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陰眼猴兒

小時候我是很羨慕那些上能爬樹摘果，下能潛水捉泥鰍的小夥伴們的，可無論我如何哀求，父母就是不讓我去，而隔在我和童年之間的，似乎就是那一道宛若隔世的窗。

記得小時候我的身體非常的虛，不是腎虛的虛，而是那種徹徹底底的無力，感冒發燒幾乎就沒斷過。

上到省市，下到村縣，父母幾乎帶我走過了所有有點名氣的醫院，那時候的醫院和現在可不一樣，還是有點良心的，能治就治，不能治也不勉強，不會張口閉口都是銀子。

可無一例外的，所有的醫院好像早就統一了口徑，只有四個字，「一切正常！」

可我這哪裏是什麼正常，你見過每天發燒燒到翻白眼，而且還永遠燒不死的人嗎？

家裏人就覺得很奇怪，那時候的人們還不是徹徹底底的無神論，雖然覺得有些邪乎，但抱着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態度，便決定為我找個半仙兒瞧瞧。

正巧，外婆就是這樣一位神神叨叨的半仙兒，方圓十里的人都叫她老李婆，李半仙。

想到此處，母親再也不耽擱，也不管正毒辣的太陽，遮着我就去了十裏外的小義城，老遠的就看到站在門口迎接的外婆，那個時候雖然有大哥大這種先進玩意，但很多人家都是用不起的。

外婆寵溺的接過我，激動的這摸摸那摸摸，忽的臉色一變，也不顧母親就在旁邊，就這麼掐指算了起來，越算臉色越陰沉難看，到最後竟然憤怒的罵了起來。

「哪裏來的狗東西，竟然敢算計我的寶貝孫子！」

小時候外婆是見過我的，當時他只是一個勁的說我是龍鳳之才，可這才兩年光景，他的寶貝孫子就成了這幅模樣，她如何不氣！

算出我是被下了咒，外婆也不耽擱，讓我母親快馬加鞭把我爸叫來，咦…怎麼聽起來怪怪的。

等兩人風風火火趕來的時候，外婆的第一句話就是，「逆天改命本就是違逆天機，你們兩個可願意付出十年陽壽為小布尋得三次天機？」

父親本來就對這些神神叨叨的東西很反感，見外婆如此說，猶豫都沒猶豫就點頭答應了，那一臉的不相信，如果放到現在的丈母娘，說不定立刻就翻臉了。

猶豫了一下，母親也點頭答應了，見兩人點頭，外婆也不多說，當下就開始開壇做法了起來。

外婆的開壇做法的細節我是不知道的，因為這些都是母親後來複述給我的，但不得不說，從那以後我確實再也沒有感冒發燒過了。

外婆的方法不是治，而是請，當父親看到她竟然憑空變出來一枚配物的時候也是相當的驚訝，父親是干細活的，眼力非常的毒辣，那些所謂的魔術師氣功大師在他的眼中，都是漏洞百出的，儘管還有些疑惑，但父親也多少信了一些。

記得第一個預言出現的時候，是在我九歲的時候，母親早上來叫我起床去上學時，無意間瞥到了我床頭的一張紙。

那就是一張普普通通的糙紙，上面淺淺的寫着二十八個字，字體娟秀細膩，很明顯不是我們三個人中任何一個人的字體。

因為奶奶走的早，爺爺在父親還很小的時候也神秘失蹤了，所以家裏只有我和父母親三個人，這忽然出現的一張紙，頓時將母親嚇了一個激靈，趕進叫我爸來商量。

老爸左右翻看了幾遍，又反覆念了幾遍，只一個勁的說好詩好詩，現在看來，或許在那個年代只要能押韻的就是好詩吧！

老爸安慰了我們兩句，就直接將那紙給撕了，說是可能是別人的惡作劇，也就沒在意。

前兩個月也確實沒有發生什麼事，可怪就怪在第三個月，那天應該是十一月十九日。

老王叔家喜添新丁，叫父親去幫忙，因為我小時候農村有個習慣，就是添丁擺桌宴請四方客，原本以為能夠好好開一次葷的我，等了一天也沒等來消息。

當我終於把老爸盼回來的時候，我又不敢問了，我如今還記得他當時那陰沉的臉色，那個時候可不比現在的父母，你要惹毛了家長，搞不好就是個男女混合雙打，倒是母親很沒有眼力勁的問了一句。

「咋回事呀？」

老爸嘆了口氣，翻出來了一瓶不知道放了多久的陳年老酒，啥也不說就灌了兩杯。

我十分懷疑他就是想喝酒，因為平時母親都是不讓他喝的，見我母親有漸漸發飆的跡象，老爸趕忙又嘆了口氣。

「老王家這孩子，有問題，生下來不哭不鬧，只是一個勁的盯着我笑，笑得我頭皮發麻！而且他們還有人給我讓煙！」

老爸搖了搖頭，拿出了一枚抽了一半的香煙，我們甚至可以明顯的聽出他聲音里的顫抖。

「不就是香煙嘛，咋的，沒吸過？」母親白了老爸一眼，嬉笑道。

「我問過老王，讓煙這人他也不認識，而且這煙是茗仕之風…」

「…」母親一愣，霎時間臉色變得蠟白蠟白。

而後來我第一次接觸百度的時候就查詢過這個香煙，茗仕之風是1951才投入生產，一般來說一種香煙從暢銷到沒落大概也就不到十年，也就是說，當時的老爸抽到的是至少四十年前就停產的香煙。

後來老王叔家的喜宴沒等到，反而等來老王叔的喪宴，那是在十二月十一的時候，老王叔突然暴斃而亡，外人都說老王叔是平日裏工作太過勞累，紛紛勸著老王嬸，老王嬸卻是誰也沒有搭理，抱着一個小孩一個勁的叫「猴兒，猴兒！」

我甚至還看到那個被叫做猴兒的小孩就那麼直愣愣的看着我，嘴角掛着一抹詭異的笑…

第二天，老王叔的喪禮還沒結束，老王嬸的死訊就再一次傳出，老王嬸是拿剪刀一刀一刀把自己扎死的，因為太血腥我並沒有看到，只是後來大一些了聽母親提起的。

雖然鄉里鄉親輪流帶着這個叫做猴兒的小孩，但他還是死了，那天是臘月十一，也即是陽曆的一月十一，輪到我們照顧的前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