什麼,想謀財害命嗎?」

「大爺饒命啊!這個地方白天還好,晚上生人勿近,我們怎麼會來這裏謀財害命啊!」

嚴桐沒得到答案,又扯緊了繩索。「不是謀財害命,躲在這裏扮鬼做什麼?」

「我們是拿錢辦事啊!有人給我們白花花的銀子,什麼事不用做,只要每天來這裏裝神弄鬼就好。」

「是誰指使你們的?」

「我們也不清楚,錢是每天來就放在棺材上的,我們看到錢,就在這裏晃蕩到天亮才走,然後晚上再回來,就只是這樣啊……」

嚴桐扯著那兩個地痞,將他們先綁在柱子上,然後才與杜楚凡及柳書陽一同進到義莊里。

柳書陽這下多少明白了。「原來你是敷衍沈姑娘的,你還是在私下查案吧。」

「我說過絕對不會放棄如意的。」杜楚凡推開前任縣令的棺蓋,一具乾屍靜靜的躺在其中。

前任縣令暴斃后,皇上對金慶縣令接二連三的命案更加關注,便下令將縣令的屍身先做防腐,然後暫厝義莊,直到案情查明之後再下葬。

「所以你要我來驗屍?」柳書陽看着屍身,很明顯已經做過驗屍的步驟了。「我要大師兄你驗的,是你曾經對如意說過的,若遇查驗不出死因的情況,第一個着手的地方,便是腦部創傷。」

柳書陽滿意地點了點頭,秦如意倒是把這方面的事都記得很牢,其實她很聰穎,若學醫定能有番成就,可惜她不想學醫,對廚藝倒是十分有興趣。

「會以暴斃做結,便是真的查不出死因,或是屍檢官便宜行事,如今就看這件案子是屬於哪一種了。」

「我猜會以謀殺做結。」嚴桐朝外頭被綁在柱子上的兩個人看了一眼。「杜大人挑大半夜來驗屍,除了是為掩人耳目,做出真的暫不查案的假象之外,另一方面也想來查查這個鬧鬼的真相吧。」

杜楚凡肯定了嚴桐的猜測,雖然義莊總是陰森,但鬧鬼之事倒是最近才有。

「前任縣令停屍在此後,義莊便開始鬼影幢幢,夜裏鬼哭神號的,似是說着不甘心暫厝義莊,想入土為安,我便猜測這其中一定有詐,是有心人想藉由鬧鬼產生恐慌的輿論壓力,來讓前任縣令快快下葬。」

「那便證明了縣令之死的確不單純。」柳書陽重又燃起了希望。

「但縣令之死不單純已舉世皆知,就算查到這裏,仍無法證明這些命案與我家老爺無關。」嚴桐沉吟著,這只是坐實了目前誕陷李厚昇的罪名而已,而且秦如意無視命案收受賄賂,以共犯論處,怕也逃不過死刑。

「嚴護院可曾想過,既然如你所說,那麼幕後主使者何必派人守在這裏裝神弄鬼,要促使前任縣令快快下葬?這代表着縣令的死因可能牽扯出真正的兇手,而那個兇手會讓幕後主使者曝光,所以他不能讓人查出縣令的死因。」

嚴桐及柳書陽都看見了破案的曙光,柳書陽立刻仔細地審視着屍身。

杜楚凡只是在一旁等著,能不能救出秦如意,或許就得看這屍身想如何表達它的冤屈了。

過了好一會兒,在看見柳書陽搖頭的同時,杜楚凡大失所望,連柳書陽也查不出死因,那豈不又面臨了瓶頸?

杜楚凡鬆開了緊皺的眉頭,拍了拍兩人的肩,鼓舞道:「這條線索不成,我們還有其他的線索可查,嚴護院不是說了,正往萬富酒庄莊主洪裕康的舊識去查,查出誰可能是幕後主使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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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兒守婦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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