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六十四 精分

陰暗的地下大廳內，幾簇熒光幽幽亮着。

冷如冰的玉床上，葉無聲安靜地躺着。

凌淵撫摸著葉無聲胸前的傷口，如耳語呢喃一般溫柔道：「無聲你又跑了，從我身邊離開……連身體都扔下了。總是喜歡和我抓迷藏，沒關係，既然你喜歡我就陪着你，很快，我就會把你找回來的。」

凌淵低頭吻了吻葉無聲沒有波動的心口，而後俯首將側臉貼在葉無聲白皙的皮膚上，彷彿在聽葉無聲沒有心跳的心跳聲一樣，閉着眼睛似睡非睡。

·

章逸回到家裏，遠遠地看到他父親和義父一臉凝重地不知在商量什麼，遠遠地只聽到大海撈針之類的辭彙。

看到章逸回來，兩人停下了聊天朝章逸招招手。

章逸：「爸，義父。」

章逸爸皺眉訓道：「你的傷勢還沒好，你義父不是讓你在家休養么，怎麼跑出去了？」

章逸：「我這不是聽說我懷疑的那人去上學了么，所以就趕去看看。對了義父，我那個同學好好的，也沒有被反噬的跡象，這是不是說明兇手不是他？」

義父點頭：「若他是兇手，定會被反噬所傷，那小鬼已成氣候，受反噬者幾乎必死無疑。」

聽說俞昊應該不是害他的人，章逸還挺高興的，可是這下就難辦了。

「那兇手會是誰呢？我感覺我這麼好的性子，最近被氣得想要殺我的也就他一個了吧，而且還是我前天剛狠狠得罪過他，轉頭就被小鬼襲擊，怎麼看他都是兇手的樣子。」

義父聞言沉吟道：「也許，他是個能扛過反噬的高人。」

章逸頓時大笑：「高人，哈，那傢伙軟弱的要死，平時被欺負都躲起來哭得娘兮兮的，可沒有一點高人相。哦不對，他今天倒是奇奇怪怪的，說起來還真有點高人風采。」

章逸說者無心，章逸的義父聽得卻有些上心了：「怎麼個奇怪法？……是不是，像突然換了一個人一樣？」

章逸爸聞言也看了過來。

不明白義父怎麼會突然這麼問，章逸「啊？」了一聲，回憶起今天和那人的說話和相處，以及以前的諸般情形，本來還沒留神，這下卻真的像是發現了不對。

不過看着義父和父親突然變得嚴肅起來的臉，章逸話到嘴邊卻變成了打哈哈：「也沒有吧，大概是被欺負的狠了，終於知道反抗了，其他還是原來那樣，喜歡寫黃色小說，上課還在看黃色小說，哈哈，思想特別骯髒的一個人。」

「黃色小說？」一身長袍作風古舊的章逸義父，就像是從哪個深山角嘎啦里冒出來的，還真不懂這些不直白的辭彙。

「啊，就是男男女女的滾床單妖精打架嘛，會詳細描寫過程的就叫黃色小說，比如師父你珍藏般的金瓶梅~」章逸給義父飛了個你懂我也懂的小眼神。

義父清咳一聲：「你傷勢未愈，早點回去休息。」說罷，轉身和瞪了章逸一眼的章逸爸離開。

章逸看着兩人的背影走遠，皺着眉，眼睛慢慢眯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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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交車上，俞昊在遊說葉無聲幫他殺人報仇。

俞昊解釋道：【那什麼，我其實會些黑客技巧。我看你挺喜歡《天罰仙尊》的，那你也知道這文是個坑吧？不過凌淵大神曾說過，他坑是因為他愛人覺得他這文寫得黑暗三觀不正，所以他才不更了。只是他這文的存稿，卻是早就完結了，只是沒有發到網上而已。所以，如果你想要看《天罰仙尊》的結尾的話，我可以幫你去搜索凌淵大神的電腦，我們同一個編輯組待過，雖然他已經很久不寫文了，但我對他也是很了解的。】

從一個外人口中聽說他對自己一向孤僻的前男友很了解什麼的，葉無聲覺得心情有點莫名的複雜，不過現在的主要問題是：「你覺得……我會為了一本書的結尾，去幫你殺人？」

俞昊被葉無聲反問的有些羞愧：【對……對不起，小西也不幫我了，我想報仇卻不知道該怎麼辦，而且我也不知道有什麼別的能和你交換的。】

「我借用了你的身體，你的一般要求我不會拒絕，不過殺人這個，還是過了點……」說着，葉無聲懷疑道，「也許其中有什麼誤會？我看章逸那孩子的面相，不像個窮凶極惡的歹人。」

俞昊憤世嫉俗地呵呵道：【他是不窮凶極惡，作弄我對於他來說，就跟故意捏死一隻蟲子一樣，捏死蟲子怎麼能算窮凶極惡呢？只是個不值一提的玩笑。】

葉無聲見俞昊對章逸的成見很大，也沒有繼續勸說，畢竟他對兩人都不太了解。

雖然葉無聲挺想知道天罰仙尊的結尾，但是他也不願意隨便出手殺人，沾染因果。

公交車到站。

葉無聲走進小區的時候，感到自己家的窗戶那裏似乎有人在看自己，抬頭望去卻見那邊拉上了窗帘，大概是俞昊的媽媽回來了吧。

葉無聲上樓梯回家，剛到門口，就感覺裏頭有人，人還不少，狀態有點奇怪，似乎在刻意裝作安靜的樣子。

葉無聲問：「俞昊，你媽媽通常幾點回家？」

【還早，10點后吧，她坐車遠。】俞昊悶悶不樂地道。

「看樣子你又有麻煩了。」葉無聲掏出鑰匙開門。

吱呀，門后像是帶動了陳舊的空氣一般，明明清早才離開的屋子，卻彷彿良久沒有住人了。

屋內一片狼藉，電視機等大件被掀倒砸碎，桌上沒吃完的早餐彷彿腐朽一般生出霉斑，所有窗帘都被拉得緊緊的，天還沒黑，屋內卻昏昏暗暗入了夜，不知道哪裏傳來小孩嬉笑的聲音，熟悉的皮球聲碰碰地響起，一忽兒這裏，一忽兒那裏，好像小孩子在到處跑着玩鬧一樣。

俞昊見狀大驚：【天！我媽會打死我的。】不過隨即他看到葉無聲，整個人就淡定了很多。

靠在葉無聲身後，俞昊似乎獲得了勇氣，氣憤地喊道：【小西，你給我出來，你作弄我還不夠，為何要在家裏搗亂！？】

嘻嘻……哈哈……

「應該不是它。」葉無聲按了燈的開關，剛剛的那些灰暗彷彿褪色一般消失，小孩子嬉笑的聲音戛然而止，早晨葉無聲在俞昊房間看到過的皮球，咕嚕嚕滾到腳下。

燈光下，沒了剛剛那股陳腐的氣息，只是滿地的狼藉還在，房間地面上零散地躺着幾個神志不清不楚的人，胡亂地在地上扒拉着什麼，彷彿在匍匐前進一般。

被燈光所激，這些神志混亂的人從幻覺中驚醒。

一個口中還在說着「鬼……鬼……」的人，兩眼焦距對準了葉無聲，驀地嚇得一哆嗦，虛張聲勢喝道：「俞昊，剛剛是你小子搞的鬼！？」

聽到他的聲音，其他幾個還一臉惶恐的人，也彷彿受驚得兔子一下跳將起來。

【是他們！是那幾個混蛋！！該死的章逸，學校里裝模作樣不計前嫌的樣子，轉頭又要來害我！】看到偷偷摸摸的那幾個人，俞昊氣得眼睛都紅了，要不是還活着的肉身聯繫，真是分分鐘要變厲鬼的節奏。

葉無聲看看地上明顯受驚的幾人，然後又看看地上被打碎的東西中，一些明顯不屬於這個家的高檔攝錄工具，臉色也冷了下來，看着幾人道：「誰讓你們來的？」

被問話的那人似乎被小鬼鬧得有點怕了葉無聲，結巴道：「你、你得罪我們老大，不主動退學還敢跑回學校，老大看見你就生氣，這可怪不得我們。」

【章逸！章逸！！我要殺了他，我一定要殺了他！】俞昊發瘋地在原地轉圈圈，如果章逸現在出現，俞昊都能上去活撕了他。

葉無聲：「把你們老大的電話號碼給我。」

幾人頓時面面相覷，沒有動作。

葉無聲冷著臉道：「立刻！不然我就讓小鬼出來，繼續陪你們玩。」

幾人頓時嚇得一哆嗦，最後推了一個人來，報上了一串數字。

葉無聲也不客氣，直接撥打了電話。

【喂~？】

葉無聲看着低着頭心虛的幾人講電話：「章逸？我是俞昊。」

真·俞昊在一邊聽到章逸的聲音，咬牙切齒道：【果然是他，這個敗類！】

【你怎麼有我電話？】

葉無聲開門見山地問道：「給我你號碼的人說，你討厭我回學校上課，讓人來□□我，拍小視頻？」

聽了葉無聲的話，給葉無聲號碼的幾人頓時有點尷尬。

【你在說什麼亂七八糟的？你又不是個女的怎麼輪你啊，哦對了！你那小黃文上寫的，是用……菊花？】章逸語氣飄渺的嘖了一聲，一秒將話題帶偏。

真·俞昊·遊魂，氣得臉都紅了。

葉無聲毫無波動地道：「廢話少說，是不是你？如果你承認，那我接下來就要找你麻煩了。」借宿費還是要付的。

真·俞昊感動地看着葉無聲，又往他身邊蹭了蹭。

【就你還找我麻煩……】章逸說着說着幾乎笑了，可是笑了不到半秒就卡殼，神神秘秘地好像遮著掩著般來了一句，【你不是俞昊對吧？你是附在他身上的鬼魂？】

葉無聲皺眉，似乎瞬間感應到了什麼古怪的聯繫，頓了半秒道：「既然你發現了，我就告訴你吧，我確實不是原來的俞昊……我是俞昊精神壓力過大之下，分裂出的第二人格。」

【啊？】電話那邊正期待着的章逸，頓時一臉懵逼。

真·俞昊看着一臉嚴肅地說着謊的葉無聲，滿頭黑線。

【算了，我管你是不是人格分裂呢。你剛說的那幾人是誰？告訴我名字，我明兒幫你沉江去。雖然喜歡打我名號的人還挺多的，我也不怎麼在意，不過強姦犯這名頭還是太噁心了，我本人特別鄙視強姦犯。】章逸語氣涼涼地道。

葉無聲聽到章逸問他人是誰，就直接開了免提。除了俞昊第一個跳出來大叫【他說謊】，其他那幾個給葉無聲號碼的人都嚇趴了下來。

「老大，老大，這，我們真不知道你特別忌諱這個啊，我們本意是好的，想順便幫你出出氣！」

「是啊老大，是衛曉叫我們這麼乾的，他特別厭惡俞昊，又不想髒了自己的名聲，就交代到我們這裏了。他還說老大你一向不在意這個，所以要求我們打你名號。不關我們的事啊老大！」

電話那頭的章逸摸摸下巴：【衛曉？原來是那小子啊，還真看不出來這麼陰狠。】

葉無聲也想起了早晨那個清泠泠地說着俞昊不退學他就不回校的少年。

俞昊聽到衛曉的名字，被打擊的整條魂都蔫了，想說不可能，但是想到衛曉對自己的態度，尤其是知道自己用他的名字胡亂意淫時的憤怒……俞昊捂住了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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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格分裂……」章逸的義父喃喃自語了下，隨即將新的命令發佈下去，「交代下去，注意德仁中學一個叫俞昊的人，其他人繼續尋找，用普及精神病知識免費提供治療的借口，用有獎舉報，誘惑人自行上告最近一段時間他們身邊性格大變與往常不同的人。」

「是，堂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