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審訊

第199章 審訊

魏度睜開眼睛,只覺得渾身疲憊不堪,眼皮子似乎黏在一起,勉強能夠透過微弱的光線,看到身前站着幾個朦朧的人影,不耐煩的斥道:「誰讓你們進來的?要是驚擾了美人,看我怎麼收拾你們!」

嘩啦!

一盆冷水從頭澆了個通透,一個女聲帶着譏嘲,道:「呵,好大的威風,也不看看你在什麼地方,還擺魏氏子弟的臭架子呢。」

數九寒天,冷水澆在身上,就跟生生扎進了無數根銀針似的,魏度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嚎,猛然掙扎的時候才發現全身動彈不得,雙手雙腳被粗麻繩綁在十字木樁上,身上也只剩下貼里的內衣物。

「你們……你們是什麼人?想幹什麼?」

魏度立刻從渾渾噩噩中清醒過來,意識到自己被歹人劫了,臉上瞬時堆出笑容,道:「有話好說,不要動粗!要錢是吧,諸位隨便開口,我是魏氏的嫡子,不管要多少錢,家裏都會同意的!」

「識時務者為俊傑,魏郎君家學淵源,在下很是佩服!」

魏度望着說話的人,跟他差不多的身高,一襲黑衣,幕籬遮面,看起來十分的神秘。不過只要肯談條件就好,有的談至少說明沒有性命之憂,心氣一松,笑道:「不敢不敢,我跟江湖上的豪傑們有過來往,誰都有手頭不寬裕的時候。以後不用這麼麻煩,諸位但凡有難處,儘管來上虞找我,鄙人一定儘力幫忙!」

「你出身魏氏,雖然門第差一些,但好歹也算是江左排得上名號的世族,沒想到聖賢書沒讀幾本,江湖上的切口學的倒不少!」

說話的女子整個人罩在寬大的黑衣里,臉面也跟那個男子一樣,被厚實的幕籬遮掩的嚴嚴實實,唯有露在袖子外的一雙手,修長,挺直,泛著玉石的微光,在黑色衣服的映襯下,白的如同江岸邊的初雪,純凈無暇。

不過跟這雙完美的手比起來,說出口的話卻十分刻薄,魏度對付女人向來有辦法,正色道:「女郎錯了,讀聖賢書的未必都成了聖賢,江湖上也未必學不到真正的學問。就比如你們,我一看就知道是了不得的人物,若是有幸跟你們交上朋友,別說學幾句江湖上的切口,就是八拜結交也沒二話!」

女子輕笑道:「我以為你是個廢物草包,原來真的錯了!這張嘴巴伶俐的很,可惜,可惜!」

「可惜?為什麼可惜?」

女子手中多了一把閃著寒光的利刃,慢慢劃過魏度的臉頰,頂在唇上,一寸寸的探了進去,道:「我要是用力一攪,魏郎君的辯才恐怕再無用武之地了……」

魏度眸子裏滿是驚恐,舌頭感觸著利刃的冰涼和鋒利,支支吾吾的發不出聲音,只能求救的望着方才說話的男子。

他懂女人,更懂得女人都不可理喻,所以把希望寄托在男子身上,盼着他能夠阻止這個瘋女人——沒了舌頭,將失去所有的尊嚴。魏氏可能不會虐待一個廢人,可也絕不會給一個廢人太多的關注和培育。

他的野心,決不能埋葬在這裏!

「好了,刀收起來!」

女子聽話的收回利刃,卻用刃身拍了拍魏度的臉,充滿了威脅和戲虐的味道。魏度大口喘著氣,死裏逃生的感覺糟糕透了,可又不知為什麼精神卻驟然放鬆,想提勁也提不起來。

「魏郎君,我們就別繞圈子了,錢,我不要!」

不要錢,莫非要命?

魏度一驚,想要凝聚心神應對眼前的危局,可喉嚨里殘存的冷意讓他始終集中不了精神,道:「那……郎君想要什麼?」

「我想跟你談一場生意!」

「生意?」

「對,聽說魏郎君現在經手的生意能夠日進斗金,我們看着眼紅,想分一杯羹,不知郎君意下如何?」

「說笑了不是?你去上虞打聽打聽,我充其量也就是一紈絝,仗着家中權勢,多狗馬聲色、飲酒六博及鐕核持籌之習,往來皆狎朋昵友優伶娼交之輩,哪裏會做什麼生意?日進斗金?郎君定是受了別人的矇騙!」

「是嗎?認得這是什麼嗎?」

男子亮出一枚銀制的棨牌,上面畫着猙獰的角端,道:「你要說不認識,我就讓她砍掉你一根手指。放心,斷了手指死不了人,最多疼一點,忍着就過去了!」

「我……」

魏度看得出,這人沒有說笑,張了張嘴又吞了回去,眼神閃爍不定,道:「我在某本書中見過,好像是角端靈獸!」

「你看,開誠佈公,對大家都有好處!」男子淡淡的道:「現在來說說你的生意吧,魏郎君,明人面前不說暗話,你的事我都清楚,說謊沒有意義。或者,你想試試看,我敢不敢將你的手指一根根的砍下來,然後寄給令尊作為禮物?」

魏度不想試,心思電轉,試圖拖延時間,道:「你從哪裏得來的這枚棨牌?」

「我猜這種銀制的棨牌應該數目不多,你送給了幾個人,難道自己心裏沒數?」

魏度其實早看出來這是送給山宗的棨牌,當時是為了讓他能夠在漁村裏取得眾人的信任和尊重,然後發號施令,坐實溟海盜牽扯其中的假象,以達到禍水旁引的目的,只是沒想竟然落入了這人的手裏。

真是蠢貨,既然逃出去了,幹嘛不把這個東西處理掉?

不過,被別人拿到棨牌並不要緊,這東西上面沒有一點私人印記,除非通曉所有內幕的人,而且對他知之甚深的人,否則的話,根本不可能猜到跟他魏度有關。

那問題來了,眼前這個人,到底是誰?

魏度陷入了不安的沉默!

利刃重新出現在女子手中,男子的聲音低沉,充滿了讓人窒息的壓迫感,道:「將從你鳳鳴山中帶出來,浪費了不少的時間。八郎,天光將亮,你的時間有限,我的耐心也很有限!」

「我說,我說,是山宗,這是山宗的棨牌!」

魏度還沒察覺真正的危機在何處,只當這幾人不知從哪裏聽來了私掠人口的秘事,想從這筆日進斗金的生意中分一杯羹去,眼見女子拿着利刃迫近,也顧不得其他了,忙道:「這是宋嘉義的棨牌,那個蠢貨辦事不利,被活活燒死在錢塘,你們既然搞到了他的棨牌,應該知道我沒有撒謊!」

「山宗?」

男子看了眼另外一個一直沒有說話的人,見他搖了搖頭,應該沒聽過這個名字,示意女子收起利刃,笑道:「這是一個好的開始,這個叫山宗的人應該是你的心腹吧,不然也不會在朱氏圍村正急的時候派他過去挽救殘局……」

「我不養這樣的蠢貨!」

魏度提起山宗滿是不屑,道:「他是別人介紹過來寄食的門客,剛認得沒多久,一身修為還算不錯。正趕上朱氏圍了漁村,死馬權當活馬醫,派過去碰碰運氣,結果……媽的,就是一個蠢貨!」

「別人介紹來的?」

男子似乎對山宗的來歷極感興趣,魏度猶豫了下,還是決定實話實話,道:「他是溟海盜!」

「魏度!」

何濡坐在院子裏,欣賞著滿天的月色,道:「聽說此人在魏氏很不成器,你到底吃了人家多少迷魂藥,竟然被這樣一個不入流的人糊弄的顛三倒四?」

山宗撫胸長嘆,道:「當初我離開溟海,無處容身,魏度不僅收留我,還待之甚厚,這才一時大意,沒有看清他的面目。其翼郎君,拜託你一件事,以後這茬不要提了,實在丟不起這個臉!」

山宗既然明白了魏度的險惡用心,那點報恩的心思早就沒了,自然也犯不着為他隱瞞身份,所以按照徐佑的計劃,先是在藏身的冰窖里故意發火,泄露了片言隻語給朱凌波聽,然後又在火燒的茅屋裏留下了棨牌,將線索指向魏氏,終於引得朱氏的視線轉向會稽,也暫時靠着假死之計脫離了必死的棋局。

左彣突然道:「其翼郎君,你說朱氏的人,這會抓住魏度了嗎?」

山宗插嘴道:「哪能這麼快?魏度不好對付,看他派我送死就知道,此人城府極深,長於謀斷,不會輕易墜入一般的陷阱……」

何濡笑道:「朱智可是一般人,他號稱江左諸葛,陰謀詭計正是其擅長的伎倆。魏度在明,朱氏在暗,真要時機巧妙,用計大膽,未必不能今晚就抓了他!」

徐佑從偏門進來,贊道:「其翼料事如神!」

三人同時站起,何濡問道:「送走顧允了?」

「嗯,飛卿此來告知我一件事,朱氏已經在上虞的醉鳳樓安排好了盛筵,只等魏度自投羅網。你剛才說用計大膽,說的沒錯,朱智打算在鳳鳴山別院將魏度悄悄的劫走!」

「鳳鳴別院?我就是住在那的,魏度的父親關中侯魏文遠在家族內沒什麼產業,只有當初分給他的這座鳳鳴別院,後來又傳給了他的獨子,也就是魏度。」山宗回味了一下在鳳鳴別院裏的美好時光,咂巴咂巴嘴,意猶未盡,道:「這座院子建在鳳鳴山的半腰處,守備森嚴,依據山勢成弧月形,除了山前一條小路,別處沒有道路通行。朱智就是通天的能耐,也不可能悄無聲息的從別院裏劫走魏度……」

「一般來說,確實極難,可別忘了,朱智不是一般人!」徐佑借用了何濡的話,眨了眨眼睛,道:「朱睿的朋友里有一個妙齡女郎,體態輕盈,攀山越嶺如履平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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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門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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