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之卅三

59.之卅三

男人的眉頭輕輕的皺起,似乎是對這個答案感覺到有些不滿意,他微微沉思片刻,又說道:「天亮了,你也該醒了,你睡醒以後發現身邊睡了一個人,他扭過頭看着他,開口叫他的名字……」

「顧……」躺在沙發上的男人緊閉着雙眼,嘴唇顫抖了幾下,臉上有冷汗漸漸的泌出。

「你把他的名字叫出了聲。」男人不太滿意的繼續說道。

「是……」躺在沙發上的男人模樣似乎十分的痛苦,雙眉緊緊的皺在一起,臉色有些蒼白,他的嘴唇不住的哆嗦著,似乎是有什麼話想要從他的嘴裏蹦出來,但是最終他還是氣息不穩的開口,「不……沒有人……我一個人……」

「你身邊有人,他正在看着你,他對着你笑,他低着頭親吻你,你的雙眼已經睜開了,你看清了他的模樣……他是誰?」男人死死的逼問著。

「我不知道……沒有人……」

「告訴我,是誰?」

「不!沒……沒有人……」

「告訴我!」

「沒有……沒有人!」

躺在沙發上的男人苦苦掙扎著,神色一瞬間變得有些猙獰起來,他的臉上全是冷汗,表情幾乎扭曲,彷彿下一瞬就要從沉睡之中醒來似得。

「一定還有其他的人,你要睜眼看一看,看看他是誰,然後說出他的名字……」男人努力壓低自己的聲音慢慢的引導著對方。

「不!沒有……沒有……」

像是從一場噩夢中被突然驚醒一樣,躺在沙發上的男人猛然睜開了自己的雙眼,大口大口急促的喘著氣,他渾身被冷汗浸濕了,就連手心上也全都是汗水,更不用說額頭上的汗水還順着他的臉頰慢慢的滑落了下來。

眼前層層黑暗退去,柔和的光芒充斥着他的眼球,鼻尖嗅到若有若無的熏香味道,他獃獃的坐在沙發上,目光空洞,神色獃滯,只有那喘息聲在安靜的室內響起。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坐在對面的男人滾了滾喉結,輕輕的開口:「喬麥,你醒了?」

這一聲像是徹底將他從噩夢中解救出來一樣,那個男人終於抬起了頭,有些精緻的面龐被光線襯得無比的柔和,卻掩飾不住一臉的蒼白和冷汗,他的目光仍舊有些獃滯,眉宇間的疏離感更是顯得他整個人都十分的脆弱。

喬麥的目光緩緩對焦,慢慢的將焦點對準了對面的人。

「你還記得我是誰嗎?」坐在他對面的人微笑着,推了推臉上的眼鏡,看起來親切又斯文。

喬麥的嘴唇蠕動了幾下,喉嚨乾澀無比,聲音像是從破風箱裏面擠出來的一樣,沙啞又難聽。

「李……醫生?」

「不錯。」李博斯微笑的點點頭,臉上的笑容又拉大了幾分,「你還記得自己是在什麼地方嗎?」

他……在什麼地方?

喬麥感覺到自己的腦袋開始抽痛,他忍不住伸手按住了太陽穴,零碎的片段斷斷續續的在他的腦海中閃過,像是帶着尖銳的木刺一樣,狠狠的釘入他的靈魂深入。

「我是在……悅大精神病院……」

李博斯臉上忍不住露出一個鬆口氣的表情,很快又笑着說:「很好,你慢慢的記起來了,你還記起了什麼?」

「我……」喬麥的臉色越發的蒼白了起來,「……我是一名……多重人格病患……我正在接受你的治療……」

「是的,並且幾乎要成功了。」李博斯推推眼鏡,笑的斯文無比,但是卻給喬麥帶來一種莫名的恐懼感,「現在我想要知道,最後出現在你身邊的人到底是誰?」

喬麥心頭一震,但是卻努力的控制好自己的表情,他知道對方可以從他臉上細微的表情之中發現出任何不對勁。

「不要對我撒謊。」李博斯開口,「你和我一樣,都想治好你的多重人格,你也知道,這種人格方面的病全世界能治好的幾乎沒有,我希望你能成功的治好。」

喬麥的心因為李醫生的話顫了幾顫。

他清清楚楚的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又或者說,他的記憶在和對方對話的時候漸漸的全部恢復了,他已經想起了所有的事情。

他是一名多重人格患者,正在接受醫院的藥物治療和精神治療,目前在最後的階段。在陷入催眠之前,他們已經做好了約定,李博斯徹底理清喬麥身體中人格的數量,並且消滅他們。

喬麥陷入了沉睡,經歷了一場不可思議的人生。

又或者是夢。

他不知道對方在對自己催眠之後做了什麼,也不知道對方究竟知道了什麼,他身體裏面住了多少人格,李醫生又知道了多少人格?只是讓喬麥驚訝的是,對方似乎不知道顧顏辛的存在。

他好像在催眠中也下意識的掩藏住這個人的存在。

就好像是……在保護着他一樣。

喬麥默了默,問道:「我的身體裏面究竟住了多少人格?」

李醫生看了喬麥一眼,沒有說話,只是起身拿起放在一旁辦公桌上的本子來,隨手翻閱著。

「目前已知,你有三個副人格。」

「三個?」喬麥好像有點明白了。

「對。」李醫生的聲音恢復了以往的冷靜,緩聲開口,「根據你的反饋,第一個副人格的名字叫卓俊宇,他的形成略早,在你小學的時候基本上已經有一些形成的苗頭了,等到高中就成熟起來了。」

卓俊宇……

現在聽到這個名字,喬麥心中竟然還抖了一下,情緒泛起了漣漪。

「原來他是我的副人格……」喬麥感覺到不可思議,「可是我在夢中能夠與他對話,甚至……」

做.愛。

最後兩個字喬麥沒有說出口,但是李醫生點點頭卻表示明白了,他說道:「這很正常,夢境只是在我的控制下進行的一個現實投影,你的副人格擁有自己的身體並不是什麼值得奇怪的事情。」

「那丁秋榮……」

「沒錯,他也是你其中一個副人格。」李醫生翻了一頁,「他的形成稍晚一點,大約是初中的時候才形成,大學的時候才成熟為一個完整的人格。」

李醫生看了一眼呆愣不知所措的喬麥:「阮青也是,他的形成最晚,大學之後才形成,但是成長的十分迅速,並且氣勢驚人,隱隱有取代你的感覺。但是後來你似乎有所感覺,心中對他格外的警覺。」

「我……為什麼會在夢中夢見他們那樣對我?」喬麥不太明白這些。

「卓俊宇這個人格跟蹤你,主要是想要保護你,畢竟我們之前談過這件事,你小學的時候經常受欺負,沒錯吧?」

喬麥點點頭。

「丁秋榮人格的形成就更好解釋了。」李醫生接着說,「源於你對自己的自卑,所以形成了一個幾乎完美的人格。不過他似乎很喜歡你?」李醫生還笑了笑,「所以想要讓你吞噬他,可惜沒有成功。」

喬麥想起夢中那恐怖的一幕,心裏還是止不住的發涼。

「阮青的話,大葯就是你想逃避現實而形成的。可惜危害性太大,太不穩定。」李醫生舔了舔嘴唇,「不然我覺得你們可以試着和平共處一下?」

看着眼前李醫生的臉,喬麥不由得恍惚了一下,對方似乎與夢中李警官和李醫生的臉重疊到了一起,有些陰森的恐怖感,讓喬麥的背脊一麻。

「不過,令我意外的是,你好像不是很喜歡我。」李醫生笑了笑,「僅有的兩個壞蛋都是姓李,還跟我的名字一樣?」

喬麥抿了抿了嘴唇不知道在想什麼,並沒有開口說話。

好在李醫生並不是十分的在意,只是微笑的看着喬麥,冷靜的開口:「現在該你說了。」

喬麥啞著嗓子:「我不知道該說什麼。」

「說出那個人的名字,顧什麼?」李博斯直視着喬麥的眼睛。

喬麥沒有吭聲。

他努力回想着一切,回想着被催眠的時候發生的事情,可是他發現自己無論怎麼去想,顧顏辛的臉都像是蒙上了白霧,他看不清楚。

他記得顧顏辛的一切,唯獨記不清他的臉。

「我希望你想清楚,這本來是你最後一次治療了,我也不願意在這裏再一次看見你,如果你將實話說出來,我們還有挽救的機會。」

「我沒有隱瞞什麼。」喬麥緩聲開口,微笑着直視李醫生的眼睛,「確實沒有人,你說的顧什麼我也不清楚,你是我的醫生,在你的催眠下,我想必沒有什麼話能夠藏住吧。」

李博斯的眉頭微皺,眯起了雙眼,隱藏在眼底的情緒像是在黑暗中翻滾的濃霧一般。

不,或者說,是濃霧倒映在了他的眼底。

他發現自己好像有些看不清喬麥了。

像是有一層濃霧遮掩在喬麥的身上一樣,那些以往在他眼中如同透明的情緒和小動作竟然有些看不清楚了。對方的笑容得體,神態之間沒有絲毫的不自然,耳他竟然也發現不出一絲破綻。

是對方偽裝的太好,還是自己猜錯了,本來就沒有這個叫顧什麼的人?

頭一次,李博斯對自己產生些許的懷疑。

但是那些夢境之間不自然的串聯,確實有許多的疑點,讓他陷入了些許的迷茫,只不過喬麥說的話又十分的正確。他對自己的催眠很自信,確信普通人根本不可能藏得住話,也不會存在什麼自己不知道的情況。

兩者產生的矛盾感讓李博斯的心漸漸的煩躁了起來,他揉了揉眉心,起身將手中的本子放到桌上,又來回踱了幾步,這才回頭對喬麥說:「既然這樣,我想我們應該結束這次的治療了。」

「嗯,我也是這麼覺得的。」喬麥臉上的表情沒有什麼變化,面無表情的點點頭。

李博斯又將桌上的枱燈擰亮了一些,緩聲道:「鑒於你目前的這麼情況,我們的治療應該還沒有結束,過幾天我們再約個時間。」

「還有必要嗎?」喬麥疑惑。

「本來是沒有必要的。」李博斯回頭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喬麥,「因為我們這次催眠的時間太久,你說出來的事情過多,我目前還沒有理順,等我徹底將其中的情節串聯起來之後,會重新跟你約時間的。」

「好。」喬麥點點頭,沒有了拒絕的理由。

他從沙發上站起來,覺得腳下有些發軟肚子也餓的難受,眼前更是有些發暈,好在他只晃了一下便站穩了,慢吞吞的出了門。

一打開這間會談室的門,外界的聲音都緩緩的穿進了喬麥的耳朵。

空調運作的時候傳來的嗡嗡聲,門外走廊傳來的腳步聲,人們輕聲交談的聲音,刷新微博的聲音。

都在這一瞬間統統的湧入了喬麥的耳朵里。

外面是一間辦公室,寬大的桌子上零散的放着筆,還有一些筆被整齊的收拾還放在筆筒里,桌面上一台筆記本電腦,旁邊放着一盆綠蘿,綠油油的十分喜人。

門後面放着一隻衣架,上面掛着潔白的大褂,一切熟悉無比。

分明是他在夢中見過的模樣,又或者說,因為在現實中見過,所以在被催眠的時候不知不覺的投射到了夢中。

喬麥恍惚著,以為自己要分不清夢境和現實了。

「喬麥。」

旁邊的祝青飛快步走上前來,扶住喬麥的手臂,有些擔憂的看着他。

「他沒事啦。」李安在一旁懶洋洋的打着哈欠,目光在兩人接觸的地方轉了好幾圈,最終還是沒有說話。

算了,兩個人是多年的同學,他也不應該多想……不然還是回去查查他們當同學的時候有沒有什麼超友誼的關係吧……

很可疑。

「我沒事。」喬麥下意識推開祝青飛的手,忽然又回過神來,「青飛,你能……」

「我能什麼?」祝青飛看着他。

喬麥抿了抿嘴唇,覺得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又搖了搖頭。

「好了,我已經幫你跟醫院申請過了,他們說我可以把你接回家,在家裏慢慢的療養了。」祝青飛笑了笑,拽過一旁的羽絨服套到喬麥的身上,「你先穿上衣服,小心着涼了。」

喬麥伸手摸了摸羽絨服:「今天……是多少號?」

「29號,怎麼了?」祝青飛不解。

「是哪一年……哪一月?」

李安眨了眨眼睛:「你不會是什麼人穿越過來的吧?」

祝青飛回頭淡淡的看了李安一眼,後者縮了縮脖子:「小說里都是這麼寫的。」

「今天是15年12月29號。」

喬麥哦了一聲。

原來現在還是2015年。

可是他卻在催眠中幾乎過了整整一年,這算不算是黃粱一夢。

醒來了,卻什麼都沒有了。

「我們先回去吧。」喬麥的內心十分的苦澀。

祝青飛點點頭,伸腿踢了踢一旁的李安,三個人一起慢慢的走出了辦公室。

門外依舊是長長的走廊,空曠而寂寥。

有冷冽而呼嘯的風吹過來,又穿堂而過。

呼呼作響。

喬麥木著臉,走出了悅大精神病醫院。

被祝青飛送回家中,依舊是那個熟悉的小區,熟悉的電梯,熟悉的卧室,他坐在沙發上,想了很久。

伸手拿起一旁的電話,喬麥撥通了一個熟記於心的手機號碼。

電話嘟嘟的響了幾聲,被人接通了。

喬麥抿了抿嘴唇,十分緊張的開了口。

「喂……你好……請問是顧顏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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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我的人都是神經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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