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未來（六）
《亡命之徒》的試鏡地點是在j.w公司的樓上，李熒藍到的並不晚，儘管因為外面的瓢潑大雨而耽擱了一陣，但是他提早出門，趕在約定的時間晚上九點到了目的地。
萬河陪着他去的，但是卻並沒有馬上看到赫定川的人，工作人員出來告知說是導演現在在忙，大概他們需要等一等。
這種情況李熒藍沒有經驗，但是萬河卻是能猜到一二，剛在停車場的時候他似乎瞥到了幾輛熟悉的座駕，作為助理，只要有用的信息他都應該瞭然於心，而那些車他雖不至於如數家珍，但大致能猜到他們分別屬於誰，有幾位來頭還不小，之前就聽說除了光耀之外，柯娛、優田還有好幾家公司都有競爭，本來嘛，赫定川的戲就不是《仙宮》那樣的偶像劇可比的，只不過場面比他預想的還要激烈。
萬河沒對李熒藍多做解釋，怕他有負擔，李熒藍也沒問，倒是聽從工作人員的指示等了起來，而這一等竟然就過了兩個多小時。
外頭的雨勢並不見小，嘩嘩的打在玻璃窗上，李熒藍站在樓梯轉角的窗邊朝外望去，只見一片的霧蒙。
此時身後忽然響起輕輕地腳步聲，李熒藍轉過身，就見一個男人慢慢走上樓來。他穿着淺藍的襯衫，肩膀處有點微濕，手裏提着一袋蘋果，在打扮光鮮的演藝大樓中實在顯得有些樸素。
與此同時，不遠處的辦公室門打開，赫定川走了出來，身邊還圍着一堆人，有兩個十分眼熟的一線男演員正站在他身邊討論着什麼，初聽應該是戲的部分，連帶着兩旁的經紀人一起，場面可謂十分和諧而熱鬧。
萬河見此，立刻要拉着李熒藍上前，同赫定川打招呼的同時也好和那幾個演員攀談一下，人家都是大牌，無論是和李熒藍競爭男一還是來試戲男二男三的，這都是一個好機會。
結果剛回頭卻見李熒藍的目光反而落在另一邊，接着竟然朝那頭走去。
「你好……」李熒藍對着走上樓的人道。
李熒藍性格不喜應酬，但基本禮節還是遵守的，但僅止於一般的往來，如今顯然那人都沒看見他，他卻上前主動攀談，除了他家裏那位萬河還是破天荒頭一遭看見。
再將視線轉到那男人，就見對方面容溫和清俊，頗有幾分眼熟，萬河思考了下，猛然想起他是誰，這不就是j.w的現任老闆之一嗎？立刻心裏一突，小心翼翼地隨了上去，但又不敢靠太近，只能沿樓梯扶手站着，顯得十分拘謹。
那男人卻頓了兩秒才抬起頭來，看到李熒藍，又看了看一旁的萬河，對他們露出了笑容。
「你們好……」他點點頭。
李熒藍其實沒什麼話要說，只是看到這個久未露面的人腦子有點熱，加上對他退隱前的那些作品的喜愛，才一時有點小衝動，現在攔住了對方卻不知道怎麼繼續了。
好在那男人很是貼心，而他的前路正被赫定川等人擋着，他於是停下腳步問李熒藍：「來試戲嗎？」他說話比常人要慢一些，但是咬字清晰，語氣就像一個老朋友。
李熒藍頷首：「我忘了自我介紹了，我叫李熒藍，溫先生你好。」
「溫先生你好。」萬河也在一旁小心道。
「李熒藍啊……」對方咀嚼著這個名字，片刻又加深了笑意，「替我向你表舅問好，我們有一陣沒見了。」
李熒藍沒想到這人會聽說過自己，有些驚訝，但還是微笑着點了點頭。
那一邊赫定川也發現了他們，大著嗓門道：「阿寅！總算來了啊，快上來快上來！等你好久了……」
他這一咋呼，身邊的一群人也看了過來，方才發現是溫寅，立刻上前寒暄，在得知李熒藍的身份后，又熱絡地和他說起了話，只是對方到底是後輩，而且多多少少也風聞到了他很有可能是男主的最佳人選，不由總透著些不自然。
溫寅大部分都只是聽着，偶爾會點點頭回兩句，眼見着這勢頭越來越沒完沒了，溫寅說：「時間不早了，外面雨現在小一些了，大概一會兒還要下大。」
幾個男演員和其經紀人一聽，也是明白，又同赫定川客套了兩句，話中或有或無的帶了些你懂我懂的深意后，這才離開。
赫定川只是哼哼笑着，待人一走，便無語地翻了個白眼。
溫寅問:「不好嗎？」
赫定川說：「不是不好，是完全不對，他要再年輕十歲還是這演技，我保准用他。」
說完轉向李熒藍，好像這才看見對方：「來了啊，進來吧。」
怎麼說這j.w去年也上了市，但是大樓里的工作人員卻極少，這試鏡的差事換人找人還要大導演自己出馬，而房間里除了他和溫寅，便沒別人了。
赫定川好像很是習慣了，還給自己泡了杯茶，坐下道：「劇本看過了吧？」
李熒藍點頭，收起了方才遇上溫寅時的微笑，臉色又淡漠了下來。
赫定川說：「給你點時間準備，十分鐘夠不夠？」
李熒藍想了想，這時間非常充裕了，按理說他以往並不需要，但是想到那劇本，他點了點頭。
說是讓李熒藍靜心進入角色，但赫定川完全不消停，竟然和溫寅聊起了天。
「成驕呢？我還等著讓他來看人呢，另一位大老闆怎麼對自己公司投資的年度大戲這麼不上心啊。」
溫寅把袋子裏的蘋果放到桌上，看了看時間，已經快要凌晨了：「在忙別的，你們開拍了他總會到的。」
「切……算了，不管他，你在就好。」
「我不是主創……」溫寅搖頭。
「嘿，這不是你們家那位音樂總監強烈希望電影開拍就全程跟進，我才讓你們參與的嗎。」
「你可以自己去找他……」
「打住！」赫定川抬起手，「找他找你一個樣，你要不怕我和他待上幾個小時不打起來你也不會大風大雨地趕過來了，對吧。」
溫寅聽着，無奈地嘆了口氣。
……
而那一邊，李熒藍的手機設置了靜音，高坤知道他現在在忙，沒有打，只是回到家卻發現依舊一片黑燈瞎火，外頭則如汪洋大海電閃雷鳴，高坤猶豫了下，想到李熒藍昨天沒睡幾個小時，早晨又一大早醒了，還是不放心地打了萬河的電話。
得知李熒藍大概還需要一會兒才能回家時，高坤一邊穿鞋一邊道：「我陪着他好了，你到時候不用送了，可以直接回家……」
這時候根本打不到車，高坤是騎了摩托去的j.w，一身的衣裳不過頃刻就濕了個透徹，但是他倒無所謂，小心觀察著道路用了沒多時就看到了目的地，然而在大樓前的十字路口處卻看見一輛車似乎是被什麼絆住而卡在了那裏。
高坤本已是越過它了，但是遲疑了下，又掉過了頭。
他打開安全帽疑惑地揮了揮手，那頭駕駛座的車窗緩緩降下，露出了一張略眼熟又張揚的臉。
「操，沒電了！」那人怒罵。
高坤把摩托車停好，走到汽車後頭伸出手二話沒說就給推了起來。
那人一愣，反應也是極快地一腳油門下去，兩人合作無間，沒多時車子就竄了起來，但是對方卻放慢了速度，把頭探出車外。
「謝了，哥們兒，」他喊道，又見高坤那一身的潮，竟好心道，「雨太大，你這裝備不適合這時候裝逼，送你一程？」
高坤搖搖頭，指了指一旁的大廈，示意自己到了。
那人露出意外的表情，什麼都沒說就開走了。
只是等高坤停完車卻在j.w的大廳又遇見了對方，那人手插口袋等著電梯，一旁同他擦身而過的工作人員都不時對他點頭招呼。
回頭看見高坤，對方抬了抬眉毛，待電梯門開，他說：「幾樓？」
高坤自己摁了。
那人微微一笑，興味地瞧着他。
高坤感覺到他目光望過去卻又不見對方說話，只能客氣地朝他點了點頭。
兩人去的是一個樓層，自走廊而過又停在了一個地方，而原本等在外頭的萬河剛要朝高坤迎上去，無意中瞥到他身邊的人時又是一驚，半晌才喊了一聲：「額……杜、杜先生。」
杜梨知隨意「嗯」了聲，又看了眼高坤，問：「你是來試鏡的？」
問完了卻又不等回答，徑自「咚」得一腳把門給踹開了，揚聲道：「行了，別征了，赫*，我給你找到人了！」
裏頭的赫定川被那動靜嚇了一跳，剛要破口大罵，一瞧是他，只得又憋了回去。
「大半夜做什麼夢呢？」赫定川不爽，「你幹嘛來了？」
杜梨知走到溫寅身邊坐下，二郎腿一搭，道：「我為什麼不能來？就准你趁著人家出去買蘋果的時候搞么蛾子？我本來也倒想忍了，結果你他媽磨磨唧唧拖拖拉拉到現在還沒完沒了，我不來，溫寅什麼時候能回家？」
赫定川被他一堵，腦袋上的青筋都要炸了，雙手一攤：「好，那你來啊……」
「我不是說了么，就他！」杜梨知一手指著門外，一手則探到了桌上的袋子裏，「氣質形象外貌身材再合適不過。」
赫定川隨之望去，就見一個高個兒的青年站在那裏，他記得對方，其實那時候其實赫定川也有注意到這人，但是他看演員向來毒辣，他知道對方不是演戲的料，加之李熒藍的表演太過引人注目，所以並沒有考慮這個人，如今被杜梨知一說，赫定川也覺得未嘗不可，那些所謂的偶像明星不也一樣沒演技嗎，至少這一位形象上比他們更為貼合。
赫定川又看向李熒藍，然後轉而去瞅溫寅。
溫寅的目光則落到那隻搭著蘋果的爪子上，輕輕一扣，將他攔截在了半路上。
「不能吃，還沒有洗。」
他的嗓音依舊溫柔，說着從桌里找出了一把小刀，又用赫定川的頂級茶葉直接把刀刃沖了遍，然後徑自給蘋果削起了皮。
赫定川咬牙切齒地看着，杜梨知頗為殷切地看着，那蘋果皮彎彎繞繞竟半點不斷，最後一絲褪下后，溫寅抽了張紙巾將蘋果包好，遞到了杜梨知的手裏，這才抬頭問李熒藍。
「你說呢？」
李熒藍似是也沒想到杜梨知會看上高坤，他轉頭望向門邊的人，就見高坤眉頭緊緊皺起，顯然並不願意，但是他卻沒有開口。
這是個很微妙的情景，高坤是絕對不可能進娛樂圈的，他也可以立刻拒絕，但是這一不小心也許會讓李熒藍莫名變成了第二選擇，而且萬一說錯了什麼，惹得前面三位不高興，會不會因此牽連到他們對李熒藍的印象，高坤也不敢保證。一時之間，他腦中掠過各種可能，想着要怎麼委婉地表示才好。
結果不等他組織好語言，另一個聲音就響了起來。
「我可以演好。」
場內眾人微怔，紛紛看向說話的人。
李熒藍又重複了一遍：「我可以演好。」
溫寅笑了：「那你試試？」一半是徵求李熒藍，一般是赫定川。
赫定川自然點頭：「來。」
杜梨知不甚滿意地皺起眉，但溫寅說話了，他只有繼續吃他的蘋果，順便看看這新人能演成啥樣。
李熒藍吸了口氣，又朝高坤看去，就見高坤對他鄭重點了點頭，目光中有鼓勵，也有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