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七章　探問官雙妍

毒蝕之海與皇都炎龍城以直行空域來說就有數千里之遙，要想在一天之內抵達，一般的魂器根本辦不到。狄沖霄帶着隨行三女衝到衛軍督護府，以十盒幽秀靈尊借用了一尊閃雷飛舟。這一魂器與雷靈飛舟差不多，就是少了外層用以抵擋風靈反噬與凶獸攻擊的明雷石殼，犧牲安全為的是驚人速度，只要控舟滅神師擁有足夠神光就能越飛越快。

傍晚時分，閃雷飛舟停降在炎龍城城郊衛軍軍營。

厲醉楓跳下飛舟，拍著心口，滿臉的心有餘悸。事前委實沒想到極速下的風靈對肉身的反噬會大到驚人，若非實力大進，只怕這邊下舟，那邊就要進醫館躺兩天了。

百花真也覺著渾身骨頭不對勁，兩耳更是嗡嗡作響，嬌聲埋怨：「難怪他們借這玩意時那麼爽快，這東西根本就不是一般人能用能坐的。」

百花貞捏着眼角，昂頭問道：「狄哥哥，為什麼不走了？你也頭昏耳鳴？」

狄沖霄道：「傻丫頭，我比你們加一起也強得多。到這就不用急了，南宮嫂子就快來了。」

百花真聞言叫道：「對啊，還有空界移挪的法子嘛。狄哥哥，空祖爺為什麼不出手幫忙？是不是氣你不管白姐姐，來救妍姐姐？」

狄沖霄道：「又說淘氣話，空祖爺可沒那麼小氣。之所以不出手，是他認為沒必要為這種小事出手。空祖爺說他不通窺測時光，可精擅以天地氣勢測人探魂之法，雙妍不是橫死暴斃的命。雖然我沒有空爺爺的自信，但想起老姑奶奶在雞鳴島沒管瘋婆娘的事，我想或許……或許，唉。」

厲醉楓奇道：「或許什麼？教習，說嘛，我發誓絕不告訴姑父。」

「不是這個。這些天來空祖爺談興極高，將他畢生的對戰經驗與修行體悟擇要說與我聽，其中就包括老姑奶奶的時光錯。他說必死之命有兩種，一是天生必死之命，小秀就是如此，註定活不過二十四歲；二是當一個人在不可測度的未來選擇中走上必死之途，如同我現在就去和極炎魔搶寧馨一般，選擇這條路，無論以後怎麼發展，結果只有死。對這兩種命運，老姑奶奶都沒法直接出手相助。然而天地是仁慈無私的，對任何事物都留有一線生機，必死之命能不能獲得轉機，就要看能不能與命運變數發生某種聯繫。而我就是命運變數之一。」

百花真三女齊齊搖頭，好深奧，不懂。

狄沖霄道：「我也不太懂，空爺爺說，命運變數並非專指人，是那些自身未來走向只在自己選擇中變換，無法被任何人所預算、干涉的那類生靈。因此，空爺爺的結論就是，某些與我產生聯繫的生靈，其命運會在特殊情況下因我的選擇而微有變動。就像小秀因我沒能活到二十四歲就離世，卻又因我擁有重生可能；就像白瑪因我提前引發病症，又因我延命十年。或許瘋婆娘是因某個與我有關的緣故在無心中作錯某個選擇，或許是因着某種豪賭心念有意識地走上必死的未來道路，能不能逃過一劫，在我。或許這就是老姑奶奶不管不問的緣由，因為不需要她暗助，瘋婆娘已經和一個命運變數搭上關係。」

厲醉楓直着眼道：「全是或許，聽得我頭痛。教習，希望你的猜測全是對的。」

狄沖霄輕輕點頭，心想若真是這樣就好了，昂頭看向天空，怔怔出神，雙妍婆娘到底出了什麼事呢？

正想着，一位紅衣少女憑空幻現，將狄沖霄四人聚到一起，神光閃現，瞬間就沒了身影。

早已逝去的神隱神尊官大道在炎龍城偏遠的南齊門一帶留下一座不大不小的賞心園林，既是他修行的地方也是他獨自相思的地方，在官雙妍出生之後，園林所有權就自然而然地就移到她名下。與伯爺爺同是心有思念之人的緣故，苦撐待死的官雙妍執意要在這裏度過最後的時光。

福如海見南宮靈素帶着狄沖霄出現，欣喜之下顧不得將他介紹給官家長輩，留下厲醉楓與百花姐妹，吩咐官萬年帶他去官雙妍所在的長思園。

走到半途，一直綳著臉的官萬年突兀轉身揪住狄沖霄衣領，哽咽低吼：「都是你，是你讓妍姐帶傷對抗雷劫！是你讓妍姐帶傷抵禦靈劫！又是你為了私慾讓妍姐在海底收服邪屍！若她有事，兄弟之情就沒了！沒了！」

狄沖霄等他吼完，輕聲道：「心裏舒服了就帶路吧。若瘋婆娘真的死了，第一個不會原諒我的就是我自己。官哥，只要瘋婆娘還有一口氣，我就會尋找辦法救活她。」

官萬年轉身繼續向前走，點起一根煙捲，深吸一口，吐出道：「妍姐是繼伯爺爺之後官家最出類拔萃的族人，她絕不能有事。那些崇高聖人話我不想說，下面的話若非當你是兄弟也不會說。在大華諸多滅神宗族中，我官家就是皇族用來平衡各方勢力的一杖棋子，官家出於自身利益也樂意做這杖棋子，可這杖棋子也不是想做就能做的。我的意思，你明白么？」

狄沖霄道：「聽不懂，也不想明白。反正瘋婆娘無論生死，都是我的女人，她喜歡的我喜歡，她討厭的我討厭，她的親人就是我的親人，她的敵人就是我的敵人。」

「有這句話，妍姐就沒錯看你。妍姐就在裏面，左邊第一間，寫有長思居的那間。她不喜歡聞煙氣，我就不進去了。」官萬年停在長思園門口，伸手指指隱映在假山翠竹之間的雙層小樓。

「別亂擔心，未必有事。對了，你讓南宮嫂子先帶小真三個去和玉心妹妹見面。」狄沖霄拍拍官萬年肩膀，舉步走了過去，十數步后神光透體而出，將整個長思居罩於其中，一是要探察官雙妍體內狀況，二是知會官雙妍，他來了。

將至長思居門前，狄沖霄改而將神光蘊於鼻內，展開聞香神技進一步探察，心內始終不信舊傷能要了官雙妍的命，真要如此，官雙妍在飛雁山之戰後就該傷發而死才對。

「沖霄，你終於來了，進來吧。」官雙妍的聲音雖是虛弱，可也平穩。

狄沖霄推門而進，發現官雙妍正坐在一幅畫像前面，神色憔悴，縴手枯瘦，臉上卻有着異樣的紅暈，心中一驚，這絕對不是什麼好兆頭。思索中，來到官雙妍身後，狄沖霄為她梳理失去光澤的長發，柔聲道：「瘋婆娘，我來了。若有什麼告別的話，我不想聽。我現在只想知道你為什麼會這樣。別用官哥的說法敷衍我，我是行家。」

「說那些已經沒有意義了，我剩下的時間不多了。沖霄，官家位高權重可也如履薄冰，我死之後，希望你能接手風華搜戰衛軍。若官家以後變得像門家一樣，你該怎麼樣就怎麼樣，否則能幫一把就幫一把吧。」官雙妍發自心底地不想將感情的事摻和進其它事裏，可身為官家未來的掌權者，如今責任未竟就要離世，不得不為家族的未來做些違心的事。在她心中，狄沖霄遲早會是威震天下的超絕人物，必會是官家新一代成長前的擎天支柱。

狄沖霄見她交待身後事，哪還不明白她已是心死絕望，不由得暗自叫糟。

救人必要先救心，是大漠醫神明情晶與逝去葉茗皆常對狄沖霄說的話，狄沖霄對此深信不疑，便不敢直言救人之事，面上故作輕鬆，打趣道：「我答應了有用么？魔皇曾說過，若她在地獄里看見你和寧馨先我一步下去，就會從地獄里回還人世宰了我。我可不是魔皇的對手，一個死人還怎麼能擔負起你的交託？」瞄見官雙妍眼中似有笑意，話峰一轉：「瘋婆娘，其實你就是不說我也感知到些異狀，你的舊傷是重，可使它完全失控奪去你生機的根源，是體內的神光混戰。七極神系之所以也叫自盡神系的原因就在於實力越強越無法調和體內同源不同類的多重覺醒，除非彼此間完全相合，除非滅神師能以大決心大智慧捨棄某一相逆的神系覺醒。」

官雙妍張了張嘴，卻是無語無聲。

狄沖霄道：「為什麼不說話？是沒法再說謊騙我了吧。以往每當我提出用魔皇創造的神技為你察測覺醒相合相逆，你都說絕對相合併設法岔開話題，出於信任，我也就忽略了種種疑點。瘋婆娘，是不是到了生命最後的時段也不想對我說實話？難道我不是接受你愛情考驗的人么？」

之所以耗費時間說些看似不相干的話，目的還是要救心，只有官雙妍的心重新活過來，才會真正全心配合接下來的療治。

聽得狄沖霄隱隱以丈夫的身份埋怨訓斥，官雙妍病態紅暈中憑添了三分羞澀，裝作身體不舒服，乾咳幾聲后很是自然地偏過頭去。

狄沖霄哪會被這點小花招蒙過去，冷著臉連聲逼問。

無法糊弄過去，官雙妍低低輕語：「別說得那麼嚴重，不說實話是怕你嘮叨嘛，你那守護世間一切美好的性子有時挺煩人的。」

狄沖霄聽得心中一樂，面上卻是冷硬依舊，輕哼：「雙妍美女，我是誰？打十歲起就是整天說書哄師弟師妹，和我玩東拉西扯的花招有用么？說重點。還是想讓我用迷神魔眼逼你說？要對你男人有信心，我能救活白瑪，能讓小秀復生，自然也能治得好你。」

官雙妍一向對他極有信心，聞言心中升起一絲對生的渴望，也覺着他有權力知道自己的事，便如實說出自己的病因，與舊傷關係不大，由來已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