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2.第 182 章

182.第 182 章

八月初五是成親的正日子,然而婚禮實際上在八月初四就開始了。

蒙古族婚禮與漢人婚禮相比雖然隨性些,卻也有許多規矩。尤其是蒙古貴族多信奉佛教,禮佛風尚貫穿整個儀式的始終。

然而,對於這個梅子半點不懂,即使再有人囑咐教導,心意不誠只有形式恐怕也不好。因此,兩家商量過後,便把這個省了。不得不說,烏木家族那邊也是給夠了面子。

八月初四這一天,江宅大門敞開,屋裏屋外都是前來祝賀的人們。

蘇雲起兄弟幾個負責著各自的事情,迎客、招待、佈置屋子,各項事務都安排得有條不紊。

小孩子們成群結隊地跑來跑去,衣服兜里裝滿了好吃的點心。

遠遠的,一隊人馬穿着盛裝拐進巷子,孩子們一邊跑一邊興奮地大叫:「新郎官來了!新郎官來了!」

隨着孩童們的叫喊,原本敞開的大門「哐當」一聲關了個乾脆。

烏木向來冷肅的臉上明顯地泄露出一絲緊張。他從馬上下來,叫人牽過來一隻長著彎角的健壯公羊。

烏木一步步上了台階,走到門前,單膝跪地,右手放在胸口,無比誠摯地請求道:「烏木帶了碰門羊,請逸哥開門。」

「新郎來,公羊到,親家開門、開門喲!」後面跟隨的男儐也跟着一起求情,有用蒙語的,也有說着生硬的漢語,聽起來倒熱鬧。

江逸打開一條門縫,謹慎地看了烏木一眼,笑嘻嘻地問道:「只有一隻羊么?這門可不會輕易開哦!」

烏木看到江逸,反而沒有那麼緊張了。他悄悄鬆了口氣,微笑道:「車上裝着瓜果器皿,還有逸哥喜愛的野物。請開門吧,馬車好進去。」

江逸沖他眨了眨眼。

烏木露出懇求的神色,輕輕地叫了聲「逸哥」,倒是從來沒有過的乖巧。

江逸滿意了,卻仍是綳著臉面說:「門就在這裏,要進來自己開罷!」

烏木笑了一下,站起來,撐開雙掌,穩穩地把門推開。

江逸這才看清他的模樣——天藍的長袍裹着金邊,鑲寶腰帶牢牢地扎在勁瘦的腰上,圓頂紅纓帽,高筒牛皮靴,端的是一個翩翩美少年。

烏木這兩年長得快,個子早就比江逸高了。江逸微微仰頭看着,頗有種「吾家有兒初長成」的成就感。

烏木帶來了美酒,直接倒在碗裏,一碗接一碗地敬給長輩們。敬一碗便嗑一個頭,每下都是實實在在的,沒有絲毫拿腔作勢的姿態。

這個步驟原本就是為了給新郎官一個下馬威,好叫他以後不敢欺負自家閨女。

不過,怎麼說烏木也是在自家長起來的孩子,如今看着他真心實意的樣子,誰還忍心看着他一個個磕下來?

烏木磕到蘇雲起和江逸跟前時,被蘇雲起一把攙住,他言簡意賅地說道:「不必了,起來罷。」

烏木拿眼看看雲舒和大山,還有大海兄弟幾個,眼中有說不出的儒慕之情。

雲舒也溫溫和和地開口道:「我們幾個就免了,以後好好對待梅子是正理。」

烏木點點頭,鄭重地說:「我一定好好待她,不讓她受一點委屈。」

江逸笑道:「有你這話就成了。快起來吧,進去看看梅子。」

別說,這話的確有莫大的吸引力,烏木立馬放棄了堅持,眼中滑過一絲期待。

閨房內,梅子被親友們陪着,等待新郎到來。

十六歲的姑娘烏髮盤起,額前帶着鑲寶頭飾,一身正紅色長袍,綉著繁複的花紋,映得桃花般的面龐更加嬌俏。

烏木只看了一眼便愣愣地定在了那裏。

說起來,他會喜歡梅子,完全是多日相處來被梅子果敢火熱的性情所吸引,這種吸引在一定程度上超越了外貌與性別的界限,以至於烏木從來沒有意識到,他的心上人原來還是這般嬌美動人。

就連後面的一眾男儐相都呆住了,紛紛嫉妒烏木的好運氣。

梅子當然也被烏木的一身打扮奪去了視線,以前在棗兒溝時,烏木和小寶他們一樣,只比村裏的孩子們穿得暖穿得厚些,樣式同樣質樸。眼前這一身,卻淋漓盡致地襯托出了他的一身貴氣。

這才是他原本的樣子吧?梅子恍恍惚惚地想着。

倆人就這麼愣愣地看着對方,屋子裏的女客們不由地掩唇輕笑。

鈴鐺卻是急了,暗暗地責怪梅子不爭氣——說好了要好好地治治新郎官的,怎麼她一上來就被人家的美色給迷住了?

「咳——咳!」鈴鐺板著小臉,重重地咳嗽了一聲。

小寶和小十三也反應過來,面色焦急地拉了拉梅子的衣袖。

梅子這才回過神來,狀似兇狠地瞪了烏木一眼。

都怪這個人,沒事兒把自己打扮得這麼……這麼英俊幹嘛!

烏木好脾氣地笑笑,轉身去拿男儐手中的禮物匣子。

誰知,扯了一下,沒扯出來;加大力氣,對方還是死死地攥著。

烏木眉頭微蹙,順着男儐們的眼神看過去,登時就沉了臉。他抬起腳,毫不留情地一個個挨個踢過去,動作那叫一個快准狠,半點沒留情。

完事之後,烏木回頭,若無其事地把匣子交到梅子手上,留下一地蹲在地上抱着腳哀嚎的蒙古小夥子。

女客們皆是忍不住笑了起來。其中數鈴鐺笑得最開心。

「不得不贊一聲好腳力。不過……」誰都能聽出來,她這句稱讚里有多少幸災樂禍,「你把幫手們都踢殘了,待會兒豈不是要孤軍奮戰?」

烏木淡定地應道:「無妨。」

鈴鐺小大人似的挑挑眉,「那就走着瞧吧!小寶,上羊脖嘍——」

「嗯嗯!」小寶咕咚咕咚跑到後面,和小土丘一起端著一個大大的托盤上來。

一屋子男男女女的視線都集中在他們倆身上。

小土丘從來沒被這麼多人關注過,心裏一緊張,腳下便失了穩勁,只見他一個踉蹌,身子便向前撲去。小寶被他帶着,半邊托盤眼看着就要脫手而出。

只見烏木腳步一錯,身形一轉,在眾人反應過來之前,已經連人帶盤子全都撈到了手上。

「好!」剛剛恢復過來的小夥子們情不自禁地叫了聲高。

「烏木哥哥好厲害!」小十三連蹦帶跳地鼓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烏木。

鈴鐺看了他一眼,不滿地問道:「你到底是哪邊的?」

「呃……」小十三呆了一下,默默地收回鼓掌的小爪子,默默地縮回小寶身邊。

「不要罵十三么……」小寶弱弱地抗議,然後小小聲地說了句,「謝謝烏木哥哥。」

烏木笑笑,把他跟小土丘放到地上,手裏還端著偌大的托盤。

小土丘也仰著腦袋看他,眼中滿是崇拜。

鈴鐺翻了個白眼,懶得跟這三棵小牆頭草一般見識。她插著腰,指了指托盤上的東西,頗有些頤指氣使的架勢,「既然你都拿到手了,也不用我多說了。你要能把這個羊脖子掰斷了,今天就算你過關——剛剛可是你自己說的,不找別人幫忙。」

烏木點點頭,饒是心裏再自信,面上依舊是一派淡定。

「不然這樣……」後面一位會說漢話的男儐相開口說道,「我們不幫忙,我們只檢查一下這個羊脖子結不結實,萬一你們找來個軟骨頭羊,豈不是便宜了我們?」

鈴鐺到底是個小姑娘,被這話一激,當場就炸了,「好,你們儘管檢查,看看是我們的羊骨頭硬還是你們骨頭硬!」

男儐相對烏木使了個眼色,也不顧油膩,當場挽起袖子拿起羊脖便掰了起來。

只見他使足了力氣,雙手一掰,羊脖只彎了彎,絲毫沒有斷掉的趨勢。他顯然不服氣,鬆了鬆手,再一使勁,這回臉都憋紅了,羊脖還是好好的。

男儐相臉紅脖子粗的樣子逗得鈴鐺哈哈大笑,屋內其他人不管是男方跟來的,還是女方的陪客也都毫不客氣地笑了起來,一邊笑還一邊說着嘲笑的話。那人便更急了,可是,越急手上越使不出力氣,反倒逗得大夥更開心。

烏木知道他是好意,便不想讓他再出醜,於是主動把羊脖接過去,兩手一掰,只聽「嘣」的一聲悶響,粗大的羊脖應聲而斷,汁水濺了滿地,烏木身上卻半點沒沾。

單是這份從容,便當得眾人叫上一聲好。

梅子也不由地笑了起來。

先前出醜的男儐相湊上去一看,懊惱地大喊道:「竟然在食管里塞樹枝,我說我怎麼掰不動!」

鈴鐺哼了一聲,「技不如人還找什麼理由,回去好好練練吧,省得將來成親時再被人笑話。」

小夥子抬頭,憤憤地看了鈴鐺一眼,可是,當看清對方那俊俏的模樣時,原本滾到嘴邊的反駁全都吞回了肚子裏。只見他低下頭,悄悄地紅了臉。

當然,這一幕並沒有多少人注意到。

如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到了一對新人身上。玩也玩過了,鬧也鬧過了,夏荷作為自家人,又是長姐,自然要出來圓場。

她拿着濕帕子,親自給烏木擦了手,邊擦邊溫聲說道:「費了這麼多力氣,想來也餓了,你逸哥煮了新鮮的羊肉,一粒鹽都沒放,又香又嫩,正好是你的口味,快去吃吧!」

烏木點點頭,感激地說道:「謝謝長姐。」

夏荷笑着拍拍他的手,「按規矩今晚得歇在這裏,逸哥兒早就給你收拾好了屋子,好好地吃了飯早點歇下,就別跟他們一起鬧了,酒也少喝,明天得一大早起來,還有許多事做,身子疲累可熬不過去。」

烏木點點頭,「知道了,長姐。」

聽着他的稱呼,夏荷心裏熨帖極了。雖然之前朝夕相處過許多日子,倒底不如成了一家人親近。

小十三仰起圓圓的腦袋,小心翼翼地問:「姑姑,現在我們可以跟烏木哥哥是一頭兒的嗎?」

夏荷忍着笑意,摸摸小傢伙鼓鼓的小腦門,答道:「可以了,小十三要跟着哥哥一起哦,不能讓別人灌他太多酒。」

「嗯,我幫哥哥擋酒!」小十三一本正經地答道。然後無比熟練地把小小的手放進烏木的大手裏。

「還有我!」小寶牽住烏木的另一隻手。

「我……我能一起嗎?」小土丘怯怯地問道。

「當然可以,我們是朋友。不過烏木哥哥沒手給你牽了,你可以牽我的。」小十三大方地替烏木做了主。

於是小土丘樂呵呵地牽住了小十三的手。

就這樣,一身華服、高高大大的烏木牽着三隻小蘿蔔頭,在眾人的簇擁下走向門口。

臨出門,烏木回頭向心上人看去,對方恰好也在看着他,目光灼灼,情意滿滿。

瞬間,像是擁有了全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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棗兒溝發家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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