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九章 天地四極任水心（二）
眼前的任家老姑奶奶是空天合同級的滅神強者，脾氣尚要更怪七分，狄沖霄哪敢有半分遲疑，忙不迭應下。應歸應，心中不解反倒更為積疊，狄沖霄終忍不住問道：「老姑奶奶，你好像對從沒見過、甚至是出生前的事都一清二楚。當時在場？為什麼不救小秀？」
任水心悠然道：「不在場，卻可以看到。老婆子是通靈神系覺醒，神魂與神秘莫測的時間流向相關，名為時光錯，其中有很多神技可以讓我看到久遠過去發生的事，或是小小預測一下未來可能會發生什麼。老婆子一生只輸給魔皇一人，可她也殺不了老婆子。既然再沒機會分個高下，就讓小秀與她女兒作姐妹，比比誰更能討夫婿歡心，是不是很有趣？」
狄沖霄哭笑不得，這些老一輩的頂尖人物怎麼都是顛三倒四的怪脾氣？
金飛環道：「任……」
「都叫老姑奶奶，臭小子倒是挺有艷福，不過遠比極炎魔那傢伙看得順眼。男人就算沒本事保護自己的女人，也要有死在她們之前的決心，能做到這點就夠了，梅傲雪那種痴情狗屁不如。環丫頭，你還沒回老婆子的話呢。」任水心是人彆扭、脾氣怪，說話更是不循常理，足可見為什麼能令空天合也感到難纏。
「老姑奶奶，你說的四樣東西都在其它寶庫內，日後我會將它們交給沖霄。小秀怎麼樣了？」金飛環心底可是將任婷秀當做丟失的妹妹一般。
任水心道：「正要說這事，本來還不到與你們見面的時候，可世間事總是這麼充滿不測變數。小秀並沒有如老婆子在窺測時光中看到般受到重傷，而是徹底的死亡。變數來自施無隱那老混球，他將魔皇女兒的魂靈種子埋入小秀體內，極炎魔顯然已經對女兒作了什麼，本尊魂靈受到傷害，自然就會傳給埋有魂種的小秀。原本未必是壞事，可這孩子為守護體內魂種，就以自身承受外來影響。真是胡鬧，極炎魔的手段豈是她一個小孩子能化解的，亂來的結果自然是肉身崩潰、魂靈消散。生不滅那老兒欠了老婆子不少人情，便帶着小秀去找他了，兩天前才回來。」
狄沖霄涼透的心再現一絲陽光，以無比渴望的目光看向任水心。
任水心道：「很好的目光，小秀本來註定要像老婆子般一生孤苦，是老婆子費盡心機才從無數未來可能中推測出只有她身處仙海才會有一線轉機。只是沒人能真正操縱時間與未來的走向，一切皆是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好在你這個天地變數沒讓老婆子失望。說來，就是生不滅也救不活必死之人，可小秀不太一樣，體內有你與魔皇的神光維繫肉身與魂靈，只要達成一些條件，就可安然無事。」話到此而止，悠然喝起茶來。
狄沖霄急道：「老姑奶奶，別賣關子啊。」
「不賣關子，怎麼看你發急的表情？你們都是滅神師，實力也都很不錯，可對神光本源的理解還很淺薄。神系覺醒因心中執念而來，執念又是因何而生？小秀之所以會在通靈神系覺醒后得到可令木靈活體的神魂，就是因為她太寂寞了，才會強烈希望觸目可見的花樹能和她說說話。若是能修到極神境，就能身合木靈，不分彼此，你們說木靈最強之處是什麼？」
「壽命長。」狄沖霄大喜
宣冷幽盈盈接道：「老姑奶奶，你是想說『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任水心毫不客氣地狠敲了狄沖霄腦袋兩下，輕哼：「男人就是沒出息，這麼點小事也能猜錯。小丫頭不愧是宣東齊那黑心敗類的後人，悟性高，心思活，嘴巴巧，難得。」
宣冷幽哭笑不得，這到底是贊，還是貶？
任水心接着道：「生不滅有個神技能激發神光本源與滅神師合而為一，令滅神師偽入極神境，名為虛極。只要小秀能暫時進入極神境，就可獲得重生。但此事是逆天而為，光憑人力無法辦到，還要相應外力輔助。臭小子，再給你一次機會，要是再猜錯，老婆子掉頭走人，以後你休想再和小秀見面。」
狄沖霄左思右想，心內想到一個答案偏又不敢說，患得患失之情實是生平僅有，即使是日後成了天下第一人，一想起今天的事，還是唏噓不已。眼見着任水心臉色不善，狄沖霄將牙一咬，小心翼翼地道：「老姑奶奶，是不是需要一些木靈異株？」
「笨是笨了些，還有救。正是需要十種靈性十足、蘊含無盡生命力的木靈相助，以木魂、木心為最佳，種子、果實為上品，花朵、樹液為中品，葉、根為下品，桿、枝居末。老婆子自問對通靈木靈不在行，好在生不滅說又不是找木靈幫忙比戰，活得長的自然生命力無限，因而最好全是千年以上的木靈，且越是異株越具神效。實在不行，一般長壽木靈也可。」
條件極為苛刻，狄沖霄卻是欣喜無限，冥鑒門可是世上消息最靈通的宗門，且最擅長找東西。狄沖霄正要細問其中有無禁忌，猛然想起什麼，當着三人的面從體內取出千層聚神盒放到桌上。非是喜極忘形，一來清楚剛剛與兩女說悄悄話時任水心定然早已旁聽；二來，任水心必然有法子從任婷秀身上看到曾經發生過的事，便沒了顧忌。
任水心掃掃千層聚神盒，嘴角泛現一絲笑意，道：「難怪一直沒聖多情那老小子的音訊，敢情是遭了池魚之殃弄得人不人鬼不鬼，報應，誰讓他和梅老怪走一道的，沒衰到身死魂滅就是天開眼了。只是你小子拿出這個做什麼？裝木靈果實？不成的，它源自無形神光，自然就只能裝靈液靈晶。老婆子向生不滅要了十個親手製成的木盒，走時自會給你。」
狄沖霄搖搖手，從盒內拿出由封魂神樹而來的虛藏花實、回天封魂與木魂靈果，遞給任水心。在他想來，世間絕沒有比承受魔器破滅之威依然存活的百萬年神樹更有靈性的木靈。
任水心露出動容之色，如此以純靈光形態存在的木靈果實尚是首次見到，尤其是虛藏花實，其中隱蘊廣若汪洋的生命靈光。
此物的來歷，狄沖霄先前與兩女說過了，此刻大氣也不敢喘，眼巴巴地等著任水心說出結果。
「沒想到聖多情還藏着天大好東西。」任水心終露出滿意笑容，從懷中拿出十個小木盒放到床上，又平伸左手，一個遍體流光溢彩的小玉瓶憑空出現。任水心微傾瓶口，將三杖靈果吸了進去，溫和輕語：「它叫歲月如梭，是老婆子將自身神光凝化神晶后雕琢而成的晶魂器，神效只在你那盒子之上。有了虛藏花實，小秀不僅能復原，還會有天大好處。其它兩個倒是沒幫助，卻可以給生不滅那老兒回補神光，大增重生可能，還有沒有？」
狄沖霄忙將摘來的存貨全都放出。
任水心道：「虛藏花實一杖足矣，其它的多多益善。老婆子也不白占你便宜，男人的傷男人自己想辦法。小蛇兒，過來。」
金飛環應聲走了過去。
任水心伸手在她身上點了兩下，親切笑語：「小秀和老婆子提起過你，難得你這個邪怪丫頭能將小秀當親妹妹一般照顧。老婆子不會治傷，卻是個可以操縱時間軸跡的老妖婆，這神技就是老婆子威震天下的『時光錯』，連魔皇也無法完全破去。它能以生靈身上曾經可能會發生卻沒實現的未來走向替代已經發生的事實，既可以用好代壞，也能以壞換好。其中道理，老婆子在神魂上苦修一生也只是摸索出七八分，以後再和你們說。」
神光入體，金飛環頓感周遭產生一種極彆扭的感覺，眼前也是幻像紛呈，彷彿又回到飛雁山大戰之前與門宗一交手的時光里，不停重複，直到看見自己安全脫逃。金飛環猛地渾身一激靈，眼前幻象消失，體內傷勢盡去，握握雙手，顫聲輕呼：「不是傷好了，是我回到數月前的狀況，不可思議！」
狄沖霄聽得心下一沉，艱澀地道：「老姑奶奶，你的意思就是說小秀在飛雁山一戰只存在死亡的可能？是不是？！別瞞我，我想聽真話，是不是小秀遇上我才會走上必死之路？」
任水心面現詫異，回道：「你這孩子果然不凡，隻言片語就得出切近真相的推斷，難怪施無隱會將希望寄託你身上。猜對大半，小秀註定活不過二十四歲，就算沒遇上你，也會因其它事死去。這就是所謂的必死之命，縱然擁有無數條可能的時間軸跡，可最後的結局只有早逝。有些事現在還不能和你說，只能告訴你，寒寧馨與你就是小秀命中唯一的變數，她會讓小秀與你相遇，也會因她而死，但你會讓小秀復生。這是所有死亡可能中唯一可能改變命數的一條道，小秀若是復生，日後又會成為你們的變數。天地造化之奇巧，實非老婆子所能悟透戡破，只能儘儘人事。孩子，到底是人勝還是命勝，就看你的了，別讓老婆子失望。」
狄沖霄重重點頭。
宣冷幽由對話聯想到其它事上，內心瞬時宛若石沉湖底，怯怯低語：「老姑奶奶，您不幫我治療，是不是因為我註定會暴斃？」
任水心冷哼：「聰明人問傻話，老婆子為什麼要給宣東齊的後人治療？祖上造孽，殃及後人是天經地義的事。看在你對小秀很不錯的份上，老婆子破例多說一句，你的生路有五條，老婆子就是其中之一，可最佳生路是環丫頭。原本你們兩人的時間軸跡不會有多少交集，是狄家小子將你們緊緊連在一起，如今生機已經出現，若是再不知好歹，頂多活到四十歲。」
宣冷幽心下一松，有救就好，看來以後必須、絕對、一定要每天睡上三個時辰了。
狄沖霄聽得宣冷幽沒事也是暗自鬆了口氣，將心神轉到尋找長命木靈上來了，決意要儘可能地搜尋天地異株，卻是千頭萬緒，一時間不知要從哪裏展開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