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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年的清明節,徐硯帶顧天真回去給他爺爺掃墓了。

「你知道我第一次見你爺爺是在哪裏嗎?」

徐硯打着方向盤,想了想說道:「醫院?」

「不是。」顧天真抱着綿羊,目光幽遠。

那個時候,她一直在跟蹤徐硯,像個痴漢一般。

那段時間他過得挺不好的,爺爺出了事情,他女朋友和他吵架,她想安慰他,可是她算老幾。

路人甲而已。

只能暗暗跟着他。

那天她下課後,遇到了葉夢幽。

葉夢幽和一個看着溫柔和善的老爺子在一家茶館喝茶。

因為是葉夢幽的關係,顧天真多了幾分關注,她在他們背後點了一杯綠茶,慢慢喝。

但接下來,她十分生氣,恨不得把那杯綠茶潑在葉夢幽的臉上。

老爺子自然是徐硯的爺爺,想來這段時間徐硯不好過,徐硯的爺爺作為長輩來關心兩人的事情。

爺爺提出了他已經老了,想要兩個孩子修成正果結婚的事情。

但葉夢幽冷冷拒絕了,「我為什麼要和他結婚?他連陪我出國學習都不肯,憑什麼讓我為他放棄全部?」

爺爺遲疑了一秒,「徐硯不是要放棄學業,他只是……」

「您不需要多說,我已經執意和他分手。這樣的男人,無法承諾的男人,我要不起,也不想要!」

爺爺還想為徐硯爭取一下,「我的孫子,雖然性格有些冷淡,但不是不負責任的男人。」

「那又怎麼樣?您要我們現在結婚,您能負擔起我的將來嗎?還是你那個好孫子能負擔起我的將來?」

沒有聽下去的顧天真終於衝出去了,「為什麼你的將來一定要別人負擔,不應該是自己掌控自己的未來嗎?」

那時候,她年紀輕輕,不管不顧,拽住了爺爺的手。

「爺爺,她不要你的孫子!我要!爺爺,我會好好照顧他的!」

現在想想,那個時候的她像個神經病一般。在爺爺看來,她不過是一個陌生人,忽然跳出來亂七八糟地說了一大通,還扔給了葉夢幽一張卡,怎麼看精神都不正常吧。

事實上,她做完一切后也覺得十分懊悔。

在門口,爺爺叫住了她。

「你叫什麼名字?」

「顧天真。」

爺爺眯着眼睛,愣了愣,隨即笑開,「姓顧啊,家裏有幾口人呢?」

「我媽很早前過世了,我爸前些年也車禍走了,現在我只有一個弟弟。」

「這樣啊,那小丫頭以後不要亂扔給其他人錢了。女孩子留着錢,對自己好。」

顧天真跟着爺爺後面,她認為那點錢根本不重要。

但她沒有說話,她的確是不缺錢的家庭,可她不想讓爺爺反感。

「你喜歡我家孫子?」

「喜歡。」

顧天真沒有絲毫猶豫。

她崇拜徐硯,愛護徐硯,當然也喜歡徐硯。

「那丫頭,以後我的孫子就交給你了。」

那是她和爺爺的初見,後來爺爺病重,她拿了錢去給他治病,他那個時候應該知道她就是顧如海的女兒了吧。

但他什麼都沒說,待她如親孫女一般,就算再病房中,也總是笑着。從來沒有說過他和雲海的恩怨。

爺爺笑得慈祥,她甚至以為他的病情好轉了。

可沒多久爺爺還是走了,走得很安詳。

走前的一天,他見了她一面,只說了一句話。

「丫頭,你的話你記得吧?」

她抹着眼淚,點頭,「記得。」

「那就嫁給我孫子吧。」

她含着眼淚,答應了。

顧天真時常在想,如果位置對換,她能接受徐硯嗎?

後來想了很久,她覺得她應該能。

不是因為她聖母病,而是她的父母應該和爺爺一樣,早就寬恕她父親了吧。

「在想什麼?」

「我在想我爸。」現在顧天真能在徐硯面前提起顧如海了,「我爸從小就偏心我,現在想想,顧善真的很可憐呢。」

那時候,顧如海外面上班,回來帶的東西都是給顧天真的,她是顧如海心頭寶,顧善就是一根草。

「男人的愛,有時候不會流於表面。我爺爺從小對我也很嚴格。」

「但他很愛你。」

「我當然知道。我的意思是,你爸也很照顧顧善。畢竟,我看照片,他和你媽媽長得很像。」

顧天真點頭,「其實,因為顧善長得太像媽媽了,所以我爸這些年一直耿耿於懷。」

這個話題太沉重,空氣都凝固了一般。

「對了,謝霖那邊你打算怎麼辦?」顧天真聽蔣乃珺說了雲海的事情,現在徐硯逼得謝霖幾乎無路可退。

但謝霖是雲海的一份子,他的隕落,對整個雲海也影響巨大。

「有時候,我需要的不過是一聲道歉。」

對徐硯來說,他已經得到了太多,他不想因為謝霖再失去任何東西。

徐硯側過身來,拽住她的手,「沈孟川叫我做善事,所以只要他願意把當年的事情公佈出來,還我爺爺一個清白,我可以既往不咎。」

「那個助手還沒找到嗎?」

「找到了,兩年前病死了。」

「是嗎?」顧天真咬着手指頭,「那是不是就沒有辦法搞清楚當年的事情了?」

「或許吧。」

徐硯笑了笑,他其實瞞了顧天真一件事情。

助手他已經找到了,並且還找到了當年的一些視頻和資料,如果這份資料公佈於眾的話,不但謝霖完了,整個雲海都會動蕩,甚至隕滅。

他猶豫過,冤有頭債有主,謝霖和顧如海都不算罪魁禍首,罪魁禍首是雲海。

如果可以,他可以讓雲海像當年的大陽葯業一樣,消失無蹤。

但最後,他卻安於現狀,沒有做出這些事情。

他也不想讓顧天真知道,那裏面的證據,很多都指向了當時的雲海負責人顧如海。

愛恨交纏在一起,他有時候也很糾結。

可他身邊的女人,是他的家人。

他不會傷害他的家人,真是底線。

雖然他需要一個道歉,但他心裏大概明白。

這輩子,他和爺爺,都可能得不到這一份清白了。

人生,有得必有失。如果沒經歷過顧天真離婚生病,他大概會想盡一切辦法報復。

可最後看着手術台上的顧天真,她瀕死的樣子讓他想通了很多事情。

再多的仇怨,哪裏有陪在他身邊的人重要。

「你的手好冰?」

「估計下雨天降溫的原因。」

清明時節雨紛紛,兩人刨除了這麼沉重的話題,已經開始研究今晚上的菜色了。

「我想吃炒飯呢。」

「行,回家給你做。」

「你也要多吃點,你瘦得像排骨。」

「不是昨天稱體重漲了一斤嗎?」

「才一斤,我的目的是讓你一個月肥十斤。」

老實說,顧天真不知道自己還能活多久,但她更不想徐硯死在她的前面。徐硯在將就她,她也想將就徐硯。

他不知道他到底怎麼搞得,把自己搞成了現在這個模樣。

但她能努力把他照顧好吧,畢竟她這些年最擅長的事情就是這一件。

晚上的時候,顧天真給徐硯擦肩膀,看到肩膀上一些新的傷痕,微微一愣,「你肩膀上怎麼了?」

「摔的。」

的確是摔的,在牢裏和一群不省事的犯人摔的。

顧天真摩挲著那些傷痕,半晌,伸出手來抱住徐硯。

「石頭哥哥,我們要個孩子吧?」

徐硯身體一僵,好一會兒才慢慢轉過頭來,「傻狗,你說真的?」

顧天真蹭了蹭徐硯的脖頸,像一隻撒嬌的小奶狗一般。

「再過幾年,我就是高齡產婦了。」

「有我在,別怕。」就算她是高齡產婦,他也會想盡一切辦法讓她安然無恙。

顧天真搖搖頭,「我不怕。我什麼都不怕。」

只要他在身邊,她什麼都不怕了。

這一年的七月,盛夏光年,發生了兩件大事。

首先,某一個早上,顧天真開始孕吐,被徐硯十萬火急拉到醫院,被確診為懷孕4個周。

雖然有徐硯平時都在把脈,但最終確診后兩人還是十分開心的。

在醫院,顧天真見到了徐硯的教授,見到徐硯,眼中含淚,拍着他的肩膀,聲音哽咽,「你這小子……你……你這小子呀……」

「教授,抱歉。」

「算了。」教授擺擺手,眸色溫柔看向一邊的顧天真,「以前是我太執著了,孩子都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不管怎麼樣,你現在過得好就好。」

告別了教授,兩人手牽手出了醫院。

中途,徐硯鑰匙落在公司了,又掉頭回去拿鑰匙。

路過雲海的時候,他們見到了被抓的謝霖。

「乃珺哥的舅舅呢?」

兩人停了車,看見謝霖被警察帶了出來,見到顧天真,他冷冷一笑,「你知道因為你身邊的這個男人,雲海的股票降了多少嗎?」

「舅舅,你不要執迷不悟了,你犯錯了!」

「犯錯?」謝霖搖頭,「我犯的錯不過是當年沒有趕盡殺絕而已。可惜了,真是可惜了……不過沒關係,本質上,我和你是一樣的。做兩年牢而已,遲早會東山再起,就像你一樣。」

謝霖最後一句是徐硯說的,但目光一直死死落在顧天真身上。

顧天真還想說什麼,徐硯拽住她的手往身邊一拉,「我們回去吧。」

顧天真握緊徐硯的手,沒有說話。

直到上了車,開始滑入那漫長的堵車車流后,她才說道:「謝霖的事情,是你嗎?」

徐硯毫不避諱,點點頭,「嗯,是我。」

「他會做幾年牢?」

徐硯沉默,「大概十年上吧。」

「那裏面不好受吧……」顧天真抬頭,眼中閃著淚光,「我在美國的時候碰到了傑森。」

顧天真本來是去醫院看蘇丁丁的,沒有想到出來就遇到了傑森。

傑森知道顧天真是徐硯的老婆,但不知道兩人已經分道揚鑣了。

他替徐硯惋惜。

他明明是那麼有天分的醫生,那麼想繼承爺爺的衣缽,最後卻永遠不能了。

「為什麼?」

「你不知道嗎?他前幾年因為故意殺人坐牢了。親愛的,難道你不知道嗎?」

她的確不知道。

所以她回去重新問了蘇丁丁。

她終於明白為什麼每次蘇丁丁提到徐硯就欲言又止,偶爾還心虛。她因為她不過是不喜他,卻沒有想到這一出。

蘇丁丁把一切都告訴了她,她出門的時候,胸腔里的那顆心臟跳動得厲害。

她的心臟……讓徐硯賭上了一切。

他失蹤了兩年。

不是因為拋棄了她。

而是不能來看她。

「苦嗎?那裏面,一定很苦吧。」

徐硯摸着她的腦袋,眸中溫柔一片,「不苦,我說過,很甜。」

在人的成長過程中,都會經歷一切痛苦磨難,但最重要的是,不變初心。

當年那個不忍少女痛哭的年輕醫生,雖然現在失去了當醫生的資格,但最心底還是那個心存敬畏,心懷善良的男人。

他是想當顧天真身邊的好男人。

但最開始,他要是一個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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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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