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一閃,一閃,亮晶晶》(一)

番外之《一閃,一閃,亮晶晶》(一)

()《一閃一閃,亮晶晶》

葉崇磬近來時常覺得自己忙有些離譜。

從前怎麼忙,他都不覺得有問題。一旦覺得有問題,他也就得想辦法讓自己閑下來。

閑下來之後他又得想着怎麼打發時間。而且他發現,除了和毛球一起跑跑步、玩玩飛碟,從前那些消磨時間招兒忽然間都不太管用了。

本來招呼人聚一聚也是可以,他還愈加討厭聚眾場合。偏偏年底多各種各樣名目party。往年不喜歡也要去那些,今年他通通都省了——這天早上sphie給他送文件進來,問他,葉先生,您還記得嗎,那天我們茶水間里聊天,您經過時候問我們聊什麼呢笑那麼歡實?

你們聊什麼?葉崇磬問。手邊一杯咖啡,香讓他很想趕緊簽完了這些文件,趁著溫度正合適喝幾口。天氣冷很,他剛剛地下停車場從車子裏出來,短短几步路,都覺得冷媲。

我們那天聊,若是傳說中瑪雅人那個預言其實是真,我們會怎麼做,還有葉先生您會怎麼做。sphie笑着,說,我們也挺無聊吧?

他抬起頭來看着sphie,想了一會兒才說,我會說你抓緊催一下秦先生,那《心經》他可得給我送回來。說是拿去賞鑒一陣子,這一賞鑒,可就賞鑒了小半年兒。別一陣子賞鑒成一輩子,我可受不了。

sphie一樂,說,我們那天都猜您會說,趕緊給我把放出去貸款都收回來。

葉崇磬哈哈一笑。笑出了這些天以來大聲量,他這間大辦公室都有點兒裝不下了感覺。他說,你以為我是佟老二啊,愛錢如命。

他笑出來才想,他們早前聊天時候也說到過這個。雖然誰都沒當真,倒也一一琢磨過到底眼下重要是什麼。佟鐵河說要是說現有什麼不滿意,那就是倆雙胞胎兒子居然身高不一樣,安安比穩穩個子能高兩公分呢,可是穩穩比安安還胖半斤……這是什麼「不滿意」呢?分明是跟他曬幸福。

sphie笑容明媚,說,愛錢怎麼了,怎麼着也得抓着要緊手邊兒。

嗯,對你來說什麼要緊?葉崇磬翻了翻手上這份文件。

我先生,我兒子,我父母。sphie笑着說。

葉崇磬笑着點點頭。sphie去年出嫁,他坐娘家人那一席。生平第一次做證婚人,跟男方證婚人之後講話。sphie先生是公務員,男方證婚人是領導,高級公務員。他現想起來那證婚詞都覺得好笑……於是他笑着搖了下頭。忍了忍,還是說出來,說sphie,人緣分真說不清。

誰也沒想到只交外國男友、有時候中文都講不利索sphie,會閃電嫁給一被她婆婆形容成「三錐子扎不出一個響屁」來男人,還閃電般生了一個兒子……

是呀,緣分真說不清。sphie眨眼。當了媽媽sphie還是那麼幹練,卻比從前加細心些,也寬容些。崇磐偶爾過來,還是要拿蘭花指點茶杯里茶,故意挑剔一些有沒,sphie也已經能應對自如。

葉先生,昨天花,索小姐滿意嗎?sphie問。

葉崇磬手中犀牛角鋼筆是換。用了沒幾天,可能筆頭還有點澀。這會兒筆尖頓了一下,還是沒說什麼,只嗯了一聲。

sphie笑笑。老闆沒往心裏去。這點她心知肚明。

葉崇磬簽一份文件,sphie拿好一份手上。又問他,那過幾天佟先生推慈善舞會您也不預備去?

葉崇磬簽了后一個字,說,去。他那兒,我不只是得錢到,人也得到。

當然知道越是不露面,各種各樣傳聞就會愈加多起來。

但他從來也不是會乎傳聞人。

好現如今像這種類似行為,有個蠻好聽名頭,叫做低調——他葉崇磬果真低調起來?才怪。無論公事私事可留給人嚼話頭太多了。而且恐怕相當一段時間內,他也只能高調氛圍里,繼續低調下去。

比如打球地兒,他喜歡去遠一點,再遠一點。

一包一天場地,連球童都不讓跟太近。這樣他甚至可以一整天都不用講話。

夏威夷四季如出一轍溫度,他本是不喜歡。但看空氣澄凈到不用像北京空氣都分辨出前中后調份兒上,也足以讓他接受。

何況這樣空氣里並不飄着各種各樣雜質呢?

當然他這樣獨處時候,也偶爾會有不速之客。不速之客未必不受歡迎,得看是誰。

羅焰火是一個。佟鐵河是另一個。

焰火和他差了十歲,性子也南轅北轍,唯獨一起打球時候,這種差異會忽然消弭。

有一天晚上焰火忽然打電話給他,說葉哥叫上鐵子,咱打球去。

冷不丁招呼人打球,還沒說是打什麼球。卻好像非要打成了這麼一場球似,志必得樣子,從電話里那簡短几個字兒里就聽出來。

葉崇磬倒也確實想好好運動下。恰好那天開了個其長無比會議,說是馬拉松一般也不過分,他迫切需要從會議室出來之後換個狀態。運動一下是好選擇。

巧是鐵河那天也剛好有空。三個人北體體育館外碰頭,才知道是打三人籃球。

佟鐵河上來先照腦袋瓜後頭給了羅焰火一巴掌,說你小子,鐵子也是你叫?

焰火齜牙咧嘴忍着疼把球衫給他倆,說,葉哥你嘴怎麼那麼,不像是這樣人啊!

葉崇磬笑眯眯,說你小子口無遮攔,就是欠鐵子踹你兩腳。

佟鐵河聽了,果然又踹了兩腳。

羅焰火卻立馬兒就像只被逗弄舒坦小狗崽兒似,蹭過去說,哥你管踹,只要待會兒你把那幾個小子修理好了就成!回頭那慈善舞會,我簽張空白支票給你……

佟鐵河笑罵了句德行。

進了衣室,葉崇磬笑着說,也別說,這回募捐事兒明明是你牽頭,風頭幹嘛又讓我們出?你連個名都不掛。做了好事兒不留名兒啊?

佟鐵河笑笑,抖着手裏球衣,說,家訓,財不露白。

那照哥哥你這意思,是讓我們露白,你不露,合著陷害我們呢?得虧我們兜里這倆鋼鏰兒還經得起光。羅焰火做出恍然大悟樣子來,沒等著佟鐵河再踹他,早蹦到一邊兒去換球衣了。

上衣一脫,露出漂亮肌肉來。見佟葉二人看他,故意一轉身,胳膊一收一放,上半身肌肉線條全都亮出來了。

怎樣,怎樣,怎樣?焰火眯着眼睛問。

這一回,換了葉崇磬,照着羅焰火屁股狠踹了一下……

對手是醫學院幾個博士生。

體育館里零零散散運動人不少。不是周末,看樣子學生居多。

葉崇磬是知道焰火會定期打打籃球。這是焰火從上中學開始養成習慣,後來留學去籃球文化底子深厚美國,也一直堅持打球,一度進過校隊,位置當然是後衛。雖然跟美國人打,多數華人身體對抗時都不佔優勢,會有一撞便被撞飛尷尬,但是焰火僥倖不屬於這一類。他想想,他也不算。打球嗎,焰火是頭腦佔便宜,他是身高佔便宜。跟焰火一隊打球,他還是比較放心。

他倒是對進來之後,就站場邊觀察對手熱身佟鐵河有點不放心。沒見過鐵河打籃球怎麼個樣子,好像聽都沒聽他提起過。問他,他就一句湊數還是可以。焰火聽見就笑了。上場他才明白過來焰火意思,也明白過來為什麼焰火電話里就指明要鐵河來——他以為亞寧嘴裏那撥兒etn小子,總湊一處兒打馬球,籃球不該上手是這麼熟練,但不是。一上場三個人從手感生疏到配合默契只用了半節時間。若不是焰火常打球,發揮也沒有鐵河好。他反而是三個人里弱。實是有幾年不打籃球了,手感一時半會兒真找不到。不過也還好。頭頂上茲茲冒汗,身上散出來濕氣……其實還蠻痛。

平時正兒八經掄著高爾夫球杆,球風再漂亮精緻,怎麼也不如打起籃球來瀟灑。高對抗性運動玩兒起來,雄性荷爾蒙味道充斥周圍空氣里,讓人熱血沸騰。

半場休息時候焰火去打電話了,葉崇磬和佟鐵河坐場邊閑聊。

眼見着小P孩兒都長大了。當年挨羅叔叔一頓胖揍,往我們家一躲就是一禮拜,好吃好喝伺候這小子就跟一大爺似。現如今做事情,手起刀落,眼都不帶眨一下兒。鐵河說。對着焰火背影。鐵河眯着眼笑,優哉游哉,一點也不像打了半場激烈對抗比賽——原本說好了就是友誼賽而已,不知道為什麼上場焰火就拼很兇。焰火把節奏帶起來,他們倆也只能控制一下。對方雖也算是高知,球風卻也很街頭。

可不是嗎。看他做事兒,痛。葉崇磬說着,斜着眼看了看佟鐵河,說,你體力還不錯嘛。說着一拳頭打肱二頭肌上,堅硬而有彈性。他就笑了。

每天都健身嘛。鐵河笑仍舊眯眯說。你知道每天早上帶四個狗玩尋回遊戲是多麼大運動量?

他笑。

他怎麼不知道,當然見過那陣勢。鄧老四說「狗園」,名不虛傳。他也和他毛球玩,每次等到毛球玩興了,他也累想倒地不動了——毛球可是一頭一旦撲過來就能把他推一個大跟頭大狗啊。

安安穩穩還可以當倆啞鈴練臂力。鐵河笑着,做了個舉啞鈴動作。棉T恤裹着手臂,看上去就很有力。

那回頭瀟瀟也可以這麼練。他說。

佟鐵河哈哈一笑,沒說什麼。

葉崇磬也哈哈一笑。

托羅焰火這小子福,他們心情都不錯。

尤其看着上半場球打完,那幫博士生三個人里有兩個臉都白了——和每周都打高強度高球、每天都堅持運動保持身材他們比起來,看來住院醫生們顯然處於下風——這麼想想,就讓人愉。

小P孩兒不知道存了什麼心,今兒這球打跟拼了命似。葉崇磬說。

小P孩兒嘛,能存了什麼心?鐵河笑着,臉上是那種看通通透透表情。說完了,也斜了葉崇磬一眼,雖沒說什麼,那種通通透透里,卻應該也把他包裹內了。

葉崇磬忽然就有些來氣,突然一抬腳就踹,佟鐵河素來敏捷,躲極了,看着他仍是似笑非笑,讓他脾氣沒地兒發——這個人,真是反應極,無論哪兒。

羅焰火回來了,坐他們倆旁邊。

鐵河問焰火等下有約沒有,沒有話一起家去吃飯,說,我讓人去請師傅來家做牛肉麵了。天兒冷,想吃面了。還有好酒,不來後悔。

焰火笑就差地上打滾兒了,說哥哥你這是拉倆證人回家報備吧?才能多會兒啊就得解釋清楚去向?端端姐姐名聲生生就這麼讓你給毀了。

佟鐵河一本正經看着他們倆。

葉崇磬也笑,說阿端再不是這樣,你現如今真是想了辦法兒毀她啊。

焰火笑着說,也奇了怪了,端端姐姐怎麼就跟你過了這麼些年?你可知道,當年和我一般大小那些,都恨不得點長大是為了什麼?你們倆結婚時候,我們恨不得是去砸場子!雷子說簡直就是一朵鮮花插牛糞上……

話沒說完人已經被鐵河起腳過去就踢翻地上。

焰火嚷嚷,說你們今天都來無影腿嘛?

鐵河一本正經掏出手機來把四周圍拍了一遍視頻發出去,問,少廢話等下過來不過來?

哪兒有不去道理。翻身坐起來焰火笑。

葉崇磬問鐵河,難道阿端親自下廚?

鐵河收了手機笑笑,說,不。她做飯哪兒能吃啊。也就是我吧,不嫌棄。

焰火從地上爬起來,說他捨得讓端端姐姐做飯?要做也只做給他一個人兒吃。咱連嫌棄機會都沒有。

葉崇磬和焰火開起玩笑來,說要等下這場球贏了,晚上讓自端下廚吧。

佟鐵河卻始終不肯打這個賭。

再上場,他們跟對方分數咬很緊,分差總一兩分之間。

這是難打比賽,也是好看比賽。其實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體育館里正運動其他人都停下來看他們這場三人籃球賽。沒有裁判卻有觀眾比賽異常精彩。

他不知怎也就變特別想贏下這場比賽了。

下半場打比上半場艱難多,還是贏了。

幾位醫學博士走時候特友好說下回遇到再大戰一場。

鐵河待人都散了才伸手拉他一把,問:「怎麼着,腿都軟了吧?」笑微微。

確實有點兒腿軟,不過他撐著沒承認,借力使力起來,板凳上有一圈兒水印。全是汗。

從體育館出來,天已經黑透了。外面只剩下他們三人車子並排停那兒。

羅焰火電話一響,他皺着眉頭聽了一會兒,掛掉就說要先走,也不解釋為什麼,臉色有些難看。然後他果然風風火火就走了。就像他今兒說風就是雨說要打球就一定來打球一樣。走之前焰火把一個袋子交給佟鐵河。讓他轉交他端端姐姐。

葉崇磬本來也想就那麼走。

佟鐵河卻說:「不是說好了嘛?反正你一個人也是隨便哪兒湊合一頓,不如跟我家去吃,我還有事找你談。」

葉崇磬想想鐵河這話說有點兒不對勁兒。又讓他立時三刻說不出到底哪兒不對勁兒來。而且他也確實沒有什麼其他事情要馬上去辦,打這半天球,肚子也有點兒餓,也就跟鐵河回家去了。這樣也挺好。好就好跟這一家子熟不拘禮。好這麼幸福美滿一家子,卻從不會給他這個單身漢任何壓力。去別人家,哪怕再不愛嘮叨,也愛察言觀色半晌之後,拐著彎兒試探著說一句「我認識一個挺適合你」,或者聽聞了什麼,也拐著彎兒試探著說「那誰還挺不錯」……諸如此類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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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斛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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