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5 完美大結局

205 完美大結局

「娘…」出了皇城,回到國公府的馬車上,謝瑩華便忍不住拉住母親方氏的手,臉上流露出深深的不安。

方氏緊緊地握著女兒的手,努力的平復著心情。「瑩姐兒別擔心。娘就算是冒着得罪太妃娘娘的危險,也要替你爭一回。」

「娘,都是女兒不孝,連累了您…」謝瑩華直到此刻,才真正體會到低人一等的心酸和無奈。以前在國公府受到的不公待遇,倒顯得微不足道。

「咱們也別太悲觀了…太妃娘娘不也沒說什麼,或許是我們自個兒想多了。」方氏臉色縱然難看,卻一直試圖安撫著女兒的情緒。

為母則強,方氏並不後悔。

謝瑩華點點頭,將心底的濃濃不安強壓制下去,努力擠出一絲笑容來。「娘,我沒事,您不用替女兒擔心。」

方氏如何能看不出她是在佯裝堅強,將她攬入自己的懷中。「娘就你這麼一個女兒,絕不會讓你受半點兒委屈。」

母女二人許久沒說話,直到馬車外傳來謝悅華那滿是抱怨的話語和憤憤不平的咒罵。方氏聽到那指桑罵槐的謾罵,不由皺起了眉頭。正待出去讓她閉嘴,卻是被謝瑩華一把拉住。「她這般無理取鬧,分明就是自貶身份,娘何必理會。儘管說教兩句是為了她好,可人家未必就肯領情。」

「可好歹是我帶出府的,萬一有個差池,怎麼向國公爺交代?」三夫人方氏的確不喜歡這個庶出的侄女,可也不能拂了國公爺的面子。「一筆寫不出兩個謝字,她在外頭丟臉,就等於謝家丟臉。」

謝瑩華如何不知道這個道理,只是謝悅華那性子,可不是說上她幾句就會乖乖受教的主兒。而且,有二房的先例在前,她倒是不怕謝悅華破罐子破摔。「娘,長房丟臉的事情何止這一次?可您瞧,二房不也照樣風風光光的,無人敢在背後亂嚼舌根。清者自清,咱們三房還是別去淌長房的渾水。」

方氏沒想到女兒竟然說出這樣一番話出來,嘴巴張了張,卻始終說不出一句反駁的話來。

「娘,再有兩個月,咱們就要離開京城去父親的任上了。您管的了一時,卻管不了一世。您吶,就多學學二伯母,做個甩手掌柜得了,免得吃力不討好。」謝瑩華跟謝榮華走得近了,這說話的語氣和口吻都變得有幾分相似。

方氏驚訝的望着一向不怎麼開口說話的女兒,心裏又是高興又是難過。高興的是,女兒總算是長大了,明白事理了。可難過的是,這種成長卻是迫於無奈成長起來的。因為她這個無能的母親,女兒才不能像別家的千金小姐那樣撒嬌賣乖,小小年紀都要考慮許多事情。

「娘啊…船到橋頭自然直,如今想太多也是白費,索性就別再想了。」謝瑩華這麼一勸,方氏立刻含着淚光點了點頭,不想再浪費女兒的一片苦心。

「夫人,可以啟程了么?」馬車外,謝悅華見方氏母女根本沒有搭理她的意思,只得忿忿的跺了跺腳,一頭鑽進了後面一輛馬車之中。車把式這才輕輕地敲了敲馬車車廂,帶着幾分敬意詢問道。

方氏拿起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淚痕,沉聲道:「回府。」

雍和宮

德太妃宣方氏和謝瑩華姐妹倆進宮的消息,自然也毫無意外的傳到了謝榮華的耳朵里。謝榮華一直巴巴的數着手指頭,覺得這坐蓐的一個月比起往日的一年還要長。聽說方氏母女進了宮,不由生出幾分嚮往來。

因為怕人打攪了她的清凈,所以這一個月來,沒有任何人敢冒着被皇上申斥的風險往雍和宮遞牌子。謝榮華耳根子是清凈了,可整日足不出戶,腳不沾地的,這種日子也很難熬。「可知道太妃娘娘傳召,究竟所為何事?」

「回娘娘的話,說是太妃娘娘想念娘家人了,故而向太後娘娘求了恩典。」因為紅妝出宮辦事去了,所以這些普通的宮女只能打探到最淺顯的一些消息,並不知道她們私底下都聊了些什麼。

謝榮華單手支著下巴,揮了揮手,讓她出去了。「唉,不知道紅妝那丫頭什麼時候能回來…」

「紅妝不過是出宮去公主府送東西,來回頂多三個時辰。」紅綢見主子那嘟著嘴的撒嬌姿態,忍不住掩嘴笑了。

謝榮華重新換了個舒服的姿勢,覺得腰背都快要麻木的不是自個兒的了。不過提到公主府,她又不免要多問上兩句。「聽說前些日子有人去傅府提親了?」

這事兒,也不是什麼秘密了,鬧得滿城皆知,紅綢自然也是聽所了。「可不是呢…傅家雖然敗落了,可傅家姑娘蒙皇恩有個貞靜鄉君的封號,又有着才名在外,那些殷實卻沒有功名在身的人家自然就打上了主意。」

謝榮華對傅嫣然沒任何的好感,要不是怕她跟大哥藕斷絲連的,她才懶得過問這些微不足道的事情。「大公子呢,聽說了這個消息,可有什麼反應?」

紅綢就知道主子的關注點不在那位貞靜鄉君的身上,早就有所準備,故而主子一問,她就能接得上話。「大公子這些時日跟着老爺在御林軍歷練,忙得腳不沾地的,哪裏有閑工夫理會這些小事。」

「你的意思是,大公子尚不知道這個消息?」謝榮華挑了挑眉,神色中帶了一絲玩味。

紅綢哪裏知道謝榮華心裏所想,只得老老實實的答道:「您也知道公主的性子,怕是不會主動將這個消息告知大

主動將這個消息告知大公子的。」

「這倒是。」謝榮華對母親的脾性了如指掌,知道她也很不喜這個傅嫣然,肯定不願意讓兒子再為了這個女子而傷神。

經過上一次的事情,謝卿洛雖然已經明確的表明了態度,心中的那一丁點兒憐香惜玉也全都轉為了對家人的愧疚。可保不齊有些不要臉的,三番兩次的找上門來。於是朝着紅綢招了招手,低聲吩咐了幾句。

公主府

「這位姑娘,我都說了,我們家大公子在宮裏當差尚未回府,你還是改日再來吧。」負責守門的小廝見這個叫紅錦的姑娘又來了,額角都一陣突突的跳,恨不得立馬將門給關上,來個眼不見心不煩。可若真的這麼做了,指不定外頭怎麼編排公主府盛氣凌人呢。故而,只能硬著頭皮應付著。

紅錦雖然被傅嫣然給送走了,可到底還是不甘心。她的模樣並不算出眾,又是個鄉下丫頭出身,沒什麼擅長的技藝在身,京城的權貴人家根本就看不上她。故而,被牙婆領着去了好幾座府邸,都沒留下她。

想到在公主府的那些錦衣玉食的日子,她怎麼都無法忘記。所以她前思後想,千方百計想要再重新回到傅嫣然的身邊服侍。但傅嫣然自從回到傅府,就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她根本就見不到人,更別提回到她身邊伺候了。

「必須得想個法子,見到大公子才行…」紅錦見看門人不讓她進去,只得另想他法。她就不信了,會一直見不到謝大公子。

只要見到了她,她一定要將姑娘被人求娶的消息透露給他。以他對姑娘的重視,還不衝去傅府阻攔?

只是,她打着如意算盤,將公主的心思也料准了,千算萬算,卻沒算到謝卿洛的決心。所以,當謝卿洛打馬回府的那一刻,紅錦不要命的上去糾纏,自以為是的說出那樣的一番話來時,謝卿洛的回答卻給了她當頭一棒。

「傅姑娘能夠覓得良緣,可喜可賀。」

紅錦驚愕的張著嘴,預料中的震驚和衝動都沒有見到,見到的只有那一臉的平靜和毫無感情的這麼一句話。

「大公子…你…」

謝卿洛根本就沒工夫搭理,從馬背上翻身而下,將手裏的韁繩往隨身小廝手裏一丟,就大踏步的踏進了門檻。

紅錦愣了好一會兒,才匆匆的追上去。只是,那些守門的無論如何是不敢讓她進去的,便飛快的將門給掩上了。

「大公子…姑娘對您情深一片,難道您就這樣眼睜睜的看着姑娘嫁給別人?大公子…」紅錦的力氣再大,也大不過身強力壯的男子,無計可施之下,只得抬高聲音,大聲的喊叫起來。

謝卿洛不悅的蹙起眉頭,沒想到她竟會說出這種話來。「來人,將她的嘴堵了,送回傅府。警告他們,若是連個丫鬟都看不好,就別怪我們不客氣,直接將她送去官府處置。還有,若是再讓本公子見到她,你們的差事就不用當了。」

守門的小廝戰戰兢兢的連連點頭稱是,心裏對那個紅錦也是恨透了。

若因為她而丟了差事,到時候該找誰去伸冤?於是,幾個人直接抄起手裏的棍子,將人給驅離了朱雀大街。

紅錦還想大喊大叫,卻被看門的小廝搶先一步塞了塊布團在她的嘴裏,並警告道:「你若是再胡言亂語,詆毀大公子的聲譽,可別怪我們不客氣!詆毀皇親國戚,那可是重罪。別以為你是傅府的丫鬟,就能為所欲為!」

「就是。當初大公子就不該救下你家姑娘,也省得被糾纏。」

幾個人合力,將她扭送到傅府,並將謝卿洛的意思轉達了一遍。傅府的守門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一頭霧水。「我們府上,根本就沒有一個叫紅錦的丫頭,二位是不是弄錯了?」

公主府的小廝皆是一怔,說道:「她不是鄉君跟前服侍的嗎?否則,又怎麼會口口聲聲替她家主子鳴不平!」

「咱們府上,真沒一個叫紅錦的丫鬟。」

「咱們姑娘身邊的四個丫鬟兩個婆子,我們都認識,你們肯定是搞錯了!」

雙方僵持不下,只得通報到傅嫣然那裏。

傅嫣然聽到紅錦這個名字,眉頭就不自覺的蹙了起來。「你說,她是被公主府的人送過來的?」

「是。」新買來的兩個丫鬟都低垂著腦袋,人看起來十分老實。

傅嫣然如今都不用去證實,也知道那人必定就是跟了她半年的丫鬟紅錦。更令人頭疼的是,她居然還打着自己的名號去公主府鬧事,是可忍孰不可忍。看來,上次的處罰還是太輕了。若是再縱容下去,怕是要惹出更大的禍事來。「派人去門房傳個話,就說她並非傅府的丫鬟。要送官就送官,與我們不相干。」

兩個丫鬟對視了一眼,便匆匆的福身告退。

公主府的兩個小廝在門口等了許久,終於見到兩個丫鬟從角門走了出來。當聽聞這紅錦當真不是傅府中人時,他們二人便有些為難。

「張三,你先在此等候,我這就回去問問大公子的意思。」李順望了望傅府門口那塊不怎麼起眼的牌匾,最終決定回去請示。

張三點了點頭,便將紅錦拉到一旁的樹蔭下,一邊用衣袖當扇子扇著,一邊緊緊地盯着,生怕一個不小心就讓人給跑了。

紅錦僵硬的蹲在地上,似乎還未從方才的打擊中回過神來。

姑娘居然不認她這個丫鬟,還說要將她送官!那她冒着得罪權貴的危險,為她做的這些,都算什麼?!

「有些人啊,還真是膽大妄為!冒充官家丫鬟也就罷了,還自不量力的想要抹黑我家公子爺,真是不知死活!」張三見李順許久未回來,嘴巴子閑得厲害,便忍不住數落起蹲在地上悶不吭聲的紅錦來。「我們大公子,可是皇家公主的嫡長子,當今皇後娘娘的兄長,將來要迎娶的又是常寧侯世子的嫡親妹妹,他的清白豈是你能夠隨意玷污的…」

紅錦低垂著頭,仍舊渾渾噩噩的,彷彿沒聽見他的話似的。

張三猶如一拳頭打在棉花上,頓時覺得很是無趣,於是悻悻的閉了嘴。剛好此時,李順便趕着輛馬車回來了。

「大公子有什麼吩咐?」張三這才站起身來,拍了拍屁股,迎了上去。

李順瞥了地上的紅錦一眼,從馬車上跳了下來。「大公子說了,既然不是傅家的丫鬟,那就直接送官府去。」

聽到官府二字,紅錦總算是回了神。不知道用什麼法子將嘴裏的布團給吐了出來,掙扎著喊道:「不…我不要去官府…」

就如大人哄小孩的話一樣,說豺狼來了,必定會止住啼哭。對於平民百姓來說,官府就像那豺狼一樣讓人生畏。

「這可由不得你!」李順冷冷的啐了一口,喝止了她。

「姑娘,姑娘救命啊…」到了這會兒,紅錦總算是知道害怕了,一個勁兒的嚷嚷着。

李順有些不耐煩,重新將布團塞回了紅錦的嘴裏,又對一旁的張三說道:「還不快跟上,一會兒還得回去當差呢。」

張三這才上前,忙着李順一起,將紅錦推上了馬車,一路朝着京府尹衙門而去。

這段小插曲,並未引起多大的轟動,很快便被淹沒在了其他的話題之中。只是,傅嫣然卻是不能當什麼都沒有發生過。雖然謝卿洛早已是她不能肖想之人,可知道了他根本不在乎她嫁給誰,也不再會像以前那般關心她,心裏就很不是滋味。

可她也是個明白人,知道公主府是絕對不可接納她的。更何況,她臉上還有一道醜陋的疤痕。儘管能夠用脂粉遮掩一二,可始終還是留下了痕迹。

抬手摸了摸那不怎麼平整的面部,傅嫣然頓時悲從中來。

她的這一生,就是為了報仇而活。只可惜,老天爺一直在捉弄她,非但搞錯了報仇的對象,還認賊作父助紂為虐,如今落得這個下場,已經是受了謝卿洛不少的恩惠了。今後,斷然沒有再去麻煩他的道理。

「姑娘怎麼哭了?」

「興許是回到這個空落落的宅子,忍不住想起以前繁榮時的情景了吧…」

「那咱們要不要去勸勸?」

「還是不要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姑娘的性子,還是老老實實的在外頭守着吧…」

兩個貼身服侍的丫鬟小聲的交談了一番,最終還是決定忘記剛才發生的這一幕。

傅嫣然哭過之後,心情漸漸地平復下來。外間伺候的兩個丫頭見屋子裏沒了動靜,心想着姑娘應該是止住了哭聲,這才敲了門進來。

「姑娘,午膳已經準備妥當,可要端進來?」其中一個丫鬟小心翼翼的問道。

傅嫣然的眼眶還有些紅腫,可在下人面前卻不敢失了主子的威儀,於是輕輕地點了點頭。儘管傅府的下人並不多,可規矩還是慢慢的樹立了起來。不一會兒,就有梳着雙丫髻的小丫頭端了裝着四個精緻小碟的盤子進來。

將碗筷一一擺放在木桌上之後,丫鬟們便規矩的退了出去。

傅嫣然的身子剛復原,吃的都比較清淡。桌子上的四菜一湯以素菜為主,唯一帶着葷腥的就是一碟粉蒸肉。

傅嫣然沒什麼胃口,幾道菜都只是嘗了一口就放下了碗筷。負責伺候用膳的丫鬟正端著漱口水上前,就見一個穿着蔥綠色衣裳的丫頭急匆匆的提着裙擺跑了進來。「姑娘,姑娘…沈家又派人上門來了…」

聽到這個名號,傅嫣然原本就沒舒展的眉頭又皺成了一團。

「姑娘,還跟往常一樣,打發走嗎?」丫鬟見主子久久沒有吭聲,只得硬著頭皮小聲的詢問道。

傅嫣然卻是輕嘆一口氣,一改往日的態度,說道:「將人帶去敬仁堂,我就在那裏見他們。」

兩個丫頭驚訝的抬起頭來,然後又默默地低下頭去。

敬仁堂位於傅宅前院,乃是招待賓客的地方。如今傅家只有傅嫣然一個主人,自然也是要在這裏見客。

沈家也不是頭一次上門提親了,被傅嫣然拒絕了幾次卻是越挫越勇,大有她不大點頭就誓不罷休的勢態。

「夫人,咱們還是回去吧。這貞靜鄉君雖好,可畢竟以前…」鄧媒婆做過無數次媒,在冰人界可是數一數二的好人緣。若不是沈家出的謝媒禮豐厚,她還真不想再次登傅家的門,免得壞了自個兒的名聲。

沈夫人穿金戴銀,四十齣頭了還整日作一副少婦的裝扮,臉上的脂粉在笑起來的時候都要皸裂開來。「鄧媒婆,沈家給的謝媒禮可不少,你可別在這時候撂挑子啊!」

鄧媒婆拿人手短,這才乖乖的閉了嘴。

沈夫人見鄧媒婆不再吭聲,便又端起丫鬟送上的茶飲了幾口。「雖說名聲不怎麼好,可咱們沈家商人出身,也不見得有什麼好名聲,就將就一些吧

將就一些吧。」

鄧媒婆嘀咕了兩聲,始終沒再開口。

沈夫人說的高興了,話匣子就關不住。「貞靜鄉君雖說娘家人一個都沒了,可好歹皇恩浩蕩,光憑着這個名頭,就比那些小芝麻官的千金強多了。」

「說起來,我家盛兒也二十五了,好不容易瞧上了這貞靜鄉君,我這個做娘的怎麼能不卯足了勁兒替他求娶回去。」沈夫人就沈家盛這麼一個獨生子,自然看的跟眼珠子似的。

鄧媒婆漫不經心的聽着,心裏卻暗暗鄙夷。她雖然瞧不上傅嫣然,可人家好歹是官宦千金,又有着鄉君的名頭,就算是嫁入高門也不是不無可能。聽這沈夫人的口氣,好像恩賜一般,還真是夠狂妄的。

傅嫣然從雕花門裏出來的時候,就瞧見一個打扮的花枝招展,彷彿珠寶展示架一樣的胖夫人和一個頭戴絹花媒婆打扮的婦人,心下便明白了幾分。

「哎喲,想必這位就是貞靜鄉君吧?真是個可人兒。」沈夫人見到她出現,不緊不慢的站起身來,將她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

這種審視的目光,讓傅嫣然很不自在。

鄧媒婆是個有眼力勁兒的,忙站出來打圓場。「老婆子我給鄉君道喜了!」

傅嫣然輕描淡寫的瞥了鄧媒婆一眼,微微欠身,徑直來到主位上坐下。「沈夫人,你是真心替令公子求娶我?」

屋子裏的人皆是一愣,沒想到傅嫣然會如此的直接,連個預兆到沒有。

沈夫人怔了怔之後,忙堆起笑臉,道:「自然是誠心誠意的想求娶鄉君做兒媳婦了,否則也不會親自上門來。」

傅嫣然縱然不喜她的那副嘴臉,可想到如今的處境,她就不由得苦笑。「那好,我應下了。不知道夫人何時派人來下定?」

沒料到這一次傅嫣然居然一口應下,沈夫人愣了好久才回過神來。「鄉君真的同意了這門親事?」

「怎麼,夫人反悔了么?」傅嫣然見她這副表情,微微垂下眼帘。

「不不不,妾身只是太過高興了…。」沈夫人尷尬的笑了笑,然後扯了扯一旁鄧媒婆的衣袖,問道:「你是媒人,你說什麼時候下定比較合適?」

鄧媒婆好不容易才從驚愕中性情過來,忙接話道:「這個…自然得先回去挑個吉日…」

「日子不用選了,就三日後吧。等到國喪期滿,就派花轎上門接人吧。」傅嫣然一口氣把要說的話都說完,然後很滿意的看着已經呆若木雞的沈夫人和鄧媒婆。「另外,我還有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你儘管提出來。」沈夫人財大氣粗,以為她會在聘禮上做文章,於是毫不猶豫的開了口。

傅嫣然嘴角微微抬起,一字一句的說道:「我想請夫人答應,將來若是有兩個以上的子嗣,過繼一個給傅家,如何?」

事關子嗣,傅嫣然如此大咧咧的提出來,確實叫人驚訝。

「姑娘,您這樣,可是要讓人看輕了…」跟在她身後的兩個婆子到底是上了年歲見過不少世面的,故而深深地為主子擔憂。

傅嫣然卻是面不改色,淡淡的說道:「這輩子還能嫁人,已經是莫大的福分了。一味的矜持固然顯得品格高貴,可我以前那樣的名聲…無所謂了,只要傅家後繼有人,我也就無憾了…」

原本,她已經打算在傅家古佛青燈的過一輩子了。只是每每去祠堂跪拜祖先,她都覺得對不起死去的父親母親。在經歷了那麼多的事情之後,她的性子早已磨平了,知道什麼重要什麼不重要。

她不求今後能夠與相公相敬如賓,琴瑟和鳴。最起碼,要有當家做主的權力。然後努力調養好身子,生幾個兒女,然後再熬到他們長大成人,娶妻生子,她也就知足了。

傅嫣然應下沈家的提親,也是有諸多考慮的。首先,沈家家境殷實,平日裏與官家沒什麼交集,她也就沒那麼多的應酬,可以安安心心的守着自己的一畝三分地過日子。其次,那位沈公子,據說是個潔身自好之人。二十有五了,身邊只有一個從小服侍的丫鬟伺候,並沒有其他的通房侍妾。第三,也是為了杜絕有心之人再鬧出什麼事端來,連累了謝家大公子甚至是公主府。

如今,她算是徹底的清醒了。不該有的心思,還是莫要強求的好。更何況,謝卿洛馬上就要迎娶常寧侯府的大姑娘過門了,那位姑娘又是才名遠播性情溫良的名門千金,與他再般配不過了。

想到這裏,傅嫣然不禁又想起當初那個對他一往情深的少年。他總是悶不吭聲的站在距離她不遠的地方,脈脈的凝視着她。他並不因為她的身份而嫌棄她,甚至還想過幫她贖身,讓她從良。只可惜,那時候她被仇恨蒙蔽了雙眼,一再的欺騙他,生生的斬斷了他們之間的情緣。

若是有來世,她一定會早些遇見他。

公主府

「她真的答應了沈家的求親?」安寧公主聽到這個消息,有些不敢置信的瞪大雙眼,連手裏捧著的茶盞都忘了放下。

錦沫福了福身,上前接過主子手裏的杯盞,道:「不僅如此,據說還要求沈家到時候過繼一個子嗣到傅家傳承香火。」

「那沈夫人可答應了?」安寧公主好奇的多問了一句。

「自然是答應的。」錦沫笑着答道。「一個平民百姓,能夠迎娶有着封號的官家千金,這是多大的福氣。商人

福氣。商人極其子孫後代都是下九流,可都是不能入仕的。若是過繼給了傅家,那邊是官家之後,將來若是有出息了,沈家面上不也跟着有光?」

安寧公主這才瞭然的點了點頭,覺得沈家還真是好算計。不過,她最關心的,還是兒子的反應。「那洛兒…」

「公主放心。大公子聽說傅姑娘定了親,並沒有任何異常的表現,只說知道了,到時候會派人送一份賀禮過去。」錦沫姑姑一直幫公主留意著兩位公子的動靜呢,自然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安寧公主拍了拍心口,然後雙手合十,連連念著阿彌陀佛。「這筆爛賬,總算是有個圓滿的結局了。」

「公主,大公子是真的悔悟了,今後也不會再與傅姑娘有任何的瓜葛。您還是多想想給侯府下聘的事情吧,再有幾日就該除服了。」

日子過得飛快,轉眼間一個月過去了。謝榮華終於不用再呆在床上,於是沐浴更衣之後,換了一身清爽的裝扮,就帶着宮人徑直去了慈安宮。

「太後娘娘,皇後娘娘來給您請安了。」宮人快步進入殿中,稟報道。

蘇太后正逗著孫子玩兒呢,聽見宮人的稟報,不由露出幾分笑意。「這是迫不及待來要回兒子的吧…」

德太妃幾個正好也在,聽了太後娘娘的話不由都笑了。「打量着我們都不知道呢!太後娘娘也就是嘴巴上說說而已,哪兒能真的怪皇後娘娘。」

蘇太后笑了笑,道:「就知道你們都是人精,根本瞞不過去。」

「太後娘娘對小輩的愛護,可是天下皆知的。」賢太妃一向低調慣了,卻也應景兒的說了這麼一句。

唯有淑太妃,也就是沉默是金的性子,不到萬不得已是絕對不會開口的。

謝榮華踏進內殿的時候,就見蘇太後跟幾位太妃娘娘有說有笑的,嘴角不由扯出一抹弧度,笑着上前見禮。

「快瞧瞧,皇後娘娘氣色看起來很不錯,可見這蓐子坐得不錯。」德太妃既是姑母,又是半個婆母,這關心的話語自然是破口而出。

謝榮華摸了摸有些豐腴的臉頰,說道:「姑母就別打趣我了…整日吃了睡睡了吃的,這腰身粗得以前的衣裳都穿不下了。」

「女人吶,不能太瘦了,還是得養好一些才好。」作為過來人的賢太妃,柔聲的安撫道。

一直沒怎麼說過話的淑太妃也適時地補上了一句。「皇后哪裏就胖了?我覺著,這樣子剛剛好。」

蘇太后見太妃們都關心完了,這才開口道:「快來看看曦兒,可養瘦了?!」

「瞧母后這話說的,我豈是那種得了便宜還賣乖的!曦兒在母后這裏,我是放一百個心。光是這稱手的斤兩,就不知道比剛生下來的時候重了多少。」謝榮華小心翼翼的將兒子抱起,撒嬌似的說道,滿心滿眼的都是感激。

蘇太后湊到謝榮華的跟前,拉起胖孫子的手指,不時地逗弄著。「這孩子是個貼心的,晚上從來都不鬧。餓了就哼唧兩聲,吃飽了就繼續睡,真是省心。」

「那也是母后調教的好。」謝榮華順勢恭維了兩句,然後在一旁的榻上坐了下來。

回到母親懷裏,楚曦那雙黑黝黝的眼睛便一直盯着她瞧,嘴巴一張一合的,無意識的翕動着,那模樣別提多可愛了。

謝榮華的心瞬間軟的一塌糊塗,一邊拉着他的小手,一邊笑着逗他。「熙兒,我是母后,來,叫聲母后聽聽…」

蘇太后和德太妃幾個都被皇後娘娘孩子氣的舉動給逗笑了。

只是,小傢伙安靜沒多大會兒,就突然癟了癟嘴,肆意的大哭起來。謝榮華嚇了一跳,然後便有些手足無措。

「皇後娘娘,皇長子怕是尿濕了,容奴婢先帶下去更換尿布。」好不容易見到皇后的奶娘忙鑽了出來,匆匆的行禮。

謝榮華瞥了她一眼,心中暗暗驚訝。這才過了多久,那個長得還算標緻的嬌俏少婦,彷彿一下子老了十來歲,看起來跟個中年婦人一般無二。

謝榮華臉上的驚訝只是一閃而過,快的叫人捕捉不到。「既然是尿布濕了,那就拿乾淨的來,本宮親自給皇長子換。」

「這…這可使不得…」奶娘驚慌失措的半蹲著身子,極力的想要鎮定下來。

「本宮是皇長子的母親,想要替他換個尿布,怎麼了?」謝榮華見她那副心虛的樣子,就知道她肯定有什麼別的想法。

哼,敢打他兒子的主意,她怎麼可能輕易的放過。

奶娘被謝榮華盯得雙腿發軟,幾乎要站立不住。

蘇太后見到此情景,心中如何不知這裏頭大有文章,於是發話道:「皇後娘娘都開了口,還愣在這裏做什麼?」

奶娘打了個激靈,忙應了一聲,戰戰兢兢的退下。

謝榮華沒親自帶過孩子,可她自認為腦子不笨,應該一學就會的。可看似簡單的活兒,真正的實施起來,就顯得有些笨手笨腳。她越是小心翼翼,怕傷到了孩子嬌嫩的皮膚,就越是感到局促。

一個尿布換下來,她竟然都出了一身的汗。

蘇太后見她親力親為的樣子,嘴角的笑意更深。「帶孩子是個體力活兒,來日方長,別讓自己太累了。」

謝榮華見哼哼唧唧的兒子安靜下來,舒服的打了個呵欠就睡著了,臉上頓時露出滿足的笑容。

將熟睡中的兒子往

中的兒子往軟榻上一放,然後輕輕地拍了拍,這才將視線挪開。而殿內,早已不見了德太妃幾人的身影。

「三位太妃都走了?」

蘇太后喝兩口茶水潤了潤嗓子,才接話道:「她們每日都過來坐坐,沒什麼事就回錦秀宮去了。」

想起長公主即將出閣,兩位親王又將納妃,謝榮華頓時點了點頭。「幾位太妃算是有的忙了。」

「可不是…皇家許久沒有熱鬧過了。」蘇太后對那些個庶出的皇子公主雖沒太深厚的感情,可也不至於厭惡。

謝榮華見蘇太后露出倦容,忙上前親自替她揉捏起肩膀來。「母后可是他們的嫡母,等到他們成婚,您相當於也多了幾個兒子女婿,將來還要更多的孩子叫您祖母。」

「你呀,就知道說好聽的哄我高興。」

「您是兒媳的母后,我自然得哄著您了。」謝榮華毫不避諱的將心底的想法說了出來,就是料定了太後娘娘不會多想。

蘇太后是個性情豁達之人,從來不會因為這些個小事而傷神。靜靜地享受了片刻兒媳的伺候,蘇太后便拉住了她的手,制止她再繼續捏下去。「這輩子能夠看到子初娶妻生子,我也沒有遺憾了。」

謝榮華聽着這話,總覺得透著幾分古怪。

「不瞞你說,我打算等先帝忌日過後就出宮。」蘇太后快人快語,兒媳婦都如此坦誠了,她也就沒必要拐彎抹角的。

謝榮華大吃一驚,好半晌才開口道:「母后怎麼會突然想出宮,是不是在宮裏住着不習慣?」

蘇太后輕輕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寬慰的一笑。「這皇宮承載了太多的回憶,不管我如何漠視,它都真實的存在着。宮裏的日子看似平靜,卻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謝榮華正準備接話,卻被蘇太后給攔了下來。「並不是你們不孝順,只是外頭的大好河山,我都沒有走遍看遍,未免太過遺憾。」

「那母后今後可還會回來?」謝榮華緊緊地握著蘇太后的手,久久都不想鬆開。

「或許等我累了倦了,就會回來。或許,我會在某個山清水秀的地方隱居,了卻殘生。」蘇太后幻想着那種日子,嘴角的笑意不知不覺的就拉大了。

謝榮華心裏卻有些不是滋味。「那我找子初要幾個龍衛跟着。」

「這個倒不用,有戰狼陪着就好。跟着的人太多,反而不自在。更何況,戰狼也是龍衛出身,還是做到首領的人,一身的好本事。況且,每隔一段時間,我就會送信給你報平安,這下你該放心了?」

聽蘇太后這麼一說,謝榮華提着的心漸漸地落回了肚子裏。

陪着蘇太後用完晚膳,謝榮華和楚旻寧這才帶着打着飽嗝的楚曦回了雍和宮。跟他們一起回來的,自然還有那個跟老婦差不多的奶娘。只是,沒有了以前的容貌,這奶娘算是徹底的安分了,連見到楚旻寧時都恨不得鑽到地底下不出來。

女為悅己者容,古人誠不欺我!

謝榮華對此滿意極了。

「曦兒,曦兒…」謝榮華逗弄著熟睡中的兒子,一會兒捏捏他肉乎乎的臉蛋兒,一會兒扯扯他胖墩墩的小手,玩的不亦樂乎。

楚旻寧見她這般孩子氣,也忍不住莞爾。「這小子平時看着乖巧,起床氣可不小。吵醒了他的瞌睡,小心他的哭聲掀翻整個屋子!」

謝榮華眨了眨眼,這混小子居然有這等的本事?!

楚旻寧勾了勾嘴角,道:「前些時候去母后那裏請安,正好碰到他被驚醒。哭得那叫一個驚天動地,好幾個人都哄不住。」

謝榮華聽得直咋舌,沒想到這會兒安靜的像個瓷娃娃一樣的兒子竟也有這麼鬧騰的一面,於是漸漸地收起逗弄他的心思,命人將他給抱了下去。

「子初…一晃咱們的兒子都這麼大了…」謝榮華走到楚旻寧的身旁坐下,心裏的幸福感油然而生。

楚旻寧反握住她的手,攬緊了她的腰身。「這輩子能與你廝守,何等幸運!」

謝榮華盈盈的笑着,如慵懶的貓兒般將頭耷拉在他的肩上。「這話也該我說才是。若不是遇見你,我也不知道,原來人還能這麼活。」

兩人同時擁有上一世的記憶,那些回憶可不是什麼美好的事情。故而,兩人同時沉默下來,不想為了那些痛苦的回憶而影響心情。

「皇上,娘娘,奴婢有要事稟報。」紅綢本不想打攪了主子們愜意的時光,可事態緊急,她不得不硬著頭皮上前。

楚旻寧身子朝後躺了躺,手卻依舊擱在謝榮華的腰上沒有移開。而謝榮華也絲毫不介意被別人瞧見他們親昵的依偎在一起的姿態,傳了紅綢進來。「何事如此驚慌?」

紅綢向來是個沉穩內斂的性子,若不是萬不得已,是絕對不會如此莽撞的。

紅綢進來之後,朝着兩位主子福了福身,然後才開口應答。「回娘娘的話,咸福宮那邊傳來消息,說是七公主有些不好…」

紅綢的臉色十分凝重,斟酌了許久,才說出這樣一番話出來。

謝榮華卻只是輕輕地哦了一聲,並未感到任何的驚訝。七公主並不是個安分的,又被廢后王氏養成了驕縱的性子,即便是沉寂一時,但絕對不會一直安分下去。

「這一次,又有什麼新花樣?」裝病裝可憐博取同情還是故意尋死要挾退親?

紅綢抿了抿嘴

綢抿了抿嘴,深吸一口氣,道:「七公主絕食不成,趁人不注意的時候,用腰帶結成繩在寢殿內投了環…」

謝榮華哼了一聲,道:「這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把戲,什麼時候是個頭!」

「人死了沒?」楚旻寧一般不會過問後宮的這些閑事,可人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楚福柔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釁,着實不能再放縱下去。若不是她即將嫁入常寧侯府,楚旻寧還真想將她關進冷宮,讓嘗嘗生不如死的滋味。

紅綢微微垂眸,答道:「救下來的時候,只剩下一口氣了。太醫說,若是今兒個夜裏能夠醒過來便沒事,若是醒不過來…」

還剩下一口氣,意思也就是說還沒死。楚旻寧和謝榮華對視一眼,眼底充滿了鄙夷。

「既然沒事,那就好好兒派人好好看着。公主出閣的日子不遠了,可不能再鬧出什麼亂子來。」謝榮華作為後宮之主,可沒那個閑工夫去開導。

紅綢應了一聲,然後退了出去。

「就知道是個不省心的。幸好,再有月余,她就從皇宮滾蛋了。到時候是死是活,可就不關咱們的事了。」楚旻寧摩挲着手指上的玉戒,顯然很不耐煩。

「所以,她必須好好兒,直到嫁入常寧侯府…」謝榮華撫了撫他的胸口,安撫道。

咸福宮位於皇宮最西角,是一座獨立的宮殿。因為七公主鬧了這麼一出,整個宮殿都顯得格外的凝重。進進出出的宮女太監眉眼低垂,連說話大聲一些都會格外的引人注目。

「阿彌陀佛,好在是醒過來了。」負責照顧七公主的幾個嬤嬤一邊雙手合十的祈禱著,一邊將這個沒事找事的主子咒罵了無數遍。

若不是她一再的作死,她們也不會一再的受到牽連。別個宮殿的宮女,要多風光就有多風光。在宮裏混的體面不說,例銀待遇各方面都要強過她們不知道多少。早知道伺候七公主是個吃不不討好的差事,她們想盡辦法也得推掉。

「自己作也就罷了,還連累了咱們跟着受罰,她怎麼就不堅持一下,死了也趕緊。」貼身服侍的幾個宮女是被責罰的最重的幾個,心裏對楚福柔的恨也是最重的。

另外一個宮女聽到她的抱怨,忙拉了拉她的衣袖,急急地說道:「你不要命啦,敢詛咒公主…」

「哼,要不是她,我也不會被罰多留在宮裏一年。本來下個月初三我就能出宮跟家人團聚了,都是因為她…」

說到家人,剛才還在勸她的那個宮女也沉默了。原本她也有個美滿幸福的家庭,若不是因為王家造反,她們也不會被株連,連個全屍都沒有。

「公主就要出閣了,無論如何,咱們都不能陪嫁過去!」免得被她給拖累死!

兩個人雙手緊握,做了同樣的決定。

楚福柔睜開眼,望着頭頂上熟悉的床帳,不由緊緊地抓住了身下的床單。她怎麼就沒死,她怎麼就沒死!她堂堂大齊公主,毫無尊嚴的被囚禁在宮裏不說,還被迫嫁給一個一無是處的庶子。活得如此狼狽,還不如死了算了!

以前假惺惺的尋死,或許是為了達到某種目的,她並未真的想要尋短見。可這一次,她是真的覺著活着沒有了希望,所以才一心求死。可老天爺似乎並不垂憐她,連這麼個簡單的願望也不讓實現。

屋子裏很安靜,那些負責看守她的宮女怕是趁着她睡着,偷偷溜出去了。哼,這些吃裏扒外狼心狗肺捧高踩地的的混賬東西!

她掙扎著動了動,想要坐起身來,卻發現一雙手腳都被綢緞的絲帶緊緊地捆綁在四周的床架子上,根本就無法動彈。

「混蛋,居然敢這麼對我!」楚福柔一邊嘶吼著,一邊拚命地搖晃着胳膊踢著腿兒,企圖擺脫這些束縛。

只是,她罵了許久,除了喉嚨處發出的沙啞的響聲,根本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整個人頓時就嚇傻了。

「怎麼會這樣…」楚福柔在心裏默念著,抬起手臂,摸了摸有些紅腫的脖頸。「我為什麼說不話來…」

正好此時,兩個浣洗宮女進來,瞧見楚福柔的動作,忙放下水盆走了過來。

「公主,您脖子上有傷,暫時說不出話是正常的。」一個宮女漫不經心的說了這麼一句,見她手臂上的綢帶沒有鬆開,頓時大大的鬆了口氣。

皇後娘娘可是發了話,若是七公主再有什麼閃失,就將她們通通發往宮刑司。那地方,一般都是豎着進去橫著出來,想想就令人膽寒。

楚福柔不管如何的嘶吼,卻始終只能發出沙沙沙的響聲,根本無濟於事。

另一個宮女表情亦是淡淡的,臉上再也沒有了從前的敬畏。「太醫可是叮囑了,要讓公主好好調養身子。咱們出去吧,莫要打攪公主歇息。」

說完,就拉着人轉身走了出去。

楚福柔見她們根本就沒有搭理她的意思,心裏又急又惱。嘴巴里發不出聲音,她就不停地揮舞手臂蹬著腿腳,不甘的扭動着身軀,即便是綢帶勒紅了手腕腳踝她也在所不惜。

「裏面好像有動靜。」剛踏出寢殿的兩個宮女聽到身後的響動,不由頓住了腳步。

「管她呢,有綢帶綁着,沒事的。」

兩人便說笑着,出去幹活兒了。

楚福柔掙扎了好一會兒,也不見有人來搭理她,只得重新躺下來。她在心底暗暗發誓,絕不會輕易的放

會輕易的放棄。「我絕對不會讓她們得逞的…等我養好了身子,一定要讓她們好看!」

轉眼間,就到了金秋時節。隨着國喪期滿,京城忽然就變得熱鬧起來。嫁女兒的娶媳婦的,隨處可見的大紅花轎遍佈大街小巷,顯得喜氣十足。

「玉如意可準備妥當了?」

「快快快,將嫁衣取來…」

「百年好合的紅蓋頭呢,還不快去找?」

一大清早,常寧侯府上上下下就人來人往穿梭不停。

今兒個是大姑娘嫁入公主府的日子,府里上上下下都掛滿了紅綢子。而一個月前剛進門的繼室小竇氏則有條不紊的指揮着府里的奴婢,為大姑娘的出閣忙碌著。

穆靈越端坐在梳妝銅鏡前任人擺佈著,心裏卻隱隱充滿了期待。對於常寧侯府,她還真是半點兒都沒有留念。若不是侯府里還有一個嫡親的世子哥哥,她早就想辦法離開這個沒有任何美好回憶的家了。

「夫人,夫人,大喜啊…」全福夫人正幫穆靈越梳着頭呢,就瞧見一個丫鬟驚慌失措的跑了進來。

小竇氏雖然才進門不久,卻已經在府里有了幾分威信。見那丫鬟跌跌撞撞有失體統,不免要呵斥幾句。「冒冒失失的,規矩都學到哪裏去了!」

那丫鬟被訓斥,不但沒有露出難過的表情,臉上反而洋溢着笑意。「夫人,大喜啊。宮裏來了人,說是皇後娘娘的賞賜下來了。」

小竇氏一聽這個消息,驚喜之餘,忙吩咐人去擺香案。

不一會兒,小竇氏便歡歡喜喜的命人抬着幾個箱子回來。「出閣之日,還能收到宮裏的賞賜,真是皇恩浩蕩!」

「大姑娘是個有福氣的!」

小竇氏一開口,屋子裏的其他人也跟着附和,盡說些好聽的恭維話。

穆靈越只是稍稍瞥了那些個箱子一眼,當看到那些貴重的金銀玉器古玩字畫各種珍稀布匹等東西時,也不由訝異的張開了嘴。

謝榮華在這個時候賞賜東西,足以說明對這位未來嫂嫂的重視和喜愛。

小竇氏心裏不無羨慕。

她與姐姐同為竇府的千金,一個得以嫁入侯府,成為人人羨慕的侯夫人。一個卻嫁的平常,結果三十不到就守了寡。

老天爺何其的不公!

只是,她知道在這個節骨眼兒上,不能得罪了這個外甥女兼繼女,只得收回那艷羨的目光,慢慢的走到她的身邊,輕輕地握住了她的手。「如此看來,皇後娘娘是真的喜歡你這個未來大嫂的。以後嫁到公主府,必然也能更受公主的愛重。」

眾所周知,公主府的二公子即將迎娶寧王府的芷蘭郡主。況且,芷蘭郡主打小就跟公主府來往密切,也十分得安寧公主的喜愛。有這樣一個身份顯赫的弟妹,穆靈越這個長嫂,怕是壓力不小。

穆靈越倒是不擔心這個,她相信未來婆婆是個明事理的。只要她做好了份內的事情,相信婆婆也會看得到她的付出和努力。至於芷蘭郡主,身份的確是高貴無比。個性嬌憨又通情達理,是個極好相處的人。不過,這些話,她是絕對不會跟小竇氏這個繼母兼姨母說的。

小竇氏見穆靈越悶不吭聲,還以為她害羞了呢,於是暗暗地撇了撇嘴,轉身和一旁的喜娘商量起了迎親的一些細節。

跟着母親嫁到侯府來的姜綺夢見到那些珍貴的賞賜,眼睛都看直了,恨不得將那些東西都佔為己有。

儘管知道這些賞賜都是要隨着長姐陪嫁到公主府的,可她就是不甘心。姨母比母親的命好也就罷了,為何長姐的命比她的命也要金貴?同樣都是竇家的外孫女,長姐能擁有的,她也一樣擁有才是!

於是,她眼珠子轉了轉,湊到小竇氏跟前,小聲的說道:「娘,您身子最是虛弱,若是能…留下幾根補補身子也好…」

宮裏賞賜的東西,還能有不好的?

只是小竇氏如今在侯府的地位尚未穩固,若是隨意的動了這些東西,不但侯爺會看不起他,怕是連宮裏的貴人都不會放過她。

「夢兒,這些東西,不是咱們能動的。你放心,等娘在侯府站穩了腳跟,將來要什麼沒有?別因為這點東西,撿了芝麻丟了西瓜。」

姜綺夢,不,應該是是穆綺夢才對。見小竇氏都不向著自己,不由嘟起了嘴。小竇氏怕她鬧出什麼荒唐事來,忙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然後命自己跟前伺候的心腹媽媽將她送回了自個兒的院子。

穆靈越從鏡子中將這一幕看在眼裏,嘴角不有輕蔑的勾了勾。這母女倆還真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骨子裏都是貪得無厭,自私自利!

當初說什麼絕不改嫁,替王夫守孝。可三年期限一滿,不還是半推半就的上了花轎,高高興興的做起了侯夫人?以前說不改嫁,怕是瞧不上那些有心續弦人家的門第吧?!

反正哥哥尚了公主之後,就搬出了侯府住進了公主府,這府里鬧成什麼樣兒,她還真懶得關心。

公主府的迎親隊伍,一路吹吹打打,從朱雀大街一直洋洋洒洒的來到常寧侯府門口。看熱鬧的人們,更是將巷子裏堵的水泄不通。

「真夠氣派的!不愧是公主府辦喜事啊!」

「常寧侯府近來還真是走運啊,不但迎娶了兩位公主進門,還嫁了個女兒到公主府,這下子怕是要飛黃騰達了!」

「難怪侯爺整日笑得合不

日笑得合不攏嘴,若是我有這樣幾門姻親,做夢都會笑醒!」

「不說了,快看,新郎官兒來了!」

謝卿洛一身大紅的喜袍,坐在高頭大馬上,真真是玉樹臨風風流倜儻。原本就有着俊逸的相貌,如今又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人自然越發出眾。

在經過一系列的考驗之後,終於將新娘子給盼了出來。謝卿洛看着那一身白子千孫鳳紋嫁衣的女子,心情微微激蕩。

「好好照顧我妹妹。」常寧侯世子穆天賜拍了拍他的肩膀,心裏又是高興又是難過。高興的是,妹妹終於覓得了一個如意郎君,將來的日子必定無憂。可難過的是,他唯一的嫡親妹妹就要冠上別家的姓,再也不能隨心所欲的來往。

謝卿洛鄭重的點了點頭,對這個大舅哥承諾了一番。「我會善待她,請世子爺放心。」

然後,穆天賜便彎腰將穆靈越背起,送上了花轎。

公主府這邊,安寧公主夫婦早已換上了喜慶的服飾端坐在廳堂,簡直要望穿秋水。

「錦溪,什麼時辰了,花轎怎麼還沒到?」

錦溪姑姑聽到主子召喚,忙湊上前來,小聲的開解。「公主稍安勿躁。從侯府發親到公主府,最少也得一個時辰呢。」

「你呀,就是性子急。」謝二老爺心裏雖然激動,卻不似安寧公主這般急不可耐。

「這可是我頭一個兒媳婦進門,能不急嘛…」安寧公主嬌嗔的睨了身旁的夫君一眼,一雙眼睛黏在廳堂門口,都收不回來。

謝二老爺搖著頭笑了笑,正待打發人去前頭問問,就謝卿璃滿臉笑意的跑了進來。「爹、娘,皇上和娘娘到了。」

「什麼?那趕緊的去迎啊…」謝二老爺夫婦沒想到帝后居然悄無聲息的駕臨,忙站起身來要去迎駕。

謝卿璃卻是趕在之前將二老給攔下,笑着說道:「皇上和娘娘說了,不想勞師動眾,是微服出的宮,爹娘還是在這兒坐着吧。」

謝二老爺夫婦對視了一眼,不好再強求。安寧公主卻是個藏不住話的,壓低聲音問道:「怎麼還驚動了皇上和皇後娘娘,說,是不是你這個臭小子進宮去說了些什麼?」

「冤枉啊…」謝卿璃離開將頭搖得像個撥浪鼓,豎着指頭說道:「我發誓,我絕對沒在皇上和娘娘面前說過,是娘娘自個兒要出宮的…」

對於謝榮華這個女兒,謝二老爺還是有所了解的。她看似驕縱任性,實則是個重情義。尤其是對自家人,那是一千個一萬個的看重。如今她大哥成親,她這個做妹妹的不好將公主府推向刀尖浪頭,所以才在不驚動別人的情況下偷偷來府上吧。

想到這裏,謝二老爺便對兒子吩咐道:「既然是娘娘的一番心意,那你就替為父好好招待他們。」

「老爺,這怕是不妥吧…」安寧公主雖然是公主之尊,又是皇後娘娘的生母,可也知道規矩不能廢。「帝后儘管是微服出巡,可君臣有別。就算不能大張旗鼓的去接駕,也該恭恭敬敬的出去將人給請進來才是。」

謝二老爺拍了拍妻子的手背,安撫道:「前頭不知道聚集了多少的賓客,皇上和娘娘都不願意驚擾了他人,那就按照聖意去辦吧…」

君臣是有別,可皇上都發話了,若是背其道而行之,反而是不美。

安寧公主好半天才轉過彎兒來,這才踏踏實實的在椅子裏坐下。

公主之子成婚,前來恭賀的除了朝中的文武大臣,還有不少的皇室宗親,作為即將成為姻親的寧王和寧王妃自然也在賓客的名單之列。

「若我猜得不錯,皇上和皇后怕是微服出宮了。」寧王不動聲色的端坐在椅子裏,眼睛雖然看着前方,卻不自覺的壓低頭顱,對着身側的寧王妃說了這麼一句。

寧王妃正懷着身子,肚子雖然還不大顯,從寬鬆的穿着來看,應該也有四五個月的身子了。聽到寧王的話,寧王妃不由怔了怔。「看來,帝后挺看重骨肉親情。」

說到這個,寧王妃不由暗暗猜想:等到她的芷蘭嫁入公主府的時候,不知道會不會也有這般的禮遇。

寧王似乎看出了寧王妃的擔憂,在寬大衣袖的遮掩下,輕輕地握住了寧王妃的手。「安寧的性子你還不了解么?她絕對會一碗水端平,不會讓咱們的女兒受半點兒委屈的。」

寧王妃這是關心則亂,有些胡思亂想了。

「瞧我…安寧不但是芷蘭未來的婆母,還是嫡親的姑母,自然是不會虧待了咱們的蘭兒的…」寧王妃之所以會多思,也是因為懷了身子的緣故。如今被寧王爺這麼一勸,心裏的疙瘩就這麼煙消雲散了。

這時候,門外已經響起了鞭炮聲,眾人的視線不由得都被吸引了過去。

能夠面見聖顏鳳顏的人本就不多,而且這些愛看熱鬧的都是各個府邸的小輩兒,忍不住帝後來也屬正常。故而謝榮華和楚旻寧穿着便服,混跡在賓客當中,並不怎麼扎眼。拋卻了尊貴的身份,他們也就是一對再尋常不過的夫婦。

「子初,當初咱們成婚的時候,也是這般熱鬧么?」謝榮華一邊嗑著瓜子,一邊詢問著身旁的人,臉上滿是看熱鬧的興奮。

楚旻寧坐姿筆挺,臉上的神情在瞥見謝榮華嬌憨的面容之後突然就變得柔和下來。「嗯,一樣的熱鬧。」

大婚當日,被冊封為太子。來賀的賓客不管是真心,

管是真心,還是假意,都帶着笑容,奉上豐厚的賀禮,那場景他一輩子都忘不掉。

「我都不太記得了…」謝榮華嘟了嘟嘴,說道。當時因為蓋着紅蓋頭,什麼都瞧不見。又被轎子顛得暈乎乎的,只知道被人攙扶著過了幾道門,然後就是拜天地。至於有沒有跨火盆,其他的事情早已變得模糊。

楚旻寧一邊靜靜地觀禮,一邊在她耳邊輕輕地述說。她是怎麼下的轎,怎麼跨過的火盆,又是怎麼被扶著進的廳堂。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連任何的小細節都說的很詳細。就彷彿,那場婚禮就在眼前。

謝榮華一邊聽着他動聽的嗓音,一邊看着自家兄長迎娶嫂嫂,心裏格外的甜蜜。嗯,果然嫁對了人,不管做什麼都能甜到骨子裏去呢。

成親的步驟也就是那麼幾樣,怎麼都變不出花兒來。隨着那聲送入洞房的高唱,謝榮華也將手裏剩餘的瓜子磕了個乾淨,然後拍了拍手,站起身來。「嗯,差不多了,我去洞房瞧瞧大嫂。」

楚旻寧身為男子,是不能跟着去的,於是也跟着起身離座,朝着前院書房的方向而去。這個時候,應該很少有人在那裏才是,所以他不怕被人撞見。

洞房裏,一對新人正喝完交杯酒。能夠出現在新房裏的,大都是公主府這邊的女眷。故而謝榮華一出現,就被人認了出來。謝榮華卻是將手指放在雙唇之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那些貴夫人和名門千金忙躬身行禮,卻不敢打斷了正在進行的鬧洞房。

謝榮華滿意的站在人群之中,笑盈盈的看着大嫂穆靈越在喜娘的伺候下吃了幾個半生不熟的餃子。當喜娘問生不生的時候,她嬌羞的說了句生。然後,整個新房裏頓時便被歡樂的笑聲給籠罩,顯得喜氣十足。

謝卿洛的目光一直停留在穆靈越那張明艷動人的臉上,若不是一旁有人輕咳了兩聲,他怕是要一直這樣獃獃的看下去,直到地老天荒。

「難怪新郎官兒看得眼睛都直了,新娘子果真是世間少有的絕色。」謝榮華這會子也顧不上隱藏身份了,拍着手從人群中站了出來。

「請皇後娘娘安。」那些一直不敢開口的夫人們閨秀們這才跪地行禮。其他人見到這幅場景,許久之後才反應過來,慌忙的跟着下跪行禮。

謝卿洛和穆靈越正要起身,卻被上前一步的謝榮華給按了回去。「好了,大家都起來吧。本宮今日微服私訪,就不要行大禮了。」

眾人這才忙着謝恩,站起身來。

謝榮華牽着穆靈越的手,仔細的端詳著。「今日是大哥大嫂的新婚之喜,我沒什麼好說的,只盼着你們能夠舉案齊眉,早生貴子,為謝家開枝散葉。」

穆靈越和謝卿洛的臉上同時一紅,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

「皇後娘娘說的是。」皇後娘娘都這麼說了,那些貴夫人哪裏還敢說些別的,都跟着附和。

「好了,我就是想過來看看,大家也別拘著。」謝榮華知道大哥臉皮薄,原本還想多鬧一會兒的,頓時也歇了心思。

只是,她這一走,其他人也不敢越過皇後娘去,只得悻悻的離開。

謝卿洛本就不是個會哄人的,卻也被安寧公主一再的叮囑,要心疼媳婦。於是,轉過身來對穆靈越說道:「前頭還有賓客要招呼,你若是累了,就先沐浴更衣歇息一會兒。我已經命廚房做了些吃食,一會兒讓她們送過來。」

穆靈越出嫁之前,可是將這個夫君打聽了個一清二楚,知道他是個嘴笨的呆木頭。如今卻能想到這樣周到,着實不容易了,故而沖他露出一抹笑容。「妾身多謝夫君憐惜。」

這一聲夫君,叫的謝卿洛心麻酥酥的,耳根子都不知不覺的染上了害羞的紅色。

見他急急地踏出洞房之後,穆靈越總算是鬆了口氣。「佩兒,伺候我更衣。」

回到宮裏,已經是入夜時分。

謝榮華拖着疲憊的身軀,賴在楚旻寧的身上不肯下來。「我走不動了,你負責抱我回宮!」

嬌妻都下了令了,楚旻寧自然是言聽計從。屏退了身邊伺候的宮人,他順勢將謝榮華攔腰抱起。

宮裏巡邏的侍衛見到帝后如此大膽豪放的做派,似乎早已習慣。一個個低垂著頭,目不斜視,假裝沒瞧見似的走過。

「皇上將這些侍衛訓練的不錯啊。」謝榮華高興的攬着他的脖子,狠狠地在他的臉頰上親了一口。

楚旻寧雙手輕輕地在她的腰臀上摩挲著,警告得捏了捏。「一會兒回宮了收拾你。」

謝榮華咯咯的笑着,她要的就是這句話。

公主府長子成婚的這一日,雍和宮裏也點滿了喜氣十足的蠟燭。待宮人都退下之後,謝榮便肆無忌憚的將楚旻寧撲倒在了床榻上。

「不是說要收拾我的么…」她抬起手指,輕輕地勾了勾他的下巴,挑釁意味十足。

楚旻寧的呼吸變得沉重,一雙眸子也漸漸地染上了**。「這可是你說的,一會兒可別求饒。」

說完,就化被動為主動,翻身將謝榮華壓在了身下。自打謝榮華進入孕期的最後兩個月,楚旻寧就一直隱忍着,沒有再碰她一根手指頭。好不容易等孩子生下來,她又要坐蓐,如此一來,他是整整三個月沒有跟她有過親密的舉動了。

一頭餓壞的狼,看到美味珍饈會是個什麼樣的反應?嗯,肯的飽餐一頓。所

餐一頓。所以,當屋子裏床榻搖得嘎吱嘎吱響,半個時辰過去了都沒有停歇的意思,外間伺候的紅綢紅妝都覺得臉頰發燙,恨不得找個什麼東西來將耳朵堵上。

翌日,謝榮華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來。若不是太後娘娘出宮了她不用去請安,怕是又要被取笑。

「娘娘,再有幾日七公主就要出宮了。」紅綢一邊伺候着主子穿衣,一邊好意的提醒著。縱然那位公主十分的不討喜,可畢竟有着公主的名號,若是怠慢了,對娘娘的名聲可是大有影響。

謝榮華怔了怔,總算是想起還有這麼一回事來。「該如何籌備,宮裏早有舊例。按照規矩來,總不會錯的。」

「禮部那邊兒可擬出了章程?」謝榮華洗了把臉,又拿乾淨的帕子擦了擦臉,這才問道。

紅綢應了一聲,說道:「禮部早已將摺子呈到了皇上的面前,皇上的意思跟娘娘一樣,按照規制來就行了,不必有其他的添加。」

謝榮華滿意的嗯了一聲,果然是夫唱婦隨,連想法都完全一樣。

七公主楚福柔出嫁的這一日,相比起長公主楚善柔出嫁,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長公主乃是賢太妃所出,雖比不上皇室嫡出的公主,卻因為佔了一個長字,再加上蘇太后帶頭添了不少的嫁妝,其他人自然也不能免,於是也跟着卯足了勁兒的添置。於是,這嫁妝上頭,長公主就比七公主要多了一半不止。

「你們這樣對我,遲早是要後悔的!」楚福柔被灌了昏睡的葯送上花轎之前,模模糊糊的說了這麼一句。

只是,她把一切都想得太過美好。還以為嫁入侯府,憑着自己公主的身份,就能一舉掌握掌家大權。可誰知道一個不孝的名頭壓下來,就將她壓制的死死地,無法動彈。任她哭鬧也好,撒潑也罷,都無濟於事。小竇氏心機可比她深多了,又最是會裝腔作勢。擠出幾滴眼淚,在侯爺面前哭訴一番,然後以退為進,說要將掌家權交出去,卻是比強取豪奪要有用多了。

侯爺雖然是個糊塗的,可也不會讓一個庶子的媳婦越過嫡妻去,自然是站在小竇氏這一邊的。

如此一來,常寧侯府就熱鬧了。

長公主府

楚善柔聽着丫鬟絮絮叨叨的說着侯府的那些是是非非,不耐煩的打斷道:「除了楚福柔那個沒腦子的,你們就不能說點兒別的?」

「奴婢們不也是怕公主您憋在府里無聊,這才當成笑話說給您解悶兒嘛…」長公主跟前的幾個老人都知道公主的脾性,不喜歡太過拘束,故而言談舉止之間也都是隨性的很。

楚善柔極為不雅的掏了掏耳朵,說道:「就算是要聽笑話,也不必專挑她的事兒說。京城裏就沒別的戲碼上演了?」

「自然是有的。」貼身服侍的若琴笑盈盈的上前,說道。「近來京城最熱門的話題,恐怕要數第一皇商司徒公子和神醫上官公子了。」

「哦?」楚善柔聽到是這兩個人的消息,一雙美目頓時睜得更大了。「快,說來聽聽。」

若琴福了福身,說道:「司徒公子和上官公子,那可是名門閨秀眼中的佳婿之選。可偏偏這二位,一個自詡風流,惹來桃花無數;一個腦子不開竅,根本不知情為何物。」

說到這裏,屋子裏的人都忍不住掩嘴笑了。

「可不是…聽說那位司徒公子是打小定了親的,有個指腹為婚的未婚妻,人長得跟天仙似的…」若琴事無巨細的講述著,長公主也聽得認真。

當說起司徒燕秋娶親那一日鬧出的笑話時,長公主都笑得前俯後仰起不來身了。「這個司徒燕秋,活該被修理。」

「那位白姑娘長得是美,性子也夠彪悍,卻心細如塵。一語道破了那上門認親女子的把戲,當場就把人捉了送往了府尹衙門。」若琴講的眉飛色舞,顯然對白瑾瑜充滿了崇拜。女子能活得如此瀟灑,巾幗不讓鬚眉的確是不容易。

長公主輕哼了一聲,道:「好在她是個明白人,否則就憑司徒燕秋那個腦子,不知道被人坑了多少回了!」

做生意是一把好手,可是情商實在是不敢恭維。

「可不是…當時司徒老爺和司徒夫人聽說有個女子抱着孩子上門,都慌得六神無主了。要不是白姑娘力挽狂瀾,這婚禮怕是舉行不下去呢。」

「如此一來,司徒公子定會對白姑娘死心塌地,今後再也不敢在外頭拈花惹草了。」

「白姑娘的鞭子可不是鬧着玩兒的,司徒公子肯定被管的死死的!」

長公主雖然沒見過白瑾瑜,可聽完她的事迹,頓時起了結交的心思。只不過,她如今懷着個豆芽大小的身子,被全府上下看得死死的,根本就無法邁出府門一門。想一想,還是算了。等到日後坐穩了胎,再出去溜達吧。

「不說他了,來說說上官玉槿那個榆木疙瘩,他又惹出什麼事來了?」楚善柔換了個姿勢,繼續聽故事。

「公主怕是不知道吧,上官公子跟他的那個女徒弟的事情,正鬧得滿城風雨呢。」若琴剛說完這一句,就有人把話給接了過去。

「可不是呢…他們有着師徒的名分,本該恪守禮數。可上官公子偏偏就死腦筋的瞧上他那女徒弟了,還揚言要將她娶回去。於是,一些好事之人便跳出來指責,說什麼的都有,總之很難聽就是了。」

「一代神醫,卻毀

神醫,卻毀在一個女子手上,實在是一大憾事。」

長公主聽得直皺眉,似乎對她們的看法很不認同。「師徒相互愛慕怎麼了?不過是個名分而已,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

「公主,自古以來,可從未有人逾越過這道鴻溝…」

「是啊,這可是犯了大忌諱的,有悖人倫…」

「這是大逆不道啊…」

楚善柔卻是哼了一聲,道:「說是師徒,他們可曾當着眾人的面磕頭拜師?可曾焚香祭告先師?不過人云亦云而已。就算是真的師徒,解除師徒的名分不就行了?」

「可即便如此,也是會被人詬病,一輩子都抬不起頭來…」若琴想了想,說道。

「世俗還真可怕!」楚善柔吸了吸鼻子,很快便平復下來。她就不信,上官玉槿那個獃子決定的事情還能更改。「上官玉槿怕是不會這麼輕易的放棄。」

「就是這個問題!」若琴好不容易將話題拉回了正題上,頓時又口若懸河。「上官公子行事本就是一根筋,決定的事情斷然沒有悔改的意思。既然放出了話,他還真打算娶陳姑娘進門了,連日子都訂好了。」

「上官家數百年的名聲,他還真是捨得…」楚善柔雖然嘖嘖有聲,聽起來也不是什麼好話,可神情卻是充滿了膜拜。

有擔當!這才是真的男子漢啊!

「說來也奇怪,事情鬧得這麼大,上官家族若是真的在乎家族的聲譽,肯定早蹦出來阻止了。」丫鬟們紛紛擰眉,顯然對此十分的不解。

「這就是你們對上官家的一知半解了。」駙馬爺穆天賜不聲不響的踏進門檻,突然插話,頓時驚了一屋子的人。

「給駙馬爺請安。」丫鬟們回過神來,忙紛紛屈膝行禮。

穆天賜少年老成,平日裏不苟言笑,故而給人端方嚴厲之感,可他又是個不屑跟女子計較的性子,故而對於丫頭們議論之事,他半點兒都沒有責備的意思,還頗有興緻的跟她們解說了起來。

「你回來啦?」楚善柔見到他進屋,不慌不忙的從榻上坐起身來。腳尚未落地,就被穆天賜給按了回去。「你是雙身子的人了,安心的躺着。」

楚善柔看似跟以前沒多大的區別,仍舊大大咧咧的,可在穆天賜面前偶爾露出的嬌態,卻是無法忽視的。

順勢躺靠在迎枕上后,楚善柔便接着他的話說了下去。「聽駙馬的口氣,似乎對上官家極為熟悉?」

穆天賜接過丫鬟奉上的茶水,輕輕地吹了吹,頓了頓才說道:「以前聽說過一些,後來跟上官公子相識,故而了解的比別人多那麼一些。」

楚善柔聽他這麼一說,一雙眼睛頓時又亮了起來。「那你跟我說說,上官家究竟是什麼樣兒的?」

「上官一族能人異士輩出,隨便拉一個出來,都能抵得上千軍萬馬,所以在各國都有着非同凡響的地位。可這樣一個龐大且榮耀的家族,內部異常的和睦,能夠屹立數百年不倒,公主可知道緣由?」穆天賜知道楚善柔最是喜歡聽這些稀奇古怪之事,因而故意吊足了她的胃口。

果然,楚善柔被他這麼一問,好奇的性子就被吊了起來。「你就別賣關子了,快說嘛…」

穆天賜的手腕被她溫熱的手掌拽住,忍不住低垂眼眸瞥了那纖細柔嫩的手指一眼,挑起嘴角說道:「上官家族,有着幾條匪夷所思的家規。其一,便是凡族中男子,皆只能娶一妻,不得納妾。」

「啊…居然還有這樣的家規…不過這樣一來,就絕對不會有庶子出生…」楚善柔眼睛閃閃發亮的同時,又不免有新的疑惑。「那若是正室無法生養呢,也不能納妾?」

「即便是無法生養,也只能從族裏挑選可造之材過繼。」穆天賜替她解惑。

「難怪百年家族能夠如此牢固。」楚善柔感慨了一句,心裏依稀嚮往。想着自己懷了身孕之後,母妃就一直明示暗示,讓她從陪嫁丫頭中挑選一兩個姿容一般老實容易掌控的給駙馬做通房,她心裏就一直堵得慌。

儘管她一直將自己當成是男兒身,可到底是嫁了人,就該學着母妃做個賢妻。只是這個賢字,真正的詮釋起來,居然是這麼難。

好在穆天賜並不貪戀女色,她試探的問過一次被他拒絕之後,她便故意忽略了這個問題,不願意再提起。

「沒有庶子,兄弟姊妹一母同胞,自然就更團結一心。」對此,穆天賜也是頗有感觸。然後,他突然握住楚善柔放在薄毯上的手,說道:「你放心,我這輩子絕不會有那些亂七八糟的庶子。」

這變相的不納妾承諾,讓楚善柔心裏一軟,又是欣喜又是感動。屋子裏的丫鬟,大都是楚善柔的陪嫁。聽到駙馬爺的承諾,也都很是替主子感到高興。或許,大齊還會再出一對安寧公主和謝二老爺這樣的佳偶呢!

楚善柔不是那種矯揉造作之人,臉頰微微紅了紅之後,便輕咳兩聲,轉移了話題。「不是說有很多匪夷所思的家規么,除了這個不納妾,還有什麼?」

穆天賜緩緩地鬆開她的手,飲了一口茶水后,繼續說道:「其二,只要不做出傷天害理草菅人命之事,幹什麼都行。」

「這也太寬鬆了些吧?那若是吃喝嫖賭呢?」楚善柔一好奇起來,就一發不可收。

「京城的世家子弟當中,這種酒囊飯袋還少嗎,不也能包容?所

能包容?所以,這點兒小毛病,根本無傷大雅。」穆天賜答道。

「所以,上官玉槿鬧着要娶他的女徒弟,上官家也不會有人跳出來說三道四。」直到這一刻,楚善柔才總算明白了上官家是有多麼的奇葩。「嘖嘖嘖,還真是夠寬厚的。」

看來,是類似這種離經叛道的事情不少,所以早就習以為常見怪不怪了。

「第三條,就是眾所周知的那一條——上官家族子弟不得入仕。」穆天賜對這一條家規怎麼都無法理解。

上官家既然人才輩出,就該好好的替朝廷效力才對。可偏偏要大隱隱於市,圖自個兒的逍遙快活!

他不知道的是,各國雖然對上官家族頗為敬重,可更多的是深深地忌憚。一旦上官家摻和到政事中來,憑着他們的本事,封侯拜相自然不在話下。難保到時候不會生出異心來顛覆整個朝廷,甚至改朝換代都是有可能的。

「上官家都不過問了,想必這場風波很快便能過去。上官玉槿腦子雖然不會拐彎,卻也有呆愣的妙處。」楚善柔如是評價道。

「其實,最大的問題不在他身上,而在於那位陳姑娘。」穆天賜將最新的消息帶回來,毫不吝嗇的與她一道分享。

楚善柔一雙水潤的眸子眨呀眨呀,一副願聞其詳的虛心模樣。

「上官玉槿固然身份貴重,被眾多大家閨秀視為佳婿人選。可這位陳姑娘也是個有趣之人,她似乎根本沒打算跟他有師徒之外的名分。」說到這裏,一向不苟言笑的穆天賜也忍不住彎起了嘴角。

三年之後

雍和宮

「母后,母后…」楚曦邁著小短腿兒從外頭跑進來,根本不顧身後眾多服侍的宮人膽戰心驚的急切,徑直闖進了內殿。

謝榮華好不容易將寶貝女兒哄睡著了,聽見長子的呼喊聲,忙朝着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不許吵妹妹睡覺。」

楚曦愣了愣,然後放慢了腳步,輕輕地挪到謝榮華的跟前,踮起腳尖望了望搖籃里睡的正香的嬰孩兒,糯糯的小聲問道:「那妹妹什麼時候才能醒?」

謝榮華滿是慈愛的摸了摸兒子的頭,耐著性子答道:「才剛睡着,最早也得一個時辰之後。」

「還要這麼久啊…為什麼我每次過來,妹妹都在睡覺?」楚曦眨著那清澈乾淨的眼眸,一副很是不解的模樣。

謝榮華被這個小傢伙呆萌的表情給逗樂了,說道:「你妹妹還小,平日裏大部分時間不是吃就是睡,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真的?」小傢伙纖長的睫毛撲閃撲閃的上下舞動着,別提有多討人喜歡了。

「母后怎麼會騙你?你剛生下來的時候也跟她一樣,大多時候都是閉着眼睛睡覺的。」謝榮華將他小小的身軀抱上自己的膝頭,與他一道注視着搖籃中熟睡的女兒。

楚旻寧下朝來到雍和宮,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猶如美好畫卷般的場景。腳下的步子頓了片刻,便大步走到母子三人的身邊。「明旭又來看明月了?」

聽到父皇的聲音,楚曦忙從謝榮華的膝頭上滑了下來,飛奔著朝楚旻寧身邊奔去。

「這臭小子…」謝榮華忍不住對兒子的見異思遷感到惱火,咬牙切齒的說道。她才是陪伴他最長時間的那一個好嗎?可只要楚旻寧一出現,他就黏了上去,早將她這個母后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楚旻寧彎腰,將長子抱起,然後在搖籃旁的榻上坐了下來。「先生教的字都認完了?」

楚曦縮了縮脖子,很是心虛的模樣。「這個…先生說可以休息兩個時辰…」

楚曦在某些方面還是很有天賦的。他八個月便能行走,一歲開始會說些簡單的辭彙,故而楚旻寧在他兩歲的時候就從大學士當中挑選了一個頗有才學且知道變通的人給皇長子啟蒙。

楚旻寧雖然極為疼愛幾個孩子,但也同樣要求嚴苛。於是隨手從榻邊的案几上拿了一本古籍,又隨手翻了幾頁,送到楚曦的面前。「將這幾頁念給父皇聽聽。」

楚曦臉上的笑容僵了僵,想向謝榮華求救來着。可謝榮華並不會幹涉楚旻寧教導兒子,所以早就將頭偏向了一旁。不得已,楚曦才奶聲奶氣的念了起來。「虛其心,實其腹,弱其志,強其骨…挫其銳,解其紛,和其光,同其塵…其政悶悶,其民淳淳…」

磕磕巴巴的念了好一會兒,楚曦才將楚旻寧指定的那幾頁給念完。然後,就一臉小心翼翼的偷瞄著楚旻寧,生怕被訓斥。

「坐就要有個坐相,這般畏畏縮縮,成何體統?!」楚旻寧幾乎是將這個兒子當成接班人來培養的,故而稍有不對之處就會嚴厲的指出來,不敢有半點兒鬆懈。

楚曦心裏雖然害怕,可還是倔強的忍住眼淚,挺直了脊背。

謝榮華見差不多了,這才站出來說道:「好了好了,平日裏應付那些文武大臣們還沒有應付夠么,回了雍和宮就該好好的享受天倫之樂才是。」

謝榮華開了口,楚旻寧自然是要給幾分面子的。於是,對正襟危坐的楚曦說道:「既然你母后替你求情,那今日就到此為止。日後定要更加勤奮刻苦,不得有半分懈怠。」

「兒臣謹遵父皇教誨。」楚曦忙應了一聲,這才悄悄地鬆了口氣。

謝榮華趁著女兒睡着的工夫,命人傳了膳食。一家三口圍坐在桌子旁,靜靜地用飯。楚曦正

飯。楚曦正是長身體的時候,謝榮華便一個勁兒的往他的碗裏夾菜。

「母后,碗裏都堆不下了。」楚曦看着那高高的一堆食物,忍不住撅著嘴說道。

「多吃一些,就能長高長壯。」謝榮華又夾了一筷子青菜到他碗裏,笑着哄道。「不是說要快些長大,好保護母后和妹妹么?連這點兒東西都吃不下,其他的就更別提了。」

想到自己的豪言壯語,楚曦便認命的埋頭苦吃,不想做個食言之人。

楚旻寧看着妻子高桿的手法,不由勾了勾嘴角。雖說他是個嚴父,可從不過問日常生活的細節。比如這用膳,就由謝榮華做主。該吃些什麼,吃多少,都由她說了算。儘管比不得軍國大事,但他並不認為這些細節都不重要,反而覺得很多事情能夠從細節上凸顯出大局來。

用膳食,都講究食不言,所以除了謝榮華偶爾替楚曦夾菜時說上幾句,就只剩下碗筷觸碰的聲響。

「母后,吃不下了。」楚曦勉勉強強的將碗裏的飯菜全都扒到嘴裏,揉了揉有些撐的肚子,說道。

謝榮華雖然希望他能夠多吃一些,可吃太飽也對身子無益。於是,命宮女端來漱口水,讓楚曦漱了漱口,便讓人帶他出去消食了。

飯後一碗茶,是謝榮華多年來養成的習慣。當清甜的茶水入了口,再多的煩惱也煙消雲散杳無蹤影。

「近來可是有很多煩心事?」見愛妻露出淡淡的倦容,楚旻寧頓時心疼不已,輕輕撫摸着她的手背問道。

謝榮華嘴角扯出一朵笑容,道:「宮裏的事情倒是不多。只是近來各大世家的紅白事不少,各種賞賜撫慰是少不了的。」

楚旻寧寵妻,那是天下人皆知。可謝榮華也不願意永遠在他的羽翼呵護之下,這些小事自然是要替他分擔。

楚旻寧點點頭,柔聲安撫道:「等忙完了這陣子,咱們便帶着兩個孩子去京郊的別院避暑。」

「馬上就到一年一度的秋闈了,你當真走得開?」去不去避暑,謝榮華倒是不介意。反正有他的地方,她就能呆得住,也不一定非得出宮去。

「秋闈自有內閣和大學士們去操心。」楚旻寧並不是一個**的皇帝,並不事必躬親。諸如此類的事情,由文武大臣們商議著作出決定,他只要看個結果就成。「如若什麼事都要我拿主意,那朝廷為何要花那麼多的俸祿供養著一群廢物?!」

謝榮華親手替他理了理肩膀處的褶皺,聞言笑道:「嗯,這是皇上御臣下有術。」

兩人並沒有興趣在這個問題上多糾纏,楚旻寧瞥了一眼軟榻旁的桌子,見上頭堆了不少的冊子,便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這還只是一小部分呢。」謝榮華隨手拿起一本冊子,將裏頭的內容展示給楚旻寧看。「這個說的是長公主府誕下了次子,準備擺滿月酒。」

然後,又隨手抽出一個冊子。「這個說的是寧王妃的五十整壽…」

「這個是晉王妃喜獲麟兒的請安摺子。」

「這個是太皇太后的忌日…」

楚旻寧忽然一把拽住他的手,低沉的嗓音依舊讓人沉醉不已。「再辛苦一陣子,等曦兒滿十周歲,我就把皇位傳給他。然後,我可以拋下一切,帶你去領略大齊的大好河山。」

他知道,謝榮華一直有個心愿,就是做一回尋常人,看遍大齊的山山水水。他一直在為這個目標努力着,曦兒又是個爭氣的,相信再有個幾年就能獨當一面。加上,他已經培養了不少的心腹朝臣。有他們的輔佐,他便能悠閑的陪着他的嬌嬌去踏遍千山萬水,徜徉在秀麗的山河之間。

謝榮華微微一怔,沒想到他還記着這個約定呢,心下頓時感動不已。「嗯,我都聽你的。」

深秋之後,便迎來了寒冬。

這一年,比起往年來,似乎要格外的冷。好在之前欽天監推算出了這一點,提前做足了準備,囤積了充足的物資,這才沒鬧出什麼大的動靜。因為天氣森寒,地龍早早的燒了起來。雍和宮外面寒風瑟瑟,殿內卻暖洋洋的,溫暖如春。

「明月,你慢著點兒。」謝榮華見到正在練習翻身的長女楚筱都已經滾到了床榻的邊緣,頓時嚇出一身冷汗。

楚筱卻是一個勁兒的流着口水,咯咯咯的笑着,絲毫沒意識到危險。

謝榮華很珍惜與幾個子女的相處,故而閑暇的時候與幾個孩子玩耍,並不假手於人。奶娘宮女都只能遠遠地盯着,不能上前。

謝榮華大步走到軟榻邊,將穿得像個圓滾滾球狀物的女兒重新塞回床榻的內側,這才鬆了口氣。

「你呀你,怎麼比你兄長還皮。」謝榮華一邊拿着帕子給女兒擦著口水,一邊小聲的嘟囔著。原本以為姑娘家會比較安靜,可誰知道,女兒居然比兒子小時候還要好動。

楚筱只知道憨憨的笑,哪裏聽得懂母親的話。

謝榮華嘆了口氣,正待逗上幾回,就見紅綢挺著個大肚子,匆匆忙忙的走了進來。自從紅妝紅綢各自成親之後,依舊夫唱婦隨在宮裏當差,即便是懷着身子,也時常過來請安。「娘娘,奴婢求娘娘一個恩典。」

對於這個伺候了她多年的心腹丫鬟,謝榮華簡直當成妹妹來疼的。見她這幅模樣,忙命人上前將她攙扶了起來。「有什麼事就直說,幹嘛跪來跪去的,忘了你都快要做娘了!」

紅綢想到紅妝難產的情形,不由面色發白,哪裏還顧得上自己的身子。「娘娘,這都一天一夜了,紅妝還是沒能將孩子生下來。太醫院的太醫們都束手無策,奴婢實在是不得已才求到娘娘這裏。」

「難產?」謝榮華聽到這裏,眉頭不自覺的就攏到了一起。「那些太醫們之前可不是這麼說的!」

「娘娘,紅妝跟奴婢一起長大,比親姐妹還要親。還望娘娘給個恩典,請上官夫人進宮一趟,救救他們母子吧。」紅綢說到這裏,已經泣不成聲。

「來人,速速去上官府,請上官夫人進宮一趟。」謝榮華一邊冷靜的吩咐,一邊扶了紅綢起身,並命人端了碗薑茶過來。「都是雙身子的人了,還這般莽撞。外頭那麼冷,過來也不批件厚氅,若是凍壞了可怎麼好。你們倆陪伴我多年,我怎麼可能眼睜睜的看着她有事。你放心,她不會有事的。」

紅綢喝了小半碗的薑茶,身子暖和起來的同時心也是一暖。「多謝娘娘。」

謝榮華按了按她的肩膀,不想她太過擔憂紅妝,於是轉移話題道:「你就這麼出來了,就不擔心秦哥兒?」

提到自己熬了好幾個時辰才生下來的長子龍秦,紅綢才露出一抹笑容。「娘娘賞賜的幾個宮女和嬤嬤都是得力的,有她們看着秦哥兒,我也放心。」

謝榮華笑着點了點頭,瞥了她高高隆起的肚子一眼。「瞧你這懷相,這一胎想必又是個帶把兒的。」

「奴婢倒是想生個姑娘,姑娘貼心。」紅綢低頭,摸了摸肚子,嘴巴上這麼說,可不管是兒子是女兒,她一樣都喜歡。

因為,這是她和龍一一起孕育的骨血。

兩人在這邊小聲的說着話,一直在軟榻上等著謝榮華回去的楚筱見母親遲遲不回來,突然就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謝榮華被嚇了一跳,忙趕過去安撫道:「明月,明月,這是怎麼了?」

楚筱只顧著掉眼淚,抽抽噎噎的,不管謝榮華怎麼哄都無濟於事。那哭聲很嘹亮,幾乎都要將整個雍和宮的屋頂都給掀了。

「娘娘,小公主這是在跟您撒嬌呢…」比較有經驗的奶娘將剛才這一幕看在眼裏,忙站出來解釋道。「娘娘方才只顧著跟紅綢姑娘說話,小公主這才急了…」

謝榮華聽到這個說法,簡直哭笑不得。「這丫頭,脾氣還真不小!」

謝榮華搖了搖頭,然後將女兒摟到懷裏,輕輕地拍打着,好一會兒才將她哄得不哭了。抽抽噎噎的小蘿蔔頭趴在謝榮華的懷裏一動不動,剛哭過的眸子水潤潤的,晶瑩剔透,天真無邪,怎麼看都是個小可憐。

紅綢見到這一幕,心中就打定了主意,一定要生個姑娘。

如今已是上官夫人的陳蓉蓉接到宮裏來的消息,便丟下手邊的事情,匆匆的上了宮裏備下的馬車。

趕到宮裏,已經是一個時辰之後。

「她的情況很不好。」陳蓉蓉仔細的替紅妝檢查了一番,做出了這樣的結論。

紅妝的臉色異常的蒼白,看起來毫無血色。即便是寒冷的冬天,她整個身軀也跟泡在水裏一樣,渾身都濕透了。「上官夫人…求求你…一定要救救我的孩子…」

「你還是節省點兒力氣,用在生產上吧。」陳蓉蓉並沒有理會她的請求,而是不知打哪兒弄來一套純白的衣裳換上,又套了一層布手套在雙手之上,然後繞到床位,接替了穩婆的位子。「情況是十分不好,可我又沒說沒得救。」

說完,便專心致志的替紅妝接生。

一盞茶時辰之後,一道嘹亮的嬰兒啼哭聲劃破沉寂的天空。光是聽那豪邁的哭聲就知道,這個孩子絕對是個身子康健的。

「太好了,生了,生了…」一直在外頭等候消息的紅綢聽到嬰孩兒啼哭聲,頓時喜極而泣。

龍五更是不顧宮女們的阻攔,徑直衝到了屋子裏。

「恭喜龍侍衛,是個千金。」陳蓉蓉剛成親不久,還未有子嗣,甚為醫者,不知道為多少婦人接生過,故而對生命存在着十足的敬畏。所以,每次迎來一個新的生命,她都會親自抱出去給孩子的親人。

龍五看着那軟軟的小小的一團,都有些手足無措。

陳蓉蓉見他那呆愣的模樣,於是將裹在襁褓中的嬰兒往他的懷裏一塞,然後讓他左臂托住後腦勺,右手托住臀部。「第一次抱孩子都是這樣的,不要擔心會弄疼她。」

龍五感受着懷裏那個輕的不像話的孩子,眼眶微微泛紅。不過,他出神也就是短短片刻。等回過神來,將襁褓往奶娘懷裏一塞,就轉身進了內室。

紅妝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此刻早已昏睡了過去。瞧着她依舊蒼白的臉色,以及嬌軟無力的疲態,他心裏就很不是個滋味。

在他看來,娶妻生子,那都是為了傳宗接代。只有到了此時,他才真正的明白,紅妝之於他,究竟有多麼的重要。

陳蓉蓉替紅妝接生完孩子,就被請去了雍和宮。

謝榮華本來也想過來瞧瞧紅妝和孩子的,奈何還沒踏出殿門,就一陣體力不支險些暈倒。宮人們忙將她扶回內殿,又火速請了太醫過來診治,這才得知,在生下小女兒半年之後,她竟又有了身孕。

謝榮華躺在床榻上,不禁有些唏噓。「還說等天氣暖和了就出宮踏青呢,這下子怕是又要泡湯了。」

皇后

皇後娘娘三年生了兩個孩子,如今又懷上了龍胎,當真是令人羨慕嫉妒恨。

公主府

「聽說皇後娘娘又有了身孕?」謝卿洛剛當值回府,聽見下人們個個面帶喜色,打聽之下才知道這個好消息,故而回到內院的時候,忍不住對妻子穆靈越提了提。

穆靈越一頭烏黑的頭髮高高的盤起,雖然有着世子夫人的誥命在身卻依舊簡樸的很。頭上除了一根樣式簡單的蝴蝶步搖,就只有幾朵起點綴作用的珠花。看起來清新雅緻,別有一番風情。

「世子爺回來了?」聽到這熟悉的嗓音,穆靈越忙站起身來相迎。如今的謝二老爺已經辭去了御林軍統領一職,於是皇上封了一個長樂侯的爵位給他。謝卿洛的身份自然也跟着水漲船高,成了世子。

「妾身也是剛聽說,當真是可喜可賀。」她知道,只要是關於家人的,他都格外的在意。所以,只要是他想要聽的話,她都會說給他聽。更何況,她對皇後娘娘也十分的敬重,這想法也是真心實意的。

果不其然,謝卿洛在聽了她的這番話之後,臉上的笑容又擴大了幾分。「近來那些臣子又有些蠢蠢欲動,想藉著皇家子嗣單薄為由,再次提起選妃之事。哼,還真是好了傷疤忘了疼。當初那些人是什麼樣的下場,他們都忘得一乾二淨了。」

別看謝卿洛是個端方之人,可在這方面卻是一條筋的固執。或許是從小所受的熏陶,亦或是對這個妹妹百般的疼愛,說起這番話來,還真是眼睛都不眨一下。

「皇後娘娘再次有了身孕,那些人的如意盤算怕是要落空了。」穆靈越親手奉上一杯香茗,然後在他身側坐了下來。

看着一旁桌子上堆積如山的賬冊,謝卿洛心裏頓時泛起了無數的漣漪。若不是有穆靈越這個賢內助,幫着母親將公主府打理的井井有條,父親如何能夠輕鬆自在的在家做個富貴翁,他又如何能放下一切包袱為朝廷做事。更別提二弟和二弟妹,完全撒手不管府里的事務,只知道四處遊玩沒個正行了。

「這些年,真是辛苦你了。」謝卿洛忽然有感而發,將心底話說了出來。

穆靈越微微一怔,沒想到一向不苟言笑的夫君居然會說出這種感性的話出來,好半晌才反應過來。「這都是妾身該做的。」

「靈兒…」謝卿洛只有在床幃之內,動情之下才會喚出這個稱呼。

穆靈越的臉頰漸漸染上緋紅,心裏也是感慨頗多。從一開始,她就知道他的夫君是個什麼樣的人,也做好了心防,除非他對她動心才將一顆真心交付。她以為,她需要至少花個四五年的時間,才能將他的心收服。卻不曾料到,成婚三年就做到了。

「靈兒…我…」謝卿洛有滿肚子的話想對穆靈越說,可到了嘴邊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穆靈越反握住他的手,情真意切的說道:「夫君想說什麼,妾身都知道。妾身不求夫君能封妻蔭子,只要一心一意的待妾身就足夠了。」

謝卿洛看着她沉靜而明艷的面容,突然覺得很滿足。

娶到如此賢妻,夫復何求?!

「夫人,夫人,小公子醒了。」佩兒從外頭進來,立刻就有丫鬟替她打起帘子。

佩兒跟着穆靈越陪嫁到公主府的第二年,就讓主子除了奴籍,嫁給了公主府管家的兒子,一年前生下了長子。如今回到穆靈越的身邊當差,幫着穆靈越照顧公主的第一個孫子、謝卿洛的長子——謝常恩。

「快些抱過來。」穆靈越好不容易才生下這個兒子,自然看得心肝寶貝一般。

佩兒如今梳着婦人的髮髻,身材也比以前豐滿了不少。也正因為身子康健,奶水又多,才將謝家嫡長孫養的白白胖胖。

「恩兒,恩兒…」穆靈越徑直將兒子抱入懷中,逗弄著。

謝卿洛一直堅持抱孫不抱子的規矩,故而從前都只是遠遠的看着。不過今兒個看到穆靈越抱着小傢伙逗樂的模樣,他頓時覺得有些心癢難耐,有種想要抱一抱的衝動。

穆靈越心裏一直有個遺憾,覺得夫君跟兒子太過生疏。皇上都沒這些忌諱,他倒是跟個老學究似的。

眼角偷偷瞄到了他的異樣,穆靈越靈機一動,走到他的面前。「夫君,聽母親說起恩兒跟您小時候長得一模一樣,是不是真的?」

謝卿洛看着那粉嫩的肉糰子,心裏好像有什麼融化了一般,暖暖的。縱然沒有吭聲,可他每一個細微的動作都在告訴她,他對這個兒子的喜愛。

於是,穆靈越借口有事情要處理,便將跟着手指的小傢伙直接往他的懷裏一塞,道:「夫君,幫着照看恩兒一會兒。妾身忽然記起母親說明兒個要進宮,還有很多事沒梳理清楚呢…」

說完也不管謝卿洛是個什麼樣的表情,就拉着佩兒一起鑽進了隔壁的書房之中。

謝卿洛剛抱着謝常恩的時候還有些緊張,生怕將懷裏的肉糰子給摔了。不過當看到他一個勁兒的瞅著自己,還不時地露出靦腆的笑容時,謝卿洛的心就軟的一塌糊塗,抱着他的手臂也更加輕柔起來。

「恩哥兒,我是爹爹。」謝卿洛一本正經的教著兒子叫人,卻沒想到他一個四五個月大的奶娃子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開口講話的。

躲在屏風後頭看着這一幕的穆靈越眼眶漸漸地濕潤,用了很大的勁兒才將眼淚給逼了回去

給逼了回去。

佩兒卻是沒忍住,一下子就淚流滿面,心裏很是替主子高興。「夫人,您總算是守得雲開見月明了。」

「是啊,終於盼到這一天了。」

懷抱着愛子的謝卿洛根本就沒意識到自己的這個舉動,竟然會有這般驚人的效果,惹得好些人都紅了眼眶。

陶華院中的安寧公主得到消息,亦是情不自禁的落下淚來。「這個傻小子,總算是開竅了!」

「公主,大公子能夠想明白,您該高興才是。」錦溪忙取了帕子來,替安寧公主抹去臉上的淚痕。

「我這是喜極而泣。」安寧公主一邊流淚一邊開懷的大笑。

穆靈越這個兒媳婦,她是一千個一萬個的滿意。她這個疼兒子如命的人,有時候還會覺得兒媳婦受了莫大的委屈,暗暗地替她抱不平。如今,看到兒子媳婦琴瑟和鳴,她的一顆心總算是放下了一半。

之所以說是放下一半,那是因為安寧公主還有一件心事。

前後腳嫁入公主府的兩個兒媳婦,大兒媳婦如願的讓她抱上了孫子,可二兒媳婦芷蘭郡主的肚子卻一直沒有動靜。請過無數的名醫看過,都說芷蘭郡主的身子沒問題。就這樣等了兩年,仍舊是沒有好消息傳來,安寧公主就有些坐不住了。

「該不會是兒子的問題吧?」安寧公主是個明事理的,自然不會一味的將責任推到兒媳婦的身上。

後來請了上官玉槿來一診脈,果真問題出在兒子謝卿璃的身上。原因據說很奇葩,是早些年習武的時候太過勞累,傷了身子。要好好的調養幾年,才能有望懷上子嗣。

所以,打那以後,安寧公主就強迫兒子在府里靜養,連演武場都不讓去了。於是,實在是憋得慌的謝卿璃,便帶着芷蘭郡主滿京城裏跑,美其名曰——散心。

安寧公主也不能將他的腿給拴著,只得由他們去了。這邊正嘆著氣呢,在京城某個酒樓里正準備大快朵頤的芷蘭郡主見着滿桌子的葷腥突然就感到一陣噁心,毫無預兆的就吐了出來。

「蘭兒,蘭兒…你怎麼了?」謝卿璃見她吐得昏天暗地,還以為是有人在酒水裏動了手腳,頓時操起傢伙就要找店家理論。

好在一旁有個懷着身子的婦人看的真切,說了一句公道話,這才免了一場風波。

謝卿璃得知媳婦兒懷上了身子,高興的跟個二百五似的,一路傻笑着抱起芷蘭郡主就直奔公主府。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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備註一下:楚曦的小字明旭,楚筱的小字明月,他們還有一個弟弟,估計會叫楚昭,字明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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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閻君喊您投胎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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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5 完美大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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