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5 蝶夢莊周

「明大夫真不愧是海歸，能力着實很棒。」

「長得也帥，家裏還有錢，妥妥的鑽石王老五了。」

「可人太冷淡了，該不是個gay吧...」

議論紛紛從耳邊掠過，小護士的細細交談聲雖說很輕，卻絲毫逃不過九兒的聽覺。醫院特有的消毒水氣息尤為濃烈，莫名便與心下熟悉的某人重疊，九兒晃了晃神，不由加快了步伐，徑直推開了辦公室的房門，突如其來的到來使得會議室中的眾人一頓，不悅的掃過，未帶呵斥，人便不見了。

接下來的每一個辦公室便被她大喇喇的闖了一遍。

沒有沒有，還是沒有。

熟悉的面容總是無法出現在眼前，心下有道聲音不斷嘲笑她的異想天開，九兒神色怔怔，絲毫未理會因她干擾而走出的人群，只看着來往的腳踝垂首不知在想什麼。

跟魔怔似的，一時半會也沒人怪她什麼，就聽一聲男音低低問他：「請問有什麼需要我們幫忙的嗎？」

九兒怔怔回首，隨即一喜「我找...明軒。」

明宣？

「你找明大夫？」

九兒點了點頭。

後者遲疑的看了眼包裹的有些嚴實的九兒，暗嘆一聲，忽而又理解般勾了勾唇，心下暗道可惜了那雙眼，隨即格外溫柔的對她說：「那你稍等，明大夫馬上就到。」話落便有人請她去了一間稍顯幽靜的辦公室。

九兒心如擂鼓，一分一秒尤為漫長，隨即房門嘎吱一聲輕推，男人的氣息自身後傳來，九兒心跳有一瞬間的停滯，繃緊了後背，迫不及待又惶恐的轉首，四目相對，靜寂無聲。

那雙眼太美，殺傷力有點強，男人有些綳不住了，走近幾步故作隨意的將帽子掛在衣架上：「這位小姐有什麼需...」

「你不是明軒。」

女音淡淡，帶着毋庸置疑的壓迫感，男人眨了眨眼：「我就是明...」

「不。」

伴隨啪的一聲拍案而起，九兒猛地起身，男人猝不及防抖了一下，清俊的臉上滿是無奈：「小姐別急，坐下來我們可以慢慢聊，或許我能幫...哎...」

那遠離的速度快到令人驚嘆，只覺風聲掠過，房內再沒了人。

男人瞪大眼不可置信的張著嘴，隨即大喚一聲，有條不紊的安排找人。

神經科遇到的病人大多不可理喻，明明病入膏肓偏還覺得自己很正常，忌諱行醫還格外極端，醫院本就屬於多事之地，唯恐出點什麼事，男人安排的格外嚴謹。

只是這次算漏了，那女人就這樣在幾百雙眼睛下消失無蹤了。

「找到了嗎？」

「沒有，監控剛好壞了，可能回家了吧。」

「不管怎麼樣先多找找總沒錯。」

「好的。」

或低沉或尖銳的嗓音緩緩傳進耳中，寒風輕輕拂過面容，口罩懶洋洋的飛向一側，碩大的毛領撓的有些癢，九兒垂首看着手中的宣傳單。

「明宣...明軒...呵...」

神經科。

怪不得一個個都用惋惜又不足為奇的眼光看她，原來是當做了神經病。

九兒突然想笑。

姬家，鍾家，林家...

兩年中九兒走過很多地方，但凡貼合的人物她都找過，不為其他，只為證明那一切並不是夢。

還是熟悉的一切，然而在沒有一個熟悉的人。

擁有了夢寐以求的和平，卻失去了重要的親人和愛人，還有那一群並肩共死的夥伴。

無數個日日夜夜驀然清醒的遲疑與恍然，時刻提醒她這一切的現實。

是該滿足的，心卻那麼空...

她們都不在了，就只剩她一個，去了哪呢？還是依舊留在那個世界？

屍皇已死，剩下的喪屍不足掛齒，努力一把，依舊可以恢復曾經的繁榮。

那麼...

他呢...

她自認對得起任何人，偏偏宋爵，她虧欠太多。

寒風微拂，隨着主人的無意挽留隨風而逝，飄揚間墜落至燈紅酒綠的街道。

你在哪裏，我快找不下去了...

又一次失望返回，這一次九兒在家整整悶了一周，一雙眼在所有關於末世強者的評論下挨個去掃，卻沒有一條是她想要的。

MD!

林婷拿她無法，忙完公司后便扯着她出門，九兒固然不是個聽話的人，可對林婷，有着百分百的耐心，便跟着她去了咖啡店，一路上都是林婷一個人再說末世強者的反響，她也習慣了這種相處方式，心下也感嘆，果然上帝是公平的，開了扇門，關一扇窗。

這冷冰冰不近人情高不可攀的樣子，壓根沒人敢上前去接近。

「市中心那家海洋館返修完了，明天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九兒搖了搖頭，單手拿着勺子攪動杯中的液體，視線迷茫的落在窗外，漫無目的，沒有焦聚。

隨即收回，安靜的坐着，若不是手指還會無意識的動作著，就像是幅畫。

林婷撐著下巴砸吧了口咖啡，看着窗外銀裝素裹的世界，莫名有種歲月靜好的美感。

拉風的勞斯萊斯無疑是公路上最靚的，吸引了所有人的視線，有的已經拿出手機開始拍照。車輛停在偏僻點的路邊，有人打開車門，恭敬迎下一道身影。

林婷不得不佩服一下自己的視力，隔了兩條街都看清楚下來了一個高大的男人，那氣場，那麼遠都傳到了她心口。

「嘖…光看背影就很牛逼的樣子，要不是感覺很有錢，都想挖他做我公司的男演員。」

九兒沒理，林婷輕輕咦了聲「這人我怎麼感覺那麼熟？」

可翻來覆去的想，她的記憶力好想根本沒這個人。

林婷擺了擺頭，看向九兒，驀然間福至心靈「我知道了，這個人的氣場跟你特別像！」

九兒挑眉，林婷立馬樂了「不信你看？」

她迎著那手指的方向，桃花眼慵懶的勾著笑，隨即放大，緊縮，剎那滿天星辰。

那背影熟悉的程度怎麼說呢，這三年來，每天都會在腦子裏過無數遍。

不管哪個角度，都烙在心口刻在靈魂。

「宋爵…」

她猛的起身，急躁的動作打翻了才端上來的咖啡，落在地上碎了一地，突如其來的動靜嚇了林婷一跳。

「九兒你怎麼了…」

她跑的很快，腳步卻很輕，掠過的樣子像一隻飛舞的精靈，咖啡店人不多，但凡在的都注視着她們的方向，林婷哪敢多待，當下便彎腰像服務員致歉「損失直接加在一起，這是你們這的vlp卡，直接扣就行。」便拿起椅子上的羽絨服快速跟了上去。

城市的夜色籠罩在身上，寒風凜冽，她僅著一件淡紫色線織毛衣，長及腳踝，蓬鬆的衣領上是她尖細玲瓏的下巴，毫無圖案點綴的紫色純粹的不行，長發逆風遮擋了視線，她伸手拂至耳後固定，青蔥般的十指，完美的藝術品。

一雙眼不錯的四處搜尋，奔跑起來又像是野獸，不管不顧的，一路撞了不少人。

只是對上那張臉，真沒誰捨得說她什麼。

將地上散落的包裝袋撿起塞到女人懷中，不過瞬間的功夫已經奔跑離開，女人抱着懷裏散亂的衣物，怔愣在原地，一雙眼看着那道背影久久沒有收回，倒是身旁的男人不高興了。

「哎這個人怎麼回事，對不起都不會說，也太…」

「閉嘴。」

女人低聲一斥，一旁的小男友無語到不行，就見這向來高冷的女友顫抖著雙手扯住他的胳膊，一雙眼亮的晃瞎他的眼。

「姬九兒…」

「什麼姬九兒？」

「那個電影，末世強者里的女配，姬九兒啊！」

「你怕是病的不輕。」

女人心下一塞「不信拉倒，反正我不管，我要在看一眼。」話落根本沒給男人說話的機會便跟了上去，女人也有分寸，步伐雖然快，卻也沒有太過明顯。

顏控的男人可怕，顏控的女人更加可怕。

她拚命的找，嘴裏一直呢喃著宋爵的名字，食指不斷摩擦大拇指上的古戒。

心神合一，他一定能感受到她的呼喚。

可是，沒有。

彷彿剛才那瞬間看見的背影就是錯覺一般，那個人憑空消失。

宋爵，你在哪…

我是九兒…

心口的火熱在寒冷中逐漸熄滅，周遭的一切都成了蒼白的背景，她想她此刻就像是精神病院跑出來的瘋子，在人們的眼裏那般滑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