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北嶽有林
顧司炎的手機上，是一張照片，一個女生，穿着潔白的婚紗，回眸的過程中被拍到了輪廓精緻的側臉。順着側臉的線條往下，是修長的頸線，接着是圓潤的肩線。手臂自然的下垂，兩手應該是在前面交握著，照片里看不到，但能看見的是手臂和腰肢之間形成的三角形，許是相機像素的緣故，光線透過來，在幾何外圍形成淺淺的光暈，讓她整個人看起來更加恬靜溫和。
拍照的人可能也是匆匆忙忙，沒有考慮什麼構圖，婚紗長長的裙擺沒有全部入鏡，隱沒在圖幅下方。顧司炎感覺，如果讓他做那個藏在圖幅外提着裙擺的侍從，他也甘之如飴。
兩個女生從影樓出來，安馨提議吃下午茶去，孟連卻撫著肚子說，「不行，我要減肥，不然拍照的時候會不上鏡。」
安馨無奈了，如果說孟連不上鏡，那只有一個可能——太瘦了。但是女生的可怕之處就在於，永遠覺得自己是個胖子，她表示諒解，那她就只能回學校了。
孟連卻勾着她的肩，「去顧氏吧，我還見過林謝在公司工作的樣子，一定帥爆了，我擔心前台不讓我上去，你陪我去吧，你也可以去看顧總，好想看顧總的表情，我幾乎沒見過他有什麼表情。」
有么？顧司炎在她面前，幾乎可以獨家定製一套表情包了。
她從來就是學不會拒絕的體質，更何況，她確實挺想看到顧司炎驚喜的樣子的，她上一次到顧氏，還是很久之前了，就不知道前台還認不認她這個總裁女友。
辦公室里，顧司炎還在苦苦承受周敏女士的絮絮叨叨，已經大半個鐘頭，他的耐心已經快要告竭。
「馨馨一定會是最美的新娘，這婚紗看着普普通通，但我兒媳婦的身材穿什麼都很好看。」周敏拿過顧司炎的手機，「剛剛問你什麼時候結婚還神神秘秘的，這都試上婚紗了還不讓我知道，結婚可是大事，這個婚紗不過關，顧司炎啊，我還沒有見過親家母，你這樣不合禮制，到時候對方說我們顧家不懂禮數可就不好了，我當年出嫁的時候……」
周敏自顧自說着，良久才注意到顧司炎已經走到自己的辦公桌，開始辦公，完全一副要送客的樣子。她走過去，把他手機扔在桌上，語氣不善，「你小子，媽跟你說正事你就這個態度？是，我今天就是來催婚的，你給個准吧，什麼時候領證，什麼時候要孩子……」
「行了周女士，你影響我正常工作了。」
「工作？你娶了工作能讓我抱上孫子？」周敏周旋了大半天，感覺每句話都像是一圈打在棉花上，她真是操碎了心，「你擔心媒體打擾的話你隱婚可以啊，但是家裏你也要瞞着？」
這照片真是烏龍，顧司炎輕嘆口氣，有些無奈道：「照片里……我想今天安馨是陪林謝妻子挑婚紗順便試的，周女士，我顧司炎結婚，定是八抬大轎明媒正娶，隱婚？誰有這能耐讓我委屈安馨隱婚？」
他終於有了些情緒波動，周敏看得獃獃的，她兒子，果然帥呆了！但是該操心的她還是得操心，「林謝都要結婚了，那你們到底什麼時候才結婚！是不是馨馨還上學她不願意？如果是這樣你就交給我，我去給......」
「打住周女士，是我還不願意結婚，目前我還是工作為重，」說着他輕輕扣著桌面，「等我願意結婚了會通知你的，你趕緊回去吧，你還這麼年輕，別就開始擔心抱不上孫子。」
他說得理直氣壯的，周敏氣結，氣呼呼地走到沙發上，拿過自己的包，走到門邊才轉過頭來沖顧司炎怒道：「工作工作，你跟工作結婚算了！」
她進來的時候就沒有關門，虛掩著，此時她想狠狠地拉門表示一下憤怒都沒有機會，但她應該還是用足了力氣，顧司炎隔着遠遠的似乎都感覺到門像是帶着風。
剛拉開門周敏就怔住了，門外站着的三個人也怔住了。
靜默良久，安馨首先反應過來，微微勾唇，不動聲色地變換著表情，笑着跟周敏打招呼，「阿姨，好久不見。」
辦公室里，顧司炎聽到熟悉的聲音，蹭的一下就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到門邊。於是四人面面相覷變成了五個人面面相覷，林謝勾著孟連的肩膀，把她強行拉走了，剩下三人，尷尬地站着。
周敏斜着眼睛看着顧司炎，顧司炎目光熱切地看着安馨，而安馨盯着自己交握的手，手指相互摩挲著，似乎在轉移注意力，她覺得氣氛太過尷尬，慢慢地抬起頭，「阿姨，改天有空我再去拜訪您，」說着又看看顧司炎的方向，卻沒有看他的眼睛，「我只是陪孟連來看林特助的，沒打擾你工作吧。」
為了掩飾尷尬，她還抬手想指一指身後的孟連，這才發現孟連已經不在身後，又尷尬地眨眨眼，訕訕地放下手，「額，總之我不是特意過來的，你不用接待我，我現在要回學校了，你先忙吧。」
說着她已經移步往後退了一點，沖周敏笑笑，「阿姨再見。」
等她的身影消失在電梯口，周敏才回過神來，惡狠狠地看着顧司炎，「自作孽！回去工作吧你，工作工作！」說着氣呼呼地走了。
顧司炎一直看着電梯口的方向，心口抽著，連着神經，他覺得他的手心都有些無力起來，回想起安馨躲躲閃閃的樣子，他有些無奈，想了一會兒他還是回到辦公桌，撥通了內線。
林謝倒是沒有在談情說愛，很快就接起來，「老闆。」
「我的車鑰匙在你那裏？現在拿過來給我。」
林謝頓了一秒，「老闆，您的下午茶時間安排給了信眾集團的......」
「送過來，就現在。」
還沒等林謝走到辦公室，顧司炎已經走出來，林謝把鑰匙交到他手上，他快速朝電梯口走去，林謝跟在他身後，耿直地提醒：「老闆，您下午的會面很重要，而且晚一點解釋，安小姐知書達禮善解人意，不會......」
顧司炎一個眼神掃過來，林謝頓聲，伸手給他按了電梯下行鍵，顧司炎垂首，盯着自己手中的車鑰匙，「你沒有看到，她甚至已經不看我一眼」
語氣落寞。
「安排好信眾那邊的事情，下樓請李副總和他會面，酒店業安排好，告訴他我明天會與他進午餐，這件事務必處理好。」顧司炎交代完，按了關門鍵，消失在林謝的視線里。
林謝如今出了扶額，就只想垂手頓足了！他以後可以去給安馨打工了，她現在完全主宰著自己的工作量。
老闆！你要談戀愛我也要啊，我老婆在休息室等我你可曾注意過！
安馨出了顧氏，還有些怔忡，她這是怎麼了，一句話而已，情緒外露得自己都看不過去了，還是在周敏面前，她也是悔不當初。此時時間尚早，回學校註定是要面臨睡覺還是學習的糾結，學習吧，現在她應該沒有什麼效率，睡覺吧，又心虛。想了一會兒，似乎有些時間沒回家了，於是打車回了西山。
路上她想打電話問下阿姨梁菲在不在家，剛撥過去手機就自動關機了。安馨看了一眼黑掉的手機頻幕，有些無奈，又有些擔憂，擔憂什麼呢？有些人找不到她么？
剛剛孟連試婚紗的時候，怕試了一件又記不住上一件的樣子，就一直讓安馨給她錄視頻，方便看，這麼開了半天拍攝模式，手機早就預告沒電了。
回到家阿姨給她開了門，沖她擠眉弄眼的，剛想說什麼，芬達奔過來咬着她的褲腳，安馨撥開它，「芬達，走開。」
芬達似乎是想扯着她往裏走，這急切的模樣讓安馨疑惑，她看看阿姨，阿姨湊到她耳邊，開始打小報告。
原來是二老又吵架了，這回阿姨倒是不知道緣由，說是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沒什麼主題，她沒聽出來。
安馨有些無奈二老這小吵的頻率，她是了解梁菲的，小事愛糾結，大事反而都是大家風範，她也了解史建東，如果說有什麼事能讓他不肯讓步的，那一定是關乎梁菲的切身利益。
所以她充阿姨微微笑示意她安心，慢悠悠地換了鞋子才進門。
剛走到玄關就聽到梁菲的聲音，氣呼呼的，「你就這麼□□，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是公眾人物，何況這個節目我很感興趣！」
「這是關乎安全問題，你不比年輕人，這事沒的商量。」
「是啊，這就嫌我老了，天天在學校看青春少女回來嫌棄我這個黃臉婆了？」
「你這是什麼話，阿菲，你冷靜下來我好好給你分析。」
「分析什麼分析，我的口舌哪裏比得上你大教授，最後都是你對，我不聽什麼分析。」
安馨走到中庭，聽到了史建東重重的嘆息聲。她輕咳了一聲，二老終於注意到她的存在。
梁菲這次沒有了上次的尷尬，因為她覺得她是有理的，她在沙發上坐下，還記得招呼阿姨給安馨拿她自己煮的甜品上來，「我無聊自己做的銀耳蓮子羹，你嘗嘗，這老東西就免了，見不得人好。」
喲，這火氣，安馨淺淺地笑，「媽你這是做什麼呀，阿姨，端兩碗。」
「誒，好咧。」
梁菲還是偏頭氣呼呼地不看史建東，安馨只好問史建東具體情況。史建東搖搖頭，「哎，還不是你媽媽，要參加什麼真人騷，要跑到歐洲去，這倒也沒什麼了，還是個戶外探險的真人騷，不給錢花不給吃的那種，都組隊自己去掙自己找，這你們年輕人去倒也算了，我就是擔心你媽媽的身體狀況，戶外探險，多危險啊。」
梁菲回過頭來，據理力爭：「說了是保證安全的戶外探險，沒有你想得那麼可怕，這節目也是做了好幾期了，比我年紀大的多了去了，你以為真的實打實的戶外探險啊，我這麼多年沒參加過真人騷，我很想去。」
「說是這樣，誰能保證沒有什麼意外？」史建東也堅持。
「坐在家裏都有可能被雷劈死，說意外哪裏沒有意外？」
「反正我不同意。」
眼看又要吵起來，安馨趕緊讓兩人打住，「好了，聽我說一句，現在都不要激動，明天讓節目組的人到家裏來，我也在家，我們都好好聽聽再做決定，怎麼樣？」
本來梁菲也不想在安馨面前和史建東吵起來，這也算是一個好台階，不過她還是別過臉不肯理人。安馨拉她起來，「媽，聽說你最近廚藝增進不少，我們一起做晚飯吧。」
梁菲這才站起來，朝廚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