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六年壽命
蓄勢待攻的寒寧馨哪想得到狄沖霄會偷襲，只覺渾身一緊，如同被無數繩索捆住一般動彈不得。盯着腳下升起的銀光，她猜到狄沖霄要做什麼，氣極嬌叫：「給你三聲反悔時間，不然我會生氣的，永遠都不會原諒你！」
狄沖霄聞言不禁想起幼時打鬥嬉鬧的情景，順嘴接道：「三、二、一，男子漢說不反悔就不反悔。不許生氣，哥哥等會買蜜餞給你吃。」說完對着寒寧馨燦爛一笑，將神威增強至極限，以遠飛石塊上的神威印記作共鳴，展開空間轉換。
銀光閃過，寒寧馨與昏睡孩子們消失無蹤，空中掉落一個銀光閃閃的石塊。
神威極度消耗的狄沖霄摔倒於地，看着來到身前的大狐，咧嘴笑道：「我知道你聽得懂人話，以我的實力絕不是你對手，但能在相當長的時間內令你無法踏出院子半步。在神威耗盡前，你殺我不難，想活捉做夢，相信你也不想忙了半天卻吃上一頓低劣食物。作個交易吧，你不追人，我就代替寧馨作你的食物。」
大狐躍離狄沖霄，落至狐念悲身前後低嘶數聲。
狐念悲聳聳肩道：「既然是他自己找死，前約當然作廢。小狄，大狐挺欣賞你，但身為王者，絕不會與弱者平等談判。它說只要你乖乖成為食物，在一個半日弧內，它不會追人。你沒的選擇，你該明白絕無法同時困住我與大狐。」
狄沖霄奇道：「一個半日弧是什麼意思？我要求解釋清楚，弱者是沒有談判的本錢，但不等於就要睜着眼被人騙，俗話說的好，死也要做個明白鬼。」
狐念悲道：「被你找到借口拖時間了，不過說得有理。你以為只有人類才懂得如何計量時間？王級以上凶獸們都依據獸類本能制定了為自身族群所接受的時間度量，日弧就是太陽在空中移動的軌跡，走完一個半日弧需要的時間大約相當於一個時辰的八分之一。」
狄沖霄頓覺大開眼界，心道一刻時的話足夠了，寧馨聰慧絕頂，生一會氣后就定會明白唯有我才能拖住狐王，只要師父師娘能趕來，必能逆轉局勢。故作思索，又拖了十餘息的時間，狄沖霄方昴然道：「狐王，你提的交易比我的公平，我接受了。」
狐念悲道：「你比我想的還天真，看來失去力量對你來說或許更好些。接下來，你隨便做些事消耗神光，什麼時候叫停就停下來。」
狄沖霄依言而做，直到聽見停字才停下。為免引起大狐不必要的疑心，也是不想刺皇甲有所毀損，狄沖霄脫去刺皇甲上身甲，將滿蘊銀光的右臂遞到大狐嘴前，臉上輕鬆，心內紫張，狐念悲到底有沒有說謊，就看它是怎麼進食了。
大狐對「食物」的乖巧極是滿意，以尖爪輕輕劃破狄沖霄手背表皮，縮回爪，扭頭自背上咬下一根純紫色長毛，以舌頭卷著，如針般刺入先前被劃破的地方，直入血管。
雖是有些痛，狄沖霄卻是明白狐王確是對血腥沒興趣，不然不必這麼小心，一口將手咬掉就好。好奇心膨脹下，狄沖霄什麼都忘了，一眨不眨地看着，直到大狐舌上分泌出一些紫赤色的粘液並滴向插在血管內的長毛后才猜到它要做什麼，渾身雞皮疙瘩直起，這隻凶獸不是要用口水來作調味料吧？！
狐念悲道：「不想死就別動，粘液名為長生泉，是大狐利用神威與自身血液混合而成的靈物。與你血融合后，就會激發你體內神威並進行某種轉化，方便吞噬。別說話，穩住手，別讓大狐以為你想耍花招。我知道你想問為什麼會叫長生泉，原因就是血內融入它的生靈會變得相當長壽。長生泉在不同時代也有多壽漿、延命血等名字，是每一個人都夢寐以求的無上神物，但他們作夢也想不到長生泉並非水生靈物，是唯有大狐此類凶獸才能創造出的絕品靈物。」
狄沖霄盡全力穩住右手，緩緩地道：「我可不認為凶獸會好心到公平交易。按約定，若我僥倖不死，你就要說出你所知道的事。」
狐念悲道：「當然，凶獸強者為尊，沒有公平的概念。你是因外力失去潛能與自身天賦無關，因此天生的優秀血脈會毫無損害地傳給下一代。然而生靈萬物若是被強行剝奪潛能，九成會當場死亡，剩下的一成也都是短命鬼。所以就像人們圈養牛羊一般，大狐在進食前後都會給被吞噬者注入長生泉，以保證未來有機會品嘗到相同的美味。」
說話間狄沖霄體外的銀色神光已然變得銀中透紫，如同熟透的果實一般。大狐歡快低嘶，張開嘴將銀紫光芒源源不斷地吸入胃中。
狄沖霄感受着體內難以言喻地虛弱感，就勢盤坐地上，昴起頭道：「我是滅神師，它可以藉由神光直接吞噬潛能。小草她們不過是普通孩子，又是怎麼成為食物的？狐念悲，我現在可以肯定你沒有說謊，告訴我，小草她們到底是怎麼死的。為什麼你要說也算是兇手。」
狐念悲輕聲道：「相對於人的龐大數量，滅神師是極為稀少的存在。人不想挨餓，凶獸就更不想，所以我才能與大狐達成交易——無論天資好壞，相對成長定型的成年人，孩子的潛能皆處於沒有經歷後天修行的最初狀態，利用雙心膏培育后就是一盤美味零食。大狐不食血腥，因此小草她們吃的都是含有長生泉的秘制雙心膏，功用是將全部潛能集蘊於一滴長生泉內，存於眉心處，成熟時利用大狐背上特有的純紫色長毛採集。原本小草她們只要昏睡上三天就沒事了，之所以被人殺害又製造出遭受紫鼻狐襲擊的假象，必是因為體內尚未和生機合而為一的長生泉被有心人發現了。也就是說，有人撿了我的便宜。」
狄沖霄寒聲道：「難怪見面時你模稜兩可地回答寧馨的問題。我想你沒好心到佈局找真兇，目的。」
狐念悲道：「誰殺的我懶得理，但真兇既然能從孩子們體內發現份量微乎其微的長生泉，他必然是實力不凡的滅神師，用來作大狐正餐再完美不過。可惜，他該是看出了我的用意，不然我們都可以看看這位殺人栽髒的高人是城中哪一位正義凜然的好漢。我按約定說了所知道的事，現在你該感到睏倦了，好好休息吧，接下來就要看寒寧馨的運氣了，若我與大狐沒追上，就將你扔到義天城城牆上。」
「狐念悲，非常感謝你解開我心中所有的疑惑，不過有件事做完之前我不想睡，也不能睡。」狄沖霄握緊青月劍，猛地狠狠刺入插著紫色狐毛的右手背，以劇痛令睏倦腦袋重歸清醒。與此同時右手閃現銀光，雜在被吸食的銀紫光芒中轟然射向大狐。
大狐反應極速，瞬間合嘴上躍閃避，落地后發出示威低嘶。進食被打擾是它最不能忍受的事，沒有之一。
看着被神光彈轟出的大坑，狐念悲嘆道：「天真，你以為你能暗算到大狐？不用我與大狐動手，少了一半長生泉，失去大半生命潛力的你最多還能活六年。為什麼非要找死？你已經明白大狐不會殺你，雖是不會再有未來，但只要有命在，一樣可以用腦子賺錢尋找父母下落。」
狄沖霄站直身持劍怒吼：「就算只有半天命，我也要與你們戰鬥到最後一刻！小草她們已經失去一切，只剩下對未來的憧憬，因着心中有一份期盼才能在這個苦難世間滿懷希望地生存下去，不管遭遇什麼艱險也有露出歡悅笑容的一刻！！可你做了什麼？！用她們的未來與歡笑作食物，我絕無法容忍同樣的事情在世間重複！爹娘為我取名沖霄，就是希望我會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現在就是我讓他們感到自豪與驕傲的時候！珍視心愛之人的珍惜之物，這個道理你永遠不會明白！」
吼聲中，他那周身神光再次化作深邃的銀色，再沒有半點紫芒，更不停向四周擴展，完全封鎖住整座孤幼院。正是狐念悲先前使用過的高等神技。名為神光天壁。
大狐自有若實質的銀光天壁中察覺到異樣危機，兼之食物的反抗令心中極度不悅，張開嘴對着狄沖霄噴射出神光柱。
狄沖霄不閃不避，瞬間揮手打散狂猛紫芒，轉身看向狐念悲，隨手擲出青月劍。
狐念悲偏頭閃過劍襲，感受着銀色神光中的驚人威勢，凝重地道：「原來如此，就算沒有寒寧馨，你也會找其它理由接受大狐的吞噬。」
狄沖霄接住自頭上飄落的銀色髮絲，一字一句地道：「天真的腦袋自然愛做天真的美夢，在大狐吞噬神光的瞬間我就明白賭對了，現在我的潛能因為吞噬需要完全被激發，雖是損失大半，但只要讓剩下的潛能完全爆發就足以極限增幅神威，獲得超越你與狐王的力量，代價就是原本就會縮短的生命再次大幅縮減。」
「了不起，你的天真讓我看到奇迹。只是你能維持這種狀態多久？大狐與我可都沒有一對一的美好品質。」狐念悲雙手齊蘊神威，一前一後，擲出兩杖神光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