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九章 魔滅之地（二）
請將不如激將，狄沖霄此舉正中尊傲老怪物們的弱處。
施無隱明知狄沖霄的小心思，可一樣不想讓會主女兒有所誤會，傲然道：「別人不敢提這四個老怪物的名字，老夫半點不懼。天地四極分別是虛空碎空天合，時光錯玄靜宇，亘古存生不滅，萬獸尊鳳清泠，也叫鳳七太爺。皆是修到極神境巔峰的超強怪物，行蹤不定極少入世，除去空天合用的是本名，其餘三人都是化名。」
狄沖霄暗自記下四人名諱，心想有名字就好辦了，或許冥鑒門那裏能查到些什麼，這四人與魔皇之間定有不為所知的關聯。
寒寧馨倒是沒想那麼多，叫道：「師兄，別打岔嘛。施老頭，老十魔都是這樣被親娘抓來的苦力？」
施無隱撫須笑道：「差不多吧，反正我們這些人的脾性與十魔會弟子本就沒什麼區別，入不入會就是個魔號的事。否定一切是十魔會的本源，可我們眼前偏偏就有一位無法否定的存在，這事讓我們很頭痛，最後的結論就是尊會主為古今第一位魔皇。意思就是夠資格否定魔皇的只有魔皇，魔王再多也不行。寒寧馨，該你說說是怎麼誕生在這個世上的了，你不過二十年華，會主可是在你出生二十多年前就死了。」
寒寧馨將娘與親娘之間的關係及親娘幻身所做的安排一五一十地告訴眼前老人。
施無隱聽得怔怔出神，心中暗思：會主果然遠非我所能及，在死前布下否定命運的天局，能不能起到作用她又根本不想管，任其自然。有趣，每一步都是由無數無法為人掌控的天地玄機自成，是因為只有通過天地法則與莫測機緣才能誕生出命運變數么？若是所料無誤，等待寒寧馨與狄沖霄的將是一場與天斗、與命爭的大戰，如此趣事，老夫要怎樣才能摻一腳？
「施老伯，發什麼愣啊？到你說了。」狄沖霄壯起膽子伸手捅捅沉思中施無隱。
施無隱輕哼：「臭小子，換了三十年前你敢這樣早屍骨化泥了。儘管身為十魔之一，但老夫對會主的來歷一無所知，不過卻是第一個看出會主在黑暗中掙扎的人。極炎魔那時還沒進十魔會，老夫一向認為會主是因自我否定而心靈混亂不穩，進而狂暴嗜殺，然而有一天，會主莫名變得無比溫和親切。老夫好奇之下終於在夜裏溜到會主閨房試圖展開魂靈交流，不自量力的後果自然就是被發現，就在我閉目等死時，會主卻很是親切地給我倒了杯茶。」
狄沖霄打趣道：「施老伯，你命真好，我從七歲起就天天偷入師妹卧房，每回都被揍得半死。」
施無隱哈哈一笑：「半死？在老夫前面有近百位魔中強者因不慎誤入會主閨房死無全屍。老夫當時嚇得魂不附體，連喝十杯茶才安定下來。經過深談，我終於知道會主無比強大的秘密，來源於魔道傳說中的無上魔器暗魂之心，它在吞噬宿主魂靈與慾望的同時也賜予宿主無可匹敵的力量。在魔滅之戰爆發前，除去後來的極炎魔，我是十魔中唯一知道此物存在的人。喔，還有一個，是會主身邊四魔衛之首，魔號幻虎魔，在一項絕密任務中與光明宗長老同歸於盡了。不過他們都不知道我清楚此事。在會主重新變得狂暴冷酷前，她任我對暗魂之心進行魂靈探察，最終被我找到暗魂之心能使世間生靈暴戾強大的秘密所在，你們猜猜？」
狄沖霄與寒寧馨互看一眼，齊聲高呼：「神話中天界神明留下的天地隱秘。」
胡言亂語的結果就是兩人被施無隱電得渾身發顫。
施無隱冷哼：「你們真是閑書看多了。以為海底都城就一定是狗屁天神或是魔神造的？我們生存的世間存在之久，久到世人根本無法想像，老夫曾試着與世間最為古老的地底深岩通靈，得到的答案就是它埋在地下六十億年，這一時間豈是世間俗人可以想像，你們能確定在這漫長到如同永恆的歲月里真只有人這一生靈稱霸世間？」
狄沖霄身為滅神師，對世間秘不可測的奧秘遠比世人知道的多，心中還真沒法否定有這種可能。
寒寧馨最是直接，虛心向魔中之魔請教。
施無隱道：「暗魂之心中存在一個魔邪本源，說俗點，就是一團永恆燃燒的魂靈之火，有屬於自己的不滅意志，與我們人的魂靈極為相似。所以我與會主都認為暗魂之心是太古世間霸主的遺留物，又被其後的世間霸主以秘法永恆封禁。這一點正暗合世間神話中的魔、神、獸三界大戰。當時會主曾這麼和我說過：『原來如此，難怪我們會像中魔般在西皇洋里展開探險。』。我不懂，但不敢問。」
狄沖霄三人聽得嗟呀不已，這要有多怕才會連問句話的膽子都沒有？
施無隱沒在意到三人神色，自顧接着說：
「其後時間裏，會主依然是魔皇時間多與可親大姐，直到她與左丘灼相遇，可親大姐的時間逐漸壓倒魔皇，但魂靈與魔邪本源的鬥爭卻是越演越烈。終於有一天，她悄悄和我說：『無隱，我的時間不多了，它想吞噬我佔有軀體卻沒法做到，就轉而想借我脫離禁錮誕生到這個世上。這是生命對自由的渴望，這種渴望無分善惡明暗，我無法加以否定，就像陽光從不會因我是魔皇就拒絕將溫暖送於我。但我能清晰感到它在離開母體的一瞬間就會將借給我的力量全部收回。它才是魔邪力量的真正主人，一旦成為事實，我怕世間人所創造的歷史就會在它的毀滅慾望下成為曾經世間霸主遺跡的一部分。
你們無法否定我，就尊我為魔皇；可它是連我也無法否定的存在，它將是連『否定』本身也完全毀滅的魔神。無隱，為了孩子，我準備進行人生最後一次否定，我要否定既將成為現實的哀傷命運。現在景姐求你幫我做一件事，將我魂魄抽出鏡現一份。這事只有你能幫我，我雖是魔皇可也無法超越所有的天地法則，無法抽出自己的魂魄加以鏡現。』我當時不明白會主要做什麼，但這是會主生平第一次求人，我無法拒絕。現在想來，這份由我而來的鏡現魂靈應該就是在會主身死後進行各種安排的化身本源所在，也只有在神光傀儡具備完整魂魄的情況下才可能擁有會主五成以上的實力。」
寒寧馨聞言回憶起幼時的點點滴滴，流淚輕囈：「原來不是傀儡化身，她就是我親娘啊！師兄，小秀，她就是我親娘啊！」
狄沖霄能體會她現在的心情，一邊一個將兩女摟緊。
施無隱接着道：「會主一向是獨掌乾坤，這種逆天改命的事就更不用說了，因而接下來的事老夫一點也不清楚。偶爾得來些信息也是老夫私下通過神魂探察得到的，只有一點是無法否定的，會主懷孕了。寒寧馨，或許那個孩子就是二十年前才降生的你！沒過多久，極炎魔就將會主擁有暗魂之心與星域圖的事公佈於天下，魔滅之戰就此開始。老夫向來是哪邊人少幫哪邊，打得越熱鬧越開心，正當老夫準備違令去幫會主時，遇到一個除去會主外，天底下最恐怖的女人。她和老夫說：『施無隱，你去了必死無疑，不去的話，或許會在死前擁有重啟命運齒輪的機會。她讓我轉告你，否定人生與否定命運，哪個死法更有趣？自已選吧。』」
狄沖霄驚呼：「施老伯，這種說話方式，我好熟悉，好像……」說着偏頭看向任婷秀。
施無隱撫須大笑：「蠢貨，當然是她老姑奶奶，不然老夫吃撐了留她下來喝茶聽書么？自從會主死後，老夫一直都在思索會主日常言行里的隱意，但千頭萬緒毫無線索可作綱領，因而數十年來，老夫在猜測會主否定命運的佈局上根本沒有太多進展，直到在死亡之海里見到寒寧馨時才心有所悟。經過苦思，老夫終於決定哪一個都不選，老夫要以自己的方式否定既將發生在她身上的命運。」笑聲越發響亮，充滿快意，直透雲霄。
狄沖霄聽出豪壯笑聲中隱蘊的絕不屈服的意志，心中升起敬佩之情。
笑畢，施無隱淡然輕語：「可惜老夫太高看自己了，想法雖好卻根本不是他的對手。逃得一條命后就四處找你們，那時有兩個選擇擺在老夫眼前：殺了寒寧馨再次停滯命運的齒輪；或是啟動它，順其自然，會主否定不了的魔神，未必后一輩就無法否定。讓老夫決定選后一個的，是你，狄沖霄！你對寒寧馨的愛讓老夫無法加以否定！時間到了，都起來吧，狗屁的魔神，老夫倒要看看是你能毀滅一切，還是被世間人否定！」
狄沖霄三人應聲站起。
施無隱走到寒寧馨身前，張嘴吐出通靈神系天地靈源。
淡藍色神光團在空中化為一根絲帶穿入寒寧馨心中，再出來時帶着兩個虛幻透明的人影，隨即化虛而實，對着狄沖霄巧笑嫣然，就是各有半邊身子、半張臉，很有些陰森詭異。
左邊半個寒寧馨道：「壞師兄，看清楚了，不是雙重性子也不是兩個魂魄喲。」
右邊半個道：「壞師兄，下回就輪到我休假了，若是沒我同意就亂摸美人兒，揍死你！」
施無隱聽得哈哈一笑，操縱神光絲帶將兩個「半魂」完全包裹。
霎那間，藍光閃耀刺人雙目，等到光芒消散，兩個「半魂」已回歸肉身，絲帶也已還原為一個藍色光球，中間沉睡着一個縮小的人影。完整的寒寧馨。
狄沖霄問道：「施老伯，要怎麼才能埋入我體內？」
施無隱的紅潤臉色不復存在，臘黃枯槁，苦笑着道：「老夫剛剛已經與你的魂魄做過溝通，但失敗了，沒想到你的魂魄因自然覺醒的緣故充滿唯我獨尊的意志，拒絕與任何外來魂靈分享肉身，這一情形與會主當年一般無二，你小子真是令人匪夷所思的存在。這下不僅老夫失算了，連任家老妖婆也算錯了一回，看來老夫並不是能啟動命運齒輪的人，更不是能否定命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