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雌雄將獸
蠻荒凶獸擁有令人驚懼的力量，但王獸以下用以支配這種力量的並非智慧，是與生俱來的狩獵本能，因而在臨機應變上遠遜於擁有智慧的滅神師。此刻狄沖霄棄槍用拳，八爪雄蛛見多子獵物放棄掙扎，又倚仗那一身不懼任何打擊的柔韌表皮，哪裏可能體會到狄沖霄的用意後退暫避，高舉的腳爪交叉揮下。
嗵啪一聲響，八爪雄蛛腳爪刺中的同時人面臉上挨上重擊，巨大身形震顫著連連後退。丈余后，它以腳爪扎進地底穩住身形，順道借大地化散力道。
狄沖霄收回拳，看看腰腹間被腳爪削切出的淺長傷痕，心下暗思：神光盾竟沒法完全抵擋攻擊，先前它並沒有隱藏神光，看來是四眼雌蛛在吸食它血肉時也進行了某種反哺。嗯，它實力增強，雌蛛體形改變，這是一種獨有的殘身互惠技巧，以滅神師的分野來說，雄蛛該是幻形神系，雌蛛是增幅神系。
八爪雄蛛自地底收回四隻腳爪，以另四隻腳爪撐地作弓將身體彈射前撞，半道人面嘴對着兩隻前腳爪上各噴纏上一根絲線。腳爪抽動，兩根長絲如靈蛇般卷纏向狄沖霄雙腳。
狄沖霄拔出長槍側躍避開，扭頭對庫內喝道：「無忌，槍。」
魏無忌應聲自身邊護衛手上奪過一柄淡金色獸魂槍，用力擲了過去。
狄沖霄伸手接住，手握槍柄、腳纏槍身，以槍尖點地代腳，晃晃悠悠地閃避起雄蛛進攻，每每以毫釐之差避過蛛絲纏身之危。過得一會，狄沖霄已然將雄蛛奇特移動技巧學了三四成，隨心閃移間心中樂趣大增，又向魏無忌要了兩柄短矛。手持兩槍、腳纏兩矛，狄沖霄忽打忽移，如同一隻四隻腳爪的人面蛛，速度之疾、變向之詭，不過略遜八爪雄蛛一籌。
寒寧馨揮棍震開四眼雌蛛，分出左手連射神光彈，間隙中看向狄沖霄處，不由得幽暗雙瞳中滿是笑意，虧他能耍出這花樣。
四眼雌蛛對黑暗神光極為顧忌，不敢硬擋，腳爪撐地變向連閃十餘杖，閃避間上方兩隻主眼不停閃現紫光。待得紫光消隱，它背上多出的腳爪忽地射出神光彈，雖說內里神光明暗不定，依然是一個不差地撞散追射而來的神光彈。
寒寧馨自狄沖霄處收回目光，暗道神光彈徒具外形，看來雌蛛沒什麼新玩意了。打興盡了，她隨手丟掉長棍，將黑暗神光盡數蘊回體內。一陣喀啪聲響，她那俏美身形瞬間縮矮了近半，如同回到十二三時一般。
雌蛛嘶叫兩聲，竟也是將灰紫神光蘊回體內，然而高大身形雖是有所縮小，可並不太明顯。
寒寧馨暗道將獸真蠢，多出的兩隻主眼是能自主記憶修神技，也能在一定程度上重現滅神師的神技，可惜到底只是模仿，連什麼能學什麼不能都不清楚。
雌蛛並不清楚體內異常緣自學了無法承受的神技，體內暴增的力量與骨頭似要縮散的劇痛令它惡戾十倍，飛速前攻。
寒寧馨對此求之不得，立時連步前進，每走一步，體內神威便增強五分。這一神技是她在老爹秦天放指引下悟出的蘊神百步破，由天雨門低等神技落雨百聲拳、神光盾與連步空爆揉合而來，攻防合一，是增幅神系滅神師才能施展的強力神技，若是擊出之前先以縮體秘法蓄力，威力更強。
雌蛛有樣學樣，又仗着柔韌不懼打擊的表皮絲毫不加防禦，揮動腳爪與寒寧馨展開硬拼，茫然不知身體已到了崩潰邊緣。
狄沖霄見寒寧馨有心結束對戰便也不再玩下去，對着雄蛛連環踢出腳上所纏短矛。八爪雄蛛避開銀光短矛，詭異移位變向再攻，卻被數張自天而落的蛛絲網當頭罩個正著，頓時在地上滾作一團。原來是狄沖霄在踢出短矛后旋轉手中槍，將先前攪纏在槍身上的絲網倒旋放開，並甩了過去。
狄沖霄見怪招得手，立時飛躍而起，手中長槍對準蛛背擲去。霎那間銀光閃耀，槍尖輕鬆震散雄蛛用以護身的灰紫光芒，透背直入，將雄蛛盯在地上。雄蛛慘聲厲嘶，八隻腳爪胡亂划動，可被罩得結實釘得牢，無法移動分毫。
狄沖霄翻身立在槍柄上，搖頭道：「空有實力沒腦子，我既然能學會你的移動技巧，自然就能大致預判你是要移左還是閃右。」轉過頭叫道：「無忌，油，燒。」
魏無忌聞言一愣，隨即醒悟過來，帶着屋中人抬着油桶沖了出來，離著五步遠用力扔了過去。一連數十桶，待得油漫人面蛛，魏無忌點燃火把扔了過去。
油是村人們特別配製的火油，一旦燃燒就會散發出具有強烈麻痹毒素的油煙，令困在火勢中的生靈無法逃脫。然而想用它來燒靈活多變的凶獸無疑是痴人說夢，因此主要是用來製造毒火牆阻攔凶獸進襲，為逃難或是建立防禦線爭取一點時間。
此刻，雄蛛被釘在地面上無法移動，又身裹數重絲網難以潛地逃遁，終受困於雄雄烈焰中。火灼劇痛使得垂死的雄蛛力量倍增，不顧槍身在體內拚命左右扭動，可立在槍柄上的狄沖霄以神光護著長槍，令它無法折斷長槍脫逃。過得一會，死命掙扎的八爪雄蛛終在毒油煙侵蝕下越來越遲鈍，直至完全平靜下來。
寒寧馨拖着一團爛泥般的雌蛛走了過來，嗅着難聞油煙，不悅嬌呼。
狄沖霄躍落地面，笑道：「是你要我不損壞它的腳爪嘛，適度的火燒不僅能將皮變軟韌，也可以焚去腳爪上的硬硬短毛，方便接下來的雕琢。左臂傷得重么？」
寒寧馨道：「對擊震傷了，不重。四眼雌蛛上面兩隻蛛眼能自行記憶對手神技，相當不錯。另兩隻雖然普通，可瞳孔灰紫很漂亮，我也喜歡，看看能做成什麼小東西，不許浪費。」
狄沖霄應下了，回身道：「無忌，此地不宜久留，附近有沒有可以臨時安身的地方？還有多少倖存者？」
魏無忌嘆道：「除去死了的、逃走的，活着的都在你眼前了。西北十多里處有一個山洞，我來時在那裏存放了一批隨行物資以備不測，擠一擠的話，臨時睡一晚沒問題。狄老大，這裏的人面蛛已經清理乾淨沒危險了，我們留一晚吧，順道安葬死難者。」搓搓手，腆著臉笑道：「這些蛛皮可全都是上好的皮甲材料，老大看不上眼，我看着是寶，一晚就好。」
「半刻時也不行。除去必要的食物與武器，什麼都不要帶，立刻走。明天再來安葬死難村民。」狄沖霄斷然否決。
寒寧馨瞪眼道：「無忌，你皮癢了？讓你走就走，再敢廢話，給你松筋骨。沖霄，蛛眼，快點。」
魏無忌打小就徹底怕了這位大師姐，聞言掉頭就逃，生怕跑慢半步就會挨揍。
火辣師妹在前，狄沖霄是面上正色肚裏偷笑，來到四眼雌蛛前上下打量后支使寒寧馨自玲雀那裏拿過雕琢盒，從裏面挑出個尖長夾子，中空，尾部連着一根紅色軟帶。將夾子湊到蛛眼上，他握緊尾部撐開蛛眼眼框，左手前推軟帶又后抽，不損分毫地粘出蛛眼。如法炮製，他將取出的蛛眼兩兩放進寒寧馨遞來的透明翠晶瓶里。
寒寧馨收好瓶道：「以這兩隻將獸的實力與配合來看，若是有兩對湊在一起，不用它們打，光是所屬的大群兵獸就能將我們撕碎當晚餐。」
狄沖霄道：「法伽丘原除去小芍村、青河村與法河村這三個大村落，尚零散分佈着近百村落。我估計除去獸襲核心地法河村，其餘村落不太可能出現四隻將獸同行的糟糕局面。先不說這個了，走吧，這裏的蛛血腥氣太濃了。」
寒寧馨點點頭后自去催促眾人加快速度。
過得一會，五十餘人離村而去，於半個時辰後來到魏無忌所說的山洞，入口窄、內里闊，五十餘人擠一擠恰好滿當。安全了，又有滅神師守護洞口，倖存人們將就吃完乾糧便倒向地面呼呼大睡起來，呼嚕聲此起彼伏。
魏無忌想睡又睡不着，起身挪到狄沖霄身前閑起起來，不一會就將話題拉到為什麼要走避上。有兩位滅神師在，又沒了人面蛛，小芍村該很安全才對。
狄沖霄正把玩著先前的尖長夾子，聞言將夾子放到他手裏，道：「不是怕，是以現在的情勢，絕不能在無謂目標上消耗神威。況且是還要護着你們。」
魏無忌看看夾子，奇道：「無謂？這裏除了人面蛛還會有什麼凶獸？人面蛛可是凶獸中的凶獸，地上跑的、天上飛的、水裏游的，都是它們的獵物。這夾子是什麼？」
「它就是我說的無謂目標。想不通就去睡覺，明早你自然會明白。」狄沖霄收回夾子，轉過頭叫道：「寧馨，我想到那兩隻蛛眼能雕琢什麼好東西了。」
寒寧馨正靠在洞口假寐，聽得呼喊瞬間來了精神，快步走到狄沖霄身前，拎起魏無忌隨手扔飛，佔了他的位置后與狄沖霄頭靠頭，咭咭格格地笑語起來。
隨行護衛扶起撞岩而落的少城主，盯着他腦袋上的血口子，不禁倒吸一口涼氣，那位寒美人確是人間少有的佳人，可這脾氣弄不好就會當寡婦的。離大師姐太近，魏無忌可不敢喊痛，忙指示護衛去洞裏上藥，心中埋怨自己沒事找事，明知道大師姐沒心思睡覺還要佔著狄老大閑扯。
翌日清晨，魏無忌一行人跟在四翼鈴雀後面回返小芍村，看着遍地碎肉殘爪及只剩一層皮的空癟蛛屍，個個將眼瞪得溜圓，想不通發生了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