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第五十六章 琵琶精玩大了
說實話，姬雅一開始不擔心的。
就算是狐妖之子，妖力復甦了，但當了十幾年的凡人，哪可能一下就醍醐灌頂、呼風喚雨。
姬雅自信自己能控制住安虞年，所以就算此刻對方在自己面前半妖化，她都沒有露出慌張退縮之意，只是眼睛瞇成銳利的鷹眼，手掌快速結印，打算立刻就制服住對方。
結印打出去了，金色的結印沒入少年胸膛，很快，那些如雲似霧的妖力和妖風漸漸退去，少年抬起頭，眼底的金色稍稍退去。
安虞年握了握手掌，不明白力量為什麼消退，他咬了咬牙，抬頭正打算拉下臉求姬雅放過玉子瓊。
只是姬雅沒來得及鬆一口氣，突然躺卧在一旁的少女一陣抽蓄，只見她胸前一起，嘴巴突然吐出一口鮮血。
那少女是妖怪，姬雅知道，所以也沒什麼擔心，只是有些意外自己的束縛竟然如此重傷了少女，可見對方不過是那兩妖手下的小將，弱得可憐。
但在少年眼中，鮮艷的血花在半空中卻有那麼一刻凝固，然後以一種極度緩慢的速度灑落在少女潔白的衣衫上。
眼睛跟着那血液的弧度，完全動彈不得。
安虞年緩緩尊下身，跪在少女身旁，努力控制呼吸，伸出手，探了探她的鼻息。
沒有任何動靜。
他不相信。
手微微往下，隔着薄薄的衣衫，尋找她的心跳。
只是，胸膛，沒有任何起伏。
「她死了」少年喃喃自語。
姬雅聽不太清楚，皺眉催促道：「夠了吧！既然已經死了，就完成你剩下的任務吧。」
「她死了，」他抬起頭，脖子突然一扭，露出一對金眸熠熠，煞氣迫人：「是你殺了她。」
彷佛兩人間的一面無形玻璃被一分為二，空氣中劃過一道凄厲破裂的聲音，姬雅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一陣極強的力道推倒在地，同時陣陣妖風襲擊而來，吹倒了那些被定身術定住的人類。
姬雅趴在地上，一時片刻爬不起來，只能勉強睜眼，卻目睹了一個極為可怕的景象。
本來修瘦的人形開始扭曲，身軀越來越龐大，隱約間彷佛有雪色飄蕩，地上反射出那黑影的模樣越來越不似人形，最後只聽啪地四聲，是爪子落地的聲音。
姬雅臉色白了，此時前方哪有什麼少年的身影，尖耳長鼻，渾身雪白，一雙金色豎瞳緊緊瞪着敵人，後頭幾條尾巴在空氣中扭曲擺動，發出陣陣駭人的鞭打聲，這分明是一隻九尾妖狐的原型啊！
她倒抽一口氣，被那雙尖銳冰冷的獸眸盯上，她腦中一片空白，耳邊聽着那爪子磨地的聲音，她不可抑制地顫抖起來。
玩大了。
玉子瓊感覺到空氣中的異動，正想着要不要起來，突然聽到一聲巨響，似乎有什麼重物被從一端甩到另一端，同時還有窗戶碎裂的聲音。
耳邊聽到的是一團混亂，想像不出什麼，玉子瓊這才勉強睜開眼。
不見了，玉子瓊看着狼藉一片的走道，方才那囂張說話的女人已經不見了，地上只有各種分辨不清物品的碎片。
清河呢？玉子瓊找遍了樓梯和走廊的頭尾，除了一些白色的毛屑，她什麼都沒找到，但空氣中殘留的妖力濃度告訴她，方才少年變回了原形。
這可不是好事，由其現在是正午，外頭晴天烈陽，失去人類皮囊保護，他就像毫無防備的幼兒，任人宰割。
事情有些超乎玉子瓊的計算，方才她是帶着測試的意味，故意抹去自己的心跳和呼吸，而安虞年似乎也忘了，對於一塊玉石成精的少女來說，氧氣可有可無，不過是方便偽裝成人類的道具罷了。
只能說關心則亂吧？少年徹底失控了，爆走的結果就是當場現出原形，完全超出玉子瓊的預料…….
「三妹！！」
兩道熟悉的聲音響起，玉子瓊眉頭一松，轉身過來迎接姐妹們。
「你沒事吧？」胡蕎喜看着玉子瓊胸前的血漬，忍不住擔心。
「恩……」玉子瓊摸了摸胸口，想到方才的事，她轉向蘇長樂。
蘇長樂娥眉朱唇，依然端得是古典文雅的裝扮。她撥了撥鬢髮，頭上斜插的珠簪珊珊作響，對玉子瓊歉意一笑道：「讓三妹久等了，方才被困住了，花一會功夫才出來。」
「這棟樓還有多少他們的人？」玉子瓊微驚，聽方才那女子說的，他們這次似乎都是有備而來。
「來多少都沒差了。」蘇長樂不在意，腳下隨意踢出一塊磚泥，似乎對現場的混亂不以為然道。
她微微往後一瞧，後頭是一面破碎的落地窗，只是底下沒有任何玻璃碎片，可見是有東西從內往外撞出去。
蘇長樂一聲嬌笑道；「王牌法寶都跑走了，光有東風的赤壁又如何，沒有真火，他們還能怎麼玩？」
玉子瓊在兩位姐姐明裏暗裏的暗示下，這才稍稍弄清楚眉目，原來姜家和其他幾家是打算控制安虞年，先將三妖暫時困住，再讓安虞年放出三昧真火，燒了整棟大樓，讓她們插翅難飛，被燒得連骨頭都不剩。
只是他們顯然漏算了安虞年自己的想法，他老早就被玉子瓊勸服，不想再針對妲己，所以才在今天上演反目成仇的這幕。
蘇長樂說到自己這個「兒子」，眉目懶懶一轉，不著痕迹地避開從破碎窗戶照射進來的午陽，不甚在意道：「他跑去外頭了。現在是正午，除妖時刻，怕是會在路上力竭而死…..」
「大姐！」見玉子瓊面露優色，蘇長樂這才端正身子，慢吞吞解釋道：「他現在完全化為妖獸，驅動他的只有本能，先不說猛獸嗜血的性子，此刻他被午陽灼燒，妖力正快速衰弱，只怕他滿腦子都在尋找能補充妖力的地方。」
「哪裏？土地公廟？」玉子瓊一愣。
蘇長樂搖頭：「學校，他的妖骨封印之處。三妹，你的陣破了一半，他大老遠就能感覺到那裏藏着他根骨的力量。」
「但三妹，我要提醒你」她聲音突然低下，略為沉重道：「一旦他取回所有妖力，練化了三昧真火，那他就有與我相互抗衡的資格。我個人對他不是沒有責任，所以便放任他，無論是死是活，但三妹，如果你沒有把握，最好不要靠近他！狐妖不是好惹的角色，只怕他恢復妖性，真火練為魔火，這座城市就要爆發不少死傷了。」
只是一切的責任都要歸給姜家了，誰讓那孩子帶着姜家的血脈呢？妲己撫了撫鬢，順帶壓下嘴角的淺笑。
玉子瓊繞過他們，往窗戶外望去。
「阿阿阿阿阿阿！！！！」
「那是什麼阿阿！！」
街道上，一些人還驚魂未定，人群像無頭蒼蠅聚集，不段有推擠和尖叫聲，而遠方，還殘留着金異的妖氣，暗示那妖怪離去的方向。
玉子瓊皺眉，她拿下頭上的玉釵，吹一口氣，瞬間抽長拉大，紫玉現形。
「三妹，你是要做什麼？」
少女順口道：「取回我送出去的曲子。」
縴手利落在琵琶腹部一撥，如同錦布撕裂，正式揭開了幽美曲子背後暗藏的玄機。
似乎有一滴石子落入平靜的水面，以那一聲音符為中心，漣漪一盪，無窮無盡、直通四方。
「是操魂曲？」蘇長樂媚眼一瞇，尖耳微豎，果然聽到從城市不同方向，同時傳來一個個與少女相對印的音符。
玉子瓊按著簡單的音符，心底微微訝異，沒想到廣播劇那麼有用，算算，怕是城市超過一半的人口都聽過自已在劇中彈奏的曲子了。
原來她先前拜訪徐蔓伊，臨時要重新彈奏劇中的曲子，便是趁著機會把能夠操控人心的妖力藏入曲中，只待廣播劇一釋出，通過各著分享和轉發，宛如病毒感染、鯨吞蠶食，一下就攻佔了大半城市凡人的神智，控制了他們的心竅。
胡蕎喜看着遠分一批黑壓壓的人群慢慢往大樓靠攏，不禁好奇：「你要他們做什麼阿？」
「帶着別人逃命，順帶，把姜家的人馬找出來。」
少女對底下萬蟲鑽動的景象不以為意，只是在琵琶弦上輕捻慢撥，將冷漠的指令編入曲子裏，再以清脆動人的音符釋放而出。
先是還了土地公告知的人情，再來就能好好處理清河的事了。
她心中一定，只是一道陰影垂落，抬頭一看，只見本來艷烈的太陽被烏雲遮去了一半，整座城市的穹頂瞬間陰暗一半，彷佛壞了的燈泡一閃一亮。
「阿呀呀……」
蘇長樂掩住嘴角，美眸盯着遠方，烏雲密集之處，幸災樂禍笑道：「我成人時都沒那麼大的動靜，那傢伙倒是搞得一副要稱王妖界的模樣，果然是毛頭小子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