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損命克敵
六年的生死歷練令狄沖霄心智大開，一看就知此人是天性橫惡、心狠手辣之輩，眼下不過是顧忌自己滿頭銀髮或有背景就先按下本性探試深淺。故作不知，狄沖霄雙手一晃，以天雨門修神棍技中的仙猿借棍奪回食盒，又遞了過去，淡笑着道：「些許糕點，大哥喜歡拿去便是。」
平淡的笑容、平淡的話語，就像和老朋友偶遇一般，毫無半分怯懼與卑微。
光頭男子幾次目露凶光卻又因摸不透深淺而收斂，怒哼一聲擦身而過，暗道竟敢在老子面前炫耀身手，算你小子運氣好，若非有正事要辦，定要打斷你全身骨頭。
他走到互斗的兩伙人前方，三拳兩腳將互斗雙方通通打成半死人，拎起切肉刀以兩指夾為兩斷，不屑地道：「真是窮地方，切肉刀也配叫獸魂器。老子叫雄三拳，回去告訴你們會主，義天城從今天起由三雄會說了算，給你們三天時間，要麼滾出城，要麼乖乖當狗，過時別怪老子手下無情。」
三雄會是義天城周遭新崛起的魔派邪會，短短兩年就已成一家獨大之勢，遠非小幫窮會可比。怒叫喝罵的兩伙人皆知道厲害，噤若寒蟬，爬起來就溜。
狄沖霄極少出門對三雄會所知不多，此刻聽得三雄會有意入城便暫緩離去，立在路邊看着雄三拳在各家攤前白吃白喝，心道：切肉刀再次也是獸魂器，輕輕夾斷，他絕非服用過某類靈物的普通人，也不是苦修醒神法的普通修神者，必是正在接受飛神靈液培育、謀求強啟覺醒的上品修神者，三雄會來頭不小啊，或許這些天的搶奪案與他們有關。
默想了會，狄沖霄忽然想起寒寧馨該到天藍村了，忙轉身離去，打算去找寒寧馨商量一下。畢竟三雄會要是鬧大了，對天雨門也是個威脅。
雄三拳背對狄沖霄，可耳力極是靈敏，聽着與常人不同、輕且有力地急促腳步聲就知是狄沖霄離開了，壓下追上去打廢人的衝動，抓起糕點攤主的女兒扛到肩上。
「雄老大，求求你放過我女兒，她才十歲，我還有些錢，都給你。」攤主大驚，忙抓起錢遞了過去。
「錢這東西再多，老子也不放在眼裏。聽說六年前這裏來了一隻愛吃孩子潛能的狐王，作為交換，它在被吞噬的孩子體內注入了長生泉。你這孩子當時四歲，瘦成這樣還能活到十歲，八成就被狐王吞噬過，老子要是吃了她，說不準就會長生不死。若不是有這消息，老子兄弟才不會來這偏僻窮地方。」雄三拳放聲狂笑，起腳踢飛攤主。
流民區魚龍混雜，大多都是受慣欺壓的人，很能忍，但也有底限。雄三拳的話令附近人驚駭怒罵，你喊我、我叫他，十數聲內就有百餘人自區內衝出，手中雖是沒什麼象樣的武器，可身形敏捷、動靜有法，顯然都不是普通人。
雄三拳輕蔑地呸了聲，右腳抬起重重跺地，霎那間一條裂縫向前延伸擴大，將不及閃避的流民們全部陷進深坑內。欣賞著自己的傑作，雄三拳哈哈大笑，抬腳準備再來一次時忽覺背後一陣劇痛，頓時身不由己地踉蹌向前，肩上扛着的孩子也被人奪走。立穩回身，滿面猙獰的雄三拳不禁微微一怔，這小子不是走遠了么，怎麼回來的？
狄沖霄揉揉女孩頭，吩咐她去父親那，心中卻道雄三拳在毫無防備下硬挨一拳，不僅安然無事，更震得我手發麻，果然不是三兩下就能打發的普通角色。
雄三拳狂笑道：「勁挺大的么，有些痛喲。老子正好閑得發慌，拆掉少年俠客的全身骨頭或許能讓我開心些。」
「原本我不想管魔道邪會之間的窩裏斗，但你說了最不該說的話，所以我不會拆掉你的骨頭，是打碎，每一分每一寸都打碎。天雨門門主首徒，狄沖霄。」狄沖霄依舊是先前平平淡淡的模樣，可眼中隱蘊的殺意令四周寒意大增。
「喔，原來你是天雨門的人，難怪剛剛挨了我一腳也是半步不退。看得出你是見過血的，不過老子見得血更多，對付你，三拳就夠了。岩碎！」雄三拳原地出拳。雖是隔着十數步，拳風籠罩下竟是令四周岩石上如碎鏡般爬滿條痕。
狄沖霄暗道雄三拳果然是正在接受化神培育的修神者，一般修神技絕對沒用。心念電轉，狄沖霄決定速戰速決，深吸一口氣后展開縮體蓄力，腳下發勁前沖，強行穿越可切石碎岩的拳風，又避過攔截腳擊，貼到雄三拳身前，雙拳連環擊出，如雨一般。
雄三拳每挨一拳便退一步，每退一步便噴出一口血，百步后跪倒於地。
狄沖霄搖晃了下重新站穩，感受着體內難以言喻的劇痛，不禁於心中苦笑自己是越來越虛弱了，別說神技，連修神技都快無法隨心施展了。轉身離去，剛及三步，狄沖霄忽地腳下一歪使得身形向左傾倒。事出突然，狄沖霄卻從地面裂縫上明白必是雄三拳在搞鬼，急順勢伏地，在地縫擴大前的一瞬間雙手發力斜推身體入空，避過被地縫深陷之危。
雄三拳收回撕裂地面的雙手，冷笑聲中躍到狄沖霄上方，凌空下踢。裂地之後就是破空腳！
砰然聲響中，狄沖霄如流星般撞回地面，深深陷進地縫裏。
雄三拳落至地縫邊，吐出嘴裏殘留的血漬，輕哼自語：「天雨門後輩第一人不過就是這種程度，徒弟不成材師傅也好不到哪去，真不知大哥在擔心什麼。嗯，大哥說過天雨門中有十來個可以確定被狐王吞噬過的孩子，若是滅了天雨門或許就能從其中找出那隻狐王的線索也說不定。」回身向驚懼啼哭的小女孩走去，再次扛到肩上。
吃人是假，像當年顧長榮一伙人般用人命驗證長生泉真偽是真，就算是明知手中孩子九成九不可能是被吞噬者，心中依舊抱有「她可能在睡夢中被狐王吞噬過」的極惡幻想。
爬出地縫的流民們個個受傷不輕，可毫無畏懼，再次抱成團攔在雄三拳前面，高舉手中的菜刀長棍。天災人禍獸襲都可忍，唯有最後的生命尊嚴絕不能丟！
「都讓開。讓他走。」一位華衣少年自流民區內走出。瞧樣貌，十八左右。
流民們愣了愣后依言退開，顯是極為敬畏他。
雄三拳收拳道：「還有識趣的人。老子有興趣收你當小弟。」
年青人道：「老子叫魏無忌，城主是我老爹，除去狄老大，不會給任何人當小弟。你惹了最不該惹的人，註定是死人，我讓他們退開，是不想他們被卷進去無謂受傷。」
雄三拳聽得捧腹狂笑，這是有生以來聽到的最大笑話。笑聲忽地嘎然而止，雄三拳瞪着空空左也的左肩，一副活見鬼的表情。又見魏無忌指向身後，雄三拳扭身看去，發現狄沖霄正抱着女孩子站在那裏。
狄沖霄放下小姑娘示意她躲遠些，俯身撿起斷掉的切肉刀，冷聲道：「我有些小瞧你了，看來以我現在的狀況想快點解決你，就只能讓自己更短命些了。這把肉鋪專用的切肉刀不是以殺傷性為主的獸魂器，但用來對付你這種人皮野獸正合適。收回前言，我不會打碎你的骨頭，是切碎。」神光蘊注刀身，銀光暴起，璀璨奪目。
身為修神者，雄三拳最為清楚璀璨神光代表着無上神威，驚駭中抱起一塊巨岩扔向狄沖霄，又對空連打岩碎，借碎石罩空的良機轉身飛奔，頭也不回地向荒野山丘逃去。
狄沖霄腳下輕點地面，呼息間就將雄三拳移回原處，斷刀下劈。銀色刀光罩了過去，消散后，除去空地再無一物。接住飄落的銀色髮絲，狄沖霄於心中輕嘆這該是最後的碎空斬了，由此深感寒寧馨在就好了，增幅神系凝神境九品滅神師對付一個修神者真是一根手指就夠了。
魏無忌揮退流民，清場後走過來道：「完了完了，要是大師姐知道我看着你發飆減壽不阻止，我會陪你下地獄的。」
狄沖霄笑道：「你若阻止就不是我兄弟了。行啦，我不說今天見過你的，來泡妞還是發放錢糧？」
魏無忌聳聳肩道：「兩件事就不能一起辦？其實我是給老頭子逼來的，可靠消息，三雄會與車隊搶奪有關……」忽然發現不對，身在空中，眼瞅着地面越來越近。
狄沖霄送走魏無忌，揮手將自西向射來的神光彈打落到不遠處的荒野山丘上。感受着手骨傳來的劇痛，狄沖霄心下暗道不妙，來人該是凝神境八品左右的滅神師，莫名偷襲，八成是三雄會另兩雄中的一個，若是和他打，先不說誰強誰弱，神光耗損下，自己能不能見到明天的太陽都是問題。
一人自荒野山丘劍葉樹樹頂躍落狄沖霄十步外，身着青衣，瘦瘦長長就像個竹竿。
魏無忌揉着頭躲到遠處，高叫：「狄老大，他該是三雄會老二吳長竹。」
吳長竹道：「魏少好眼力，正是姓吳的。沒想到你是滅神師，奇怪，你不過是凝神境三品，居然能施展與空間有關的神殺技，令我無法及時救出三弟。這事無法用常理解釋，看來傳言是真的，你就是六年前為了救幾個孩子捨棄自身所有潛能擊退狐王的少年。真是天真的蠢貨。或許你那銀色頭髮能提供一些有關狐王的線索。」
狄沖霄道：「那個蠢貨的確是我。當年的事件真相除去死去的原凶、天雨門有限幾人及後來的魏城主，連義天城理事府也只是略知一二。若是活捉你，該能知道你是從哪得到這些消息的。或許你們就是真正幕後人不死心設法弄來當探路石的笨蛋。」說話間，身形突然消失。
吳長竹冷冷一笑，左移一步，右肘后撞，正中突然出現的狄沖霄小腹。狄沖霄慘哼後退，為防強敵追擊，擲出一杖神光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