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北京.終)

第99章 (北京.終)

曲卷著膝蓋諾丁山眼睛直直盯着電視機,一個聲音驟然來到她耳畔,問:電視節目好看嗎?

「好看。」諾丁山做出反彈式回答。

她的回答因為那極為安靜的周遭而顯得有幾分的空洞,電視機不知道什麼時候被關掉,而程迭戈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蓋上筆電,眼鏡擱在筆電上面,他在看她,眼神帶着若有若無的觀察意味。

透過他肩線條的是落地玻璃窗,落地窗外是北京大片大片的夜。

這已經是諾丁山回到市區的第三天,她和程迭戈一回到市區就住進他的住處,這三天裏他們足不出戶。

這三天裏諾丁山做的事情是吃飯睡覺看電視,而這三天裏程迭戈做的事情也是吃飯睡覺陪着她看電視。

回到這裏的第一個晚上程迭戈就自動和她分開睡,他負責一日三餐,一日三餐都是炒蛋飯和番茄湯,她看電視時他會在一邊處理朱美寶定時送來的工作。

在程迭戈的注目下諾丁山冷著臉想去拿遙控機,現在太□□靜了,安靜得讓她產生不自然。

剛剛握在手裏的電視遙控被拿開然後重新放回原來的地方。

「諾諾,我們談談。」他握住她的肩膀。

輕微的掙脫著配上略帶不高興的聲腔:「程迭戈,我不是說我需要安靜想幾天嗎?」

「可是,你□□靜了,諾諾告訴我,是不是發生了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情?」他問。

雖然程迭戈問這話時表情顯得很淡,但眼神灼灼。

身體往前傾,頭擱在他肩膀上,垂下眼睛:「我的中文老師給我講的第一個中文故事叫做狼來了,故事說的是喜歡撒謊的孩子等到有一天說真話了反而沒有人願意相信他,程迭戈,是不是我現在在你心裏變成了那個愛撒謊的孩子?」

「我只是心裏難受而已,自始至終我都是被蒙在鼓裏的那個,如果你不說的話,那麼是不是意味着我一輩子都不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情,蕎姨對於你來說是那麼重要的人,我也想要親近她,即使不能做到討她歡心,你也起碼得給我一個機會站在她面前和她說一聲謝謝,而你的所作所為把我好像變成了一個懵懂無知的人。」

「對不起,是我不好。」他和她說着:「過幾天我就帶你去見蕎姨。」

「嗯。」

「見我蕎姨之後就去見我爸爸。」

「嗯。」

「諾諾。」

「嗯。」

沉默——大片大片的沉默,她的頭繼續擱在他肩膀上,目光無意識的聚焦在某一個點上,思想恍恍惚惚的,也不知道過了過久聽到他提高聲音叫了她一聲「諾諾。」

「怎麼了?」她問他。

「……沒什麼。」他沒有告她剛剛和她說了一些的話,比如問她喜歡的教堂,喜歡的婚紗設計師。

重新打開電視機,等電視機發出聲音時諾丁山在心裏才暗暗的鬆了一口氣,程迭戈也繼續處理他還沒有完成的工作。

差不多十一點,程迭戈把一杯熱牛奶放到她手裏,目光依然盯着電視機那杯牛奶就要往著嘴邊送,程迭戈叫住了她。

頓住,她這才把目光從電視機移到程迭戈的臉上,又問了一句怎麼了?

程迭戈從她手中接走牛奶,牛奶被擱放在一邊。

站在她面前,抱着胳膊居高臨下看着她,這次不是「諾諾」而是「諾丁山!」

那句即將說出口的「怎麼了」硬生生的被改成了「你又不相信我了?」

他搖頭:「諾丁山,你說你現在在生氣,在難受?」

諾丁山點頭,她現在心裏的確很難受。

「如果你現在在生氣的話,那麼,伸手,手往左邊。」

居高臨下的程迭戈不管是從氣場乃至聲音都達到了一種不容反抗的的意味,就這樣諾丁山按照程迭戈說的那樣手往左邊,手剛好到達擺放在沙發插几上的那杯牛奶,做好動作諾丁山望着程迭戈。

「握住那杯牛奶。」

諾丁山握住了杯子。

「握着它站起來。」

握著杯子諾丁山站起來。

「要麼把牛奶往我身上潑,要麼把牛奶往地上摔,把所有的情緒趕到手指尖上。」

握著牛奶發獃著。

程迭戈提高聲音:「不是說你在生氣嗎,不是說你難受嗎,可我好像看不到屬於你任何的不滿,你所表現出來的就像是一個嬌氣的芭比娃娃,整天就只會說嗯,好,我知道了。有人這樣表達生氣的嗎?」

在諾丁山的發獃中程迭戈聲線低沉下來,低低的說出:「諾諾,你這樣我會害怕。」

原來,她這樣他會害怕啊,那麼大的男人居然會因為她的不說話而害怕,其實她心裏也很害怕啊。

比害怕更多出更多更多的是憤怒。

是的,是憤怒。

所有所有的憤怒抵達指尖,她想她的憤怒也許會讓她把手中的杯子捏碎,可捏碎了肯定會傷到她的手,那樣一來肯定會惹來他的心疼。

她捨不得他心疼,因為他以後要心疼的事情多的是。

拿着牛奶杯子的手高高揚起,手腕一抖,整杯牛奶往著對面牆上摔去,杯子觸碰到牆,牛奶在牆上濺出了大塊白色印跡,杯子掉落在地上,和杯子掉落在地上時的聲音同步的是朝着牆上飛去的遙控機,之後沙發墊,裝飾古董電話,各類客廳玻璃裝飾品,一邊摔著一邊看着程迭戈,一邊大聲說着。

「我現在看起來還像嬌氣的芭比娃娃嗎?」

「不,你現在看起來更像無敵女金剛,渾身有使不完的力氣!」他的聲音比她還要大。

很好!繼續!這次目標要大一點,聲音要響亮一點。

等到周遭所有能摔的都被摔光時,目光落在落地枱燈上,摔了那麼多的東西她現在手都有點酸了,可那隻枱燈真的很礙着她的眼。

抬起腳,把所有的力量集聚到了腿上,腳狠狠往前——

她太生氣了。

張妙麗是騙子,是個大騙子!!!

不是說在很多很多的苦後面會是巨大的甜蜜嗎?

不是的,不是的,根本不是。

她的命運被詛咒了,所以,很多很多的苦之後是更苦。

她永遠就只等抽到距離幸運數字最近的那個數字。

腳狠狠的一蹬,落地枱燈笨笨往著一邊傾斜,電源和裂開的燈罩發出了刺耳的聲音,在那聲彷彿會刺穿耳膜的聲響中諾丁山被程迭戈抱進懷裏。

「現在,還覺得害怕嗎?」她問他。

「不了,一點也不了。」他回答,聲音愉悅。

這個男人是受虐狂嗎?手握成拳頭狀,程迭戈也不好,程迭戈也混蛋。「混蛋,程迭戈你也是個混蛋。」拳頭一下一下往着他的胸前,使盡全力。

如果不愛上他就好了,一切就好辦了。

幾天前那個男人在度假村和她說過這樣的一番話「你曾經自殺過,不過這次你可不能再有那樣的念頭,你要是死了程迭戈會把一切事情都怪到我的頭上來,然後就會讓我和他之間造成永久性的隔閡。」「你要想的是我現在是這個世界上他唯一的親人,你要連他最後的親人都失去嗎?」「迭戈從小就在孤獨中長大,你忍心為了那個不確定的因素要他獨自承受長久的孤獨嗎?」那個男人是個天生的演說家,短短几句話就讓她心如刀割。

此時此刻,程迭戈頻頻在她耳畔「是的,我是混蛋,我就是混蛋。」

手沒有力氣了,狠狠推開他,他也沒有攔住她,就笑着和她說「這裏沒有東西可以甩了。」

怎麼沒有,東西多的是,目光落在電視機上,走過去,這個混蛋不是說她像是無敵女金剛嗎?或許他心裏頭還在嘲笑着那個時候她提兩捆書眉頭都不皺一下的樣子吧?

好吧,反正都那樣了,那麼她就摔個電視給他看看。

彎腰,想要把電視抱起來,可電視是嵌在牆上的,不管她怎麼用力都紋絲不動,哪有這樣的,諾丁山再發狠。

背後傳來他啞然失笑的聲音。

那笑聲着實讓諾丁山感到惱怒,放開電視,站直身體嘴裏警告著「閉嘴,不許笑,你……」然後回頭。

尾音如是被堵在了口腔里,身體被動往後,他的吻來得極為忽然,不讓她有任何掙扎的機會,長驅而入幾乎是抵達她的喉嚨口,把她呼出來的那口氣如數堵回她的胸腔里,和舌尖同步的是他的唇瓣,幾乎要把她的魂魄吸出來。

他把她的身體都吻成一灘水,就這樣癱軟在他身上,任憑着他的手在她胸前遊離,等到手來到她的小腹上時,她慌忙拿開他的手。

「怎麼了?」他喘著氣問。

「現在不行。」她喘著去回。

「為什麼不行?」他一邊問著一邊用屬於他僵硬的所在抵她蹭她:「還在生我的氣嗎?嗯?還想安靜想一想嗎?嗯?」

他就像是在較勁的孩子讓她有點苦笑不得,於是附在他耳邊一陣低語。

也就在那個時刻,程迭戈才發現自己原來和她跨越長達一千五百天的時間線里,他們在一起的時間屈指可數,他甚至於不知道她的生理期。

「對不起。」他低聲在她耳畔。

以後屬於她的一切他要一樣一樣的去發現。

------

第四天,諾丁山起得很早,她給程迭戈做了早餐,做完早餐之後她和那位還在呼呼大睡的男人說「程先生,你今天再不上班的話我們就沒有錢買米了。」

回應她的是均勻的呼吸聲。

心裏嘆了一口氣,諾丁山低聲再說一句:「程迭戈,我不生氣了。」

這次,他的反應極快,睜開眼睛看着她:「真的不生氣了。」

諾丁山點頭。

「找一個時間我們去挑戒指?」說這話的人表情呈現出緊張兮兮的試探狀態。

「是的,找一個時間去看戒指。」

他一下子從床上坐起來:「我們下午就去。」

諾丁山抱着胳膊。

「要不,明天?」

「……」

「下個禮拜?」

「……」

「諾丁山!」他開始給她扣罪名:「你分明還是在生氣!」

「春天。」

「不行,春天太遠了。」

諾丁山轉身,剛剛想移動腳步就被後面的人給抱住:「好,全部聽你的,就春天,就春天。」

程迭戈在這天下午恢復了上班,她把他送上車,他親吻着她的臉說到公司我給你打電話。

一個多小時之後諾丁山接到了程迭戈的電話,四個小時之後程迭戈準時下班,她給他開門,門一打開她就被他用手框固在牆上,他們在屬於他們的小天地里吻得不能自己。

次日,諾丁山在程迭戈上班的一個多小時之後去了一趟商場,無意間她從商場的倒鏡里發現尾隨着她的人。

想了想,諾丁山覺得就只有一個可能。

上午十一點半左右,程迭戈在接到她的電話之後匆匆忙忙的趕到商場,諾丁山指著一間買女性用品的商店:「程迭戈,給你一個機會討好我,我想你應該猜到我現在需要買什麼?對吧?」

在程迭戈一臉抗拒的的表情下,諾丁山涼涼說着:「要不,我們把一起去挑選戒指的時間定在夏天,其實我覺得在夏天舉行……」

還沒有等諾丁山說完話程迭戈就走進商店,兩分鐘之後諾丁山也推開商店的門。

一進門就看到程迭戈分別被兩位女服務生圍住,那三個人的氣場顯得極為詭異,顧客低着頭看商品,兩位服務生則是看着顧客的臉。

果然是秀色可餐。

諾丁山低着頭假裝在挑選商品走在那三個人後面,幾步之後她聽到程迭戈略微尷尬的聲音:「你們不需要跟着我,我自己會挑選。」

靠着程迭戈比較近的女服務生迅速做出反應:「先生,您是為您的女伴挑選的嗎?您的女伴是否有告訴您具體她所用的品牌名稱,如果沒有的話預防您在購買時出錯再走一趟,我覺得您還是聽聽我們比較專業的建議。」

然後該名服務生為程迭戈羅列出來比較最近比較受歡迎的一系列品牌,在女服務生的講解中程迭戈一臉尷尬狠狠的朝着諾丁山盯了一眼。

諾丁山捂著嘴笑,繼續聽,她聽到程迭戈和服務生說:「把你剛剛說的那些聽起來都不錯,為了預防再走一趟所以……」

之後的話程迭戈沒有再繼續下去,還好那位女服務生反應很快,一句:「明白,先生,請您稍等。」

走了一位服務生還有另外一名服務生,這是一位留着短髮長相可愛的女服務生,她一臉通紅朝着程迭戈靠近一點,然後結結巴巴說出:「程……程先生,我……我很喜歡建築,特別喜歡您大學時期的作品,程先生,聽說你小時候的昵稱是小……小甜瓜,巧是我小時候的昵稱是小糖瓜。」

「所以?」

「所以,請問……請問您能給我簽個名嗎?」

「當然可以,不過能不能請你忘我的昵稱。」

「好的,好的,馬上忘。」短髮女服務生忙不送回答。

一推開商店門諾丁山再也忍不住笑了起來,而程迭戈則是提着大包的推薦商品一臉鐵青。

兩個人用兩種表情走向商場的停車場,系安全帶時諾丁山還在笑個不停,身邊傳來程迭戈悶悶的聲音「不許笑。」

笑聲也就停頓幾秒,又再次忍不住笑開。

唇被吻得發腫,他的手指溫柔臨摹着她的唇形,聲音又暗又啞:「都讓你不要笑了。」

諾丁山想剛剛她的笑也許是惹怒了程迭戈,她就這樣被強行拉到後車座上,他把她吻得再也笑不出來,不僅笑不出來還把她吻得氣喘吁吁。

在氣喘吁吁中程迭戈偏偏還說出了讓人臉紅耳赤的話語「諾諾,小甜瓜想念你的小姑娘了。」

一張臉就這樣因為他這樣的話而漲得通紅,可這樣的話還在繼續著。

「諾諾,小甜瓜很想親親你的小姑娘。」

手捂住他的嘴,漲紅著一張臉眼神做出如是警告:程迭戈,不許再說。

程迭戈就那樣安靜的看着她,他開始用行動表達訴求,屬於他抵住她的僵硬程度隨着彼此間越來越盛的情潮已經讓她無法再假裝視而不見了,此時此刻,這個男人的眼神魅惑人心,張口,說出傻乎乎的話:「可……可是,小姑娘休假了。」

又長又密的眼睫毛輕顫著,半掩,他的聲線低得宛如在耳語:「小姑娘在休假,可小姑娘的姐姐可沒有休假。」

回應過來之後諾丁山迅速掩住自己的嘴,聲音從指縫裏透露出來,又氣又惱的:「程迭戈,你休想,這裏是公共場合。」

她的話惹來他啞啞的笑聲:「真可愛。」

可愛個頭!灌蜜糖也不行。

「我剛剛還在想,要是我在說那句話時會不會迎來諾諾的胡思亂想,果然……」他眉線舒展,舒展的眉線勾勒出迷人的眼線,把她如此輕而易舉的迷得神魂顛倒。

「那你剛剛說的……?」

「我剛剛說的小姑娘的姐姐,」說話間他的手拿下她擋住嘴唇的手,手被他包裹在手裏,他的手指在她手掌心輕輕撫擦著:「小姑娘的姐姐說的是它。」

不自然的目光移到車窗外,又有車開進停車場。

他的聲音在她耳邊撓痒痒:「諾諾,我現在難受,給我弄,嗯?」

開進來的車裏下來了人,諾丁山下意識的手掙了掙,又聽得他說:「我保證,不會有人關心我們在這裏做什麼。」

他們的車子停在較為隱蔽的所在,只要他們不發出任何的聲音也許正的不會被注意到。

車子離開停車場時諾丁山板著一張臉,而程迭戈時不時的臉轉向她,這個混蛋還說不會弄出聲音來,她還記得在最後關頭他的手狠狠捶在車窗時的那聲,那時剛好挨着他們停下的車主來拿車,程迭戈的那聲直接把人家嚇得車鑰匙都掉到地上了。

此時此刻,諾丁山還記得那位車主和她說的話「你們繼續。」

再狠狠的瞪了程迭戈一眼,冷冷說着:「程迭戈,不要派人跟蹤我,如果再被我發現這樣的事情,不管是小姑娘還是小姑娘的姐姐你都沒得吃。」

接下來程迭戈說出厚顏無恥的話:「不是還有小姑娘的妹妹么?」

他說着話時目光更是透過車鏡肆無忌憚的落在她的……

艹,下意識諾丁山把自己的下巴縮進圍巾里,聲音從圍巾里含糊不清的滲透出來:「反正我討厭那樣。」

-----

再一天來臨時,諾丁山沒有發現尾隨自己的人,這一天她去見了榮駿和榮甄,榮駿離開北京前的小型音樂會即將在後天舉行,榮駿學校的學生義務當起了宣傳人員,據說反應還算不錯,具保守估計到時候會有三千多人到場。

這一天,距離程迭戈下班前還有一個鐘頭時諾丁山接到了一通電話。

二零一五年一月十二號,沉寂了兩年的榮駿在北京舉行音樂會,音樂會地點就設在他任教的學校里,沒有華美的音樂會畫報,沒有鋪天蓋地的宣傳,甚至於沒有任何的服裝贊助。

下午五點,諾丁山無可奈何的看着程迭戈,程迭戈也和她一起參加榮駿的音樂會,只是這位先生從最初安靜的看着她挑選衣服,到現在對於她的衣着打扮開始了頻繁的指手畫腳:衣服比較鮮艷,髮型奇怪,妝看起來太濃。

好吧,諾丁山把深紫色的洋裝換成深藍色,把本來沒有已經很樸實的髮型弄得越發樸實,再擦掉淡色的眼影。

打點完一切之後諾丁山問程迭戈:程先生現在可以了嗎?

程迭戈的目光從她的頭髮到她鞋子巡視了一番,之後落在她的唇上,微微斂眉:諾丁山,我覺得你不需要塗口紅。

艹!這下,諾丁山沒有再理會程迭戈。

程迭戈依然再她耳邊喋喋不休著:「不就是三千人的音樂會嗎?犯得着你這樣濃妝艷抹的嗎?你只是三千人中的一位,三千人是什麼樣的概率,就是黑壓壓的三千個人頭,根本不會有人去注意到你……」

「給我戴上。」諾丁山打斷程迭戈的話。

那雙他送給她的淡藍色珍珠耳環躺在她手掌里,她相信程迭戈看到它時會閉上嘴,她還沒有一次在他面前戴上它呢。

果然,程迭戈沒有再說話。

其實,她的打扮只是為了讓他看,漂亮的衣服,漂亮的髮型,漂亮的妝容都只是為了讓他看,不過,他讓她不要穿得那麼的漂亮她就不穿得那麼的漂亮。

可他送給她的淡藍色珍珠耳環這一次她一定要戴。

因為,這已經是最後一次了。

在他給她戴耳環時他的動作笨拙極了,如她想像中的一樣,在她故意催促中他的額頭冒出細細的汗。

終於,他給她戴好耳環了。

諾丁山和程迭戈坐在後座上,她的頭擱在他肩膀側臉臉朝着車窗,車子行駛在長安街上。

初學中文時她就知道長安街,一眼望不到邊的街道串聯起了十里長街的大好風光,串聯著天.安.門廣場,串聯著五星紅旗還有可愛樸實的人們,每每想到這些時她的心總是融融的,抬手,諾丁山在心裏頭和這座城市說再見。

六點半,車子抵達了榮駿舉行的音樂會地點,讓諾丁山覺得比較意外的是這裏進來不少的媒體,那些人一見到程迭戈就迎了上來,彷彿就像是在這裏專程等他一樣。

程迭戈朝着他們微笑,也許是程迭戈的微笑鼓勵到他們,他們開始和程迭戈提出一些較為私人的問題,對於那些問題的程迭戈統一用這樣的話回答「我今晚是以一位觀眾的心情來欣賞我認為最為才華的音樂人的演出。」於是,那些人就只好把問題拉到關於程迭戈口中最有才華的音樂人身上,一旦提到這些問題時程迭戈都會給出詳細的看法。

距離音樂會開始還有五分鐘時間,程迭戈和採訪他的記者們禮貌的說再見,為時十幾分鐘時間的採訪內容中諾丁山知道,記者們之所以會出現在這裏是因為程迭戈昨天故意透露出來。

更緊的挽住程迭戈的手,這個男人是在用另外一種形式表達出對於榮駿的支持。

音樂會採用的是露天形式,舞台採用純鋼筋搭建,燈光也極具簡單,三千個座位在草地上平列一排排鋪開,座位上差不多已經坐滿人,榮甄就坐在最前排位置,程迭戈和諾丁山一出現時她就找到他們,站起來,朝着他們揮手。

當着諾丁山的面程迭戈很自然的擁抱了榮甄,年少期間互有傾慕的兩個人在闊別之後用「結婚了?」「嗯,結婚了。」「過得還好嗎?」「還算不錯。」這樣的語言表達着屬於他們青梅竹馬間的情誼。

放開榮甄之後程迭戈的手迅速找到諾丁山的手,之後再也沒有放開,他們坐在最前面的位置上,安靜的等待着。

舞台中央擱著類似於搭台的圓形物體,該物體被遮擋在深色的布簾里,隨着從電台聲音倒計時倒數為「一」。

「啪」的一聲,中央大燈被打開,那光線強烈得讓人忍不住眯起眼睛,伴隨着那一束強光遮擋住圓形物體的深色布簾緩緩滑落,在滑落的那一瞬間小提琴聲響起。

這一晚的榮駿沒有熨燙得沒有一絲褶皺的禮服,簡單的條紋襯衫配着純色開衫以一首最能代表東方文化的「梁祝」拉開音樂會帷幕。

這一晚諾丁山不知道榮駿的演出將會為他帶來多少喜歡他的人?她只知道的是在場的三千位觀眾在榮駿的那首「梁祝」演奏完了之後呈現出鴉雀無聲的狀態,玩手機的人不玩手機了,聊天的人不聊天了,數秒的鴉雀無聲之後掌聲響起,榮駿用屬於他的演繹手法讓《梁祝》哀怨纏綿的旋律和舞台剛毅粗糙的鋼筋擦出了火花,那些火花在年輕人的心靈里沸騰著。

諾丁山和榮甄同時站了起來,還沒有等她做出任何錶示就被程迭戈往着他的座位扯,他警告她:給我安分一點。

隨着音樂會越來越臨近尾聲,現場觀眾越來越多,他們差不多都是附近學校的學生,他們都收到了來自於朋友所發到他們手機里的短訊,或者是電話而來到這裏,他們站在草地上安靜的聽着,來到這裏之前他們不知道榮駿的名字,但沒有關係,以後很久很久的一段時間裏他們都會記住:這樣一個呵氣成霜的晚上,有星光,有扣人心弦的音樂。

音樂會來到尾聲時榮駿發表他名為「頌」的新曲,在表演新曲子之前榮駿脫掉他的開衫。

曲終,汗水浸透他的襯衫,琴弓還握在他手裏,低頭,他親吻了他還在顫抖著的琴弦。

更多的人自行前往移動,為的是能距離表演者更近一點,能更近一點,他們擋住了諾丁山,諾丁山透過人縫去看榮駿,心裏有激蕩。

終於,他把坎普貝爾頓的薩門魚用屬於他的方式的淋漓盡致詮釋了出來:

薩門魚,一種生存在高緯度的海洋生物,坎普貝爾頓是他們的故鄉,每年八月,成群結隊的薩門魚浩浩蕩蕩從太平洋進入加拿大西部森林的河流,逆流而上,經過森林湖泊瀑布,每一萬條薩門魚在途經河流時會有九千九百九十六條薩門魚死於體力耗盡,最終到達它們的產卵地溫哥華市的卡皮蘭諾河寥寥可數,到達卡皮蘭諾湖的薩門魚周身變得紅透,逆流的河水讓它們失去了魚鱗,用力的拍水造成了它們身體血液的崩裂,在卡皮諾河薩門魚完成了它們最後使命。

當新生的薩門魚生成了第一縷呼吸開始去認識新世界時,它們父母親的化石已經或沉入河底或不知去向,新生的薩門魚順着河流回到了太平洋,它們也將沿着祖輩們走過的路去詮釋生命的生生不息。

榮駿久久的親吻他的琴弦。

坐在諾丁山身邊的榮甄已經是淚流滿面,而和榮甄一樣的還有很多很多的女孩子,這一刻音樂達到了它神奇的力量,不需要語言,只要心中懷有情懷。

耳邊,諾丁山聽得程迭戈和她說:「如果你也想哭鼻子的話我不反對。」

不反對啊,從諾丁山的眼眶裏還真的掉落下來了淚水,也就幾個眨眼的功夫諾丁山哭得比榮甄更凶。

再幾個眨眼功夫,諾丁山臉被硬生生的往着他肩膀拉,於是變成了她在他肩膀上哭鼻子,她邊哭邊說你不是說不反對么?

他的聲音裏頭有明顯的惱怒:我指的是掉幾滴眼淚意思意思,我沒有讓你哭成這樣子,你哭成這樣看着礙眼。

一分鐘后她還在他肩膀上哭個不停。

然後他嘆氣:諾諾,你知道嗎?此時此刻我才真正嫉妒榮駿的音樂才華,因為他可以讓你掉了這麼多的眼淚。

才不是為榮駿掉眼淚呢。

十點半,諾丁山和程迭戈,榮駿和榮甄來到酒吧,酒吧是諾丁山選的,榮駿和榮甄後天就會離開北京,她把今晚的四人聚會當成是送別和慶功,差不多十一點左右,諾丁山在酒吧里很意外的遇到前來和榮駿索要簽名的陸小萌。

此時此刻的陸小萌眼裏就只有榮駿,平常大大咧咧很爽朗的北京大妞在這一刻小女孩十足,話裏頭十句就有九句話是「我好喜歡你。」為了表達她的喜歡她還說她在北京為榮駿成了的官網和貼吧,她一個人身負兩職,既是榮駿官網的管理員還是貼吧的吧主,然後她用這兩種身份問了一些關於榮駿的愛好,諾丁山叫住了陸小萌。

「陸小萌,我來回答吧,我當過榮駿的助理。」

陸小萌還當真不知道在諾丁山身上還有這樣的一層身份,不過這讓她也很高興,諾丁山對於她提出的問題一應具答,而且幾乎是沒有經過任何的思索,連同榮駿一些較為私人的話題諾丁山都知道,很快的,陸小萌就意識到不妙,在程迭戈不太高興的表情中陸小萌快速結束提問。

離開時諾丁山叫住她,她和她說陸小萌一直以來你幫了我很多的忙,我很高興遇到你。

諾丁山的話讓陸小萌心裏覺得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之餘又有感激,類似於直覺一樣的東西告訴陸小萌,這個冬天這個叫做諾丁山的女人為這座北京城帶來了兩個了不起的男人。

「陸小萌,再見。」她和她說。

走到酒吧門口時陸小萌忍不住再次回頭,她看到諾丁山被程迭戈拉離他們的座位,陸小萌想,程先生肯定嫉妒極了。

那兩個人的身影很快消失不見。

走出酒吧門口,陸小萌不知道為什麼會覺得諾丁山在和她說再見時表情哀傷。

三個小時之後一條新聞佔據了深夜各類門戶網站的頭版頭條,新聞用黑色字幕記載着發生在某酒吧門口的一處慘烈的連環車禍,在這起車禍中有六人當場死亡,其中一名死者的名字就叫做諾丁山。

諾丁山inghil,不是西倫敦的街區,也不是那部叫做《諾丁山》的電影,而是一個女人的名字。

怎麼可能?怎麼會是諾丁山?陸小萌失聲痛哭。

車禍現場有人用手機記錄了車禍發生時的慘烈狀況,好幾輛汽車發生強烈的撞擊引起了滔天火焰,所有當時在現場的人都在後退,就只有一個男人在朝着火光發瘋般往前撲。

這個男人就是程迭戈,跟在程迭戈後面跑的人是榮駿,在程迭戈眼看着就要被火光吞噬時榮駿攔住了他,他一記拳頭就把榮駿擊倒在地上,然後更多的人來攔住他,那些人形成類似的牢籠的一樣人牆困住了程迭戈。

下一段手機視頻中車禍現場的火光已經被撲滅,程迭戈表情獃滯眼神木然。

之後,車禍現場的數百間酒吧被查封,道路被封鎖,負責調查車禍事故的警察被勒令暫時擱置,一些不明身份的人嚴守在車禍現場,禁止任何人靠近,這一切就發生在三天之內。

這起車禍被稱以《1.12酒吧連環車禍》存檔。

----

把那隻半邊被燒成黑色的珍珠耳環裝到盒子裏,這是不久前交通部部長把它交到朱美寶手上,據說,當時在車禍現場有人撿到它然後把它上交,1.12酒吧連環車禍現場的六名死者中就只有一名為女性,倖免於難的珍珠耳環的主人是誰並不難猜。

帶着那隻耳環朱美寶再次來到程迭戈的住處,這已經是朱美寶第三次來到這裏,從車禍發生之後程迭戈已經把自己關在房間三天了,這三天裏程迭戈的房門緊閉,榮駿和榮甄都來了,蕎姨也來了,甚至於榮慕明也來了,可程迭戈誰都不見,誰都沒有辦法讓程迭戈打開門,唯一一次打開那扇門的就只有榮慕明帶來的密碼專家,然後程迭戈用槍在這位密碼專家的兩隻手手掌分別開出兩個窟窿,之後再也沒有人企圖打開那扇門。

現在整個住宅區呈現出嚴陣以待的狀態。

站在程迭戈住處門前,深深吸出一口氣,伸手,朱美寶按下了門鈴,一如之前一樣房子主人對於門鈴充耳不聞,無奈之餘朱美寶拿起預先帶來的擴音器,拿着擴音器朱美寶大喊:程迭戈,昨晚我做夢夢到了諾丁山……

朱美寶在念出諾丁山這個發音時聲音哽咽。

頓了頓,繼續喊:程迭戈,你想不想知道諾丁山在夢裏都和我說些什麼呢?

在朱美寶把這些話重複喊出n遍之後,程迭戈的門終於打開。

此時此刻正值暮色將至,窗帘被拉得嚴嚴實實的,房間沒有開燈,刺鼻的酒味還有煙味,以及安靜的周遭無處不在的死氣沉沉讓整個房子呈現出宛如死城一樣的氛圍。

藉著手機屏的微弱光線,朱美寶一步步往著裏面走,找到開關時朱美寶剛剛想打開開關。

「別開燈。」冷冷的聲音從角落裏傳出來。

手從開關離開,沿着那個角落走,最終,藉著微光在落地窗那邊朱美寶找到程迭戈,混沌不明的光導致於朱美寶無法分辨出程迭戈的狀態,她在他旁邊坐下。

他問她:她都和你說了些什麼話?她很生氣嗎?

朱美寶沉默著。

「學姐,你和她說,我想她了。」

沉默。

「學姐,你和她說,我知道錯了,你告訴她,其實讓人跟着她不是因為不相信她,而是怕她再一次從我身邊離開,她溜得就像是泥鰍,我得確定她在什麼地方,確定她是不是又在心裏打着離開我的鬼主意。」

蠕動着嘴唇,可朱美寶就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她之前和我說討厭我那樣做,我當時沒有把她的話放在心上,學姐我知道她一定特別生氣,你和她說以後我真的不敢了。」

許久,蠕動的嘴唇才說出:程迭戈。

「學姐,你和她說我得到教訓了,你和她說,我想她了,所以,讓她回來吧。如果她問你我都是怎麼想她的,你就告訴她是那種一秒鐘可以掰成很多很多秒的想念,如果她還想知道更多一點的話,你就告訴她為了她也把想念做成了年輪,我猜,她一聽到這句話肯定會馬上回到我的身邊,然後和我一遍一遍的保證著,程迭戈,我以後不敢再嚇你了,不敢了。」

說到這裏他發出了淺淺的笑,笑聲甜蜜。

在甜蜜的笑聲中朱美寶聞到若有若無的血腥味,類似於血被風乾時粘固的味道,那種味道配合著程迭戈的笑聲讓朱美寶毛骨悚然,就是那種毛骨悚然促使著朱美寶打開開關。

室內一片亮堂。

在亮堂的光線下朱美寶第一時間看到的是粘固在地板上的血跡,被敲碎了的酒瓶,敲碎的玻璃碎片裂口處也粘著若干的血跡,再然後,是他的手臂處,而且從襯衫被割掉所在可以判斷出肯定不止一道傷口。

最終目光落在了程迭戈上揚的嘴角,朱美寶催然淚下。

「學姐,請不要用這樣的可憐目光看着我,我和她只是在玩類似於情侶間的小彆扭,她很快就會回到我的身邊。」他微笑着,微笑的閉上眼睛,聲音和他笑容一樣甜蜜:「你都不知道多她對我多溫柔,你看,她又在誘惑我了,就在女洗手間里,她讓我把門關上,說不許我發出任何的聲音,可學姐先發出聲音的人是她,很可愛對吧?可是,有時候她也讓人恨得牙痒痒的,她對榮駿的所有愛好了如指掌,可當着那麼多人的面我又不能用我的唇堵住她,讓她閉嘴。」

「嗯,我承認,我用我的方式小小的懲罰了她,她一邊罵我是壞蛋一邊用她的拳頭捶打着我,學姐,她的拳頭小小的,和她的行為一樣的可愛,就那樣一下一下捶打在我身上。」他的胸腔在一下一下的起伏着,就宛如當真她正在用她小小的拳頭捶打他一樣,夢囈著:「我要瘋了學姐,我要為諾丁山這個女人發瘋了,笑也可愛,哭也可愛,從頭髮到腳趾頭每一樣動可愛,甚至於她愛撒謊這樣的壞習慣可愛,學姐,你說我是不是無藥可救了。」

那一個瞬間,朱美寶當真覺得程迭戈如果再繼續說下去,再繼續呆在屬於諾丁山帶給他臆想中的那個世界裏,那麼,他就會變成一位精神病患,變成一位瘋子。

咬着牙,朱美寶說着:「閉嘴,程迭戈你馬上給我閉嘴,諾丁山死了,她的身體已經被大火燒焦,這些都是你親眼所見,如果你忘記了,我可以提醒你,車禍發生時間為一月十二號深夜,在你去開車從停車場出來時一輛失控的車撞上正在酒吧門口等你的諾丁山。」

他猶自沉浸在他的世界裏,猶自說着。

「程迭戈你以為封鎖道路,以為不讓結案就沒有那場車禍的存在嗎?你以為總有一天諾丁山還是會像之前一樣毫無徵兆的出現在你的面前嗎?程迭戈,諾丁山死了,她再也不會出現在你的面前了。」

閉嘴!冷冷的聲音配合著黑黝黝的槍口對準了朱美寶。

從槍口裏釋放出來的森冷使得朱美寶下意識的安靜下來。

還想說點什麼,槍聲響起,子彈就擦着她的鞋跟,學生時代程迭戈曾經代表着學校拿到射擊冠軍。

「滾!」晃了晃槍口,槍口對準着她的臉:「如果讓我從你口中再聽到任何一個發音的話,信不信我馬上把你的鼻子開成兩半,可以保證的是即使是整容醫生也救不了你。」

那一個瞬間,傳達到朱美寶腦子裏自己鼻子被打爛的影像使得朱美寶下意識移動腳步,這個男人瘋了,現在,遠離這個瘋子才是最為正確的選擇,此時此刻,朱美寶只恨不得自己變成隱形人,快步的走到門口,手搭在門把上。

頓住——

她好像還沒有把諾丁山留下來的耳環交到他手上,由於封鎖道路所導致出來人們的不滿情緒已經在整個北京城開始蔓延,交通部長也發出了最後通牒,如果程迭戈在明天晚上不讓他的人撤離的話,將要以妨礙司法的罪名逮捕他,以現在程迭戈這副德行……

讓思想沉澱三秒鐘之後,朱美寶下了一個決定,拿出她百米冠軍的姿態。

踢掉高跟鞋,然後迅速到廚房去。

從廚房離開到把整盆水倒到程迭戈頭上就是用去她數秒鐘的時間。

水如數的從程迭戈頭上淌落。

手裏就拽著那隻耳環,耳環在程迭戈眼前晃動着,說:「程迭戈,那晚,她一定是戴着這個耳環,對吧?遺憾的是諾丁山並沒有像這隻耳環一樣的幸運。」

說完之後,朱美寶大聲喊出:「程迭戈,醒醒吧。」

那聲大喊聲在她耳畔迴響着,似乎要穿透她的耳膜,程迭戈看着她手中的那隻耳環,就那樣看着,看着。

他從地上站了起來,朱美寶也跟着從之前的蹲著改成站着。

那刻程迭戈看着耳環時的眼神就像是高原上的鷹,又像是在介於天堂和地獄間的魔!

朱美寶只覺得自己的脊梁骨在發冷,吶吶的,弱弱的:「迭戈,我也……也是為你好。」

回應朱美寶的話是「學姐,你不覺得整個事件在時間點上看起來太完美了?」

程迭戈到底在說些什麼?

接下來程迭戈的聲音在發抖著,自言自語着:「是的,是的是的,時間點看起來太過於完美,剛剛掌握在我車子從停車場時開出來的第一時間,既不多出一秒,也不少出一秒,就彷彿為的是讓我親眼所見,人們最信任的是自己的眼睛。」

就像是自己印證自己所說的話一樣,程迭戈的表情越發的癲狂:「即使是親眼所見可我還是沒有相信,不想相信,沒有相信要怎麼辦,沒有相信就需要更為有利的證據,然後就出現了這隻被燒焦的耳環,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這隻耳環肯定是更早之前準備好的道具,榮慕明就喜歡玩那樣的手法,而且,我想那天去看諾丁山的人不是陸小萌,而是另外一個人,因為是另外一個人諾諾才會那麼奇怪。」

朱美寶被程迭戈說的話弄糊塗了,開口:「程迭戈,你到底……」

「噓,不要說話。」程迭戈制止了她,之後,拳頭握得緊緊的一張臉因為高容量的腦部運動臉色煞白。

他的肩膀越過她的肩膀一步步朝着浴室走去。

朱美寶也跟着程迭戈來到了浴室。

浴缸汛滿了水,就那樣程迭戈把他整顆頭顱埋進浴缸里,朱美寶膽戰心驚的朝着程迭戈一步步靠近,剛剛伸手想去拉他。

驟然,朱美寶聽到來自於離開水面的笑聲。

被水浸透的頭髮垂落在額頭上,額頭下的那雙眼眸亮得驚人,他對着她笑,可那個瞬間屬於程迭戈的笑聲聽在朱美寶的耳朵里更像是哭聲,而爬滿了他臉上的混合著一定是水和淚水。

當喜悅已經來到了極致時。

心在那個瞬間驟然動了,朱美寶在那個時候很神奇的明白了程迭戈剛剛說的話,聲音也開始顫抖了起來:「程迭戈,你是說諾丁山她沒有……」

「是的!是的!」

五分鐘之後程迭戈類似於天方夜譚的猜想得到了印證。

諾丁山一定想不到的是在程迭戈送給她的手機裝了衛星定位系統,只要手機主人不關機,那麼裝在諾丁山手機上的定位系統就會顯示手機主人的所在方位,方位可以精確到具體位於那條街那個路段行程幾公里乃至幾公分,而且更為重要的一點是諾丁山手持的手機採用先進的指紋識別儀,只要手機易主那麼衛星定位儀就會處於失效狀態。

諾丁山所持手機衛星定位系統最後所顯示出來的信號為機場,定位系統最後一次信號發生在距離車禍時間,也就是諾丁山的死亡時間一個小時四十分之後,正好符合了從酒吧到機場的路段時間,由此可以推斷出來的是在車禍發生的同時諾丁山就自身趕往機場。

至於是用那種方式離開車禍現場,又是為了什麼會選擇以這樣的方式離開這個只能留給當事人來解答了。

得知諾丁山的確切訊息之後程迭戈已經沒有之前所表現出來的癲狂,他和她說學姐你能給我弄點吃的嗎?我三天都沒有東西了。

朱美寶給程迭戈煮了面。

程迭戈很安靜的把面吃完。

吃完面之後程迭戈又洗了澡,從浴室出來之後的程迭戈臉上乾乾淨淨的,那件深藍色v領毛衣讓他看起來又彷彿回到了常青藤下英俊的青年。

他擁抱她。

「學姐,如果有類似於幸運女神這樣的說法的話,那麼朱美寶一定是屬於程迭戈的幸運女神。」

這倒也是,朱美寶這一輩子第一次撿到的東西就是程迭戈媽媽的照片,那個時候不知道底細時朱美寶還以為程迭戈有奇怪的癖好。

「程迭戈,你現在要去找她嗎?」

「當然,我得把她揪出來,她這次把我的膽子都快嚇破了。」

「不生氣嗎?」

「當然要生氣,抓到她之後我得狠狠的把她揍一頓。」

「傷心嗎?」

「有點。」

「恨她嗎?」

「不恨,她是什麼樣的人我還能不理解嗎?那個女人看着聰明其實比誰都傻,傻乎乎的這樣才更容易被榮慕明這個老狐狸所利用,我不知道她為什麼離開我,但我可以肯定的一點是,她又再次把我放在比她更為重要的位置才選擇這樣的做法,學姐不是和我說過這個世界上每一個人的愛形形□□,每一個人都會有屬於自己愛一個人的方式,如果你愛她的話,那麼就請相信她,尊重她的想法和做法。我想,她現在心裏一定難受極了,我得找到她好好的安慰她。」

「程迭戈,你好像懂事了。」

程迭戈帶着他的護照開着他的車離開了,他說他得找到榮慕明這個老狐狸和他來一次掰手腕,然後再適當的給他添點亂子。

程迭戈離開的三個鐘頭之後,通往1.12連環車禍現場的道路解禁,次日被勒令關閉的酒吧恢復營業,只是較為詭異的是車禍現場被燒焦的六具屍體連續數天來處於無人認領狀態,數天之後有零星新聞報道北京幾家醫院的太平間有若干屍體憑空消失,由於這些訊息來自於街頭小報並沒有引起多少人的關注,之後石沉大海,1.12連環車禍很快的別新的熱點新聞所取代。

又再過去幾天,私底下朱美寶聽到公司股東們的竊竊私語聲,大致在說榮慕明住院了,據說是被自己的親兒子氣得住院,聽說兩父子爆發爭吵的數個小時之後榮慕明的醫生就收到急電,讓人啼笑皆非的是程迭戈還毒死了榮慕明的風水魚。

榮慕明住進醫院期的第三天,他在澳門的賭場和拉斯維加斯賭場分別收到炸彈威脅,讓人覺得較為奇怪的是榮慕明並沒有選擇報警,慶幸的是炸彈的殺傷力不大,賭場受到波及的所在被控制在十米範圍之內,期間也無任何的人員傷亡。

隨着2015年的到來,一些事情悄悄的發生著:南非某警官在情.人的床上被政府人員帶走,南非某監獄臭名昭著的監獄長因為涉嫌虐囚被革職,因為被害者牽涉到多國囚犯該監獄長將會被送到國際法庭,而和這位監獄長交情甚好的幾名囚犯在某個晚上嘗到了之前被他們稱作為「樂子」的招待,在「被招待」時從他們口中發出的慘叫聲可不比他們口中的「孬種」們小。

二零一五年一月下旬的最後一個周日深夜,程迭戈在自己的社交網上貼出這樣的一則消息:他將接受冰桶挑戰。

二零一四年一項為漸凍人所產生的慈善行動風靡全球,接受挑戰者從平民百姓到天皇巨星到國家總統應有盡有,人們把這項慈善行動稱之為「冰桶挑戰」,冰桶挑戰隨着二零一五年的到來逐漸平息。

二零一五年的第一個月份,有一位叫做程迭戈的男人再一次發起了「冰桶挑戰」,即將為程迭戈執行冰桶挑戰的人叫做諾丁山。

程迭戈在他個人社交網上沒有闡明他發起「冰桶挑戰」背後的所在意義,程迭戈那份簡短的聲明看起來更像是男人寫給心愛女人的小情書。

從小情書上可以獲得訊息是:等下一個周日到來時,程迭戈將會在科羅拉多大峽谷接受冰桶挑戰,為他執行這項任務的叫做諾丁山,諾丁山是一位女人,目前,程迭戈也不知她在哪裏。

在程迭戈的社交網上還提供屬於諾丁山的詳細資料下載。

結合程迭戈的那份聲明還有資料,它看起來更像是一位男人對一位女人發起的一場愛的通緝令。

這份通緝令在程迭戈發完聲明之後就在各大社交網上瘋傳,周一登上了各大主流媒體的頭版頭條,再之後有熱心者把這份聲明和資料翻譯成為了多種語言傳播著,短短的幾天之後,只要衛星信號覆蓋的所在都會看到這樣一則消息。

一位叫做程迭戈的男人在找一位叫做諾丁山的女人。

:我遺失了她,也許此時此刻她租了您的房子,也許此時此刻她在您的收銀台前,也許此時此刻她正在您的車後座上,也許此時此刻剛好她經過您的家門前,也許此時此刻她和您共乘着用一班列車,也許此時此刻她和您共同處於一萬米高空上,也許此時此刻她和您在同一間餐廳里用餐,不管您何種方式遇見她,但請您一定要把我的消息告訴她。

——程迭戈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狼來了!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都市青春 狼來了!
上一章下一章

第99章 (北京.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