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0 九死一生

160 九死一生

律門的時間曝光度很大,查處自然也是刻不容緩。於是,律禎在內,律門上下的管理層以及股東全部都進了局子裏。

許安然看了一下簡諾拿來的名單,雖說不全認識,但也大致清楚這些都是原律氏的老股東了。她不知道這些人是心甘情願為律門埋單還是被律禎給設計的,總之看着那些名字,心裏沒有一點兒感觸是假的。

只是,原律氏有這麼多人進去了,那麼,原組織呢?

簡諾的回答是:「組織肯定是有人要進去的,畢竟KD-L這幾個字母也沾了血,雖然我們都退出來了,但是風頭沒有過,我們隨時都有可能被例行問話。」

這一點許安然清楚,好在原組織里有個喬存。

「那……江檸?」許安然忽然想起來,當初律凌辰離開組織的時候,忠於他的人全都隨之而去,但江檸卻執意留在了組織里。

她曾說過,組織上下大部分人都服於江檸,江檸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所以她不走,大部分人也不敢走。這也就很好地掩護了她們這些人的離開,畢竟組織上下名單那麼多,走了幾個也查不出來。

「江檸也進去了。」這話是顧問說的,他睡眼惺忪,丟下了這麼一句話后就揉着有些亂的頭髮扯了個哈欠,懶懶地說:「我繼續睡會兒。」

這樣的顧問,許安然是第一次見到,也着實地讓人……呃,瞠目結舌。

「進去的人還能出來嗎?」

簡諾思考了一會兒,試探性地問:「你是想問江檸還能不能出來,對嗎?」

心思被戳中,許安然便沉默了。

好吧,她承認她是有點小私心在裏面。江檸對律凌辰的感情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同她一樣,都是日積月累了好長一段時間的。但江檸的性子與她截然相反,她比較好動,而江檸卻比較內斂。所以這麼多年來,江檸從未對律凌辰表現出心悸。但許安然知道,她表面上看起來似乎不爭不搶,心裏卻比誰都要不甘心,否則她也不會一而再再而三地對她說那些話。

「你希望她出來嗎?」簡諾又問。

聞言,許安然有些受傷地看着簡諾,委屈地問:「原來我在你心裏的形象這麼歹毒呀?」

「那倒不是。」簡諾沒料到平日裏那麼愛開玩笑的許安然這回居然把他的玩笑話當了真,這才想起如今的許安然早已不同於昔日,略微尷尬地摸了摸鼻子,正色道:「不是她能不能出來,而是律想不想讓她出來。」

簡諾的話說得有些模稜兩可,許安然一時半會兒也沒能理解,但簡諾卻巧妙地換了話題,許安然也就不問了。

她不知道江檸兩次陽奉陰違,忤逆了律凌辰的意思煽動了輿論對她造成了傷害。第一次律凌辰提醒了她,並將江心大老遠從洛杉磯調了回來。第二次是破了江心的防衛,將輿論泄露了出來。雖然第二次江檸以為律凌辰不知道,但實際上他心裏跟明鏡兒似的。

作為上司,他很重視江檸的才幹與能力,但作為男人和丈夫,他不能讓許安然再受到來自任何女人的一丁點兒傷害。

自珍妮弗跟律凌辰說過許安然的情況之後,律凌辰逐漸默許了許安然可以自由走動,在他允許的範圍之內,但是卻也明令要求她不可以單獨出門。

律門被查處之後,所有律氏名下的房產、財政都被凍結,起初許安然還半開玩笑地問,我們是不是真要睡大街啦?

律凌辰就半真半假地回答她,有可能。

但事實上卻是,這幢別墅是律凌辰的私人別墅,不屬於律氏名下,因此倖免於難。

許安然心裏雖鬆了口氣,嘴上卻還逞強地說,呼,幸好,不然我們一群人去睡大街,城管得請我們去談談心啦!

寧氏雖因涉嫌了「畫境」一案而被查處,但寧長淵卻遲遲未被判刑,這讓許安然的心情很是複雜。一方面,她不是那麼希望寧長淵蹲監獄,一方面,她又擔心寧長淵會做出什麼顛覆她的世界觀的事情。

她從方如意墓前回來的第二天上午,寧康永來找過她。

他的身體已經一日不如一日,距離過年的那段時間才三個多月,寧康永卻好像已經蒼老了十歲,大概真的已經是半邊身子在棺材裏的人了。

寧家的下人推著寧康永來到律家的時候,許安然鼻頭有些酸,不動聲色地上前替下了那個下人,推著寧康永默默地向後院走去。她知道,律氏滅門的事件寧康永也脫不了關係,但是他卻因為她這個孫女兒,放下了姿態親自登門。

她想推着他去別處走走,寧康永卻抬手制止了她,蒼老的聲音讓許安然的眼睛都紅了。他說:「多樂啊,爺爺來只想說一些話。爺爺這一生也做錯了許多事情,現在和你父親都遭到了應有的報應。這樣挺好,挺好……」寧康永說了沒幾句話,就開始猛烈地咳嗽了起來,卻阻止了許安然替他順氣,接着說:「咳咳……孩子啊,你也吃了不少苦頭了,是爺爺對不起你啊!」

許安然哭了。

但是,卻不敢哭出聲音,死死地咬住嘴唇,眼睛憋得通紅。

「爺爺走之後,你結婚的時候、生孩子的時候、孩子結婚的時候,記得要來看看爺爺,知道嗎?咳咳……」

「不要再說了……您別這樣……別這樣……」許安然最後還是沒繃住,半跪在了冰涼的水泥地面上哭得不成樣子。

寧康永卻執意:「雨詩那孩子被我逼死以後,你父親就成了現在這個樣子。他不再懂得與人相處,只會用自己的方式來達到目的。也許他的方式是極端了些,但是多樂啊,你父親是真的愛你。你的這個名字不是你母親取的,是你父親……」

知子莫若父,寧康永與寧長淵父子一場,雖然多年來關係並不融洽,但他到底是了解寧長淵的,有些事情,他已經猜到了苗頭,但他到底是老了,無法阻止。

只是,他忽略了一點,那就是許安然的病情。

許安然的病是沒有公開過的,知道的人也是寥寥。所以寧長淵、寧康永都無從得知,如果知道了,那麼寧長淵一定不會用這樣的方式,逼得許安然生不如死。

五月底。

趁著這一日律凌辰和簡諾出去不知道辦什麼事情了,許安然徵得了E教授的頷首同意之後,慫恿顧問開車載着她和珍妮弗出去逛逛。

一開始,顧問是拒絕的。

但許安然特別義正言辭地搬出了他入住律家時的話,顧問沒轍,只好開了車帶她和珍妮弗出去。

一來,律凌辰默許了,二來,許安然確實是不能老是悶在家裏。於是,顧問也只好捨命陪君子。

雖說珍妮弗來中國不久了,但是她卻沒能真正好好地逛過上海,許安然似乎也沒怎麼逛過,於是顧問乾脆開着車,載着她們「上海一日游」。

豈料,許安然雖然人是「病」著的,鬼心思一點也不減。當車已經駛過了小半個上海之後,她便開始嚷嚷着說在車上沒意思,要找個地方,徒步逛。

顧問臉都黑了。

天知道,他最討厭的東西,一是長毛的動物,二是逛街!

……

車子停在馬路邊的時候,敏銳如顧問,早已發覺了不知何時跟在他們車后的一輛黑色小轎車,淡藍色的眼裏漸漸有了警惕,許安然開車門的時候他特意囑咐了一句開靠內的那扇門。

許安然沒有多想,倒是珍妮弗嘲笑了他一聲,顧問無語地扯了扯嘴角。

通過後視鏡,顧問發現那輛車也在不遠處停下,但車子沒有熄火。顧問有些納悶了,這輛車的主人是誰他不清楚,但是他一路尾隨卻又保持着一定的距離,這是要做什麼?

許安然剛想問顧問怎麼還不下車,兜里的手機忽然響了,震得她的皮膚生疼,許安然以為是律凌辰,拿出手機卻看見上面顯示著熟悉的三個字,抽了抽嘴角,接起電話。

「死丫頭,還能記得我是誰嗎?」

沈東馳惡狠狠的聲音從電話那邊傳過來的時候,許安然有些心虛地吐了吐舌,「記、記得啊!」她知道沈東馳說這話的意思,似乎她已經大半年沒有聯繫過他了,不止是他,對外界的一切她似乎都斷了聯絡。當然,她知道沈氏幾個月前出的那件醜聞,還有宋辰亦退婚的事情,那時候她還想過作為朋友,她要不要大發慈悲打個電話慰問他一下,但一來二去卻又擱淺了,今天聽他的語氣,不像是個有事人,許安然也就放心了。

想想也對,都過去三四個月了。

許安然正在同沈東馳講電話,按照他的意思抬頭看了馬路對面的一家西式餐廳,沈東馳一身休閑,推開了餐廳的旋轉玻璃門沖着她揮了揮手。

這時候許安然還在想,上海市真小,小到她一出門,就能和沈東馳不期而遇了。

然而依舊坐在車裏的顧問卻發現了事情不對,他一直通過後視鏡觀望着尾隨車輛的動靜,這會兒,那輛車的車頭已經漸漸地移出了停車位,顧問眉心一擰,反應過來的瞬間卻已無法阻止悲劇的發生。

而許安然,眼睜睜地看着舉著電話一臉邪笑着朝她走過來的沈東馳,在下一個瞬間便躺在了血泊之中。

……

十五分鐘之前。

沈東馳在沈芳嬌的軟磨硬泡一下,無奈赴了這場所謂的閨蜜「聚會」,實則卻是她這個做妹妹的要把他這個哥哥往火坑裏推的「相親」。

沈芳嬌從輿論的陰影走出來着實花費了挺長的時間。自事情曝光之後,她便再也聯絡不上姚瑤,甚至在風頭過了之後她去了姚瑤的家樓下堵她,但卻依舊無果。

這期間,沈父沈母也蒼老了不少,沈母更是恨不能每天以淚洗面。母親是多麼高傲的一個人,沈芳嬌長這麼大,還沒看過母親流淚,因此母親每一次哭,她也心痛。後來,沈東馳查出了姚瑤是被人利用,現如今恐怕早已殺人滅口,沈芳嬌便萎靡不振了好一段時間。

沈東馳心疼妹妹,一連好一段時間都寸步不離地陪伴,這也是為什麼他直到今日才主動聯繫許安然。

好不容易沈芳嬌從陰影中走了出來,沈東馳又擔心她的境況反覆,便也不敢刺激她,凡是她提出的要求,無論多難辦他都會應允,卻沒想到沈芳嬌竟然會趁機撮合他和她的閨蜜,戴嘉櫻。

沈芳嬌當然不是直接提出讓他和戴嘉櫻處對象的,只是軟糯地告訴他說,哥,今天我和嘉櫻出去逛逛街,你送我去唄。

沈東馳當時也沒多想,便送了。

送完之後,沈芳嬌又說,哥,我們很快,你就和我們一起吧,省得來回折騰。

……讓他一個大男人和她倆一起逛街?好吧,為了寶貝妹妹,他也忍了。

然後,逛了兩個多小時以後,沈芳嬌這才提出了終極計劃:哥,我們逛累了,一起去吃個飯吧。

沈東馳覺得,自己從沒有過哪次像今天這樣遲鈍的,直到沈芳嬌的另一個閨蜜周晚笙來,沈芳嬌便借口丟了戴嘉櫻一個人和他一起用餐,沈東馳才明白了她的「良苦用心」。

起初沈東馳都沒注意到,戴嘉櫻今天的穿着似乎有些小正式,也不能怪他,他實在對這個女人提不起太多的興趣,但是事到如今他也不能浪費了嬌嬌的一番「美意」,硬著頭皮坐下,卻如坐針氈。

餐廳周圍都是落地玻璃窗,沈芳嬌借口走之後,沈東馳便有些心不在焉地看着窗外,戴嘉櫻說了不少話,他都隨便敷衍地答了幾句。

直到他看到熟悉的身影從對面的車上走出來的時候,他才覺得,那一刻,他「陰暗」的一天終於被點亮,也終於可以化解這尷尬的氣氛,於是他拿出了手機給許安然打了電話。

原諒他吧,他那麼不羈的一個人,實在是無法忍受這要命的尷尬。當時他也沒多想,許安然已經是有夫之婦,她好幾個月不曾聯絡他,今日就這樣出現,又會不會是挽著律凌辰的手?

電話接通的那一瞬間,沈東馳覺得自己都有點兒小雀躍了,但他刻意地掩飾,故意沉聲道:「死丫頭,還能記起我是誰嗎?」

沒有一點兒氣惱是假的,他對許安然的心思她也清楚,他已經快要思念成疾,而她卻似乎早將他拋於腦後。

即便他說好,不會再越雷池半步,傾此一生,他都會把許安然當做他最愛的女人來看,卻只會待她如摯友一般。

這是她想要的,他照做。

曾幾何時,他做事的原則與標準都與她掛上了鈎。

沈東馳不清楚,但聽到她隱隱顫抖的聲音小聲地回答他「記得」的時候,他的唇畔便微微揚起來了。

但一時間,他不知道說什麼,他期盼着她能開口,換來的卻只有沉默。

於是,沉思了一會兒后他問她:「最近過得怎麼樣?」

她答:「挺好的。」

沈東馳的笑容便有些苦澀了,是啊,她有最愛的人相伴,怎麼會過得不好?那一刻沈東馳很想告訴她,他過得不好,至少,不如她過得好。

因為,他沒有愛人相伴。

但是他清楚地知道,這話他不能說出口。事情已成定局,他一個人多餘的情感卻會造成三個人的困擾,於是他轉了話鋒,故作輕鬆地調侃她:「好到把我都給忘了啊,你可真行啊!」

「沒有啦。」

他看到她的神情,明顯地有一分的心虛。

沈東馳再也按捺不住,忘了對面還坐着一個女人,隱忍卻受傷地看着他,而他卻起了身往外面走去。

戴嘉櫻不甘於就此被無視,滿目的憤恨都轉向了窗外的那個身影:許安然!你已經結了婚了!為什麼還要來干擾我的幸福?!

沈東馳走出門的時候在向她發出邀請,說:「安然,下個月十號我生日。」

「哦,你想要禮物啊?」

她一貫俏皮的風格讓沈東馳有些啞然,越過馬路的空檔他想了想,說:「當然。」

然後,他還沒來得及聽清許安然的下一句說了什麼,便覺得身子被一大股力量給生生推開,緊跟着五臟六腑都天旋地轉了起來,身體好像被扎了無數個孔,有炙熱的液體不停地在向外流。

沈東馳的視線變得有些模糊,唇角沾著血漬卻還噙著笑意。

他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剛剛眼前不是她嗎?如今怎麼變成了灰濛濛的一片了?

有尖叫聲傳來,他隱隱聽得到,還有人在叫他,但是他卻誰也看不見。

「東馳!」

「沈東馳!」

「快叫救護車啊!」

他躺在地面上,這時候還是有點兒意識的,他便想,幸好這才五月,要是再熱一點的時候,他這樣躺在地上,估計都得燙傷了。

感覺到有冰涼的觸感壓在了他的熱流之上,他艱難地側過頭,含着笑意想要去看清面前人的臉。

是許安然的聲音。

他聽得不太清楚,但他可以確定,是他最愛的人的聲音,他不會聽錯。

他現在成什麼樣子了?一定很讓人害怕吧?

於是,他試圖抬起手,卻發現手根本無力,於是他想開口,卻有一股腥甜涌了出來。

然後,他聽到她說:「東馳,別怕,堅持住,救護車馬上就來了。」

沈東馳真想笑啊。

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有女人對他說:東馳,別怕。

他想笑,許安然卻想哭。

她不知道沈東馳此刻看不太清她,否則她一定不會緊繃着壓抑自己的情緒在他面前強顏歡笑。

面對死亡的時候,人根本不會再有恐懼。是許安然忘了這一點。

所以,她儘可能地展露自己的笑顏,讓沈東馳覺得,自己的情況沒那麼糟糕,讓他有信心可以堅持得下去。

珍妮弗為人醫者,在車禍發生的第一時間便上了前,雖說她嚇壞了,但她還是本着一名醫生的職業操守和救人性命的態度做了一些簡單的應急處理。

此刻,只有珍妮弗的心裏跟裝了塊明鏡似的。她是出來逛街的,沒有料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手頭什麼醫護用品都沒有,她沒辦法施救,但照沈東馳目前的情況來看,應該……九死一生了吧。

她不敢去看許安然,她怕許安然強裝的冷靜會在看穿她的內心時倏然崩塌。她記得父親說過,安然她不能再受到任何刺激了。

「東馳,你不要睡覺好不好?」

許安然看到沈東馳近乎要合上眼,慌亂地叫他,為了掩飾自己的慌亂,她說:「你還沒聽過我唱歌呢,我唱歌給你聽好不好?」許安然說這話的時候,眼淚便一滴一滴地砸在了沈東馳的身上。他傷得很重,她不敢移動他,便跪坐在一旁輕聲哼唱:

我的寶貝,寶貝

給你一點甜甜

讓你今夜很好眠

我的小鬼、小鬼

逗逗你的眉眼

讓你喜歡這世界

嘩啦啦啦啦啦我的寶貝

倦的時候有個人陪

哎呀呀呀呀呀我的寶貝

讓你知道你最美

……

沈東馳的眼前已經是一片黑暗,但卻聽得見許安然輕柔哼唱歌曲的聲音。如果可能,他真想給她一個爆粟,嘲笑她,能不能唱點有品位的歌?你當我是三歲小孩子呢?

可是……

他再也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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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步攻心,名門首席偵探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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