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三十六章　雪山偶遇（三）

雪魈是獸殺絕域中最強凶獸，皇獸八等，對靈靈威勢有所抵禦，威風再無，扭頭就跑。一道電光閃過，火焰交纏，自雪魈後背入前心出。雪魈倒地，渾身冒煙，香氣隱隱，竟是灼熟了。靈靈躍了過去，毫不客氣地大吃起來。睡了好幾月，靈靈肚裏正餓著呢。

場面極為嚇人，周顯鶴夫婦互相蒙住對方眼。周顯揚早在靈靈現身時就嚇昏過去。狄沖霄開懷歡笑，雖說只是小獸身，可小靈靈終於變成大靈靈，以後跑起來就會是方便多多。明情晶與白瑪是連連搖頭，靈靈本就是胃口大到驚人，如今這麼大個，等閑大宗也未必能養得起它。

雪魈比四牙象大得多，可還是不夠，靈靈吞完又衝到刀角鹿群中撲騰起來。

趙老大明白撞上鐵板了，卻是暗存僥倖，悄然下樹，往山深處衝去。有此一舉正是他精明所在，山中獸群多，若是靈靈追來就能聚獸為食加以拖阻。衝出百餘丈，趙老大心中大安，正要增速，眼前靈光閃過，不遠處的雪地上多了六隻虎獸，水火氣雷木金。趙老大認出是六靈飛翼才會有的六靈分身獸賦，心生絕望，轉回身，來到狄沖霄面前，坐下。

狄沖霄笑道：「隱世老伯，怎麼不試試抓我為人質？」

趙老大長嘆一聲，道：「你若能控制六靈飛翼，我豈會是你的對手。若你不能控制，我抓到你又有何用。隱世三十年前，原以為就不算是當世頂尖，也會是聖神中的頂尖，沒想到連你一個年輕小子也有所不如。死便死罷，但休想我趙老大會開口求饒，為人沒有義氣，與凶獸何異。」

「還不算完全沒有眼力。我是聖神那會用一支手就能揍飛你。至於現在。」狄沖霄面色轉寒，眼蘊神光，無盡威壓籠罩雪原。

趙老大隻覺天穹下壓，分毫不能抬頭，雙手全力撐地方才不倒，心下駭然，竟是尊神意蝕。默念尊神境，趙老大再無一絲鬥志，面露苦笑，神光超出極限的蘊入體內。一個靈光獸形顯現，張開大嘴，向主人咬去。

狄沖霄冷哼一聲，威壓之下，靈光獸形散之無形。

趙老大強撐開口：「殺人之罪我一人當之，此事也是我一意主為，與他人無涉。周顯鶴才慧確是上等，卻是有才無志，他當家主，禍患遠比蠢才上位更大。姓趙的不說虛言，不求憐憫，只求閣下成全這一點義氣。」

狄沖霄散去意蝕，道：「是個真漢子，若是假義氣，剛剛你已是露出本相。這世間家主爭位就沒有幾個是和氣寬讓的，比起宣家宣老太爺，你這一出還真是微不足道。你的事等會再說。靈靈，別鬧了，放它們走，哥哥等會給你做好吃的。」

巨虎靈靈將獸群嘯散，轉身跑到狄沖霄身前，一記舌舔，將狄沖霄臉盡給包了進去，舌收，留下一臉口水。狄沖霄摟住虎頭笑訓，這口水，一月不用洗臉了。靈靈將虎身縮小，又是小靈靈模樣，躍上狄沖霄右肩，威風霸住。狄沖霄腳下雪地崩陷，直如山壓。白瑪試着去抱靈靈，直至用上五成靈光才抱起，趕緊放了回去，心想還真是和一座小山般重了。

雪層震動，月芽兒鑽出雪層，放下一隻不算小的六爪游地鼠，見靈靈哥終於醒了，興奮喵喵。白瑪恍然小可人先前是去抓鼠獸玩了。小妹妹送來禮物，靈靈半點不客氣，躍下雪地，張嘴就吞了。月芽兒回還人身獸形，伸手就抱靈靈哥，抱上手才發覺重到嚇人，抱虎不成反被虎墜，直挺挺倒下了。白瑪、明情晶嬌笑不迭。

狄沖霄以流電環將靈靈移到肩上，道：「調皮勁不減，都說別欺負小可人了，就不信你沒有減身重的靈技與獸賦。」

靈靈道：「麻煩嘛。吃果子。」

狄沖霄取出一杖焰龍果，拋給靈靈，心下暗思六靈飛翼邪靈三四等時，六靈彩毛滿兩根一睡，兩睡一等，靈靈前次短睡了一次，接着長睡一次，該是邪靈四等了。狄沖霄再取一杖冰龍果，纏上神光絲拋給靈靈，及至靈靈吞下暗以絲探察，直到神光絲被靈靈食化方散去暗察，心上歡喜更增。

所斷無誤，靈靈醒后確是四等邪靈了，靈光增強倒在其次，成長至小獸，在天成獸賦的操縱上要比幼獸高出很多，靈技威勢遠非靈光提升一等可說。

看着靈靈那小巧可愛模樣，趙老大終是明白遇上何等人物了，靜等狄沖霄的發落，心中不解周顯鶴是什麼時候與狄沖霄搭上關係的。

周顯鶴一向不著家，為人行事又是極為低調，別說趙老大，周家上下無一人知曉他結交過什麼人；同樣，也從不向人提及自身家世，以至於狄沖霄都是才知道周大哥家世。

等了小會，不見周顯揚回醒，明情晶取出一朵龍膽花，從花中幻出醫具紫色龍膽針，對着周顯揚肝膽處就扎了進去。靈光入體，膽氣回升，周顯揚駭飛的魂終於附體了，睜眼，驚叫之後躲到親弟後面。周顯鶴忙將靈靈來歷說與大哥知道。周顯揚聽得是狄沖霄的獸伴，驚心大定。

狄沖霄道：「周顯揚，怎麼處置姓趙的，由你決定。周大哥，你別說話。」

周顯揚看向趙老大，目光時狠時善，忽閉起眼，道：「趙老大，我們兄弟倆都是你看着長大的，深受你的照顧與衛護。不管你是真心假心，不管你是受誰驅使，這份恩情我忘不了，顯鶴定然更念著。你走吧，兩不相欠。告訴你兄弟，我周顯揚是要爭家主之位，陰的陽的、明的暗的，只要是有用的招，我都會用，但絕不會站在家人屍骨之上。」

狄沖霄道：「這就有點家主氣度了。趙老大，你那兄弟是誰，你說不說根本無所謂，只要我想知道，半天之內，周家百年之內，事無巨細，都會放在我手裏。」

趙老大道：「別人說，我笑他狂妄。狄神將說，半天太多。我兄弟是七太爺周文秀，執掌族規家法，對家主之位最沒爭心，但對周家的前途最為掛懷，於各脈隱伏暗子別無他意，就是要儘可能地明白各支子孫的品性。他對兄長單憑樹種就立定人選一事極為不滿，卻是阻止不了，氣怒之下舊疾複發，卧床不起。顯揚沒說錯，顯鶴對家裏事半點不知不理，整天東遊西逛，若是他當家主，周家定然是要敗落。先前顯鶴要是交出樹種，我不會出手，可神將大人出了個極為陰損的主意，為了我兄弟一生的念想，只能殺人了。周家確是還有不少人要殺顯鶴，但與我心中所想完全不同，不管成敗於否，他們都不會成為周家家主。」

靈靈打個哈欠，舔起小腳爪來。

狄沖霄道：「是真話，也沒錯。不過先前我說過，家主有很多種。周大哥才慧要在你們之上，為人處事上更非你們可比。海紅珊是游海一族王女，生來高傲，族外只得三個知己，邪盜女皇金飛環與周大哥夫婦。魔道十峰海神幫在海上霸道不可一世，遇着周大哥一樣是客客氣氣，換了你，你能做到？換了他人是周大哥，有多少會因着一句承諾就在靈島險地孤身夜行？你們之所以覺著顯鶴大哥不適合當家主，是因為他絕非是專心理事之人，這點一點沒錯，但你們對家主的念想有些狹隘了，家業無非內外兩事，既然周家這兩代沒有一個全才來當家主，為什麼不能將家主一分為二，分主內外？家主雙分的難處在於權分，一個不好就會是家業破敗之源，可如今顯鶴大哥根本無意家權，還有什麼難處？一起回周家吧，今天將這事給了了，相信你那兄弟不是死腦筋。福緣一事的確虛無縹緲，可未必不存在。」

明情晶道：「我明家也算是大家世族了，平心而論，顯鶴的確是不務家業，可人緣兒到了他的程度，遠比精務家業有用百十倍。」

趙老大想了想道：「顯鶴，告訴我，你與海神幫是怎麼回事？」

周顯鶴道：「趙伯，那是好些年前的事了，我遇到海難，漂到一座荒島上，苦熬中於岸邊撿到一隻死魚獸，剖開來裏面有個十三四的少女，身體被食化了一半，可另半身神光未散。正好我那時在荒島上發現了一件可以療傷的靈寶，便抱着試試看的心情救人，結果真救活了，照顧了她三月，虧得是她，我才能脫困。後來去了她家才知她是海神幫主的小女兒，才知那靈寶是魔皇遺寶，叫不滅海魄，對於化散海獸靈技最為專擅。她當時還很虛弱，我就將不滅海魄送給了她，海神幫主見我愛遊逛，就將我托給了游海一族，其後結識了紅珊王女。一年後我回返大華，一路遊逛，遇上了濛濛，一見傾心，結伴同行，婚娶后一同去了遼江城，結果要不是沖霄弟適逢其會，我與濛濛都是遭了惡人毒手。」

趙老大心裏依舊不信老太爺的說法，可委實無法否認周顯鶴的福緣實已到了手無縛雞之力也沒人敢惹的地步，嘆氣搖頭。周顯鶴又說了些遊歷經歷方停。狄沖霄先前說得客氣，趙老大知道分寸，到此不再問，站起身等著出發。狄沖霄弄醒周家人，從幻形袋裏取出一尊破破爛爛的雷靈飛舟，以靈靈為魂器核心，帶着人前往周家祖居所在的羽鶴山。

靈靈靈光強了一等，飛舟飛速就是更增，但對飛舟的損傷也就更大，跨越萬餘里到達羽鶴山的一瞬，飛舟散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