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53章

鍾文謹性子直爽,火氣來得快去的也快,只要崔九懷不火上澆油,自個就能平息下去,更遑論他低聲賠笑,還肯替自個張羅賀禮?不過難得因病矯情一回,她便端起架子來,將他趕去書房睡了一晚后,這才「勉為其難」的原諒了他。

次日,崔九懷讓二太太小劉氏出面,把程大太太請了來。

因鍾文謹以後還要在女眷裏頭走動,少不得要與程大太太照面,若參與進來,目睹了程大太太失態的模樣,往後彼此都尷尬,故而崔九懷便沒讓她出面,只自個將前因後果懷疑猜想一一告知。

程大太太在同崔九懷確認了屍骨左腳食指比拇指長,以及右腳中指比食指無名指長兩個程大姑娘身上的顯著特點后,當即就暈了過去。

崔九懷吃了一驚,忙上前攙扶,又要命人去請太醫,不想程大太太又自個緩了過來,喘著粗氣阻止道:「莫要請太醫,以免打草驚蛇。」

見她無礙,崔九懷也就放下心來,將她扶到旁邊的太師椅上,替她斟了杯茶,然後便詢問起案情來。

不想連問幾個問題,程大太太都不回答,只淡定的吃茶,等吃完手裏的茶,她將茶盅往高几上一擱,起身道:「我有法子,你且等信兒吧。」

程大太太與二太太小劉氏是表姊妹,素日二人走的也頗親密,崔九懷也得隨着堂弟三爺崔九信喊她一聲姨母,故而她說有法子,崔九懷也就信了,轉頭說與鍾文謹,鍾文謹也是信了的,不想卻她狠狠的坑了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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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現被坑是本月十八惠安公主請吃暖屋酒時,何穗一進來就跑來跟鍾文謹咬耳朵:「林大奶奶沒了。」

「什麼?」鍾文謹驚的一下站起來,見花廳里眾人都訝異的看着自個,忙掩飾的拍了何穗的肩膀一把,拔高聲音嗔罵了一句:「壞東西,明知道我最怕毛毛蟲,偏還說來嚇我!」

何穗性子雖粗枝大葉,但與前主結識這麼多年,對前主的裝模作樣也早就習以為常了,聞言忙配合的哈哈大笑兩聲,眾人皆知她慣會調皮搗蛋,一笑之後也就轉開了視線。

鍾文謹平復了心情,重新坐下來,一臉懷疑的問何穗道:「你從哪裏聽說的?怕是聽岔了吧?若真沒了,林府如何都該來我們府上報喪的,若來報喪了,我又豈會不知?」

被人質疑,何穗氣鼓鼓的扁了扁嘴,哼唧道:「昨兒夜裏才沒的,要明兒才開喪發付文呢,你不知道有甚奇怪的?至於我是如何知道,我大姑子是林家六奶奶的事兒你忘了?她懷胎九月,眼看就要臨盆了,今兒一早我們府上打發人去送催生禮,見林府下人一身孝衣,詢問了一下,才知道是林大奶奶沒了。」

因事發突然,又牽扯到程大姑娘的案子,鍾文謹一時急火攻心,倒把安國公府跟林家的姻親關係給忘記了,聞言她先溫聲軟語的安撫了何穗一番,這才追問道:「怎地就突然沒了呢?初十她生辰,我還去林府給她賀壽了,那會她精神抖擻,全然看不出一點病態呢。」

何穗屬於吃軟不吃硬的,被鍾文謹一番安撫后,立時就滿血復活了,與鍾文謹解釋道:「就是生辰那日吃多了酒,肚腹有些不受用,便請太醫給開了方子,一連吃了幾日,本已好的差不多了,再吃最後一副葯便要停葯的,偏就這最後一副葯出了問題。」

她賣了個關子,等鍾文謹做出一副十分好奇的模樣后,這才說道:「煎藥的小丫鬟腳底打滑摔了一跤,把藥包打散了,匆匆忙忙去撿,卻不小心把幾塊夾竹桃枝混了進去……」

鍾文謹去林府的時候,倒的確在林大奶奶的楓溪居見過夾竹桃,但林大奶奶被夾竹桃毒死這事兒她卻是半點都不信的,此事偏又發生在崔九懷與程大太太和盤托出之後,怕是跟程大太太脫不開干係。

也不知道崔九懷是否知曉這事兒了?思慮至此,鍾文謹便有些坐不住,但卻不敢像之前在林府時那般提前走人,以免被惠安公主尋釁滋事。

她「恨恨」道:「這小丫鬟也太不小心了,夾竹桃毒性那樣大,在夾竹桃底下摔散了藥包,就該直接去跟林大奶奶請罪,哪能胡亂撿起來了事的?可不就鬧出人命來了?這樣的刁奴,合該拖出去打死!」

何穗「嘖」道:「自然是打死了,不光她被打死了,楓溪居全部下人,除了林大奶奶的陪房陳嫂子,其他的都被打死了。你還別說,這林大爺對林大奶奶還真是情根深種,不然也不會暴怒到這般地步了。」

林大爺是什麼性子的人兒,自是沒有比崔九懷更了解的了,他向來是個溫文爾雅的謙謙君子,能做出將楓溪居全部下人滅口的事兒來,明顯是知道了林大奶奶的所作所為,也就更讓鍾文謹確定,此事是程大太太在背後推波助瀾。

鍾文謹嗔道:「作甚一副羨慕的模樣,難道穆四爺對你不好?」

什麼情根深種,林大爺這會子最怕的估計就是被人說他情根深種了,因為這樣他就會背上一個與小姨子合謀害死未婚妻的罪名。不過這是事情曝光之後才會有的顧慮,看程大太太這做法,似是只是想要罪魁禍首林大奶奶的命,沒想廣而告之。不過這也不奇怪,若要廣而告之,就得將林大奶奶交給崔九懷來審,如此一來,程大姑娘與門客私定終身的事兒就掩蓋不住了,一個心狠手辣,一個不守婦道,程家姑娘的名聲可就徹底壞掉了,誰敢再娶他們家的姑娘?殺敵一千自損八百,誰也落不到好,還會拖一個林大爺下水,無論程家還是林家,都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的,如今一床大被掩了,才是最好的法子。

鍾文謹表示十分心塞,刑偵的意義在於發現真-相,替死者申冤,還原事情真-相,如今這個結果,前半部分倒是達成了,後半部分怕是不能夠了。便是崔九懷想較真,以程大太太的聰明智慧,又有林家的全力配合,怕早就將一概證據毀滅了。再如何不甘心,此案也只能以懸案未破作為終止符了。

何穗突地一拍桌子,哼道:「他敢!」

鍾文謹回神,強笑着附和道:「自然是不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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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不在焉的吃完了酒宴聽完了戲,見有人開始告辭后,忙拉了何穗一塊告辭,因惠安公主的駙馬周三公子也在,惠安公主前所未有的端莊賢淑,也沒為難鍾文謹便放她們離開了。

到了自個馬車前,鍾文謹便搭著白芷的手上馬車邊吩咐周來福道:「去大理寺找二爺,說我有急事尋他,讓他即刻回府。」

本以為回府後要坐立不安的等待許久崔九懷才會回來,不想他卻比鍾文謹回來的還要早,一見她進來,就皺眉道:「有什麼大不了的事兒,等不到我下衙,特特打發人去衙門尋?一干同僚都看着呢,我若回來罷,便被人取笑懼內,若不回來罷,你的臉面又不保,你說說,你這不是存心為難我么?」

「你若無堅不摧沒有任何缺點的話,別說同僚了,就是皇上,只怕也會忌憚你。若背上個懼內的名頭,讓人知道你也有害怕的人跟事兒,你便從神壇的神變成了凡間的人,能少不少的猜忌跟是非呢。」鍾文謹斜眼看他,哼哼道:「我幫了你這樣大的忙,你還不快拿個錢箱子出來謝一謝我?」

「也不知你哪裏來的這樣多歪理!」偏還讓人聽了心悅誠服,莫非是個修成精的妖精不成?崔九懷往太師椅里一坐,轉移話題道:「說吧,叫我回來何事?難不成你也消息靈通的聽說了林大奶奶沒了的事兒?」

鍾文謹一驚:「你也知道了?」

崔九懷「嗤」道:「我的人一直盯着林府呢,但凡有點風吹草動,都瞞不過我的眼睛。」

鍾文謹見不得他這般囂張,哼道:「然後林大奶奶在你眼皮子底下被人毒死了?」

「不毒死還能如何?拉她上公堂?」崔九懷側頭看向她,抿唇道:「現在這個結果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解決辦法了,死者大仇得報,苦主也心滿意足,雖有不足外人道的地方,但也算不得徇私枉法。」

鍾文謹正想開口,外頭沉香稟報道:「奶奶,程大太太打發人送了盒芙蓉糕來,說務必讓奶奶嘗嘗。」

無緣無故給自個送芙蓉糕?鍾文謹皺了下眉頭,對崔九懷說了句「怕是給你的吧?」,然後叫沉香拿進來。

沉香端了個紅酸枝木填漆捧盒進來,將捧盒往鍾文謹跟前的炕桌上一放,伸手將其打了開來,然後便「啊」的叫了一聲。

裏頭哪是什麼芙蓉糕,分明是一沓銀票。

這是用銀錢買崔九懷別多管閑事的意思?這又是何必呢,便是不用銀錢收買,崔九懷原也打算罷手的。

鍾文謹拈起一張看了眼,見是一千兩面額的,這麼厚一沓,少說也有兩三萬兩了,真是好大的手筆!

崔九懷打趣她道:「裝模作樣做什麼,裝的好像自個識字似的。」

打趣完,又吩咐沉香道:「好丫頭,快告訴你們奶奶,這是多大的銀票,不然你們奶奶可要着急上火了。」

沉香探頭看了一眼銀票,「嘶」的吸了一口氣,對鍾文謹道:「奶奶,是一千兩的。」

「他說讓你告訴你就告訴,你是我的丫鬟還是他的丫鬟?」鍾文謹自然認得,卻還得裝不認得,聞言作「惱羞成怒」狀,斥了沉香一句,然後將銀票往捧盒裏一放,「啪」的一下合上,然後往崔九懷的方向一推,又對沉香哼道:「再說了,這是人家的銀票,你管它多大呢,橫豎跟咱們又沒幹系。」

崔九懷嘴角翹-起,輕笑道:「怎麼就沒幹系了?送東西的人可親口說了,是程大太太送給奶奶的芙蓉糕。」

程大太太自然不可能直接給崔九懷送東西的,如此豈不是要引人懷疑?不過既然崔九懷硬要將其掰扯成是送給自個的芙蓉糕,那自個就收下好了,誰還能嫌錢多不成?鍾文謹立時抬手將捧盒攏回來,笑嘻嘻道:「既然二爺不愛芙蓉糕,那可就便宜我了。」

崔九懷笑意更濃了些:「奶奶視糕如命,我膽子這樣小,可不敢虎口奪食。」

鍾文謹這下真惱羞成怒了,「蹭」的一下站起來,掐腰質問道:「說什麼呢,誰是虎?」

「奶奶不是說要讓我背個懼內的名聲么,既然懼內,自是家有河東獅了。」崔九懷面不改口的胡謅,謅著謅著覺得不對勁,忙改口道:「哦,是為夫錯了,奶奶是獅,不是虎。」

鍾文謹氣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先把沉香打發出去,然後一個餓虎撲食就撲到了崔九懷身上,然後掐住他的脖子就開始搖晃:「誰是河東獅了誰是河東獅了誰是河東獅了誰是河東獅了?」

奈何她小手嬌-軟無力,搖晃了半天,卻半點效果都沒有。

崔九懷失笑,指着她掐在自個脖子上的手,打趣道:「這都不算河東獅?那為夫真不知道天下還有什麼女子可以稱為『河東獅』的。」

鍾文謹欲哭無淚,想當年她在軍校時,無論體術還是槍法都是穩居第一的,參加工作后也沒有鬆懈,時常幹些譬如一招制服飛車黨三招擒下搶劫犯的英勇事迹,這會子卻淪落成連掐人脖子都掐不出半點痕迹的地步,簡直是人間慘劇,看來鍛煉身體的計劃得提上日程了,再不能這般混吃等死不知上進。

她發狠道:「給我三個月,到時叫你知道什麼叫真正的『河東獅』!」

這樣嬌弱才剛剛好呢,誰要見真正的河東獅了?崔九懷忙抬手告饒:「娘子這般溫婉賢惠就剛剛好,可千萬別學那些鄉野村婦做什麼河東獅。」

鍾文謹陰笑道:「哼哼,晚了。」

崔九懷捂臉,暗嘆一口氣,雖然對鍾文謹三個月變河東獅的事兒不怎麼相信,但還是默默下定決心,每日早起半個時辰練劍,以免將來哪天制不住她,讓她翻了天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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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室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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