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章 齊聚頂天崖（二）
時間一晃就到了狄沖霄對各家勢力所說的十日後，光明紀六百五十五年，四月二十七日。
這一天天氣不錯，但對生活在象鼻山附近的越境私商與各小族來說卻不是運貨的好日子，各個山道都被滿面殺氣的陌生人封鎖佔住，及至近午，封鎖範圍擴延至山腳下方圓三十里內，若有人違逆沖闖，立下殺手。
封鎖地域內，各大勢力皆不想在鐵膽現身前暴露出真正實力，皆不想在無關地帶就與人火拚損耗實力，便暫時保持互不相犯的局面，各控制一條山道，向九尺峰萬丈崖疾行。
極炎魔帶着寒寧馨來到與九尺峰遙對的思望峰，指著一塊側面平如鏡的山岩，道：「這塊石頭就是傳說中可以映出魂靈中的污穢並加以滌凈的滌魂奇石。世人皆以為我與小薇第一次相見是在風情谷，其實是在這裏，這段故事只有我們兩人知道。當時她不知道我是聖潔之暗的暗尊，我也不知道她就是十魔會魔皇。兩個陌生人在各自旅途中產生了交集。小薇那時正處於可親少女期間，開朗健談隨和幽默，天文地理風土人情，無一不知，令我感到驚喜與慚愧。知道對面那座山為什麼會改名叫九尺峰么？」
寒寧馨聞言微微搖頭，也沒心情回話，以神魂無極限增幅目力，注視着對面頂天崖的一草一木。
極炎魔不以為意，陪着她看向頂天崖，目隱緬懷，接着道：「九尺峰原名萬丈峰。小薇說，萬丈峰名不副實，只有當她站在峰頂時才是真正的只手摸天。當時，我對一個小女子的豪情戲言只是微微一笑。過後不久，十魔會突兀向竹毒、越、古羅等國發下了魔皇令，限他們於五日內將所有有關萬丈峰的記載改為九尺峰，否則十魔滅國絕不容情。自那時起，我就明白遇見的小女子是何等人物。更清楚將會與她產生更多的交集。」
寒寧馨奇道：「親娘本就是隨心而行的探險師，四處亂跑不足為怪。你為什麼來滌魂石這裏？」
「殺人。世間有很多世俗規據無法制裁的大人物，尤其是滅神師與皇族。聖潔之暗因此而存在。比起對誰都一樣狠惡的十魔會，在父親眼裏，那些人才是對世間公平公正最具威脅的極惡毒瘤。」極炎魔淡淡回道。
思及少時所遇的種種不平事，寒寧馨心生感慨，道：「雖說我極不贊成守護派與激進派的理念，但你的說法令人無法否定。」
極炎魔不禁莞爾，乖女兒的言行在力無盡感染下已經很有些像十魔會中人了。
寒寧馨想起什麼，又問道：「那晚你為什麼要毀掉迷離水谷？你要是想找夜麒麟晦氣，根本不需要自己費心勞力，光是力伯伯一人就能滅了四聖會。」
「小薇挺喜歡那處小谷的寧謐幽芬。」極炎魔不在說下去，轉而道：「四聖會能延續到今天，豈是夜麒麟之輩能做到的。以無盡的實力，殺光四聖會上下人等，一隻手就已是綽綽有餘；但要想毀了它，就會惹出一個人來。無盡還不是此人對手。那人天性頗是有趣，認為只有黑暗與光明並存的世界才是真實的、才能永恆存在，完美的君子世界與純粹的惡人國度，都會以極速崩潰。若消息無誤，他就在附近某處隱世，去風情谷時，父親順道帶你去討杯酒喝。」
寒寧馨滿眼詫異，極少見他以這種平等客氣的口吻說起一個人。
極炎魔坐到寒寧馨身旁，悠然道：「乖女兒是不是在猜他是誰？這世間除去乖女兒，只剩下四個人有資格和父親同地而坐，平等說話了。虛空碎空天合在毒蝕之海隱世；時光錯任水心除去必要事，一向不出古原山半步；這一位，在小薇逝去之後做下一件天大恨事，就在此處等著人去殺他。他姓生，原名已無人知曉，世人皆稱他為生不滅。」
寒寧馨心下大震，四聖會背後之人竟是天地四極之一的亘古存，他不該是光明一派么？
極炎魔沒心情多說了，伸手向對面萬丈崖指指，示意好戲就要上演了。
寒寧馨忙將諸事拋到腦後，以神魂無極限再行增幅目力，在遠處無數人影中尋找狄沖霄的身影。目光最終定格在萬丈崖最高處。
萬丈崖邊，隨着一聲巨響，一條水龍自崖下峭壁飛升，到得崖頂，化作四個水團落下。失蹤達十日久的鐵膽四人終於出現在眾勢力眼前。
艾波等人看着狼狽不堪的狄沖霄四人，無不在心底暗罵自己蠢，那些天光顧著搜山尋谷，怎麼就沒想到被鐵膽發現的古城遺跡必然早已被無情歲月埋到山腹里了？
霍依青向身後兩名雜兵樣的人瞄了一眼，從兩人眼中看出相同的意思，淡笑點頭，側轉身，對着身邊的心腹護衛打了個眼色。護衛會意，就此離隊遠去。山腹里內既然有水，那正是玄武堂發揮實力的地方，只要順着崖壁被打出的大洞下去搜索，定能找到大日七古城遺跡所在。
饒是狄沖霄事前猜想過此刻場面會有多大，可還是被滿山若隱若現的人影弄至頭皮發麻，若有可能，真想掉頭飛遁；看向也有些被嚇到的官雙妍，於心底輕嘆只能硬挺到底了。
霍依青見鐵膽與官雙妍似已撕下偽裝正式決裂，心下暗喜，仗着人多勢強，搶前一步高叫：「鐵老弟，久違了。到老哥這來，有四聖會護持，包你能安然得寶而回。」
其餘勢力見狀皆是分出人手緩步向前。
狄沖霄哪會容眾勢力走近憑添不測，高聲喝道：「都給老子停下，誰要是再向前一步，老子立刻毀掉金衣佛像。」
霍依青等人深知鐵膽是橫行無忌做事做絕的性子，連忙停下腳步，不敢有任何可能會引起鐵膽誤會的舉動。
狄沖霄見唬住人，心下大定，高叫：「咱們都是貪寶惡人，就別裝義薄雲天的好漢，當初彼此談合作之時，你們心底到底在想些什麼，以為本人猜不到？這些天來的殺手刺客，是不是全是十二刺皇所為，只有鬼才知道。霍老哥，你的附魂游該不止是能附魂觀人吧？」
官雙妍格格嬌笑：「各位一看就知不是來遊玩的，是專程等我們出現。照此推算，定是鐵真姐妹兩個中有人逃了出去，落在你們手上了，或許就是四聖會。鐵膽，我都說了還是和大華合作最安心。那份七真三假的地理圖我早知道有問題，現在交出金衣佛像，你可以少坐百十年牢。」
狄沖霄輕哼：「安心？你以為我不知道古文字譯解被你弄了手腳，關鍵處沒一個完整句子？」偏過頭，臉色陰沉下來，大喝：「霍老，鐵真姐妹是不是被你下過拘魂貼？是不是落到你手裏了？我的藏品絕不準任何人觸碰。好好地交出來，我們就可以合作。」
霍依青回道：「鐵老弟，官雙妍信口雌黃，居心險惡，絕不可信。艾波。」
艾波連忙上前將當日樹林里發生的事說了一遍，間中陰陰地強調是四聖會一番辛苦才將人救活，本想帶回去進一步救治，卻被焰族合心會的赤焰下毒手將人給燒成了灰。
周遭勢力皆是巴不得能少一個爭奪對手，紛紛怪叫着附和。
焰族合心會會主烈焰感受着狄沖霄目光中的怨毒狠戾，欲要分解卻是辯無可辯，心下將艾波祖宗十八代都罵了個遍。
赤焰襲殺一事是真，可當時燒得是鐵真「屍體」，不是活人，然而赤焰及同去的人都已經被艾波與塔答爾殺絕了，已然是死無對證。
烈焰兄弟靈焰見四聖會將禍水東移，又見大哥陰沉着臉，心下暗忖別以為就你四聖會會胡扯，上前一步道：「艾老兄可真會說笑話，分明是你為獨佔線索就將鐵真給活埋了。鐵老弟，實話實說，赤焰沒心思救人，卻想得到寶城線索，便冒風險進地底尋人，結果被艾波發現，生生被土壁擠死。他的扁平屍身，我們還是剛剛才找到。」說完，向後揮揮手。
幾個壯實大漢走上前，放下一具殘不忍睹的腐敗屍體。非常平，連骨頭都被壓平了。
面對同為死無對證的誣陷，霍依青尚未還得及喝罵，又有一人在兩人扶持下來到前方。
來人是在文家救援下逃過一劫的曹彪，氣色極差，盯着故意抬頭望天的艾波，悲聲道：「鐵老大，小弟強撐著一口氣活到現在，就是要將當日真相告訴你。四聖會從鐵真嘴中探得大哥消息后立刻下毒手殺人；赤焰為獨佔線索，放火燒屍。小弟無能，連一具屍體也無法為大哥保全，罪該萬死。」淚水滑落，如喪考妣。
當日賽柔一力救人的決定，終令越國文家得到遠超預計的回報，不僅潑了四聖會一身髒水，還間接表明只有文康泰才是最有誠意的合作人。
霍依青命令艾波諸人退後，眼現輕蔑，喝道：「姓曹的，栽臟不難，有嘴就行，但想和本會耍花樣，還要手上有實力。你的命在今天到頭了。」轉過頭道：「鐵老弟，此事老哥不想分辯。隨手殺人對四聖會來說微不足道，但本會裏絕沒有敢作不敢認的末等小賊。」
狄沖霄剛想回話，心神忽動，提高戒備。終於有超強者出現了。
「這話聽着豪氣。既然如此，霍老哥不妨說說懸紅一族的地伏星、飛毛腿、剝皮刀、快斬、吸血蝠是四聖會哪一位豪霸下的殺手。焰族合心會的毒焰、飛焰又死於何人之手。石族聖盟的岩家五兄弟莫名失蹤，屍體又被貴會埋在何處？……」
一長串的死亡名單令被壓下的舊恨重在眾勢力強者心中翻騰，不約而同地盯向四聖會。
狄沖霄面上古井無波，心生感慨，這些個極惡罪人死在更狠惡的四聖會手中，算不算現世報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