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8.番外4 多年以後

188.番外4 多年以後

番外4小木牌的使命

洪熙元年,夏。

今年的夏天有些不同尋常,芒種過了好幾日,天上依然沒掉下幾滴雨水,樹上原本就沒綠利索的葉子乾脆卷了黃邊,往常年催人入夢的蛙聲蟲鳴也失了調子。

涼薄的月光透過窗紗灑在床上,原本安然睡着的人猛地一怔,突然睜開眼睛。

好大一會兒工夫,江逸才漸漸回了神兒,翻過手背往額頭上一抹,滿腦門的汗。

「昨晚……可是累著了?」耳邊傳來略顯沙啞的聲音,帶着幾分笑意,緊接着,一個**的身體湊了過來。

「都什麼年紀了還開這種玩笑?」江逸沒多少誠意地把人往旁邊推了推,下一刻,自己卻是主動靠了上去。

蘇雲起意識到今天的伴侶有些不同尋常,於是毫不客氣地往自個兒臉上拍了幾下,徹底恢復了清明。

然後,便對上江逸一雙睜得大大的眼睛。雖睜得大,眼神卻茫然空洞。

「又在擔心那件事?」蘇雲起就著月光觀察著枕邊人的臉色,帶着薄繭的指肚輕柔地撫平對方眉心的褶皺。

江逸下意識地抓住那隻大手,眼球轉了半圈,回了回神兒,腦袋順勢埋到蘇雲起頸間。

「我做了個夢……」江逸悶悶地開口。

蘇雲起並未插-口,只稍稍側過身子,擺出一副傾聽的姿態。

江逸儘力把五指張開,也只堪堪包住他半個手掌,蘇雲起配合地放鬆手指。

「我看到他躺在龍榻上,我跑到屋子中間給他倒了一盞茶,不,好像不是茶,我好像在裏面加了什麼東西……」江逸奮力回憶著,「我心裏好像有個聲音一直在跟我說,那東西很重要,興許、興許能救他的命……」

「我弄好之後就想端給他喝,可是我轉身一看,龍榻離得好遠,我明明記得我走過來時沒有那麼遠的!」

江逸的呼吸稍稍急促,蘇雲起騰出一隻手,在他瘦削的背上輕輕撫著。

「我怕時間來不及了,就端著那杯水往前跑,可是明明看着很近的,卻怎麼也跑不到!我正着急的時候,就一腳踩空,醒過來了。」

蘇雲起聽完,半晌,才輕輕地嘆了口氣,撫著江逸的背,低聲道:「小逸,你只是連日來太過擔憂,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江逸抬起腦袋,有些生氣地看着他,「算了,還是接着睡吧!」

江逸翻了個身,背對着枕邊人。

蘇雲起輕嘆一聲,溫聲道:「你若着實放心不下,不如咱們過兩日便到北平一趟,也順便看看小十三。」

「看我兒子才不是順便!」江逸嘴上咕噥著,卻沒反對蘇雲起的提議。

蘇雲起捏了捏他柔軟的耳垂,眼底帶着幾分笑意。

「睡覺!」江逸揚起手臂,試圖把他的手揮開。卻不想揮動得幅度大了,自己又沒收住,恰好打在床頭的匣子上,直接給打翻了。

看到翻開的匣子,江逸不由地感慨萬千,這個從穿越開始就被自己放在床頭的「百寶箱」,於他而言更像一份寄託。這麼多年來,匣子裏各種價值連城的寶貝越堆越多,可最初的那幾樣東西卻一直被他妥善地壓在匣底。

如今,被打翻的匣子扣了出來。

夫夫二人不約而同地看着,眼神不自覺更加柔和。

江逸索性拉着蘇運走坐起來,一件一件細數他們曾經的家當。

一張地契、一張房契,蘇雲起拿全部家當換來的買山契約,大海哥幾個當年的戶籍文書……還有,那個陪着他穿越而來的小木牌。

江逸把裂成兩塊的小木牌撿起來,帶着幾分懷念地對蘇雲起說:「我好像從來沒跟你說過吧,這個東西可不簡單,如果沒有它我在這兒根本混不下去,估計活不過兩集吧!」

江逸小小地開了個玩笑,二十多年朝夕相處,足夠他把那個世界的一切科譜給蘇雲起。

「對了,它還救過我一條命。」江逸唇邊帶着輕柔的笑,遞了一片給蘇雲起,「以前它沒壞的時候神奇著呢,上面能顯出字來!」

蘇雲起低頭看了眼手裏那截小木頭,又抬起頭看看江逸,把手裏的東西往他眼前晃了晃,「你是指這個?」

江逸納悶於他的舉動,不經意地朝那半塊木牌上一看,眼睛倏地睜大。

「它、它……這上面有字!?」江逸唯恐自己看錯。

蘇雲起把他手裏那塊也拿過去,兩邊一對,不由蹙眉。

江逸湊過去,莫名地有些緊張。

只見拼起的木牌上清清楚楚地寫着「研磨口服」四個字,一眨眼的時間便消失了。

若不是那道殘存的白光在暗夜中存在感太強,江逸險些以為是自己的錯覺。

「這字不太對。」蘇雲起沉聲道。

江逸聞言,像是為了抓住什麼似的,忙道:「不,不會有錯的,那就是我跟你說過的簡體字,以前我給你寫過的……」

蘇雲起這才露出了悟之色,午後夫夫之間的消遣,時間太久,他倒給忘了。

江逸愣愣地看着重新分開的木牌裂塊,心裏不知道在想什麼。

半晌,江逸才悠悠地開口道:「你說,我那個夢會不會……是某種預示?」

他這麼一說,蘇雲起任是平日再沉穩,想到某種可能,心裏也不由地一咯噔。

「可是,畢竟是夢,若萬一就像你說的是我『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呢?」江逸反倒猶豫起來。

蘇雲起卻沒容他多想,直接把人從床上抱下來,三下五除二地給人穿戴好,之後便拿着細白的棉布把小木牌里三層外三層地包了,緊接着手腳麻利地收拾好細軟。

一系列動作弄得江逸一愣一愣的。

「你這是……怎麼了?」

蘇雲起看了眼外面微亮的天色,把江逸特製的雙肩包背到背上,這才抓起江逸的手,說道:「昨日剛得的消息,陛下病危。」

江逸聞言,心頭一慟,眼前頓時就模糊了,「你怎麼——」話只說了半截,他自己就先說不下去了。

拿江逸的身份和他在當今陛下心目中的位置作對比,今帝病危,他反而應該避嫌。更何況,今帝上位不久,卧榻之旁始終有豺狼之輩虎視眈眈,若說朱高熾最不想牽連的人,第一個便是江逸。

不僅是為了這份知己情誼,也是為了千千萬萬的大明百姓。江逸的價值,不可估量。

蘇雲起能想到的,江逸自然也能想到,他不由地陷入深思。

這時,蘇雲起拉了他一把,沉聲道:「總要試試才不會後悔。」

江逸抬頭,對上蘇雲起信任的目光。

少年相識,相伴數載,二十多年磕磕絆絆的日子,每每有何事他難以抉擇,蘇雲起總能用這樣的聲音對他說些什麼、總能用這樣的眼神看着他——江逸總會不由自主地選擇相信他,結果從未錯過。

相信這次也是。

江逸深吸一口氣,眼神變得堅定,「最壞不過……左右有你陪着。」

******

洪熙元年五月,明仁宗病危,纏綿病榻數日,不治而亡。

——這是小木牌對朱高熾結局的描述,是江逸拚命隱藏在自己記憶里,一直不敢觸及的痛點。如今,卻是無比清晰地呈現在腦海。

如果江逸初見之時抱的僅是對一位仁君的惋惜,此時更多的卻是對朋友、對知己的憂慮。

近年來,江逸簡直是數着年頭過。他每月兩封加急書信,字字都是叮嚀之語。

怕他沉迷女色毀壞身體,便言語赤-裸地囑咐他清心寡欲;

怕他身體太胖影響壽數,便和德安公主聯合起來日日督促他勤加鍛煉;

怕他太過嚴厲,父子之情涼薄,便在今帝與儲君間當了二十多年的和事佬;

……

野史上對朱高熾的死因眾說紛紜,江逸苦心孤詣,一一排除隱患。他第一次覺得,沒有什麼比知道親厚之人的死期更令人抓狂的事了。

嘴上說不得,唯恐留不住。

二人日夜兼程,一路換了五匹馬,才將將在第三日傍晚趕到京城。

城門尚未關閉,進出排查卻嚴。

身穿重甲的禁衛軍分立城門兩側,眼睛不眨地盯着過往行人,外地來人一律不準進城。

玄衣烏帽的錦衣衛拉着長弓伏在城樓之上,一旦發現不妥就地射殺。

百姓們雖不知發生了何事,卻也不大信當官的所說「秋獵在即,來朝使節諸多,京城內外當嚴家防犯」的鬼話。

一來這才五月,離秋天還遠著;二來如今大明國力強盛,四方使臣年年推著一車車的貢物來賀,也沒見如此。

肯定是出大事了。百姓們心裏有譜,言行上便更加謹慎三分。

一時間,整個京城都瀰漫着一股緊張的氣氛,連個眼生的蒼蠅都得被拍死。

好在,江逸有御賜的帝字腰牌,從城門一通直上到帝王寢殿,無人敢攔。

京城,帝王寢殿。

朱高熾見到江逸后明顯精神了許多,原本僵硬的舌頭也能說出幾句完整的話。

第一句就是不顧眾人臉色,把滿屋子的兄弟兒子全都趕了出去,只留下江逸和蘇雲起兩個。

就連蘇雲起他原本也不打算留的,不過轉念考慮到自己一個不好,江逸之後的安全問題,朱高熾趕人的話又咽回了肚子裏。

江逸坐在寬大綿軟的龍榻邊沿,定定地注視着龍床上的朱高熾。

朱高熾也抬眼看着他,那微挑的眼角,溫和的笑意,一如往常。

明明是瘦弱的病容,此時卻明顯紅潤了許多,甚至比他平日裏苦夏時的模樣還要好上幾分。

江逸心頭一顫,暗道不好,該不會是迴光返照?!

江逸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既而重新睜開,眼中只餘十成堅定。

「熾哥,你信我么?」

「自然是信的。」朱高熾唇邊的笑意加深兩分。

連御書房伺候茶水的小太監都知道,但凡江王爺開口叫聲「熾哥」,陛下沒有什麼不答應的。

蘇雲起執起鑲嵌著玳瑁的高頸鶴嘴壺,淡定地倒了一盞溫水,對於那倆人之間的話權當沒聽見,甚至還有心情想着,這樣花哨的壺他家也有一個,沒錯,底上印着「敕造」字樣。

另一邊,江逸看到朱高熾的笑容,翻騰了一整路的心瞬間便平靜下來。

是了,這個世界上能無條件信任他並被他信任的,除了蘇雲起,還有一個朱高熾。

江逸笑着拿出包着小木牌的棉布小包,調皮地在朱高熾面前晃了晃。

「毒藥哦,七步斷腸。」江逸故作兇狠。

朱高熾面上不見一絲裂痕,依舊笑着,「我如今是連一步都走不了,這東西對我豈不是無用?」

還能這樣算?!江逸驚奇地睜大眼睛,竟像個孩子。

「小逸,」朱高熾抓住他掩在被沿下、攥緊的拳頭,「別緊張。」

江逸登時垮下肩膀。

朱高熾笑眯眯地拍拍他的手背。

江逸順勢把朱高熾扶起來,墊了厚實的靠背,讓他倚靠着。

龍榻旁,蘇雲起垂着眼,從江逸掌心摳出木牌,動動手指碾成粉末悉數灑入手裏的銀盞中。

至於那隻多餘的、異常礙眼的手……只當沒看見。

早就習慣了。

江逸對蘇雲起露出一個感激的笑,然後才把銀盞接過去,遞到朱高熾唇邊。

說實話,朱高熾是有些介意的——剛剛……蘇雲起連手都沒洗!

******

洪熙元年六月,今帝以疾病纏身、難堪政事為由,將帝位禪於太子朱瞻基。

新帝苦求不下,含淚登基。時年28歲,與他的祖父和父親登基時相比,算是極為年輕。

然而,新帝在位期間,政通人和,對文人藝術多有庇護,可稱一代明君。

歷史在這個地方磨磨蹭蹭地拐了個大彎。

當然,這是后話。

數月之後。

棗兒溝的青磚大院旁又起了一個院子,與江家大院屋並排而建,房檐挨着房檐,圍牆挨着圍牆。

這家人一看就是不差錢的,光是膚白貌美的大小丫環就來了十幾個,更別說模樣嬌俏的小廝和孔武有力的護院。

村長江貴只跟大夥說這家主人姓朱,其餘的並未多說。

姓朱?有那些個心思靈活的心裏暗暗犯了嘀咕。

轉頭一想,太-祖皇帝出身草莽,登基后並未在避諱上做多少文章,因此民間同姓國姓的也有不少,說起來並不稀奇。

江貴想想又多囑咐了一句:「將來一個村裏住着,難得走個碰頭,該問好問好,該打招呼打招呼,只當平常村民就好。」

於是,大夥的心就更寬了。

當年的從龍之功,明面上似乎沒有給江家帶來多少好處,甚至連日進斗金的採石山都讓朝廷給封了。

然而,經過二十多年的開拓,華北地區的糧食已悉數為江家壟斷。

對,就是明目張膽的壟斷。

江家有技術,麻山藥、紙皮花生、玉米、紅薯、南瓜、土豆……這一樣樣的換了哪家能種畝產上千斤?

江家有土地,中原腹地,沃野千里,不信你可以打聽打聽,哪家地主榻下沒藏着江家的一張紙契?

江家也不缺勞力,這個不用打聽也知道,江家就只差把農業合作社開到倭國去了。

最重要的是,江家還有靠山!三代帝王的信任與恩寵,當世無人能及!

江家會賺錢,卻從不賺黑心錢。

每年往漠北、遼東運去的一車車糧食只需要牧民們用冬天活不下去的羊肉馬肉來換,除出人員車馬也將將保本。年年賺不到錢,卻年年沒有斷過。

換回來的羊肉除去在窮鄉僻壤換些山貨,大部分全都上了孤兒老叟的飯桌。因為江家,這些個一輩子都吃不上肉的人家才能在年夜飯上嘗到肉香。

還有那些個搞得如火如荼的「農業合作社」。借種子、教技術,樣樣落不下,臨了有了收成人家還花錢收。在被賦稅壓了上千年的農民們來說,這無疑是天上掉餡餅的好事。

若是有那欺上瞞下的掌柜或者仗勢欺人的管事,江家安保隊有的是法子讓你番了倍吐出來。

起初江家收攏一批批無家可歸的朝廷殘兵一方面是為了給那些為國拼殺的兵士們一條出路,另一方面也給自家產業訓練些安保好手,以防萬一。

沒成想,江家安保隊不僅訓練有素、福利好,還拿人當人看,於是乎名聲越來越大,起初是走投無路的傷殘兵士,之後是攜家帶口的退伍之人,同樣也有些腦筋靈活的年輕人。

總之隊伍是越來越大,不僅足夠供自家安保巡邏,還被其他中小型商隊不定期租借。

如今只要提起江家,大夥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廣昌江氏族人。就連曾經根本沒把這支放在眼裏的懷陽郡本家,如今也已明裏暗裏地以這支為首。

廣昌,儼然已經成為江氏一族的郡望所在。

廣昌江家主吃食,蔚州余家主穿用,這兩家不僅為姻親,生意上也多有往來——單衣用的棉花、冬衣用的羽絨、那各種款式的棉衣棉鞋,哪一樣不是江家種出來、養出來的?

百姓們只知江家財力雄厚,為商不奸,與民雙贏。也只有內行人對其發家細節知道個七七八八,每每說起來也是神色敬畏,甚至連八卦的心思都不敢起。傻子才會得罪廣昌江家!

******

又是一年秋收時。

廣袤的華夏大地上處處都是農人勞作的身影,院牆之內的江家,卻堪稱悠閑。

江池宴坐在石墩上,歪著頭和朱高熾討論着什麼,蘇白生輕倚在他身邊,靜靜地聽着。

一個面容英俊、身體修長的青年從門外跨進來,還沒走近就朝着三位長輩躬身行禮。

江池宴擺擺手,「快進去吧,方才你爹還念叨你來着。」

青年一聽,面上一喜,然後又極力壓制下去,只是那加緊的步子卻泄露了他急切——不用猜他就知道這個時辰江逸在做什麼。

江池宴搖搖頭,笑罵道:「這小子,長不大似的。」

「豈不是因着有人帶頭么?」朱高熾開口,慣有的溫和聲音,語氣里卻是調侃之意。

蘇白生聽了也是一笑,滿眼暖意。

秋風一掃,帶來一襲涼氣。

朱高熾不由地輕咳幾聲,在場之人登時多了些許緊張。

「回屋吧,你身子剛好,眼下正是要緊的時候,更應小心才好。」江池宴勸道。

朱高熾貪戀着此刻的熱鬧,不想動。

這時候,屋裏跨出一個窈窕的身影,含笑看着朱高熾,不緊不慢地說道:「父王,剛剛我看到爹爹在井邊洗了手,正往前院走呢!」

朱高熾聞言身體一僵,故作自然地攏了攏衣襟,嘴裏念叨著:「這天兒是有些涼了,二位世伯慢坐,我且去屋裏喝盞熱茶。」

能讓曾經的九五之尊發怵的,這世間也就一個江小逸了。

二位長輩並不點破,只淡笑着點點頭。

朱蓉兒擺擺手,打發掉一旁的宮人,親自攙著朱高熾的手臂,低着頭偷笑。

朱高熾斜了他一眼,不咸不淡地說:「方才小逸洗手時,可有看到十三在身旁伺候?」

朱蓉兒身子一僵,驚訝道:「夫君回來了?」

完了完了,這幾日光顧著貪看小人書,都忘記跟春草姑奶奶學縫香囊了——夫君肯定會生氣!

怎麼辦怎麼辦?像上次一樣求爹爹說情?還是像上上次似的說自己又懷了孩子?

朱蓉兒心頭敲起小鼓。

朱高熾抽回手,甩開女兒徑自回屋。

後院,十三一眼就看到蹲在小木頭房子邊上,領着一群小蘿蔔頭和小黑熊玩得起勁的人,

江逸一見來人,滿眼都是笑意。

上上下下看了好幾回,又朝着他身後望了望,納悶道:「怎麼就你自己?小寶和小山呢!」

十三促狹一笑,嘴上卻是孩童時期慣有的撒嬌語氣,「爹爹猜不出來么?但凡小寶有個頭疼腦熱的,小山哥恨不得把馬車趕得比爬都慢——本來一連十個縣地磨嘴皮子就夠累的了,好不容易磨完了,還得看着他倆長針眼!」

光聽着十三的描述江逸都能想像到那倆孩子的黏糊勁兒,也難怪十三受不了。

江逸笑着拍拍寶貝兒子的肩膀,笑道:「知道你辛苦了,走,讓你小杏嬸嬸給咱們做糖餅去,小木頭剛剛還吵著吃呢,別說,那嘴饞的小模樣跟你小時候真像。」

十三笑着,親昵地攬住自家爹爹的肩膀,「我兒子像我,我像爹爹唄!」

江逸撇撇嘴,「我可沒那麼饞!」

「是,爹爹不饞!」十三反過來縱容自家爹爹。

「誒,我說你,沒大沒小的。」江逸卻更加不滿,拉着十三作勢要打。

十三「哈哈」一笑,像條泥鰍似的溜走了。

江逸往前追了幾步,似有所覺地停下腳步,回眸。

薔薇花架旁,蘇雲起筆挺地站着,襯著漫天的紅霞,朝着江逸勾起唇角,端的是瀟灑不羈、俊逸非凡。

一如當年,英雄年少,街頭初見,鮮衣怒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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棗兒溝發家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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