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清醒（修）
周立民迷迷糊糊的聽着馬有亮他們說話，但就是不敢掀開被子，他怕無法承受這一切，儘管他急切的想知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想知道目前的處境，可是他怕一掀開被子，這一切就會消失，讓他繼續陷入黑暗、繼續混沌、繼續懵懂。
「老大你還真裝死怎麼的，兄弟們可都收拾好了啊，就等著您老人家下指示，開拔啊。」性急的馬有亮風風火火的跑到周立民床前，費勁的踮着腳去拽周立民的被子。
周立民被突來的亮光閃花了眼，也瞬間麻木了他的大腦，突然之間大腦一片空白，須臾，猛然睜開了雙眼，雙眼完全沒有焦距，愣愣的出神。
周立民直挺挺的樣子嚇了馬有亮一跳，急忙後撤了一步，愕然片刻之後，馬有亮彎下了腰，垂下了頭，兩手在胸前擺個佛家手勢，扭著肥碩的屁股，在地上開始轉圈，嘴裏喃喃的嘟囔道：「阿彌陀佛，回魂兒了，回魂兒了！老大三魂回體，七魄歸位……」活像一個大馬猴子在跳大神，還說着佛號，不倫不類的。
周立民身子沒動，慢慢的扭頭，看着馬有亮的磨盤大臉，肥碩的身軀扭來扭去，開始相信眼前這一切都是真實的，不知道怎麼搞的，突然回到了的大學宿舍。
逐漸清醒過來的周立民沒有說話，緩緩坐了起來，仔細打量著宿舍，滿地的瓜皮紙屑、到處亂堆的行李、隨處亂丟的衣服……，終於讓他相信自己確實是重生了，或者說自己穿越了，回到了自己的學生時代，沒想到，小說中的傳奇有一天被他碰上了。
找到自己的衣服，慢慢的穿上，周立民從床上小心的爬了下來，光着腳跺了兩下，感覺更加真實。看着宿舍這幾個人，他才清晰的感覺到了自己的存在。
馬有亮肥肥的臉上，掛着一個酒糟鼻，只剩下兩條縫隙的眼睛卻瞪得溜圓兒，此時他仍賣力的繼續着他的招魂大業。五短的身材，高高挺起、一顛一顛的肚腩，讓他的動作顯得無比怪異，周立民卻覺得此時的馬有亮無比可愛，可愛到他想抱着這個胖子，死命的親一頓。
扭過頭，周立民看到了正對着小鏡子萬分仔細的梳理著頭髮的老五趙迪，依然是一絲不苟的髮型，依然是專註的神情，這個梳着漢奸頭，偏偏又塗着頭油的長著一對三角眼的竹竿兒，和這個外號還真是絕配。
接着，終於看到了一個還算正常的人，孫磊，一頭帥氣的三七分，天生的一張小白臉，怎麼看，都是一個禍害花季女孩兒的小白臉兒。可周立民卻知道，宿舍裏面剩下的四個人在這個時候仍然都是童子軍，看着孫磊往褥子下面塞東西的舉動，周立民恍然，這依舊是那個三個月不洗襪子，放到床底搞展覽卻不喜歡花前月下的惡趣小七兒。
看着眼前的一切，周立民忽然感覺眼睛有點模糊。趕忙揉了下有些濕潤的眼睛，假裝抹眼屎。大家都沒發現周立民眼裏的濕潤。
已經回國神的周立民低下頭，在床下找到自己的臉盆兒，趿拉上拖鞋，邊走去水房，邊說：「我先去洗把臉，你們等會兒我。」
「好的，老大。」馬有亮停下了大神舞，看着緩緩走出的周立民總覺得好像哪裏不對勁。可就是不明白到底哪裏有問題。撓著頭皮，納悶的問趙迪和孫磊。「老五、小七兒，你們有沒有覺得今天老大好像怪怪的，總感覺缺了魂兒似的」
「你一說，我還真覺得奇怪，老大剛剛給我的感覺好像老長時間沒見咱們了，老盯着咱們看。」孫磊渾身一顫，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驚喊道：「不會老大的性取向發生變化了吧？呦呦，恐怖呵。」說完還妖嬈的拋了個媚眼，還弄了個拈花指，讓馬有亮和趙迪噁心的不行。
「拉到吧你倆，我怎麼就沒覺得老大有什麼不一樣啊？頂多是昨天打牌，睡得太晚，精神有點不濟而已。」趙迪撇著嘴，鄙夷的看着馬有亮和孫磊。
或許和馬有亮體型的巨大反差，讓趙迪和馬有亮成了一對歡喜冤家，每天不吵上幾嘴，不抬上兩杠就覺得的渾身不舒服。
照着水房的鏡子，周立民就這麼獃獃的站着，看着鏡子裏面的人，周立民還是覺得有些不可思議。普通大眾的臉，高高挺起的鼻子，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總感覺潛藏着一絲疑惑。一對斜飛入鬢的雙眉，彷彿是畫龍點睛，讓這張並不怎麼帥氣的臉，多了幾分耐看，細看還很吸引人。
周立民一直覺得自己不帥，但是正像某著名導演說的，這張臉具有觀眾緣，在前世的經歷中，這張臉也是沒少給自己加分。
脫下體恤，前世因為缺乏鍛煉而日益消失的肌肉，一夜之間又重新回來了，日漸凸起的肚子沒了。周立民擺了個健美的姿勢，頓時感覺到現在的身體充滿了活力與張力，彷彿有使不完的力氣。看着鏡子裏面健碩的上肢，周立民覺得重生的感覺真好，年輕就是資本啊。
用冰冷的水潑了潑臉，把頭伸到水龍頭底下浸了浸，抬起頭，狠勁的甩了兩下，周立民整個人也隨着四濺的水珠清醒了過來。「既然老天又給了我一次機會，那我就活出個門道兒來！」周立民盯着鏡子，咬着牙，用力的對自己說。
回到宿舍，周立民看着幾個多年不見的兄弟，不由開心的笑了。
「老大，你就別發傻了，今天你都給我們幾個整蒙了，老是傻兮兮的。」馬有亮一看到周立民的表情，老覺得脊背發涼。
「確實啊，老大，你還是趕緊換衣服，咱還等著宰老五呢。」孫磊看着周立民的表情，不知道為什麼，心裏也有些發毛。
周立民苦笑連連：「你們幾個哪知道啊，我是再世為人啊，能看到你們各個兄弟，感慨一下都不行啊。」，「好，既然你們都準備好了，那咱出發，今天不醉不歸」周立民邊穿衣服邊附和大家，今天他也想喝個痛快，徹底拋開一切。
「老大既然發話了，那咱就出發，今天我就洗乾淨了，等著挨宰！走着！」
四個人勾肩搭背的從宿捨出來，向學校附近的一家「辣家菜」走去。這家小飯館是他們在校期間常去的一家，別看店面不大，但是做菜卻真材實料，尤其是辣菜做的夠勁兒，每次想解饞，他們都會湊份子來搓一頓。大熱天，整幾個菜，喝點白酒，出一身透汗，絕對酣暢淋漓。
到了飯館，由於剛剛11點多，所以客人並不是很多，馬有亮一馬當前，大吼一聲：「本家，老規矩，給哥幾個好好整幾個菜，另外上四瓶二鍋頭！」飯店的老闆姓馬，四川人，整天樂呵呵的，由於周立民他們常來，一來二去就成了熟人，尤其是馬有亮，本家本家的叫的還挺親。
老馬笑眯眯的走過來：「來了啊，裏面坐，裏面坐。」把幾人讓到裏邊，開始散煙。「哥幾個，瞧好兒吧，今兒馬哥給你們好好整整，再過陣子就該看不到你們嘍。」老馬也知道，他們幾個都該畢業了，幾年相處下來，還真有些不舍。
「呦呵，本家，長能耐了啊，紅塔山啊，啥時候備上高級貨了啊？」馬有亮沒想到，這個摳門的馬老闆竟然拿出了紅塔山。
「呵呵，我哪抽得起這煙啊，這是昨天有幫客人吃完飯剩下的，煙拆了盒也沒拿走，我就揀落兒了。」老馬掏出打火機一邊給大家點煙，一邊說：「看那樣，像衙門的人，好東西太多了，對這個有點看不上眼嘍。」
馬老闆陪着周立民他們聊了一會，菜逐漸上來了，幾個人讓馬老闆坐下一起吃，不過馬老闆借口一會比較忙，出去了，臨走還把那盒紅塔山留下了。
周立民幾個人輕車熟路，推杯換盞，幾輪之後酒酣面熱。脫了上衣，光着膀子幹起來。
「對了，老大，這次畢業分配，你怎麼不去國家稅務總局啊？為什麼非要去個什麼破民營企業？說實在的，我們都知道你有能力，但是那種小公司的發展，怎麼也比不上總局的前景吧，老大，你就聽句勸，別去那個民營企業了。」
扯著扯著，馬有亮就說起了周立民畢業分配，不解的問周立民。
一提起的這個話題，趙迪也忍不住了：「老大，怎麼說咱們學校也是全國首席啊，你看看咱們的同學，出國的，從政的，留校的、進外資的，不濟的也混個國企啊，哪個不比你強啊？你說你整個學校都拔尖兒的人精，怎麼就想不開啊？！」
「就說咱們幾個，老二去了新華社，老五這個逆天的選擇了IBM，我自然去我老爹的公司，怎麼說都算各有出路。只有老大你，我們都想不明白你的選擇。不說別的，反正就我知道的而言，咱們學校似乎只有你，本科時候就受到吳老賞識，硬是特招了你做他的研究生，全校也找不出第二個來了啊！怎麼就……說白了，你這不是犯傻嗎？！」孫磊鬱悶的自己喝了一杯酒，有些恨鐵不成鋼。
大家開始一致勸解周立民，勸他放棄這個自甘墮落的念頭，畢竟比起哪些發展前景遠大的工作來說，周立民的選擇真是不可思議，不知所謂。
「你們都別說了，我會重新選擇的！」
「老大你咋就這麼鑽牛角尖啊！……」馬有亮垂頭喪氣，一臉恨鐵不成鋼的表情。
「等等！老大你說什麼？！」突然，孫磊目瞪口呆的，木然的看了看馬有亮和趙迪，一時反應不過來，結結巴巴的道：「老、老大，你、你能再重複一次嗎？」不可思議的看着周立民。
周立民好笑的看着幾個目瞪口呆的兄弟，扶著桌子向前挺了挺身，伸出手拍了拍他們的臉：「謝謝兄弟們了，我知道，自從我作出去藍達的決定，你們就一直不看好我的選擇，我也明白，你們是為我好，其實我只是想證明我自己的能力，我主要是想體驗一下白手起家的感覺。這個想法也確實是震人了一些，呵呵。不過現在我改變主意了。」
「不會吧！？」
「我沒聽錯吧！？」
「這是老大說的嗎？！」
「別看我，我也不明白！」
「是不是今天喝多了啊？！」
……
馬有亮幾個人七嘴八舌的說着，無論如何不敢相信，一直以來，信念堅定的老大怎麼就突然改變了主意。
大家面面相覷，最終還是馬有亮有些不敢相信的問道：「老大，你沒喝多吧？說的是真的嗎？」手裏還無意識的緊緊攥著酒杯。
火辣辣的白酒讓周立民有些上頭，喝了口水，拿着紙巾擦了下汗，才開始解釋：「昨晚，確切的說是今天早晨，我就改變了主意。我現在想走另一條路，至於走什麼路，如何走，我還只有一個模糊的概念，沒辦法和你們細說，等我想好了，再和你們交個底吧。」
「乾杯！」
「干！干！，今天真的要好好謀一醉啊！」
「為老大重生乾杯！」
噗，聽到孫磊這一喊，剛喝了一口酒的周立民登時噴了出來，張目結舌的盯着孫磊。
「你、你怎麼……！」
孫磊詫異的看着周立民，詫異的問道：「老大你怎麼了，一驚一乍的，我說錯什麼了嗎？」「今天不是你重生的日子嗎？說實話我們都以為你將因為你的選擇萬劫不復，沒想到你突然想開了，改變主意了，這不是重生嗎？」
趙迪有點喝多了，在旁邊手舞足蹈的湊熱鬧：「就是啊，老大，今天就是你重生的日子！」
聽到孫磊和趙迪的解釋，周立民心裏苦笑了一下，暗斥自己瞎緊張。重生這事，估計換任何一個正常人都無法相信。
「呵呵，我剛才走神了，不好意思，來，為我們兄弟相聚的日子，干！」周立民站起身來推酒。
幾個人一起站起來，都將酒杯端起，碰到一起，叮噹亂響。
「為我們即將的分離，乾杯！」不知道怎麼的，馬有亮突然傷感起來，狠勁的揉着紅紅的眼睛。
「為我們的友誼長存，乾杯！」也許受到了馬有亮的影響，趙迪的眼睛也開始轉淚兒。
「為我們的將來，乾杯！」
「乾杯！」幾個人又重重的將杯子碰到一起，喝下了這杯充溢着友誼、傷感、期待的酒。
……
學生時代很苦，很累，但不經意間回味起來卻只剩下幸福，學校的一草一木，熟悉的朋友、同學，不熟悉的教授，甚至擦肩而過的路人，有過摩擦的「敵人」，惱人的考試，當你回憶起來，全然忘了當初的種種，只剩下淡淡的思念和依戀，
學生時代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