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第六十一章

62.第六十一章

月明星稀。一排小翠竹之後是一棟白漆別墅。月光照着隨風搖擺的翠竹,在白漆牆壁上留下了黑色的剪影。別墅二樓的窗戶半開着,月光從開着的窗戶照進去,一直照到了一張書桌上,月光和桌上枱燈的光線融為一體。

白樾坐在書桌前。

他正埋頭整理著一份飲食作息調養以及定期體檢的文件。他的左手邊還放着一沓全英文的文學課題資料、一份財產轉讓書。即使他埋着頭,也能看到他濃黑上揚的眉毛、英挺的鼻樑、微抿的薄唇,以及下巴上不知什麼時候冒出來的青幽幽的胡茬。等終於整理完后,他似乎也才覺得時間已經太晚。抬起頭看向窗外時,他深刻英俊的五官就完全映入了眼帘。

他望着那輪明月,想起陸曼琳說的話,她說白小寧去司家拜訪后,他們就會商量婚期了。這個結果,他當然早就想到了。他現在還留在這裏,到底還是不捨得離開。他等了那麼久才又奇迹地見到她。

而那些年,她在溫哥華治療時的痛苦,他不光從司焱的嘴裏聽說過,前幾天回溫哥華,他還從她的主治醫生Egbert那裏看到過。Egbert有她治療時的視頻。他從視頻里聽到她喊他的名字,看到了她痛得蜷縮在地,使勁拍打自己的頭。而以前的她是感覺不到痛的。最讓他心疼的是,她痛得幾次三番想自殺。他看到她站在高高的天台上張開雙臂想往下面跳時,他心如刀割,真恨自己沒有找到她,沒能陪在她身邊,讓她一個人承受痛苦。

如今,她的病好了,她喜歡上了別人,他心痛卻更希望她從此順遂,幸福快樂。他就算不舍,好像不走也不行了。

白樾的目光從窗外那輪明月收回來,落在手中的文件上。現在他還能為她做的就只有這些了。

夜涼如洗,他放在桌上的右手支著額頭,靜靜地坐在椅子上,不覺間就坐了個通宵。

**

司慕晚上又一直做夢,夢見自己嚮往的愛情總是無疾而終,總是和她的期望不一樣。她的手被玻璃划傷,鮮血直流,而她感覺不到疼,有個男人拉着她的手去藥店給她買葯。她乘坐公交車和skytrain時,總會遇見他。後來,她喜歡上了他。她的病讓她時常昏迷,她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她希望那個男人能一直牽着她的手直到最後,這也是她以往對愛情的期望。她對他表白了,他猶豫再三,後來她才知道他心裏喜歡著別人,只是他卻答應和她在一起。他吻過她,她卻很難過很難過。

長長的夢很真實,彷彿是她親身經歷過一般。司慕睜開眼睛時,枕頭濕了一大片,心裏還隱隱作痛。她愣愣地盯着天花板。她曾經那樣喜歡過一個人嗎?夢裏,那個人吻她時的感覺就像白小寧的小叔吻她時那樣讓她難過心痛。

她又想着白樾的吻。白樾為什麼吻她?他不可能會喜歡自己侄子的女朋友。司慕隱隱作痛的心久久不能平息,好像是因為她辜負了一個人,而又好像是因為說要在一起的那個人並不愛她。

只是,夢裏的情形為什麼會讓她想起白樾?她對白樾的那個吻有震驚有難過,卻沒有厭惡。這是為什麼?

一深想,她的頭就會犯暈。她雙手抱着頭,在床上滾了幾圈,頭暈還是沒有減輕。

「不想了!不想了!不要想了!」她告誡自己,然而她的思緒根本就不聽她的使喚。她還是會想,想起白樾抱着她時她的心跳,想起他冷淡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時她的難過,想着夢中的情形到底是不是真的,那個人到底是不是白樾,她以前到底見過白樾沒有?

「啊!」司慕突然大叫出聲,她不想想,她不要想!她馬上就會帶白小寧回司家了,馬上就會和白小寧走進婚姻了。一切順順利利,平平穩穩。

「表小姐!表小姐!」外面有傭人的敲門聲。傭人聽到她那一聲大叫了。

正在客廳里看報紙的魏老夫人聽見動靜,立即放下報紙,往樓梯走去,一邊上台階一邊問傭人,「小慕怎麼了?」

傭人轉身回,「我也不清楚。我剛剛聽到表小姐大叫了一聲,不知道出什麼事情了。」

魏老夫人加快了腳步,到了司慕的卧室外面時,讓傭人讓到一邊,她親自抬手敲門,「小慕?小慕?」

床上的司慕還是頭暈得厲害,她雙手抱着頭一直滾來滾去,沒有聽到外面叫門的聲音。

「白樾……白樾……」

「小叔……」

「白樾……小叔……」

司慕的頭像要炸開了一樣。她難過地一會兒喚著「白樾」,一會兒喚著「小叔」。

「樾有庇護的意思。」

耳邊忽然響起一個清冷的聲音。有人對她說着這樣的一句話。司慕又「啊啊啊」地叫了幾聲。

在外面敲門的魏老夫人聽到叫聲,更加焦急,「小慕,小慕,開門!開開門!」

和司慕在同一層樓的另一個房間里的丁莞莞被敲門聲吵醒,立即跳下床,打開門,探出頭,迷迷糊糊地問:「奶奶,怎麼了?」

魏老夫人沒空理她,一直用力敲門。丁莞莞出了卧室,往司慕那間房走。

「白樾是白小寧的小叔,他只是小寧的小叔。以後也是我的小叔。」司慕抱着頭,這樣對自己說。

過了好一會兒,司慕的頭才好了一些,她的情緒也漸漸穩定了下來。她翻了一個身,平躺着,放開了抱着頭的雙手,雙眼獃滯地望着天花板,門外的敲門聲就像傳不進她耳朵一樣。

後來,她終於聽到了外面焦急又猛烈的敲門聲。她下床,走到門邊,打開了卧室門。

「小慕,剛剛發生什麼事了?」

「小慕,你怎麼了?」

魏老夫人和丁莞莞同時出聲。

司慕努力擠出一絲笑意來,說:「外婆,表嫂,我做了個噩夢,我沒事。」

魏老夫人和丁莞莞將信將疑地看着她泛紅的雙眼。

**

白小寧約司慕出去,司慕拒絕了,她想一個人出門散散心。

司慕去她晨跑的那個公園走了一圈,又坐車到了她去買書的那個書店。她想起自己墊着腳尖去拿書卻還是拿不到,白樾稍微一伸手就把那本書抽出來了。他還對她說:「怎麼還是沒長高?」好像以前他就對她說過類似的話。

司慕在一個個書架前緩緩走着。她沒有買書,也沒有遇見白樾。

她又從書店裏出來,走到了那條小溪邊。一個男人牽着一個女人從小溪的那座木橋上經過。女人的身子不時搖晃,驚呼聲一陣一陣。過完了橋,他們到了小溪的對面,男人抱着女人接起吻來。

司慕撇開了頭。那晚,白樾也在這裏抱過她。

司慕沒有上那座橋,她一個人沿着溪邊走,走了很久,走了很遠,漸漸地看不到外人了。她駐足,面對着溪水,卻不期然地看到溪水對面站着白樾。他也正朝她看來。隔着溪水四目相對,司慕的心驟然一跳。

她和他都沒有動,兩個人默默地互望着彼此。時間過了許久。傾盆大雨忽然而至。

「快離開這裏!」白樾在對岸沖她喊。

「什麼?」雨太大,司慕聽不到白樾對她喊的什麼,她也沖着他大喊。

「回去!」白樾又喊。

「我聽不見!」司慕的雙手放在嘴邊。

「走!」白樾做了個走的手勢,然後沿着小溪的岸邊跑。

司慕終於明白了,渾身被淋得透濕的她也沿着溪邊跑。只是,她剛跑了幾步,腳下一滑,她落在了溪水裏,整個身子都仰躺在水裏。溪水流得很急,水力推着她的身子快速往前走。

白樾也不沿着溪邊跑了,直接跳入溪中,快速向司慕游去。而司慕的身子已經順着水流到了溪的盡頭,前方是三米多高的山崖,下面是深潭。

「小叔!」司慕在前面大喊。

白樾聽到了司慕的聲音,全速向她游去。他和她的距離漸漸拉近。他就要追上她了。眼見她就要隨水流掉下山崖,白樾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卻還是來不及把她往回拉。他和她一起往山崖掉。幾秒鐘后,只聽「撲通」一聲,他和她同時掉進了深潭。

白樾緊緊抓住司慕的手。兩人一起沉到了潭底。白樾用力拉過司慕,把她抱進懷裏,努力朝水潭上面游。

潭水很深,但是不過幾秒的時間,白樾就抱着司慕游出了水面。上了岸,白樾蹲在地上,低頭看着懷中的人,雙眼滿含擔憂,「怎麼樣?阿慕?有沒有哪裏受傷?」

大雨瓢潑,司慕仰著頭,眼睛卻不能完全睜開。她眯縫着眼看着他,搖了搖頭,「你呢?小叔,你怎麼樣?」

司慕穿的一條連衣裙,白樾看到她的小腿受了傷。他沒有回答她,立即抱着她站起來,想辦法回去。

**

白樾抱着司慕走了出去,直接打車回魏家。司慕一連打了好幾個噴嚏。和白樾一起坐在後排坐時,她的身體不受控制地往白樾那邊倒去。她的頭靠在了他的肩上。白樾的手伸出去扶着她的頭,卻發覺她的額頭滾燙。

怎麼會一下子發起燒來?白樾讓司機開快點。

快到魏家時,白樾突然改了主意,讓司機在他不久前買下的那套公寓樓下停車,他給了司機打車費用就急匆匆地抱着司慕搭電梯,往他的公寓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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允你一個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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