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千年之戰
傳說之所以被稱為傳說，最大的原因就是因為它是假的。
長生草沒有生長在故事裏的南方行省，而是生長在極北之地的亂星海，這裏沒有蜉蝣少女，只有漫天無盡的冰雪。
我從地上采了一株，拿在手裏一邊端詳著，一邊詢問烏桓，「你是為薇薇安採的？」
「是的，自我進入妖帝境界后，每隔二百年來這裏採摘一株，如今已是第五次了。」
我沒再詢問，只是低頭看着手裏的長生草，這種每一株上都生有四瓣葉子的小草看起來一點都不起眼，每一瓣葉子都胖嘟嘟的極為可愛，盯着葉子看了一會兒，我眼前便浮現出來了薇薇安的笑臉，不過這個笑臉轉瞬即逝，很快就變成了納姆的臉，又變成了王燦的臉、張坎文的臉、胖子的臉，最終定格下來時，眼前只剩下了姽嫿那完美無瑕的身影。
我嘆了口氣，聲音里的冰冷空曠消失了，對着烏桓道，「為什麼不多采幾株呢……多采幾株回去吧，薇薇安應該用的上。」
「往年這裏只會生長一株，今年不知……」
烏桓的話還沒說完，我已經踏出腳步，離開了滿天風雪的亂星海，來到了位於北方行省和王城之間的多吉城。
這裏是狗頭族封地的王城，薇薇安就住在城中心的妖帝府內，果然保持着年輕時的模樣，只是目光不再像當年一般清澈。
遙遙的看了她一眼，我沒有在這裏停留，而是抬腳走到了城外。
妖域顯然已經不是我記憶中的妖域了，城外的大道上，一群妖族人中，還行走着幾個負劍的人族，而且雙方看起來早已習慣了彼此的存在。
幾個負劍的人族都是少年模樣，身着道袍，看起來應該是道門中人。我走過去，對着幾人抱拳問道，「幾位道友行色匆忙，不知要去向何處？」
領頭的年輕道士面色頗為和善，大概因為我同為人族的關係，臉上掛着笑，很快便也拱手回答道，「當然是去參加李老會長主持的十方超度法會，師兄你來妖域莫非不是為了參加法會？」
李老會長？再次聽到這個熟悉的稱呼，讓我有些失神，片刻后才點了點頭，「我是玄學會弟子，當然是去參加法會。」
年輕道士頓時又笑了起來，「原來是玄學會的師兄，失敬失敬。既然都是去參加法會，不如咱們結伴而行？來來來，我跟師兄你介紹一下，在下是王屋洞天劍修弟子，這幾位師兄都是龍虎山張天師座下弟子。」
劍修？聽到這個熟悉的字眼，我臉上也微微露出了笑容，而一旁的另外幾個道人則是接上了話，「我們幾個不過是龍虎山玄壇殿弟子，陳師兄可是王屋洞天莫真人的親傳弟子，修為已近陽神，前途不可限量。」
劍修、莫真人……我臉上的笑容愈發燦爛了些，便對這個阿莫的年輕弟子問道，「你師父近況如何？」
「噫……你認識我師父么？」
「打過一些交道。」
「你這麼年輕，怎麼會跟我師父打過交道？沒聽師父他老人家提起過呀……」
小阿莫的弟子就像當年的小阿莫一樣，都有接近陽神的修為了，還保持着一副天真爛漫的赤子之心。
經由他口，我得知了如今的王屋洞天已經成了道家首屈一指的山門，門內弟子巫炁與劍道兼修，他師父莫真人是大長老，而統領山門的掌門則是米泰米真人。
至於王燦，綿延近千年的兩界之戰尚未開始時，便殞命於妖域與人間的交界處，當時我也在場。十數年後，兩界之戰爆發，人族得到龍族示警，提前在交界處佈置了第一道防線。在雙方力量相距懸殊的情況下，王燦父親以身隕道，散盡自身混沌之力，再次封鎖妖域百年，為人族爭取了寶貴的時間，也為最終勝利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如今兩界之戰已經結束，此次於妖域王城舉辦的十方超度法會，便是為了超度戰爭中犧牲的億萬英靈，其中王燦父子分別排在英靈榜的第二位和第九位！
而英靈榜之首，名為……林虎！
百年後妖域再度入侵，此時人族已有數位仙帝誕生，再加上龍族的投靠，雙方實力接近，進入僵持階段，足足持續了數百年。
這是兩界之戰最為慘烈的階段，雙方從交界處展開拉鋸戰，人類實力雖然依舊略遜一籌，但優秀的協作性加上更為豐富的戰爭經驗，讓他們一直堅持了下來。
戰爭是修行最好的催化劑，這個階段里，數以百萬計的修士戰死沙場，但也有更多的平民踏上了修行之路，到最後，甚至所有人族都開始了修行，人類正式進入修行時代，人族強大的潛力在這個階段體現的淋漓盡致，數百年後，隨着人族新一代仙帝誕生，雙方的實力差距愈發縮小。
但就在這時，妖域四凶獸出現在了戰場上，其餘三凶獸不過一品妖帝修為，人族還有抵抗之力，而其中最為強悍的混沌獸，卻有超過五品妖帝的修為，一戰便使得人族三位仙帝隕落，龍虎山張天師便是其中之一，戰後位列英靈榜第四位！
當勝利的天平再次傾斜向妖域時，這次站出來的是胖子和王勵。
混沌獸第二次出現在戰場上，胖子推衍天機，將其收入煉妖壺內，隨後以肉身為囚籠，布下瞞天之陣，使得混沌獸困死在自己的肉身囚籠之中。
這之後，王勵開啟九幽之門，以性命為代價，將胖子的肉身囚籠永鎮於九幽之下。
英靈榜上，胖子居首，王勵第三！
四凶獸之戰後，人妖二族盡皆元氣大傷，整體來看，妖域依然佔據較大優勢，人族只能以空間換時間，防線步步後退，直到人間界半數淪陷時，隱世數百年的玄學會老會長李立廣橫空出世，以七品仙帝之威，陣斬妖域之主普萊爾妖帝！
沒人知道李老會長為何短短數百年便成為七品仙帝，但此戰之後，妖域群龍無首，節節潰敗，又付出兩位妖帝陣亡的代價后，綿延千年的兩界之戰終於畫上了句號。
戰後，人族進入妖域，除了王城之外，保留了妖域原本的統治階層，兩個世界開始了有限度的交流。
戰後第二年，李老會長於玄學會總部，親自舉行了第一場十方超度法會。戰後第五年，定於妖域王城，舉行第二場十方超度法會，同樣由李老會長親自主持。
這是千年來兩界最大規模的盛會，妖域每一個家族都要參與，人族每一處山門也都要派人祭奠。眼前這幾個年輕人就是王屋洞天和龍虎山的代表，他們早早出發，一路遊山玩水，時間算的剛剛好，還有一日腳程便能到達王城，而法會的召開也恰在明日。
兩界之戰才剛過去五年，這個時間點，正是年輕人們最熱衷於討論戰爭的時候，一路上他們不厭其煩的講述著英靈榜上的每一個英雄史詩。
綿延千年的戰爭，用一天時間自然是講不完的，到了王城的時候，他們還有些意猶未盡，跟我約定好法會之後再結伴回程。
此時的王城依舊是記憶中的模樣，千年光陰並未留下太多痕迹。我匆匆看了兩眼，便移步到了王宮一處偏殿門外。
殿門緊閉，門內陳設簡陋，只有數張石質桌椅，西南角的石椅上坐着兩個人，一個是蛇靈，一個是瞳瞳。
蛇靈終於不再是往常的憊懶模樣，瞳瞳的一張小臉上也掛滿了愁容。
「……小蛇，你說哥哥還會不會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