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68章

劍神劍魔的比試定下時間地點,這消息就和長了翅膀一樣吹遍整個武林。不過幾日功夫,大家就都知道了。

「七月初七?那豈不是就剩一個月了?」

「誰說不是呢?也不知道誰能贏……」

「那還用得着說,肯定是劍神啊!」

「可不是我漲別人志氣滅自己威風,那魔頭竟能將前華山掌門一劍封喉,功夫高得實在沒法想像!」

「現在說什麼都沒用,到時候看看就知道了!而且時辰沒定,咱們最好早一天去守着!」

「就是,就是!聽聞南天一柱上面沒多少地方可供落腳,那必須得搶個近點的山頭啊!」

相比於這些躍躍欲試的圍觀人員,白山教的幾個堂主都更憂慮。他們一路從少室山往南,每個茶館客棧里的武林人士無一例外地只談論這個話題,讓人神經更加緊繃。

但事已至此,他們也毫無辦法。若有回天之力,他們早就勸服了赤霄,何至於眼睜睜地看着它越來越無挽回之地?

一群屬下每每欲言又止,作為教主,赤霄看着也覺得不舒服。但這事兒他不會鬆口,所以他想了想,乾脆又把人召齊起來。「別一個個垂頭喪氣的,」他溫和地勸,「好像我還沒打就輸了一樣。」

——本來這確實不用擔心,但玄冰雪種的功用難道是說假的嗎?

三個堂主都在心裏腹誹。

赤霄看他們的表情就知道他們在想什麼。說句實話,玄冰雪種對功力的提高他確實看見了,但副作用感覺有待商榷,也不知道是他的錯覺還是晏維清本身脾性的緣故。

不過,這點他並不會說。

「我和晏維清早年就認識,」他選擇說出了另一件事實,「他的招式路數,我清楚得很。功力再高,我都有底。」

危寒川和宮鴛鴦、百里歌交換了個眼神,才道:「那反過來,晏維清想必也同樣熟悉。」早在白沙灘上,晏維清能模仿赤霄的劍法就已經證實了這點。

「是。」赤霄承認得很乾脆,「另外就是,這是我們的第三次交手。第一次已經是十一年前的事情了。」

這完全出乎三人意料之外,宮鴛鴦沒忍住瞪大了眼睛。「那我們不知道的那次……」誰贏了?

「晏維清大勝。」赤霄言簡意賅。

聽得這個,立刻沒人想追問其中的細節。但這並不妨礙他們想到,赤霄和晏維清認識多年,也對手多年;明明是立場迥異的兩人,卻又有某些超出英雄惜英雄的親密關係,當真是剪不斷理還亂。

便是一向沉穩持重、心思縝密的危寒川,想到此事,也覺得頭疼。他很清楚,那兩人之間沒有他人置喙的餘地,然而真要說不管,又萬萬不可能。「聖主,」他沉聲問,「你一定要去,是么?」

赤霄迎著三人的目光,坦蕩而果斷地點頭。

「……屬下知道了。」危寒川道,覺得嗓子裏似乎墜了什麼特別沉重的東西。「教中一切自有我們,聖主不必擔心。」

這話的意思無疑是已經接受現實,宮鴛鴦和百里歌都有些吃驚地瞪着他。但其實他們也知道,此時唯一能做的也就是讓赤霄專心備戰,不要有後顧之憂。

赤霄要的就是這句話。「三哥這麼說,」他笑起來,「我就放心了。」

百里歌來回看了兩眼,表情不好,喉頭蠕動,最終還是沒說什麼。而宮鴛鴦表現得更直接一些——她轉身飛奔出去,然而眼眶在那之前就已經紅了。

赤霄看着她的背影急速消失,心口泛起點疼。鴛鴦是他一直護著的女孩,他卻不可能護她一輩子。「好好照顧鴛鴦。」

「屬下明白。」危寒川百里歌齊聲應道,聲音都有些艱澀。

赤霄又點了點頭,起身向外走去。

「聖主,」危寒川追在他身後問,「這麼晚了,你要出去嗎?」

赤霄沒回頭,只擺了擺手。「我隨便走走,不用跟着了。」

今夜裏的不眠之人還有很多。

就比如此時的南陽炎華庄中,晏茂天獃獃地坐在桌前,似乎在凝望那如豆的燈火,又似乎什麼都沒在看。他眼窩深陷無神,裏頭佈滿血絲,顯然好幾天沒合眼了。

明總管一進門就見得這幅情形,想嘆氣又不敢嘆氣。「老莊主,」他顫巍巍地道,「天色已晚,您還是早些就寢吧。」

晏茂天連轉頭看他的力氣都沒有。「你叫我怎麼睡得着?」他說,語氣里是深深的無力,「我一想到上次,心裏就怕得要死,無論如何都睡不着啊!」

所謂的上一次,就是赤霄一劍刺入晏維清胸口的那次。晏茂天那時也在華山絕頂上,遠遠看見血色從兒子胸口冒出來,當即就要厥過去。這給他留下的印象實在太深刻,以至於成為了揮之不散的內心陰影。

明總管倒是沒上過華山,但他在炎華庄中多年,對晏家父子倆都很了解。「莊主的武功今非昔比,您不必太過憂心。」

但這話說出來,他自己都不信。他是老了,可還不蠢。單純的比武是另一回事;在晏維清和赤霄明顯有些不清不楚的關係時,誰也不能說,武功更高就一定會贏。

晏茂天也想到了這點。「我就是怕啊!」他憤怒地捶了捶桌子,「維清就是知道我一定會反對,這才不回庄吧?」他連比劍的時間地點都是聽別人說的!

明總管其實同意這說法。只要是晏維清認定的,還從沒見過他放棄過。劍是如此,人怕也是如此。正邪有別,最終還是要兵戎相見。相比之下,赤霄是男是女都不那麼重要了。

「老莊主,」他終究還是嘆了一口氣出來,「您這樣耗著身子,莊主見了也要心疼的。」

晏茂天怒氣未消,從鼻子裏冷哼一聲。「他眼裏哪還有我這個爹?」

在這事上爭執顯然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明總管明智地當做沒聽見。他把手中一直端著的陶盅遞到晏茂天手邊,輕聲勸道:「喝一點安神湯,早些休憩吧。若是您近日病倒,那就更無法阻止了。」

這話說得在理。晏茂天再如何生氣,也只得接過喝了,換衣休息。炎華庄的藥方都是晏維清開的,效果立竿見影,他很快就睡著了。

就在這時候,留了一條縫的木窗被推開,一條黑影無聲無息地滑了進來。他從袖中摸出一封信放在桌面,又走到床前,藉著微弱的月光凝視那張睡夢中依舊緊緊皺着眉頭的臉,忍不住伸手去撫平。

「叫父親擔心,是兒子不孝。」

低聲說完這句,晏維清又靜靜地立了半晌。直到月上中天,他醒過神,便毅然決然地離開了。

六月中,西湖。

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端得是不與四時同的好風光。一葉扁舟一樽酒,一灣碧水一條琴,簡直沒有更好的消遣了。

赤霄最近就過着這麼醉生夢死的生活。說是醉生夢死並不準確,因為他千杯不醉;但他承認,這地方確實讓他樂不思蜀,完全想不到將到的比武。

這一日,赤霄剛想出門喝酒,田嘉就急匆匆地找來了。他瞅了瞅來人額頭的細汗,已經有些猜了出來:「怎麼了?」

田嘉確實有點發慌。「聖主,宮堂主到了杭州。」

赤霄就知道會變成這樣。雖說他說過不讓人跟着,但杭州他來過兩次,幾個分堂主都認得他。這一認得,自然還是跑前跑后地照顧。開支明細往上匯總到危寒川手裏,誰也知道他在杭州了。

但光是宮鴛鴦跟過來,完全不足以讓田嘉露出這樣的表情。「她是不是做了什麼?」他不在意地問。

田嘉的汗頓時冒得更凶。「宮堂主……她砸了一家書坊。」

赤霄眉一挑。「書坊?」

「一家主要賣春|宮圖志的書坊,」田嘉不得不解釋得詳細一些,「他們還編一些武林異聞。」

赤霄稍微想了一想,就知道問題出在哪裏了。「書坊的老闆姓桂?」

聽赤霄沒有問圖志和異聞內容的意思,田嘉緊繃的一口氣鬆了半口。「聖主果然英明,就是那個桂媽。」

「那就讓鴛鴦砸。」赤霄隨意地一揮手。想都想得到書里沒什麼好內容,他何必問來膈應自己?「那老鴇再不消停,就做乾淨點好了。」

杭州遠離西域,白山教勢力沒那麼大,下手就相對保守。此時有教主的話做保證,田嘉趕忙一疊聲地應是,完全放下了心。

解決這件事後,赤霄自行去了西湖。躺在隨水自流的無篷小舟上,慢吞吞地晃到荷塘深處,手邊再一壇陳年美酒,簡直可以令人忘記所有煩惱。他常在水流的潺湲聲、荷葉的撲簌聲以及隱約的絲竹聲中輕易睡着,今日也一樣。

但今日還是有點什麼不同的。

夢裏,有人輕吻着他的額頭、鼻尖,一路流連到唇。力道和氣味是如此熟悉,以至於他主動張開嘴,迎合著纏繞嬉戲。這讓輕吻很快就變得激烈起來,他用力地扣住了那人的肩頸,拉近他們之間的距離。

那人似乎在笑,毫不猶豫地扯開了他的衣襟,帶着薄繭的溫暖手指在他赤|裸|的胸膛上流連,所經之處冒出了一簇一簇的火焰。他難耐地哼哼,扭動身體,直到要害也落入那人之手……

一陣炫目的白光過後,赤霄有些清醒過來。他一邊想着這真是個美夢,一邊又不免質疑自己的意志力。在夢裏意|淫不可求的人,實在不是什麼能說出口的事。但好像也沒太大關係,反正他是公認的魔頭……

赤霄揉着眼睛醒過來,一時間只能依稀看到船頭立着的挺直背影,不由十分詫異。「……晏維清?」他怎麼會找到這裏?

劍神轉過頭,居高臨下地看他,目光清冷。

此時赤霄已經完全清醒了。在支起身體的同時,他注意到衣服好端端、身下感覺也正常,那股被抓包的心虛便減了不少,語氣也恢復了正常。「不是說七月初七嗎?」

晏維清看着他起身,眼神似乎更冷了一些。「路過。」

從南陽到武陵源絕對不路過杭州,赤霄有點狐疑。但考慮到晏維清在白玉宗大宴后就不知所蹤,大概真是路過?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教主有難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都市青春 教主有難
上一章下一章

第68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