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意識到自己身處於虛幻的空間時，她有些迷惘的看看四周，猶豫一下子，才邁開腳步，往前走去。

可是她不斷的往前走，卻發現依然找不到一個方向，走着走着，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覺得前方似乎是永無止境的黑暗。

她不走了，心底悶得慌，覺得自己在夢中繞圈圈沒意思，卻又不懂為什麼明明在夢中這麼累，還是無法醒來呢？

算了。她任性的坐在地上，不肯走了，反正遲早都會離開夢中，不是嗎？

珈珈。

聽到一道熟悉的聲音從遠處飄來，龐珈看了看四周。

官極真？她瞠大雙眼，以為自己出現幻聽了。

別貪睡了，你該醒過來了。

他的聲音好像從前方傳來，同時還不斷的呼喚她的名字。

可惡！你在哪裏？她站起身，依循着聲音的來源，重新走入黑暗中。

龐珈，我在等你。

他的聲音不斷的撞進她的腦海里，像是一個字、一個字的敲進她的腦袋。

她知道他在等她，可是……可是她找不到出口啊！她有些急了，甚至還有些慌了。

四周還是黑暗得教她摸不著方向，儘管焦急的往前奔跑，可是聲音明明離她那麼近，為什麼她就是看不見官極真呢？

龐珈，我愛你。

官極真的聲音不斷的敲進她的心中，同時也烙印在她的心裏。

我等你等了十幾年了，別再讓我等那麼久，好嗎？

他的聲音並沒有斷過，不斷的傳進她的心裏。

其實這五年來，就算我遠在英國，對你的事情依然瞭若指掌。老太爺說得對，你是繼承者之一，未來是要繼承龐氏的一切，你不能太過依賴我，總是要讓你學着長大。

所以老太爺答應我，只要當你需要我的時候，我便會出現在你的面前，如今我哪裏也不走了，就守在你的身邊。

可是你別不理我，好嗎？只要你醒來，罵我、怨我、打我都好，就是別丟下我。

可惡！她停下腳步，明明他的聲音就在咫尺，怎麼她就是找不到他呢？然後……

靠！她是在夢中啊！

為什麼黑漆漆的夢卻讓她無法醒來呢？誰來幫她啊？她想發出聲音，卻徒勞無功。

珈珈？！

另一道聲音落進她的心底，是她大哥龐洛的聲音。

大哥？！她瞪大雙眼，企圖用「心」與他交談。你聽得到我的聲音嗎？

可以。龐洛回應着她。快醒過來。

我也想醒過來，但是我找不到路。她哭喪著臉。我被困在一個黑暗的夢中啊！

珈珈，你若是再不醒來，阿真也許也撐不下去了。龐洛的聲音像大石一般打在她的心湖裏，瞬間感受到妹妹震驚的心情。

他……他怎麼了？哥，你別嚇我啊！她慌張的問著。他在那場車禍中出了什麼事嗎？

那天他為了保護你，幾乎是拚了命的用身體擋住所有的撞擊，雖然命是救了回來，但是身體受了很嚴重的傷，還必須要再開一次刀，可是他瘋了一般只願意留在你的身邊，別說進手術室開刀了，他連一步都不願意離開你的病房。珈珈，你得快點醒來，時間拖久了，恐怕他撐不下去……

龐珈還想問個詳細，卻突然像是斷了訊號，再也接收不到龐洛或是官極真的聲音。

大哥？！她在內心大叫幾聲，卻無人回應。

官極真？！她又不死心的在心裏叫喚，回答她的卻是靜得可怕的沉默。可惡！可惡！她氣得在原地跺腳。她也想努力醒過來啊！可是不管她怎麼走、怎麼繞，還是走不出這黑暗的夢中啊！

她急得淚水在眼眶裏打轉，就算拚命的往前跑，卻還是像在原地繞圈圈，找不到一絲出口的光明。

龐珈——

突然，她又能聽見官極真的聲音，接着她又不死心的努力往前奔跑。只是迎向她的，還是一片漆黑。

她真的跑得太久，於是又耍賴的停下腳步，此時又累又生氣，抬起眼，望着前方。

可惡！她再怎麼努力的往前跑，還是找不到出口啊！

最後她終於生氣了，決定放聲大叫——

「官……官極真！」

莫名的，她竟然發出貓叫般的聲音，自己聽到時，都覺得驚訝不已。當她想要再發出第二次聲音時，卻只能發出單音，「呃……」

龐珈，我在這裏。官極真的聲音又在前方響起。

只是這一次與之前不同，她見到原本漆黑的四周，在前方出現一絲亮光，讓她感到又驚又喜。

有光的地方就有希望！她毫不猶豫的邁開腳步，往前方奔跑。

這一次她就算再累，也不願意停下腳步，放棄追逐光點的機會。

她要醒過來，然後狠狠的把官極真那笨蛋臭罵一頓！

當龐珈真正醒來的時候，已經又過了一個星期，也還好她及時醒了過來，官極真這才肯好好靜養，然後才願意進手術室，進行第二次手術。

醒過來后，她才知道自己身上的傷口並沒有比官極真嚴重，胸口雖有挫傷，但已經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官極真的手術非常成功，幾乎沒有併發後遺症，安靜的休養三天，待麻醉藥效過去，便醒了過來。

他一睜開雙眼，映入眼底的是一張嬌俏的臉龐，正揚起甜美的笑容，望着他。

「龐珈。」他的聲音還有些虛弱，嘴角卻不由自主的往上揚起。「你的身體好些了嗎？」

「笨蛋！」她坐在病床旁，食指輕輕的點了下他的額頭。「我才想問你，身體撐不撐得住？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他搖頭。「能聽到你的聲音，什麼病痛都沒有了。」

她嘟起粉嫩的雙唇。「你還敢說？我都還沒有找你算帳！是不是我永遠不醒來，你就不動手術？」

「我只是不想你醒來時，找不到我。」他勉強坐了起來，身上的傷口讓他微微駿起眉頭，可是看着她，卻又覺得身上的傷口其實並沒有那麼疼痛。

「我怕。」

「怕？」她露出不解的神情，這男人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怕什麼呢？」

「我怕只要一閉上雙眼，就會失去你。」他的聲音還是微微顫抖。

「我更怕你醒來的那一刻見不到我，會再一次以為我背叛了你，沒有陪在你的身邊，害怕你再讓我離開你的身邊。」

她先是一愣，然後又好氣又好笑的看着他。「從什麼時候開始你變得這麼膽小，這麼害怕我生氣？」

「這五年來，我不在你的身旁，每一天都害怕。」他的大掌忍不住抓住她的小手，感受着她身上傳來的體溫。

「我看着你日漸茁壯，日漸獨立，甚至一步步的繼承龐氏，同時也一肩扛下所有的一切，可是我不在你的身邊……我才發現原來你沒有我，也可以過得這麼好。」

「傻子！」她嘆了一口氣，此時他的大手覆在她的小手上，他的心裏便不斷的重複著愛她的溫柔聲音。「你都忘了是你教會我如何生存嗎？你曾告訴我，人活在這個世界上，最重要的不是權力，也不是富貴，而是我自己的榮耀。」

她永遠都記得他說過的話旁人無法左右你的人生，更無法左右你的決定，因此你要成為什麼人，或者你造就怎樣的失敗人生，不會有人為你的人生負責，更不會有人同情你失敗的人生。

「自己想要成為怎樣的人，就得要堅持走自己的路。」她朝他微微一笑。

「但是如果沒有你陪着我走，我想五年前我就算咬牙也撐不下去。極真，我以為我恨你，其實我恨的是為什麼是我還不夠強大，無法將你完全征服留下。」

「傻女孩。」他輕嘆一聲。「你不需要變得太強大。當初你若開口要我留下來，我肯定也會留下來。這輩子，我不是替龐氏工作，而是因為你，我才會願意賣身一輩子。」

她抿了抿唇。「只因為當年我幫了官叔？」

「一開始是因為你救了我們全家，後來隨着與你的相處，在我回過神來之後，才發現我對你的感情已經變質。」他對她實話實說。「我，愛上你了。」

「可惡！」她埋怨的望着他。「那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因為……」他頓了一下，「我很努力的想要成為可以匹配你的男人，至少能以我自己的能力保護你一輩子，龐氏能給你的，我也能給你……」

聽着他一字一句的告白，即使不去讀他的心，她也能感受到他發自內心的真誠與真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