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孔明燈

第十五章 孔明燈

秦雨青不想在遠離泉州的福州討論令她心煩的鄭飛黃,就說:「明儼,我們坐着幹什麼?一起去跑吧,看誰跑得快。」

「雨青,你跟我比跑,你輸定了。」鄭明儼笑她傻。

一路小跑秦雨青突然停下,想起自己和鄭飛黃在樂山別院比賽誰跑得快。怎麼越想忘掉就越忘不掉呢?

她歪著頭看着空中,鄭明儼看着秦雨青入神的模樣,問:「什麼那麼好看?弄得雨青都不理我了。」

秦雨青沒說話。

鄭明儼也抬頭看空中,不禁張大嘴:「好大一個孔明燈啊。」兩人都羨慕之極。

路旁的人說:「公子,那是福州一絕,唯一可以搭人的孔明燈,是專做孔明燈的孔明叔做的。」

「是嗎?如果有機會搭乘一次,該多好,我到老都會懷念的。」秦雨青嚮往得目不轉睛,希望在孔明燈上,可以忘記樂山別院的苦。

鄭明儼也決定不吝錢財,博美人歡顏。孔明燈落在湖邊后,鄭明儼就拉着秦雨青過去:「孔明叔,我們兩個來搭乘您這孔明燈。」說着便想踏上孔明燈。

孔明叔攔住他:「公子請慢,每人一兩銀子一刻鐘。」

鄭明儼摸摸快空蕩的袖口,想着:福州不愧是省府,就這麼玩一刻鐘也要一兩銀子。

孔明叔看出鄭明儼在吝惜錢,又看了一眼他旁邊的秦雨青,心中笑了:「這位公子,當初我年輕時,花了十幾兩銀子,為我心上人做了九隻大孔明燈,才贏得她的芳心呢。」

鄭明儼想想也是:只要雨青開心,銀子可以隨時賺。

於是鄭明儼豪氣地拿出二兩銀子:「孔明叔,說好一刻鐘,半柱香的時間都不能少。」這是鄭明儼這位公子哥第一次在外與人論斤兩。

「好,不過開燈之前要先問好,你兩可都會游泳潛泳?」孔明叔這話問得及其嚴肅。

鄭明儼想到自己和秦雨青在家中的樂山別院池中的水中擁吻,毫不猶豫地說:「那是我們的長項,不過這與乘坐孔明燈有何關係嗎?」

「會游泳就好,上燈吧,開燈了!」孔明叔吆喝着。

燈漸漸離開地面,離開湖邊,秦雨青覺得自己在漸漸上升,像是剛學會飛翔的雛鳥一樣興奮。

「孔明叔,你能想到這樣的生計,真不奈。」秦雨青誇讚:「不知將來我能否像你一樣,靠這孔明燈謀生?」

「三百六十行,行行有奧秘。我也是從小做孔明燈,沿街販賣,到現在頭髮白了,才完全掌握這平穩放飛孔明燈的技巧。我看你就踏實念書吧,我這行,辛苦着呢。」孔明叔勸秦雨青別做夢。

秦雨青卻在夢中挽住一朵白雲。

鄭明儼對載人孔明燈充滿好奇:「孔明叔,你剛才說你曾是製作並販賣孔明燈的商戶,如何想到這樣奇妙的載人孔明燈的主意呢?」

孔明叔自豪地炫耀着經歷:「這是一個西洋人教我的,據說在西洋,這個很流行,叫熱氣球。我在這個西洋人的指點下,多次試驗,才摸索出製作載人孔明燈的方法。我這燈,一次能再十人。」

「流傳千年的孔明燈,真不可小覷。不過孔明叔,說句心裏話,晚輩認為您這要價可不低啊。」鄭明儼有些抱怨。

孔明叔自我辯解:「公子,你以為這每人一兩銀子全歸我了嗎?交稅五錢,剩下五錢還得買柴油作燃料,這頭頂的篷子也要時常塗油修理。算下來就二成利潤,還沒扣除我這老頭的工錢呢。」

「看來我真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養家難。這次出來,見識不少啊。」鄭明儼感嘆,又問:「孔明叔,為何我們一直在湖泊上面飛著?」

孔明叔解釋:「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一有個閃失,掉落湖中,可游泳逃生。如果掉在地面,結果就不好說了。所以上燈前,我都會問客人會不會游泳。」

「孔明叔,你這載人燈還真有不少道理,與你閑聊也知道不少有趣的秘密,這二兩銀子,值了!」鄭明儼開心地說。

孔明叔一句話點醒他:「公子,你可別老是和我這半百的老頭子說話,就一刻鐘的時間,你和情人該說的情話要趕緊說啊。」

這話讓秦雨青又急又羞:「孔明叔你真會取笑人,我們兩個書生,拿來的情話嘛?」

「瞧,這姑娘,臉羞得像我的燈一樣紅,別騙我了。」孔明叔的蒼老笑聲響徹天空。

鄭明儼看着秦雨青被人逗得害羞的模樣真是別有一番韻味:「雨青,我們瞞不過就別瞞了。這也沒什麼不好意思的。」

遠離地面的秦雨青暫時忘卻了復仇,忘卻了地面上的鄭府,享受着飛翔的樂趣,低眉撅嘴說:「我可沒什麼情話,要說你自己說。」

這個撅嘴的樣子更令鄭明儼喜愛地將她攬入懷中:「雨青,如果沒有遇見你,我這輩子都不會有幸登上這美妙如你的載人孔明燈,更不會有「腳離俗世塵寰,手及青天白雲,翱翔雄鷹之惻,夢幻羽化成仙」的可望不可即的感覺。」

秦雨青轉身,背靠鄭明儼:「也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感覺,你自己慢慢感覺去吧。」

空中新鮮空氣將秦雨青的體香吹向鄭明儼,他毫無顧忌地呼吸著:「不管什麼感覺,只要有心上人在側,都是無與倫比的。雨青,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在飛?」

這下秦雨青猛地點頭:「像鳥兒一樣飛離地面,沒有人來抓我,打我,罵我,趕我。孔明叔,我們別降下去,好嗎?」

孔明叔沒說話,讓鄭明儼去回答這個做夢的姑娘。

鄭明儼疼惜地拍着她的臉:「雨青,你現在有我了,以前的擔憂,都不必擔心。」

「真的嗎?」秦雨青背靠鄭明儼,仰頭望他,鄭明儼正好親吻她的額頭一下,然後臉貼着她的青絲,慷慨激昂說:「雨青,你看這觸手可及的藍天白雲,必定聽得到我的聲音,我就對它們發誓:青天,白雲,我鄭明儼此生都會在秦雨青的身邊守護她,不讓她受丁點傷害,若我違此誓,任你們處置!」

秦雨青聽到鄭明儼的肺腑真言,感動之情難言,但她卻大聲喊:「青天,白雲,剛才鄭明儼為我秦雨青所作的誓言都不算,我不接受!你們也不必當真。」

鄭明儼不樂意了:「雨青,你說,為什麼否定我的誓言?我們不是說好相互摯愛的嗎?」

秦雨青深沉了:「明儼,我的爹娘也曾經相互發誓,許諾對方一生一世,卻在災禍中不情願地違逆了,都沒能兌現誓言。你的誓言一旦發出,就像是給自己戴上個手銬,你就要戴着這個手銬過一生。我爹娘就是戴着各自給自己的無形手銬,遺憾地度過了他們殘缺的一生。我不想你像他們一樣。」

「雨青,讓你流淚了。」鄭明儼心裏,秦雨青的淚珠美如蘭花露珠,而今在空中,那這淚滴就是觀音瓶仙水,真捨不得拭去。

秦雨青自己擦掉眼淚:「明儼,你我相互有心就可,誓言虛無縹緲,像雲朵一樣,就在眼前,卻怎樣都抓不住。我們不需誓言。」

鄭明儼感動的心,心潮澎湃,面對面看着心中至善至美的秦雨青,興起隨意賦詩一首:「

喜怒哀樂皆吾思,純心至善難捨棄。

一顰一笑總相宜,叫我如何不戀你。」

「明儼,你又在說什麼,欺負人家沒學問。」剛流淚過的秦雨青更嬌氣了。

鄭明儼沉淪在秦雨青的舉手投足,言辭神情中:「這一生寵你愛你都嫌不夠,怎麼會欺負你?剛才我的話,就是說喜歡你,你懂與不懂,都是喜歡你。雨青,你知道我此刻抱着你的心情嗎?」

「什麼啊,覺得我是小貓小兔嗎?」秦雨青問。

鄭明儼目光深邃朦朧:「我抱着你,似群山環抱着一輪湖水,清澈甘冽,碧波蕩漾的湖水。我們相互的愛意,就融入在這輪湖水中。我情願溺死在你這輪湖水裏,溺死在我們的愛里。」

鄭明儼本想讓念書少的秦雨青更懂他的心意,可秦雨青來不及反應,孔明叔卻笑得樂不可支:「今日這話說給我家那老太婆聽,保准她張嘴就笑。

秦雨青蹲下,坐在飛翔的孔明燈中,雙手抱膝,頭伏在上面:「明儼,你說話都不怕別人笑話嗎?」

「暢所欲言,無所遮掩,痛快,不怕別人笑話,」此時的鄭明儼,一派雄姿英發:「原來你這個落地而坐,抱膝埋頭的美人羞比詩詞中的半遮面的害羞更爽心,惹人疼。」

「不管你說什麼,不理你了。」秦雨青微微嘟起嘴笑。

鄭明儼把她扶起:「乘坐這難得的孔明燈怎麼可以蜷縮著,當然要站起來,俯瞰秦山綠水,熙攘人群,仰視藍天白雲,展翅雄鷹才對。」

兩人站起,觀賞了一遍無際地野,無盡蒼穹后,鄭明儼偷偷看了孔明叔一眼,孔明叔會意,忙說:「這燈里就你們兩人,沒有我。」

於是鄭明儼在空中擁吻他視如浣紗明珠的秦雨青,忘記了一切,只有她,僅此她而已。秦雨青沒有拒絕,不知為什麼,她自己也不知。復仇的心暫時淡了。

孔明叔在一旁自語:「雖說有點傷風化,但年輕的我、、、、、、算了,人不瘋狂枉青絲。」

夫妻和諧,祥睦的孔明叔,還翱翔於空中,是我來福州的奇遇。晚輩祈禱能借孔明叔的福氣與愛人攜手共老。」

「這個,口頭說是空,攜手共老,至少要到我這個年紀才能辨別真偽。」孔明叔教導他。

鄭明儼點頭回應:「孔明叔說得在理,晚輩當牢記在心。

隨着孔明燈的降落,秦雨青的心情逐漸變化,一落地,她感覺瞬間從浪漫的空中跌落到現實的地面:剛才我是怎麼了,與鄭明儼完全無虛話,難道真情流露?不對,我的復仇之路走到哪了?

「雨青,你好像有點不太舒服?」鄭明儼問。

「沒事,只是頭暈而已。」秦雨青簡短回答。

兩人告別孔明叔。老頭心裏念著:這小子對心上人是實在的真情實意,可這姑娘,對情郎,怎麼就不像我家老婆子當年對我那般呢?

真的不像,一點不一樣,因為秦雨青不是真愛鄭明儼的,她照自己的計劃:用光鄭明儼所帶的銀子,回到鄭家,那樣才可看到鄭飛黃的憤怒,然後繼續自己的復仇之路,用他們的苦難給我妹妹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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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世孽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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