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第六十七章

六十七

徐庚的話剛說出口,便發現眾人齊齊地轉頭盯着他看,玳珍只當他在玩笑,倒也沒覺得有什麼,瑞昌則當即就變了臉色,臉紅脖子粗地大聲吼道:「你……你說誰?誰是你家的人,怎麼胡亂說話呢?」

徐庚連忙致歉,笑着道:「對不起,是我一時口誤說錯了話,大家可別往心裏去。」他嘴裏說的是大家,眼睛卻朝玳珍看去,目光中帶着探究,偏偏玳珍根本就沒當回事,笑嘻嘻地一揮手,「你放心,我哪有這麼小氣。」

瑞昌嘴巴都快被她氣歪了,「敢情還是我多事。」

玳珍連忙上前挽住他的袖子,笑眯眯地哄道:「哎喲,知道你最關心我了,咱們倆可是親兄弟。」她擠了擠眼睛,一副我們倆才是自己人的表情,瑞昌果然是只順毛驢,立刻釋懷,哼道:「你知道就好。」

徐庚也知道自己行事不能太急躁,尤其是眼下又多了一個瑞昌的情況下,這一位簡直就是護姐狂魔,比瑞禾還要喪心病狂,完全無葯可解。對於幾乎從來沒有感受過手足之情的徐庚來說,辛家兄妹之間濃濃的愛護之情讓徐庚既羨慕又感動,對瑞昌偶爾一點點的無禮和失態自然不會放在心上。

可晚上瑞昌還是堅決地去找辛一來告了狀,背着玳珍說太子別有企圖。辛一來被他們兄弟倆念叨的次數多了,心裏頭多少生了些疑慮,再看看玳珍,早兩年還能說孩子年紀小,沒開竅不懂事兒,可現在玳珍已經算是大姑娘了吧,二十一世紀人小學生就談戀愛呢,十五歲的女孩子被人家惦記上一點也不奇怪。

不過,自家倆兒子一遇到玳珍的事就大驚小怪辛一來也是知道的,故依舊有些將信將疑,「真的?」

「比珍珠還真!」見辛一來的態度似有鬆動,瑞昌立刻激動地撲上來,「阿爹,您是沒瞧見太子看着阿珍的眼神兒,一看就不正常。他還我們家小三郎前,我們家小三郎后的,阿珍什麼時候成了他家的?我看他這就是在故意試探!而且,他對阿珍也太好了吧,有碗好吃的都不忘了給阿珍送過來,陛下對祖父算是寵信了,什麼時候做過這些……」

辛一來沉着臉不吭聲,心裏頭其實是有點信了,可是,兒女婚事,他一向不願意插太多的手,尤其是十五六歲的姑娘家最是叛逆的時候,他若出面攔著玳珍不讓她跟徐庚見面,原本沒什麼心思的玳珍說不定還會故意和他對着干。

「阿爹,阿爹……」瑞昌絮絮叨叨地說了半天,不見辛一來回應,不由得急道:「阿爹您怎麼也不回個話,您心裏頭到底怎麼想的?您可真不能不當回事兒,不然,阿珍被人騙走了,您到時候就哭去吧。」

辛一來嘆了口氣,「若是拋卻太子殿下的身份,他也算是個良配,人品性情我都信得過,長得也一表人才,尤其是還能包容阿珍。只可惜啊——」他手底下這兩個弟子,胡長錦老實憨厚,在數理一道頗有天賦,對他這個老師也是極為尊敬,而徐庚呢,腦子不算太好使,可難得的是一片赤誠之心,身為太子之尊卻沒有半點架子,若他不是太子就好了……

瑞昌撇嘴,「就算他不是太子,那也不能把阿珍嫁給他呀。」

「怎麼,他哪裏不好?」辛一來忍不住替徐庚說話啊。

「腦子不好使啊。」瑞昌理所當然地道:「玳珍都能騙他幾年,可不是腦子不好。阿珍要是嫁了他,以後也生個跟他一樣的蠢娃兒怎麼辦?」

「就你聰明!」辛一來一生氣,抓起桌子上的書就往瑞昌腦袋上敲,「人家這叫大智若愚。看看人家太子殿下這幾年政績,滿朝上下誰不誇他,你自個兒的那點只能叫小聰明。多背了幾本書了不起了,還敢瞧不起人家,看老子怎麼打你。」

瑞昌一邊躲來躲去,一邊大聲辯解,「那算什麼政績,還不多是您做出來的。」

「你再說一句,老子打死你。」

原本是來告狀的,結果一不小心就偏了題,害得自己被打了一頓,瑞昌委屈得想哭,晚上睡在帳篷里咬着被子詛咒了徐庚一晚上。

當然,瑞昌的委屈也不算完全白受,他的付出多少還是有點用的,辛一來這天晚上就沒怎麼睡好,翻來覆去都在想這件大事,糾結得整整一晚上。家裏的幾個孩子一向懂事,這些年來幾乎就沒讓他操過心,可玳珍到底不一樣,女孩子嘛,嫁人可是件大事,若是許給尋常人家,萬一受了委屈他還能打上門去替女兒主持公道,可真要進了宮,那可就不是他能說了算的。

辛一來越想心裏頭就越是亂成一團麻,要是真被瑞禾瑞昌兄弟倆說中了,徐庚一門心思非要娶玳珍,到時候怎麼辦?要不,趕緊把玳珍的婚事定下來?可這一時半會兒,他要去哪裏找個合適的對象?總不能隨便把玳珍給嫁了吧!

就這麼琢磨了一晚上,辛一來終於決定去找徐庚攤牌,太子殿下對他一向禮遇有加,應該不會這麼不講道理把。

隊伍在避暑山莊歇下,徐庚特意叮囑下面的人給辛家準備了一個環境清幽又離得近的院子,才剛吩咐下去,一會兒就聽金子說辛一來求見,徐庚連忙起身相迎,見了他便道:「真是巧了,我正準備讓下人請先生過來有要是相商,沒想到先生竟自己到了。」

辛一來見他似乎說公事,便暫且將來意壓下,正色問:「不知太子殿下召見微臣有何要事?」

「你看看這個。」徐庚從抽屜中取出一張小紙條遞給他,又道:「我在徐隆身邊放了幾個人,這是那邊送出來的消息。」

一聽說事關二皇子,辛一來頓時精神一振,雖說二皇子和謝家一派這兩年頗為安分,可辛一來不會天真地認為他們早已放棄了奪嫡之路,私底下還不知在醞釀什麼大陰謀呢,而今聽得徐庚提起,辛一來感覺另一隻靴子終於落了下來。

展開紙條,上頭赫然寫着一行小字,「謝家欲反,謀刺太子,山莊內請萬分小心。」

辛一來淡然地將紙條收好,搖頭笑道:「殿下的人都近了二皇子的身,還愁他們造反?怕他們不肯造反才是。」

徐庚沉吟半晌,緩緩道:「不瞞先生說,我對老二和謝家確實恨之入骨,有誅殺之心,這幾年一直沒有動作卻是看在父皇的面子上。就算老二有謀逆之心,可畢竟是父皇的骨血,便是為了父皇,我也不能狠下殺手,讓父皇心痛。」

辛一來不知他這話到底是真是假,只笑笑着附和道:「殿下仁義孝順,乃萬民之福。」

徐庚輕笑,「先生心中是否也覺得我言不由衷,嘴裏說得冠冕堂皇,心裏頭卻恨不得立刻要了他們的命?」

「微臣不敢。」

「先生不必拘謹。」徐庚道:「若換了我是你,恐怕也是這麼想的。世間人都說天家無親情,我以前也是這麼想的,可父皇與我卻同尋常父子一般,關心愛護、無微不至。說句不好聽的,我與幾個兄弟沒什麼手足之情,可父皇卻是我的天地一般。若是知道老二謀逆,父皇必然痛心疾首,說不定還會心疾複發,老二自取死路,我卻不能讓父皇因此失望痛心。」

辛一來總算有點明白了,但愈發地頭疼,「殿下,您的意思是,讓二皇子與謝家成不了事?」

徐庚點頭,「他手底下沒什麼人,想要成事必然要藉助謝家之力。謝家那點人我早就已經摸得清清楚楚了,正派人盯着呢,只要他們稍有動靜立刻就能知道。到時候還請先生幫忙牽制一番,只要他們不闖進避暑山莊,不要驚著父皇和朝臣們就好。」

辛一來苦笑,「殿下您這是找錯了人吧,微沉掌管的是工部,您這事兒得去叫我那親家來。」

「霍指揮使掌管京城防護,輕易不得出京。」

辛一來都快笑哭了,「微臣若是沒記錯的話,隨行的還有京畿營近兩萬大軍,有這麼多能征善戰的將士們守衛陛下和太子殿下,就不用微臣這手無縛雞之力的小文官出來幫倒忙了吧。」

「昨兒剛接到的密信,送往西北大營的一批炮火被劫了。」

「什麼,這不可能!」辛一來立刻跳了起來,「我怎麼一點消息也沒聽說?再說了,押運炮火是如何機密重要的事,消息怎麼會外泄?而且押運炮火的軍士都配備有最好的武器裝備,等閑幾百上千人也近不了身,怎麼可能被劫走……」這可是會出大事的呀!

他就說這混賬小子怎麼會叫他來管這事兒呢,敢情是讓他來堵炮火眼的,良心真是大大地壞!

徐庚見辛一來都快發飆了,連忙又道:「先生別太着急,那個……說被劫走不怎麼貼切,應該說是被偷走的。大炮太重,他們也運不動,攏共偷走了兩顆炮彈——」見辛一來面色有異,徐庚知趣地立刻閉嘴。

「有件事微臣要向殿下請罪。」辛一來忽然話鋒一轉,正色朝徐庚跪地行禮,徐庚不知道他到底在搞什麼鬼,嚇得連話都說不完整了,「什……什麼,先生快快請起,有什麼事兒好好說就是,何必行此大禮。」

「微臣之女女扮男裝與殿下相交,實乃欺君之罪,請殿下責罰。」

徐庚心裏頭一咯噔,好好的為什麼突然會提起玳珍,辛先生這是什麼意思?他腦子裏一時間天人交戰,各種各樣的念頭都冒了出來,一顆心沉到了谷地,生怕辛一來下一句就是讓他以後離玳珍遠點。

「請殿下責罰——」見徐庚半天沒反應,辛一來又提高嗓子說了一遍,徐庚這才猛地回過神來,連忙壓下千頭萬緒,趕緊將辛一來扶了起身,僵著臉笑道:「不過些許玩笑之事,先生不必放在心上。」

辛一來見他的態度,立刻猜到徐庚已經知道了玳珍的女兒身份,愈發地肯定了兩個兒子的猜測。這可真是——他心一橫,牙一咬,索性開門見山地道:「微臣有個問題不知當問不當問。」

不當問的就別問了唄,徐庚心裏想,可又不敢真說出口,支支吾吾了半天,終於還是違心地道:「先生但講無妨」

「不知殿下對小女是否有愛慕之意?」辛一來綳著臉一本正經地問。

徐庚幸好沒喝水,不然一準兒噴他一臉。這種事不是應該拐彎抹角,旁敲側擊,特別委婉地問嗎,怎麼能這麼直白?徐庚簡直都不知道該怎麼回。

可是,他敢不回答么?

於是,又支吾了半天,徐庚到底還是紅著臉「嗯」了一聲,想了想又扭扭捏捏地紅著臉小聲道:「我……對阿珍是真心的,還望先生成全。」他兩輩子加在一起才第一次喜歡一個人,在鴻嘉帝面前還勉強撐得住,可一對着未來岳父就一點底氣都沒了,說起話來就跟蚊子似的嗡嗡嗡。

只可惜辛一來並不吃他這一套,想也不想就回絕,「恐怕要讓殿下失望了。」

「為什麼?」徐庚頓時就急了,「先生不答應,可是擔心我會苛待阿珍?您儘管放心,我一定會一心一意地待她,絕不讓她受半點委屈。」

辛一來始終搖頭,「殿下,微臣的性子您也是知道的,家裏頭就這麼一個女兒,倒比幾個兒子加起來還要費心。我也不圖別的,什麼榮華富貴通通都是虛的,家裏頭什麼給不了她,我也不圖別的,可就盼著這孩子能過得舒心。宮裏頭是什麼個情況殿下您再清楚不過了,阿珍那孩子看似聰明,卻是個沒心眼的,進了宮哪裏還有一天的安生日子。」

徐庚垂首不語。他也不知道該怎麼回,可讓他如此放棄,徐庚的心中到底不甘。半晌后,他終於沙啞著嗓子回復道:「我明白先生的顧慮,換了我是你,恐怕也是一樣的心情。但凡是心疼孩子的,誰願意把人往宮裏送。眼下我只求先生一件事,阿珍還小,求您別急着給她定親。至於我這邊,若是不把宮裏頭的魑魅魍魎收拾乾淨,也不敢去向府上提親。」

辛一來還待再說,徐庚又打斷道:「我與阿珍的事早與父皇報備過,父皇也應承我並不逼着我納側,所以先生不必擔心我日後登基廣納後宮。我相中了阿珍,這輩子只想跟她一個人過……」

「這個……殿下您也……那個……」辛一來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對於徐庚的話,辛一來也不是不信,起碼眼下他說這話的時候的確是真情實意,可問題是人總會變的,婚姻還有七年之癢呢,過個幾年十幾年,那會兒的心情可就不一樣了。喜歡的時候是真的,將來不喜歡的時候也是真的,到時候玳珍怎麼辦?

「殿下一片赤誠,微臣很是感動。」辛一來一臉受寵若驚地道:「阿珍能讓您如此看重,也是她的福氣,可是——」

「可是什麼?」

辛一來小心翼翼地瞟了一眼徐庚的神色,慢條斯理地道:「微臣說句實話殿下您可別生氣,我們家阿珍對殿下恐怕沒有什麼別的心思呢。」玳珍那丫頭根本就把徐庚當做兄弟,一點男女之情都沒有,徐庚根本就是單相思。

徐庚雖然早就知道這一點,可被辛一來這麼一提醒,依舊受到了不小的打擊,神情頓時蔫了下來。

辛一來想了想,決定暫時把這事兒給擱置起來,反正徐庚都發了話了,要先把宮裏頭收拾乾淨,可宮裏還有個太后在,有她在一日,這皇宮裏就不可能風平浪靜。辛一來決定,一定要趁著這時候給玳珍找個好人家,只要玳珍相中合適的少年郎,徐庚到時候說什麼都沒用了。

於是辛一來又乾脆利索地轉移話題,「殿下剛剛說什麼來着?那批火炮炮彈被偷了?這事兒吧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那倆炮彈加起來也沒多大重量,若是謝家要謀逆,這玩意兒起不了什麼大作用。不過若是有人想要刺殺您,這恐怕就有點麻煩了。」

徐庚有點跟不上辛一來的節奏,明顯噎了一下,苦笑着回道:「怎麼個麻煩法?」

「您不能隨便出門。」辛一來道:「微臣估摸著謝家手底下應該也沒什麼擅長炮火技藝的工匠,不然也不至於連個炸藥也要從炮彈里偷。不過,若是提前在殿下必經之路上設好埋伏,這玩意兒一爆開,非死即傷。山莊幾大殿裏都有侍衛層層把守,謝家的人就算能混進來,也沒有辦法在重重戒備之下設伏,唯有將您引出門。」

徐庚苦笑:「可我也不能因此就完全不出門吶。」七日之後便是狩獵大會,他怎麼能不出席。

「那您就多帶些人,盡量別往偏僻地方鑽。」

辛一來仔細叮囑了一番,爾後才告辭離開,臉色正常得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徐庚心中惴惴不安,總覺得辛一來好像在憋着什麼大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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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化的皇帝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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