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知易行難

2.知易行難

記憶中的葉仲卿,總是一副自信滿滿的樣子。那雙含着笑意的棕色眸子,總會帶來一種安定的力量。是以錦柒從未想過葉仲卿會有一刻如此蒼白脆弱,那種蒼白的顏色,不知怎麼突然刺痛了她的心。

「殿下。」安頓好二人後,匆匆返回的涼初喚回了錦柒的思緒,「那個孩子只是受了點兒涼,此刻睡的正香。但葉仲卿似乎傷勢不輕,該怎麼處置?」

錦柒又皺起了眉頭,今晚的狀況的確是有些複雜了。

葉仲卿在這樣的大雪夜,突然渾身是傷的出現在別人家裏,總歸不會是什麼善男信女吧?再說,他懷裏還帶着一個來路不明的孩子。說那孩子來路不明,可半點也冤枉不得葉仲卿。那孩子裏衣外裹着的是一件大的過分的棉袍,而且剛剛那麼大的響動都未曾驚醒他半毫,說沒有蹊蹺,別說錦柒,就是涼初也不會信。但要是說葉仲卿是人販子,亦或者是江洋大盜,錦柒又有些說服不了自己。

思前想後,全無頭緒。

「先去取我的藥箱來」。錦柒決定先幫葉仲卿醫治傷勢,等他醒來,一切自然會真相大白。

被外放的公主府,平日少有宮中人來,太醫也不過是一月一次例行來府上請個脈,做個記錄。要是偶爾涼初、香冷有個小病小災,是斷然請不動太醫來醫治的。

所以,錦柒經歷過幾次不大不小的驚險后,便起意自學起了岐黃之術。每每太醫來府總要問上許多問題。開始時太醫也只當是這閑散的公主閑的無聊,看在領了皇家俸祿的份上,解答一二。後來見公主問的問題逐漸深奧難解了,就也真的用心的指點、交流。

幾個早年和錦柒母妃熟識的老太醫,還抄了幾本家傳的醫書送給小公主——反正,堂堂一國公主再怎麼也不會來搶他們的飯碗。更何況朝堂上混的久了,彼此都知道「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的道理。書放在那裏也是生灰,到不如乾脆做個順水人情,萬一將來錦柒公主重蒙聖恩,屆時記得起他們一點半點,這生意也就做的不虧。漸漸地,錦柒的醫術也達到了一個不錯的境地。

不過,府中多半安然,這種傷口她還是第一次處理,難免有些緊張。可這件事又萬萬不能聲張,葉仲卿這會兒躺在床上,胸口就釘著一支短箭,半點也不能耽誤。她念及此,咬牙挽起袖口,就著桌邊方才挑亮的燈,仔細的看向葉仲卿的傷。

那箭釘在右胸,箭頭沒進傷口中,從外面看起來深約不到一寸。只是這位置棘手,正在肺經上,有些兇險。

「禁軍的箭!」一直站在錦柒身後的香冷,早就覺得那箭尾的花紋有些眼熟,此刻終於想起到底在何處曾見過,不由脫口而出。

禁軍,在玄央就代表着絕對的權勢,直接隸屬於帝王。禁軍的軍備都一直是特製的,每一件都刻有禁軍獨特的標誌。尋常人家別說藏匿禁軍疑犯了,就是偷藏這些器具,抓住就是死罪。

香冷曾在街上親眼見過一次禁軍抓捕逃犯,逃犯不從,竟被當街斬殺。暗紅的血在街面石板上蜿蜒了許久。她當晚回來就大病了一場,是以印象十分深刻。

如今這禁軍的箭就釘在葉仲卿身上,他的來歷就更加的令人懷疑。

「公主,要不涼初去叫官府的人來處理吧」涼初出言道。雖然葉仲卿也算是她們的舊相識,但畢竟不知根不知底,沒必要為了他惹上不必要的麻煩。看起來他長得白白凈凈,對人也溫和有禮,可畢竟知人知面不知心,萬一他是個表裏不一的江洋大盜……想到這裏,涼初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涼氣,再開口時連聲音都有些抖了「我,我們,把他捆起來吧」。

錦柒本意等葉仲卿醒了再問,可此刻和禁軍牽上由頭,也猶疑了起來。

就在此時,躺在床上的葉仲卿悶哼一聲,突然皺起了眉頭。

「他!」涼初大驚,瞪大了眼睛,手指著床上的人點個不停,「他動了!」

錦柒被她嚇了一跳,定神微微俯下身來,葉仲卿的面色詭異的泛起了一絲潮紅。

這分明就是傷口感染的徵兆,「先救人要緊。」

剛剛葉仲卿在雪中不知道被凍了多久,而且此刻他胸前的傷口仍然在血流不止。錦柒在醫書上看過,受傷的人如果發起了熱就要及時處理了,不然隨時可能有性命之虞。

她打開藥箱,拿出剪刀,在要剪開葉仲卿衣服的剎那,不知是怎麼了,扭過頭掃了一眼涼初和香冷,兩人正緊張的兵者床上的葉仲卿。

「你們先出去吧」。

「殿下,這恐怕於理不合,況且……」香冷勸道。

「先出去。」錦柒打斷她。

聲音雖輕,又透著不容質疑的天家風範。

香冷和涼初對視一眼,無奈行禮退下。

聽到身後的關門聲,錦柒才就著燈光,用剪刀輕輕去剪那人胸口處的衣服。

衣服一剪開,她愣住了。雖然葉仲卿的胸口此刻全是血污,可並不妨礙她感知那人的身體。

她從沒想到過那個絕世風姿的少年,竟會是個女子。就連剛剛讓兩人退下,也不過是她那奇怪的直覺在作祟。

「嗯——」也許是覺得有些難受,葉仲卿又哼了一聲。

錦柒勉力定了定神,繼續剪開其它礙事的衣服。當能看清傷口時,她迅速倒了些酒上去,右手旋即穩穩的抓住箭桿,深吸了一口氣瞬間將它拔了出來。在更多的血湧出來之前,她已經完成了止血和包紮。

見胸前傷口不再大量出血,錦柒小心的扶葉仲卿坐起,在那人的背後,是一道更加觸目驚心的創口。創口由左肩直直的拖到了右腰,此刻兩邊的皮肉猙獰的向外翻卷著。

錦柒從沒見過這樣的場面,她覺得有些眩暈。但是醫者的職責促使她依照程序,將傷口清理乾淨。而後從藥箱中拈出根銀針,準確地穿上線。

準備停當之後,她深深地吸了口氣,穩穩的縫下了第一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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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君懷歸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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