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佛曰,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愛離別,怨長久,求不得,放不下。

榮寶珠只知道自己經歷了生,病,死,後面的幾種因為她曾經是個傻子,所以有些摸不透那是什麼感覺。對啦,她上輩子傻到十歲,後來得了福緣,整個人就好了,認得娘,認得爹,認得兄弟姐妹們了,就是正常的太晚,再加上之前渾渾噩噩傻了十年,猛地醒悟了過來也不可能太聰明了,其實說實話,連個正常都有些勉強,反應總有些慢半拍。努力在家認了幾年的字,被教了幾年的道理,可她還是懵懵懂懂的。

後來,還是被爹娘寵著養到了十六,也不知怎麼就嫁了人,嫁的還是個親王,當今聖上一母同胞的親弟弟。

再後來,她就被自己給蠢死了,不是做了蠢事兒,就是真真正正的蠢死的,傻死的。想想親王的后宅該有多鬧騰啊,她一個傻了十年的人,怎麼斗的過後宅那些女人,嫁過去幾年就不行了。

明明是死了,這會躺在淡黃色的九華帳下的榮寶珠反應慢了半拍。扭頭去看四周的擺設,紫檀邊座嵌玉石花卉寶座屏風,房間里床榻桌椅櫥櫃幾架全都是紫檀木製成的大件傢俱,桌上擺着紫銅鎏金香爐,裏面燃著清淡的熏香,仔細聞了一下,是最難得名貴的沉香。

依稀記得,這好像是出嫁前的閨房。

「哎,木棉,你說這七姑娘也真是夠折騰人的,這都兩年了,四老爺跟四太太求了多少菩薩,拜了多少廟了,就為了求一個福緣,前些日子不還從得道高僧那裏求了個玉簡嗎?真當成眼珠子來疼著,愛着,結果這都三歲了,七姑娘還是什麼都不知。」

這是榮寶珠身邊二等丫鬟芍藥的聲音。

「好了,七姑娘是主子,咱們做奴才的,別議論主子的是非的,當心隔牆有耳。」這是二等丫鬟木棉的聲音。

芍藥嗤笑,「哪裏隔牆有耳,這都什麼時辰了,怕是都睡下了,就咱們兩個守夜的,七姑娘又是個傻的,哪裏聽得懂。也就把個傻子當成寶了,還要每天晚上派兩個丫鬟不許睡覺整夜的守着,可真精貴。」

木棉低聲喝斥,「夠了,別說了。」

芍藥還想辯解兩句,耳邊就聽見了搖鈴聲。兩人都是一愣,聽出這是主子房間里床頭上的搖鈴。主子房間里都會有個搖鈴,這樣主子有什麼需要直接搖晃兩下鈴鐺就可以了。

有搖鈴聲不奇怪,奇怪的是這搖鈴聲竟然是從屏風後面傳來的,屏風後面就是七姑娘的閨房,她們伺候了七姑娘三年了,從來都沒有聽見過搖鈴聲。是啊,七姑娘是個傻子,日常的吃喝拉撒都不懂,怎麼可能會搖鈴。

芍藥微微顫顫的抓住了木棉的手,「荷花,不……不會是有髒東西吧。」

木棉也有些被嚇住了,強自鎮定的道:「胡說,我們快些過去看看,指不定就是七姑娘搖的。」

「怎麼可能。」芍藥撇嘴。

兩人到底還是起身手拉手的小心繞過了屏風。九華紗帳重重遮掩著,看不清床榻上的動靜,只能瞧見床頭的小鈴鐺不停的動着,木棉下意識的喊了一聲,「七姑娘?」

芍藥忍不住多嘴,「你叫什麼七姑娘,她哪兒聽得……」

後面的字還沒說出口,紗帳里已經溢出一聲「嗯?」

奶聲奶氣的嗯,兩個丫鬟都有些傻眼了,木棉的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巍顫顫的上前打開了九華紗帳,裏面的榮七姑娘正睜著圓溜溜的眼睛看着她。眼神雖然懵懂,卻不似之前的呆板沒有半分波動的眼神。

木棉激動的道:「七姑娘?」

榮珠寶恩了一聲,又奶聲奶氣的說,「我渴了。」

芍藥瞪眼捂嘴,「天啊,七姑娘會說話了,七姑娘會說話了!」

木棉低聲喝斥,「小聲些,別嚇著七姑娘了,我在這裏伺候七姑娘,你快些去叫四老爺跟四太太過來。」

芍藥捂著嘴一臉不可置信的跑了出去,木棉去外間倒了一杯溫熱的水進來,上前扶起榮七姑娘,小口小口的喂她喝了水,又小心翼翼的問,「七姑娘還有什麼吩咐?」

榮寶珠搖頭,她就是渴的厲害想喝點水。

芍藥急匆匆的跑去了四老爺跟四太太的院子,兩個主子因為擔心最小的女兒,就住在榮七隔壁的院子裏。芍藥一路跑一路擔憂著,她方才一直再說主子的壞話,七姑娘不會聽懂了吧?又安慰自己怎麼可能,一個傻子,就算突然清醒了,也才三歲,想聽懂閑話大概也難了點。

她再忐忑不安也還要把這事兒告訴老爺跟太太,一進到院子裏,她也顧不上什麼,拍起了正房的門,裏面的守夜丫頭最先出來了,是柳兒,她低聲喝斥,「這麼晚了是做什麼?」忽的想起什麼來,驚慌道:「莫不是七姑娘怎麼了?」

不多時,榮四老爺跟四太太岑氏就出來了,岑氏也嚇的不輕,她最疼的就是這個痴傻的小女兒,不管吃的,用的,全部都是給她最好的,「可是寶珠出了什麼事?」

「是……是七姑娘會說話了!」芍藥不敢喘氣,一口氣說了出來。

「寶……寶珠,」岑氏腦子嗡嗡作響,都有些結巴了,雙手顫抖著上前抓住了芍藥的手臂,「寶珠會說話了?」

還是榮四老爺果斷,拉着岑氏就朝着小女兒的院子過來了,「別耽誤了,咱們趕緊過去瞧瞧。」

岑氏幾乎是抖著身子來到榮寶珠的院子裏,推門而入,繞過屏風就瞧見小女兒靠着軟枕,眼巴巴的看着她。

榮寶珠看着父母,心裏有些難受,奶聲奶氣的喊道,「爹,娘。」

「我的兒,我的兒啊。」岑氏哪裏還忍受的住,上前一把抱住了小糰子一樣的女兒。這個場景她不知夢見了多少次,可醒來痴傻的女兒依舊痴傻,只會獃獃的躺着,不會說話,沒有任何錶情,每次醒來都是一次次的失望。

岑氏哭了許久,她本是強硬的性子,嫌少哭鬧的,可這次實在是喜極而泣。

整個院子的丫鬟都醒了,除了芍藥,木棉跟柳兒,其他的丫鬟都站在門外猜測著這是怎麼了。

不一會柳兒出來給岑氏打水清理,外面的丫鬟們就問了起來,「柳兒姐姐,七姑娘這是怎麼了?」

「七姑娘會說話了。」柳兒道,「好了,你們都快些去休息吧,別圍在這裏了,明天有得忙了。」說罷,匆匆而去,剩下丫鬟們面面相覷。

主子在裏頭,這些丫鬟也不敢大聲議論什麼,都悄悄回了屋子裏。

岑氏就著柳兒端來的溫水擦了臉,讓芍藥在房間里多燃了些蠟燭,房間里亮堂堂的,她看着女兒稚嫩的面孔,柔聲問道:「寶珠,你認得娘嗎?你還會說什麼?再叫聲娘來聽聽。」

榮寶珠眼巴巴的看着她,過了會才點了點頭,又說道,「會說,娘。」

「我的兒,我的兒……」眼看着岑氏又要抱着她哭了,榮四老爺溫聲勸道:「好了,別哭了,寶珠只怕也困了,先讓她休息,我們明日在過來看她。」

岑氏看女兒有些犯困的樣子,也實在不忍心打擾她了,起身替她蓋好錦衾,「寶珠好好休息,娘明日再過來看你。」雖然有很多話想要問女兒,想跟女兒說,可她捨不得女兒熬夜。

等到爹娘離開,榮寶珠躺在床上有些睡不着。

木棉小心翼翼的問,「姑娘,要熄燈了嗎?」

榮寶珠搖頭。

木棉跟芍藥退到了屏風後面,坐會小杌子上,兩人獃獃的從屏風上看着榮寶珠的剪影。

榮寶珠也在發獃,她其實還在想這是怎麼回事。老實說,她還是沒反應過來。十六歲嫁給趙宸,二十四染上重病,那會趙宸正帶大軍稱皇凱旋歸來。趙宸這人,她嫁給他八年時間都沒看懂他,唯一要說的就是這人城府極深,還有就是陰晴不定,總之她覺得他非常可怕!

她是腦子不靈光,但也知道自己重病是后宅那些女人所為的。是啊,趙宸就要成為一國之主了,那些女子如何能容忍她一個傻乎乎的人坐上后位,為了后位,她們也不會放過自己的。

榮寶珠這會到覺得自己死的挺好的,還回到了三歲,能夠重新選擇自己的生活。她上輩子可是傻到了十歲才清醒過來的,清醒過來還是因為福緣,別人或許以為她是突然清醒的,只有她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上輩子,父母為她求到一個福緣,是得道高僧給她的一塊小玉簡,她隨身佩戴的好幾年。十歲那年因為丫鬟的不小心,她磕了一跤,摔的頭破血流,血跡沾惹上了那塊玉簡,之後她就清醒了過來。

那塊玉簡也消失不見了,父母都以為是因為她的清醒,所以代表福緣玉簡才會消失不見的。所有人都不知道,那玉簡是消失了,卻並不是不見了。每當她想起玉簡的時候,手心就會發熱,隨後在手捧心當中就會凝聚出幾滴純白色的乳液。

那時候她怕的不行,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誰都不敢告訴,深怕被人當做妖怪燒死了。後來嫁給趙宸,她也把這個秘密死守着,讓自己不要老是想着玉簡,手心的乳液就不會出現。

所以直到自己死去的那一刻,她都沒有仔細的想過關於玉簡和乳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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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么女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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