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8.chapter147
梁洲這一輩子，除了在戲里，很少有不冷靜的時候。跳進水裏的這一刻，他腦中一片空白，什麼都想不了，手臂在水裏擺動的節奏就像心跳聲，急促而短暫，讓人透不過氣來。
急速游向實發地點，發動機槳打到人的遊艇停在水面，附近有不少人都游過來救援，水裏被大量血液浸染出一大片紅色的區域，觸目驚心。泰語、中文、英語各種聲音交雜在一起，令人頭暈目脹。
梁洲感覺到股腥苦的海水裏淡淡的血味，整個心揪成一團，恐懼的情緒再也無法壓制，緊緊牽扯到每一根神經。
快遞的船工把失事人員從海里撈起，頭頸和肩膀的地方一片血肉模糊，旁觀的人們驚叫一片，還有人嚎啕大哭。從他們的語氣和神態就能猜出事情發展到了最糟的一步。梁洲不敢想像葉言言受傷的場景，他游近，瘋了一樣撥開圍着快艇的人群，船頭上人頭攢動，讓人始終看不清情況，他一手搭在遊艇側面的救生圈上，手臂控制不住輕輕發顫，一個用力就要上船。身後有人喊，「梁總。」
喊了幾聲他才反應過來，回頭朝後看。隔了十來米，最近的一艘快艇上，幾個宏成女藝人在朝他拚命招手。
「梁總，這裏。」
他目光梭巡，很快在人群中看到葉言言，她和小花們站在一起，朝着這裏張望。
梁洲感覺心臟猛然狂跳起來，他獃滯了足足兩秒，身邊的聲音驟然鮮活起來，湧進耳里。
他很快來到快艇上。原來這是一艘中國旅遊團包的船，離發生事故的船隻很近，宏成的女藝人們目睹事故場面，嚇得六神無主，幸好最近的船隻上都是中國人，溝通順利，於是就近上了遊艇。
船上的遊客里早就有人認出葉言言和林廣薇，可是這一刻，誰也想不到追星。
一眾小花都嚇得花容失色，面色發白。
發生事故的女孩也是中國遊客，是個剛畢業的大學生，浮潛的時候和宏成一眾女藝人在同一區域，她認出了宏成好幾個，在水裏就忍不住高聲招呼。沒想到事故發生的那麼突然。女孩在靠近快艇後部的位置，快艇毫無預兆的發動，發動機轉動的槳直接打在女孩身上。海水瞬間就染紅了一片。
葉言言、林廣薇和幾個小花第一時間近距離目睹了悲劇的發生，都受到不同程度的驚嚇。也正是因為距離太近的原因，有人甚至誤會成了女明星事故。
梁洲到了船上，幾個小花見來了主心骨，都圍了過來。梁洲耐著性子安慰了幾句，來到葉言言面前，其餘人見狀知趣的讓開。
和其他幾任一樣，葉言言臉上也有些目睹事故的餘悸，但她還是稍微冷靜些，沒有像其他人那樣，非要抓着個人才能覺得安全。
「我沒事。」她平靜地看着他，眼睛明亮而溫暖。
梁洲苦澀的一笑，伸臂把她攬進懷裏，感覺到她身體的緊繃，他輕撫她的肩膀和後背，「幸好不是你出事。」
他的擁抱有力而溫暖，葉言言貼在他的胸口，甚至能感受到他心臟的跳動。剛才與危險幾乎擦肩而過的恐慌和害怕全都煙消雲散了。她眼裏泛潮，這一刻什麼都不想去想，抬起手臂，回抱住他的腰。
梁洲一震，隨即更加用力地抱住她，彷彿是抱着失而復得的幸福。
事故快艇上發出中年女人的嘶吼和尖叫，有人高聲大喊，女孩失去了生命體征，當場死亡。她的家人忍受不了巨大的悲痛，撕扯著開動快艇的船工扭打，有人報了警。快艇上人群混亂而嘈雜。
親眼看見一條年輕鮮活的生命就這樣消失了，宏成眾人的心情都有些沉重。梁州讓公司租賃的兩艘快艇靠近，然後讓小花們上船返回酒店。
沈旭暉看見他們平安歸來，鬆了一大口氣。宋朝寅別有深意地朝他撇撇嘴，他看着梁州和葉言言坐在一起，眼神黯了黯，輕輕搖頭。
在回去的途中，眾人談起剛才的事故，都是遺憾又唏噓。
梁州注意到葉言言沉默寡言的樣子，想到雲南那件事，當時她看起來也像是鎮靜安寧，比起韓菲歇斯底里發作尤其鮮明。而事實上，馬元進後來有次透露口風，雲南回來的那段時間，只要有人從身後靠近，或是高聲說話，葉言言就會神經緊張，冷汗不止。
梁州心中早已不知懊悔過多少次。眼下見她不怎麼說話，他心微微吊起，輕輕握住她的手，「害怕？」
她一直埋着頭，聽到他的話抬起臉，臉色還有些蒼白，她牽起嘴角想要笑一笑，顯得有些勉強，「沒事……」在他的注視下，聲音漸漸有些顫抖，「……是有點害怕，剛才離得很近，我看到她的肩膀和脖子被發動機打到，肉都綻開了，都是血……」
梁州顧不上別人的眼光，把她抱進懷裏。
「說出來就好，回去好好睡一覺，把今天看到的都忘記。」
葉言言的手有些冰冷，過了一會兒，她輕聲說，「那個女孩很年輕，之前還和我們說過話。」
梁州撫着她的肩，傳遞著支撐的力量，「不要去多想。」
葉言言垂着眼帘，那抹鮮紅的顏色始終在眼前浮動。她深切的感受到，生命是如此的脆弱，也許只是一剎那的危險，就會失去所有。這一刻她迫切的想和父母朋友見一面。她把臉埋在他的頸窩，也許是這一刻的彷徨和迷茫，她覺得過去那些糾葛已經不再重要。
有什麼比現在擁有的更可貴——
她靠在他的肩膀上，仰望着蔚藍的天空，沉默了許久。
回到酒店，一路上樑州都陪伴着她，只要她稍有皺眉，他比任何人都緊張，溢於言表。兩人目光每次交接，梁州都覺得心疼。葉言言回到酒店，馬上和父母打了一個電話報平安。她決定回北京后，完成手頭上最緊的拍攝工作馬上就回家去看看。
第二天上了飛機，梁州還是坐在她的身旁，他打開平板電腦，給她看了行程安排，「這兩個廣告不急，可以先拍背景和其他角色，你可以先回家休息兩天。」
葉言言微微驚訝，「你怎麼知道？」她打電話的時候曹佳也沒有陪在身邊。
「我看你昨天的樣子，猜的。」梁州說，停頓了一下，又說，「這次我陪你回家好不好？」
葉言言更加驚訝了，沉默不語。
「我不是說正經上門，但是這段時間，我想陪着你，到時候我會住酒店，你不要有心理壓力。」
葉言言眨眨眼。
「你考慮一下吧。」梁州低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