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五章 初會樹祖（一）
約是百數，小谷上方突兀迴響起老者聲調，渾厚平和。
「唉，一念之差，色心招禍。沒想到你們重傷之下竟然還能追到這來。」
聽着滿含無奈的慈和聲調，官雙妍嫣然一笑，此處主人就算不是神樹也該是個隱士。
狄沖霄可不敢像官雙妍般放鬆，小小試探道：「老人家真風趣，該是貪心吧。你要是只偷一瓶就走，我們哪能發現蛛絲馬跡。以你的實力，就算不想開殺戒，半途打昏我們不難吧？」
「一點不難，可不告而取已是有愧於心，怎好再將失主打昏。那就是搶了。唉。」
狄沖霄終是放下心來，歡容滿臉，運道總算回來了，此處主人頂多是個彆扭人，絕不是惡人。
官雙妍叫道：「別嘆氣了，更別覺著晚節不保。彼此見個面，若是瞧著順眼，東西就送你了。」
「既然你們能來到此處，自然有一面之緣。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你們是救星還是殺星，也只能隨老天爺高興了。小丫頭，滅火吧。火滅之時，自有人引路。」
官雙妍雙手對擊，借隱於腕上的玲琅玉珏操縱谷外水流化作豪雨澆向火堆。
傾刻間氣霧升騰，火勢漸減，直至全無。
不多時，風流自谷內湧出，沖開製造迷境的水氣形成一條通道。腳步聲漸近，一個人影自遠及近，由模糊而清晰，雙手合什，對着狄沖霄微笑行禮。
狄沖霄對來人並不是十分意外，撓撓頭道：「我還以為是誰，竟然真的是你。老光頭，這裏不會是你培育那些上古花籽的地方吧？這回不許小氣，每樣給個十斤八斤。」
波哲羅分身笑道：「施主錯了。我只是個奉本尊命令，在此服侍樹祖的老園丁。請跟我來。」
狄沖霄抱起不想走路的官雙妍，跟在他身後前行，欣賞著千花萬樹的奇特風情，忽地問道：「樹祖？你的本尊是神血中的花神，這位是他老爺子還是師傅？他怎麼好像知道我有虛藏花實的？啊，波哲羅到底是用什麼怪花培育出你們這些分身的？」
「施主的好奇心真是不比尋常。我與諸分身皆是本尊以十六種奇花為母本培育出的獨有花種——心同合身花。至於你擁有的玄奇靈光果實，樹祖並不知底細，只是從本尊敬奉的木靈精華中推出你定是有緣見過生命旅途遠在數十萬年之上的偉大木靈生靈。所以自打你在九尺峰佈局時，樹祖就一直在觀察你了。其他事，你見到樹祖后自然會明白。」
官雙妍與狄沖霄品出味來，齊聲驚道：「樹祖真是那棵竹毒神話中活了數十萬年的神樹？」
波哲羅分身沒有回話，只是一笑，停下腳步，向前揮手。神光到處，橫在三人前方，樹、藤與花交纏而成的巨大荊棘牆向兩邊分開，露出小谷的核心地帶——一個被潔凈小湖環繞的湖心島，四周滿是奇花異草，或花滿枝頭，或葉枝裊娜，或果實累累，千姿百態，令人目不暇接。
狄沖霄走到湖岸，嗅着沁人心脾的花香，心癢之下也不和主人打招呼，放下官雙妍，摘了兩杖紅綠相間的圓圓果實，一杖遞給官雙妍，一杖扔進嘴裏。
果實皮薄肉厚多甜汁，兩人吃得讚不絕口。
「隨着雷馬山脈毒息日重一日，山間多異變毒果，你們兩個也不怕中毒。」波哲羅失笑搖頭。
狄沖霄滿不在乎，又摘了几杖，邊吃邊道：「樹祖能殺我們而不殺，哪還會讓我們在家裏中毒嘛。什麼果子？」
「是本尊培育的合歡花果實，果味極美，一向只供應上等聖血以上階層。花籽是萬金難求的超等歡情靈食主料，是你那幽秀沒有的喲，就是產量太低。不要用這種眼光看着我嘛，本尊生性淡泊，可偏偏喜歡自找煩惱，總做些需要大量錢財的事。樹祖就在島中心，兩位請自便，老僧要照顧孩子們了。」波哲羅分身轉身走到湖邊，挑起水桶，悠然離去。
狄沖霄看看對岸，心中怎麼算也就十多丈，抱着官雙妍就躍了過去，看看就要落地，眼前一花，就此回到岸邊，與原先所站之處分毫不差。狄沖霄心下怪異，放下官雙妍，獨自又試了幾回，結果依舊，心中恍然必是樹祖設下的考驗。
官雙妍看了會熱鬧，見狄沖霄用盡辦法也沒能到達對岸便嘗試着自水面走過去，結局和狄沖霄一般無二：在到達岸邊的一刻，瞬間回到原地。
狄沖霄盯着湖面思索辦法，隨口道：「一點提示也沒有。瘋婆娘，樹祖不會是怪我們吃了它孩子結出的孩子吧？」
「什麼吃孩子？弄得我們像食人族一樣，聽着就彆扭。草木結果實，本就是給生靈萬物吃的，這樣，果實裏面的種子才可能會在新的樂土上生根發芽。啊。」官雙妍想到什麼，毫不避忌地脫去所有衣物，走進湖裏坐下。
漸漸地，狄沖霄明明看到眼前有人卻總感覺官雙妍不存在了，與天地自然合為一體，無分彼此，有形而無質，心下讚歎官雙妍意念神系神魂的修行法確是極為神奇。
過得一會，官雙妍自水中站起，目光清澈純凈，對着對岸彎腰行禮後轉回身，對狄沖霄道：「樹祖啞謎的答案其實很簡單，以自然之身入自然之地。那些世間俗物都扔了吧。」
「就像神話中萬神之祖蛇靈以土捏出的人世始祖？」
官雙妍微笑點頭，走回岸，替狄沖霄脫去衣物，改而換上以純凈湖水弄出的水衣，握着他的手自水面向對岸走去。
這回沒有任何阻礙，兩人輕鬆踏上湖心島土地，於萬花叢中向著位於島中心的巨大神樹前行。看着眾多靈光古樸的木靈，狄沖霄心花怒放，這要是能帶小秀來一趟，定會樂瘋她的。
不一會，兩人來到神樹前。
官雙妍盯着需要四十餘人方能合抱的巨大樹身，好一會才回過神來，看向狄沖霄，道：「你好像不怎麼驚訝？」
狄沖霄正繞着樹身打轉，聞言回道：「你現在的表情就像我少時看到封魂神樹一樣，在近處，你根本無法相信它是一棵樹，高聳入雲，樹冠覆蓋數十里，根本就是一根擎天柱。以正常人的速度繞着樹身走一圈，需要一刻時多些。樹祖相比起來就是小孩子。」
「真的？下回帶我去看看。」
「在我修至聖神境之前，需要丟掉小命才有可能進去，我可不想沒事找死玩。」狄沖霄雙手攏到嘴前，高叫：「樹爺爺，別不好意和失主見面就裝睡。只要你肯送些葉子、果實什麼的，虛藏花實就送給你了。若是數量不夠，我還可以再加些！」
樹身一陣扭動，現出一個綠髮灰須的老人臉來，和藹笑道：「你這孩子真有意思，靈光花實的事等會再說。沒想到你在體內有着五個異常強大的魂靈寄宿下還能保持自我，當真難得。黑神魂，在人類體內待着不悶么？出來和老朋友見見面吧。」
狄沖霄嚇了一跳，沒想到樹祖竟然能感知到被七極神光束縛禁制的黑神魂，這事，可是連極炎魔也被瞞過去的。隨又在心底暗贊不愧是萬年神樹，本領通天。
樹祖沒等到想像中的回應，操縱樹臉露出一個原來如此的神色，吹出一口綠氣進入狄沖霄體內，再出來時帶出一股銀黑交纏的神光團，於空中化作一個銀鏈縛身的黑瞳狄沖霄。
狄沖霄與官雙妍互視一眼，皆讀出對方眼中意思：神樹與逝去的魔皇必有着世人不知的交集。
樹祖笑道：「黑神魂，看起來你在這孩子體內過得相當不錯。」
黑神魂盯着神樹來回打量，最終輕哼：「雖說本魂還不完整，無法想起太多事，但區區一棵樹根本沒資格以這種口氣與本魂平等對話。」偏頭對狄沖霄道：「樹身里有暗魂之心碎片，不管你用什麼方法，將它取出來交給本魂。還有，你給本魂裝什麼聖人？繁衍生命是最純潔最純樸的慾望，懂不懂？聽着，今晚就將官雙妍弄上床。本魂的菜譜里已經很久沒見到生命之光了。」說完閉上雙目重歸沉睡，還原回銀黑神光團，沖入狄沖霄心內。
樹祖大笑，笑完道：「這份黑神魂的脾氣好直爽。比起我見過的那些，也是更具人性了。真是奇迹。孩子，你有責任守護好他。嗯，你右胸內還有一份靈智低下的黑神魂。為什麼不將兩個融合為一體？是怕沒法控制他么？」
狄沖霄搖搖頭道：「只要不完整，多一份少一份沒太大區別。小子之所以沒融合，正是為了有一天或許能用它保住現今的黑神魂。有些事，小子不能細說，不過以樹爺爺的歲數，該和世間大多強者都有過交集，聖多情與梅運有沒有印象？我與他們是兩世兄弟，若你認識他們，有些事就好說了。」
樹祖現出回憶神態，好一會才道：「沒多少印象。相對於壽命平均百年的人類，我算是活了無數年的木靈生靈，但這不代表我就是世間萬事通。對於一棵喜歡靜靜生長的樹而言，能不答理的事都懶得答理。唯一能肯定的就是，三十萬年來，大多世間強者的下場都不太好，這片大地上可是沉睡着一位脾氣超彆扭的麻煩生靈。」
官雙妍奇道：「黑神魂也說過類似的話，樹祖，你知道它在哪裏么？」
「不能說，它無所不在，多嘴的樹是要倒大霉的。想知道就讓黑神魂更完整些吧，算起來，只有他敢憑着黑暗宿體就和那位存在硬頂，儘管每次都弄得屍骨無存。」樹祖岔開話道：「孩子，另四個沉睡魂靈中，該有一個就是那位送你靈光花實的絕世美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