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江初夏邊被孫美人牽着走，邊回頭看了眼那間店。那位花先生站在窗邊目送他們離開，那雙深深凝視的眼眸，彷彿藏有千言萬語。

他是不是有什麼話想跟大姊姊說呢？

田正欉早上先進公司處理一些公務，之後才開車離開南投，到台北的時候已經下午四點了。

將車交給飯店泊車人員后，他從褲袋拿起手機要聯絡康育群，卻見到匪夷所思的短訊。

老闆，孫小姐已經談好和花先生的合約了，不過要一個禮拜后才能拿到，不用擔心，如果有什麼特別的狀況，我會保護孫小姐的，老闆請放心照顧媽媽吧。

他挑起一邊的眉。這內容……到底在寫什麼東西？怎麼會是美人去談合約？談好了但一個禮拜后才能拿到又是怎麼回事？

他嚴重懷疑康育群有做虧心事，不然不會沒打電話告知工作進度，而是發短訊來，而且字裏行間似乎隱瞞着什麼。

他直接進電梯，直達他們住的那層，走到康育群住的房間前，按下門鈴。

不一會兒，康育群打開門，心情不佳的他臉色有些臭，凶神惡煞的模樣活像黑社會老大，「誰啊？」

「你老闆。」田正欉冷冷地說。

「嚇！」康育群的臭臉立刻變成驚嚇，瞪大眼倒退好幾步，看起來像嚇壞的大狗，「老闆？！你……你你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特助臉上沒半點歡迎，反而像看到鬼的反應讓他眯起眼。

「我母親沒什麼事。」對家裏的事情，他實在不想多提，雙手環胸冷聲說，「你做了什麼虧心事？我給你十秒，最好給我從實招來。」

康育群冷汗淋漓，掙扎地問：「可以不說嗎？」

「你覺得呢？」他似笑非笑地問，嘴角彎得有些凌厲。

「……」康育群咽了咽口水，有倒大霉的預感。

幾分鐘后，他徹底見識到老闆大發雷霆是什麼樣子。

晚上，孫美人看見上門吃晚飯的人除了康育群，還多了田正欉，雖然有些訝異，不過心裏還是喜悅的。

昨晚通了電話，今天自然是想念他的，這麼快又能見到他，有幾分甜蜜蕩漾在她心頭。

進房間告訴江初夏一聲后，江初夏像是知道主人回來的小動物一樣，迫不及待地跑出來湊到田正欉旁邊，田正欉邊聽他說話邊摸他的頭，那畫面很溫馨，令她莞爾一笑。

曹敏蘭端著剛泡完的茶具經過她身邊時，還對她擠眉弄眼，曖昧地說：「他這麼快就回來，一定是很捨不得離開你。」

她笑嗔，「快去忙你的。」

「老闆娘一定是害羞了。」曹敏蘭掩嘴偷笑。

「再繼續說，今晚就沒點心吃。」

「每次都來這招……」曹敏蘭嘟囔，踱步走開，但臉上卻是帶着笑。老闆娘的好事感覺不遠了。

孫美人看了眼等待她餵食的田正欉那桌，噙笑走進廚房，挽袖開始做晚餐。

將晚餐端上桌后，田正欉、康育群以及江初夏便迫不及待地大快朵頤了起來。

看着他們吃得那麼開心，她心裏很滿足。

「正欉，你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你媽媽還好嗎？嚴重嗎？」站在桌旁，她關心地問。

田正欉的表情很明顯地頓了下。

她正對他的反應感到困惑時，他雲淡風輕地說：「她沒什麼事。」

「真的嗎？其實你不用趕回來，放心，有我在，我會幫你罩康育群的。事實上，我已經幫你談好這次的合作了，對方人不錯，只要為他泡茶一個禮拜就願意簽，所以你回去照顧媽媽沒關係的。」她笑着說。以前她也總在他不在或是忙碌時幫忙這些事情，她有自信能做到讓他放心。

沒想到，他的反應和她預想的不同。

「關於這件事情我有從育群那聽說了，這件事你不用再幫忙了，也不必泡茶給花先生喝。」田正欉正色交代道。

她錯愕，不能理解，「為什麼？」

「你有你的生意要做，總不能讓你為我的事情休店。」

「我沒有要休店，只是開店時間會調整而已，我會和花先生商量好時間的。」

「你的客人比起我的生意重要多了，我的工作我自己會處理好。」

他的態度讓她有種被隔絕在外的感覺。「但是，以前我也是這樣幫忙你的，我以為你會高興……」

他揉着眉間，道：「我很高興，但是這次不一樣。」

「哪裏不一樣？」

「他並不是真的要答應我們，那只是他蓄意刁難的借口。」他加重語氣強調。

「但他看起來很誠懇，人也不錯，不像是會惡意刁難的人。」

他微微皺眉，沒想到才見一次面，孫美人對花斐凡的印象就很不錯。

從康育群嘴裏聽聞整件事情后，他不認為單純的崇拜會開這樣的條件，面對一個可能喜歡他女人的男人，他將感情和生意放在天枰上衡量，最後決定冒着合作談失敗的風險處理這件事情。

之前他三番兩次擺出誠意洽談，花斐凡都不予理會，現在遇到孫美人就轉彎，這讓他非常警戒。

他畢竟是個普通的男人，怎麼可能沒有獨佔欲，又怎麼可能讓有企圖的男人接近他的女人？

「那是他偽裝出來的，他是個卑鄙的男人，所以我不讓你靠近他！」他語氣有一絲嚴厲。

她神色有些受傷地看着他，「我只是想幫忙而已……你母親需要你照顧……」縱然他母親對她有意見，但畢竟是生養田正欉的人，她怎麼可能不抱持着視為親生父母的心去關心，然而，自己的心意卻被如此推拒。

田正欉注意到自己因為沒能說服她而急躁起來，不小心失態，語氣連忙放緩，「有我姊姊照顧她，別擔心，我母親真的沒什麼大礙。」

腰椎受傷怎麼會沒什麼大礙？對自己母親的身體，他怎能一而再地用雲淡風輕的口吻帶過？

她呆望着他幾秒，突然理解了什麼。

從剛才開始，他幾乎是閃避重點的回答她，他在隱瞞什麼？

難道說……他母親不是真的出事，而是假的？

一想到這裏，腳底板竄上一陣涼意。她怎麼會沒想到呢？他母親知道她的店址，還叫芷琴來她這找人，這代表他母親早就猜到田正欉上台北一定會來找她。

使出這種手段並不意外，以前他父母也經常假借各種借口讓田正欉忙碌，疏離他們兩人之間的關係。

所以，他才會這麼快就趕回來，因為全是假的！

難道說，他口口聲聲說即使父母反對也會保護她和小夏，不讓他們委屈的承諾，在遭到父母反對后便不再那麼肯定了？否則，他為何推拒她的心意？以前，對她的幫忙，他總是會稱讚她、親吻她，而不像是這次這樣……

或許他並不是真的來台北談公事，那只是障眼法，所以他不在乎有沒有談成合作，因為沒有談成也無所謂。

如果一開始他上台北不是為了辦公，那只有一個理由，就是想要和她複合。

那麼，康育群帶小夏出現，以及田正欉和小夏相處起來很合拍，恐怕都不是巧合。

難怪小夏不怕他，混熟的速度也很快，她之前還以為是性別的關係……

「美人，你還好吧？」田正欉抓住她的手腕，有些心急地問。她的臉突然變得蒼白，讓他感到不安。

「抱歉，讓我冷靜一下。」

剛才想的那些事情讓她腦袋混亂，呼吸不穩，她甩開他的手倉皇離開，躲進內室。

同樣也注意到她的異樣，曹敏蘭不放心地追進去，但她踏進小客廳時，孫美人已經關上房門。

她只得敲了敲房門，擔憂地問：「老闆娘，你還好吧？」

半晌，門內傳出聲音。

「……抱歉，我想安靜一會兒。」

「那客人……」

「你待會幫我請走他們吧……如果有人不滿，就不收錢。」

曹敏蘭沒見過老闆娘這樣，一時也不知道怎麼辦，只得道：「……好，我這就去處理。」

「嗯，麻煩你了。」

一會兒后，曹敏蘭回來敲門，「老闆娘，田先生想找你聊聊。」

「叫他走。」

「可是……」

「我現在不想跟他說話！」她語氣強硬，尾音拔高。

「……嗯。」曹敏蘭有些無奈，但也只能離開去傳話。

在沒開燈的房間里，孫美人蹲在地上，背靠着門板，緊緊抱着自己。記憶里的那些痛苦和恐懼像潮水一樣淹沒了她，讓她無法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