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流亡

第225章流亡

五月間,皇帝楊廣啟程去了東都,雖然他還活着,但在很多人心目中,他已經死了。

因為人們不再接受什麼皇帝詔令了,東西兩京的臣子們還在勉強維持着威權,但天下間還能隨着兩京朝廷的指揮棒轉悠的,也是屈指可數。

如今晉地大部分地方,已經成了李氏的自留地,在晉陽確定並穩固了地位之後,太原留守李淵終於開始揮兵剿匪。

因為兵力不足,五月間他被甄翟兒亂軍困在了雀鼠谷,李世民領兵救援,內外夾擊,大破亂軍。

脫困之後,李淵並沒有什麼劫後餘生的感覺,因為他知道,亂軍對他所率領的剿匪大軍構不成太大的威脅。

這是莫名其妙的一戰,所有的地方都不對勁。

甄翟兒叛軍不應該出現在這裏,卻突然出現了,好像事先就等在了這裏,然後就把李淵給圍住了。

李世民來的也有些莫名其妙,因為有人報說,李淵在這裏被圍,於是他帶兵趕來救援。

這就好像有人安排好了劇本,李淵父子成了其中的演員一樣。

於是,李淵立即明白了一個道理,現在天下大亂,已經不是以前了,什麼么蛾子都能冒出來,包括想將他這個太原留守耍弄一番,讓他聽話一些。

李淵的回答很乾脆,回軍介休,立即找西河郡上下官吏來介休相會,西河郡太守王乾推病不至,其他人都是趕來了介休。

李淵當即就翻了臉,二話沒說,以謊報軍情之罪,先斬了西河郡尉史正醇。

然後提兵西進,直接來到西河郡城,郡城大門緊閉不納,李淵大怒,率兵破之,擒斬西河郡太守王乾。並將他的頭顱帶回了晉陽,懸首示眾。

晉地大閥和關西世閥終於碰撞在了一起。

畏首畏尾的晉地閥門,用他們自認為高明的方式,給了太原留守李淵一下。

於是。李淵和他的祖先一樣,毫不猶豫的祭起了屠刀,把西河太守王乾以及西河郡尉史正醇兩人的滿門老小,殺了個乾淨。

並將兩人妻女都弄來晉陽充入教坊,不但狠狠的給了晉地大閥臉上一個響亮的耳光。而且,將晉地大閥的臉面從臉皮上剝下來,狠狠在地上踩了幾腳。

李淵很憤怒,也終於開始在亂世中找到合適的位置了。

沒錯,之前李淵還有着很多的顧忌,來到晉陽上任,完全是按照官場用慣了的套路來行事的,結交當地豪族,然後藉助他們的勢力,來治理地方。

而現在。晉地大閥在亂世當中顯然有點失去控制,竟然先下手為強了。

那李淵還有什麼客氣的,回到晉陽以後,先就召回了長子李建成,又在軍中大肆安插親信,又暗中到關中招募逃人來晉地。

是的,晉地的官員,將領他是一個也信不過了。

晉地大閥也在忙碌中,晉南的匪患一下就增多了不少,晉南傳警之聲。不絕於耳,連晉陽城中,都鬧了幾次叛亂。

可以說,大業十二年中間這一段時間。晉地是非常混亂的,太原留守李淵在和晉地大閥較勁兒,晉南隨即也亂成了一鍋粥。

以晉地大閥王氏為首的大族們也是苦不堪言,他們在跟太原留守李淵的對抗中,確實佔據了一定的上風,但他們無疑正在毀掉自己的根基。

在他們鼓動下。義軍到是越來越多了,不過,很快他們就發現,義軍是如此的難以控制。

以殺官造反為己任的義軍首領們,拿着他們提供的刀槍棍棒,將一個個地方大族撕成碎片,這威脅的不是太原留守李淵,這簡直就是在自掘墳墓。

雁門太守陳孝意上任了,他做的要比王仁恭強的多,當然,這也有雁門殘破,無有多少掣肘的原因在裏面。

而雁門離著晉陽也近,鬧的不可開交的晉陽方向,也不願北邊再有麻煩發生,所以有志一同的對這位雁門太守表達了善意。

陳孝意很快便從雁門召集起了數千人馬,修繕城池,安撫地方百姓,做的是有聲有色。

雁門的百姓,正在新任陳太守的帶領下,重新建設家園。

有些人,卻是想要重建家園而不得,甚至於,連見到故土的機會都不是很多了。

六輛馬車,三十幾個騎士,在南風吹送下,過了長城關口,進入了雲中草原地界。

長城,這個漢家偉大的建築,和往常很多時候一樣,失去了他應有的作用。

如今晉地北方的長城防線,已經形同虛設,正在上演三國演義隋唐版的馬邑守軍,哪還能顧得上這麼遠的地方?

近一些的恆安鎮軍,卻也沒興趣把那麼長的城池上都安插上自己人,於是,這支人馬輕輕鬆鬆的就出了塞。

這支隊伍其實看上去很奇怪,要是擱在兩年前,他們能不能走出馬邑都是一回事情,但現在,他們卻已經越過長城了。

怪的地方有很多。

他們的穿着很怪,像隋人,又像突厥人,他們身上披着隋人的戰甲,騎乘的也是高大的河西健馬,但他們卻又穿着翹頭皮靴,身上帶的也是彎刀。

他們的長相很怪,他們的頭髮大多都微微捲曲著,有些人的皮膚也過於白皙了些,湊近了看看,你還會看到和隋人迥然有異的面容。

更怪的是,他們……倒不如說是她們,這支隊伍中,大半都是女人,只有七八個男人,準確的說,是一些小男人和老男人。

這麼一支隊伍,在隋地其實就很危險了,再要去到雲中草原……嗯,她們的膽子可真不小。

當然,她們肯定也知道這一點,所以出了長城,便在車子上插了一桿旗幟。

旗幟略微帶着點紅,上面綉著一個狼頭,金色的狼頭,旗幟不大,也很舊了,卻掛的卻很高,老遠就能看得見。

能在草原上掛出金狼旗的騎隊,不是隊伍中有姓阿史那的尊貴人物,就是和突厥王族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被賜予了這種榮耀。

當然,也不排除有人冒充的可能,不過你要想好了,在草原上掛出假的金狼旗,那和在隋地掛出假的日月星辰旗是一樣的結果。

被捉住了,下場可就不是生死那麼簡單了。

不管她們是不是冒充的,卻總是把金狼旗掛了出去,這也象著着,他們的旅途會平安順利的多,如果她們真的有這樣的權利的話。

她們走的很慢,沒辦法,馬車這東西想在草原上走快些,還真就不成。

到了晚上宿營的時候,南邊長城的蜿蜒曲折的影子還在她們的視線當中呢。

一個很大的購貨被她們點燃了起來,然後她們把金狼旗盡量的插在顯眼的地方,顯然,陌生的環境讓他們充滿了警惕和不安。

「阿姐,好像有人一直在跟着我們。」

十六七的少女,仰著頭,擔憂的說着。

她的名字叫阿史那雲真,她那白皙的皮膚,淡藍色的眼珠兒,無一不在表明着她那在草原上尊貴無比的血統。

只是,她的辮髮有些散亂骯髒,她身上的鎧甲,竟然有些大,看上去很不合身,她的皮袍子已經破舊,她的靴子上也滿是補丁。

落魄的樣子,怎麼也難以讓人將她和突厥王族聯繫在一起,因為她的穿着打扮,更像是個帶着王族血統的卑賤女奴。

她身邊坐着的,是她的姐姐,阿史那榮真,一個二十齣頭年紀的高大女人,她和阿史那雲真長的很像,但她沒有藍色的眼睛,她的肩膀很寬,頭髮很亂,隨意的扎了根繩子,披散在身後,身形也阿史那雲真高大的多。

她只是隨意坐在那裏,明滅的篝火照在她的身上,臉上,無聲無息間,就有一種氣勢在周圍彌散開來。

阿史那雲真習慣性的有些畏懼的瞅著姐姐,等待着她的回答。

這雖然是她的嫡親姐姐,她們身上流着同樣的血脈,但不論是她,還是族人都知道,阿史那榮真才是他們這些兄弟姐妹中間,最特殊的那一個。

黑暗中,姐姐低沉的嗓音響起,也只是簡單的嗯了一聲。

阿史那雲真縮了縮肩膀,不敢再說什麼了。

半晌,聲音才又想起,還是那樣的簡單,「放心吧,有我在呢,睡吧。」

於是,阿史那雲真倒頭便睡,在她心目中,姐姐的保證,就像金子一樣真實而又可靠。

聽着妹妹細細的鼾聲,阿史那榮真也慢慢躺倒在地,枕着雙手看着澄凈的星空。

和往常一樣,不大一會兒,她那頗為煩躁的心就平靜了下來。

西突厥最為尊貴的一支血脈,卻淪落到只剩下了一些女人,來突厥王庭獻上忠誠,求得這些遠親們的庇護。

想到這裏,阿史那榮真無聲的笑了起來,露出一排冷森森的牙齒,她的心裏不由再次覺得,與其這麼恥辱的活着,不如戰死算了,好歹還能在天神的過度中給自己找個好位置。

嗯,如果天神還記得他有這麼些兒女的話。

可惜,幾年過去了,她總未能找到這樣的機會,因為,她還有一大群族人需要照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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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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