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章 對抗樹身分魂（二）
狄沖霄認同黑神魂的想法，卻不認同他的做法。
狄沖霄昂頭看天，好一會方收回目光，道：「知畏而戰才是真勇。黑神魂，依照本能生活，是所有生靈的天性，而超脫這一本能的生靈族群才有可能成為世間霸主。由此可知，黑神魂族裔在滅神之路上未必便達到我們人類難以企及的巔峰，你不過是例外，就像絕大多數人與獨一無二的魔皇。不用否認，凶獸、人、黑神魂，都會因畏懼而求存，都會因畏懼而遵從本能逃避，不是么？」
「黑神魂族裔從來只遵從內心最直接最強大的慾望行事，不像你們人類口是心非。連心內慾望也不敢加以正視，甚至是畏懼與逃避的可笑生靈，有何資格與我一族相提並論？！」
狄沖霄懇切地道：「所以絕大多數人無法抗拒黑暗召喚任你擺佈，所以你才會被我束縛在暗魂之心內，所以那一位分魂才會被樹祖封禁了近五十年也無法脫困。黑神魂，每個生靈族群里都會誕生一些與眾不同的個體，我就是人中怪胎。腦子不聰明，手腳缺力量，胸中少機謀。」
「哼，你是想諷刺本魂么？你如此不堪，被你束縛的本魂又算什麼？」
「聽我說完。世上天資比我強的有，機緣比我好的有，但我有一點是聖大哥他們也要自愧不如的，那就是對內心信念的無限執著。用他的話說，臭小子心內的守護執念像燃燒的太陽般璀璨。所以，我絕不會放棄，我會替樹爺爺解決這一隱患。」
「你想守護是你的事，可下一次未必就只有斷手這麼幸運了。十年對於人類而言也並不是很長的時間。」
「黑神魂，很抱歉，我真的很笨，所以弄得寄宿在心內的你也變得幼稚可笑。十年之後？難道世間只有我的時間在向前走，而其他人和物的時間就原地踏步？若我今天無法壓制那杖碎片，十年之後，就算實力能達至魔皇的境界，成功可能也不會比今天高上多少。身為慾望主宰，絕沒人會比你更明白慾望的累積是隨着時間增長而成倍遞增，所以你根本是想騙我走。魂靈純凈了二十萬年的樹祖為什麼會做起小偷？先前樹爺爺說得輕鬆，但內里深意我在與樹身分魂接觸兩回后才算體悟：樹祖是在說，若再沒有一個可以宣洩寂寞慾望的方法，就是他也沒法再束縛黑神魂太久，一旦被黑暗神光衝破封禁完成對生命慾望的徹底侵蝕，後果比死亡更令他難以接受。或者說，樹爺爺早決定必要時就以死亡為代價凈純汲取他二十萬年寂寞慾望的暗魂之心碎片，化解由他而來的禍患。」
對狄沖霄的推斷，黑神魂並不否認，但依然堅持十年後再來。
畢竟以樹祖的實力再撐個百年也毫無問題！
畢竟樹身里只有一杖碎片、一份分魂！
畢竟只要有十年時間的修行，不僅狄沖霄能修至極高境界，也能將散落各處的分魂與暗魂之心碎片收集齊整！
到時，絕不會輸給區區一份分魂！
聽着黑神魂脫口而出的一串極為合情合理的放棄理由，狄沖霄淡淡一笑，替目光飄移的黑神魂將沒說完的話補充齊整了：只要離開這裏，說不準十年之間就有機會換了個永夜魂靈做宿體，到時能完美髮揮實力的本魂絕不會輸給樹身分魂。
黑神魂不悅大喝：「無聊而愚蠢的推斷。你是在蔑視慾望主宰的尊嚴，還是在否定本魂通過你得到的執著？狄沖霄，在吞噬你洗涮被一個人類束縛的奇恥大辱前，本魂絕不會更換宿體！」
狄沖霄奇道：「那你左瞄右看做什麼？這可是人類心虛說謊的典型表情。」
黑神魂再一次露出畏懼之色，低語：「這就是本魂要你走的第二個原因，因着你放鬆束縛方便本魂搜索碎片方位的緣故，本魂相對自由了會，期間敏銳感知到正有一個極為強大的分魂正在附近山區打轉。之所以沒發現本魂的探察，定是那棵樹佈下的水靈幻境起了作用。但樹身分魂的神光氣息與蘊有樹身靈光的水靈幻境同出一源，無法被完全遮掩，所幸它一直被封禁在樹身里才沒人能注意到它的存在。剛剛你將碎片拿了出來，更和分魂做了兩次交手，眼下只要你再試幾次，甚至是一次，外面的分魂就能鎖定我們的準確方位。」
狄沖霄一愣后驚聲低呼：「是在射國從極炎魔身上探察到的那個分魂？」
「你知道怕就好，那人可不比被封禁至無法動彈的分魂碎片，被他抓到，本魂與你都死定了！」黑神魂鄭重點頭。
狄沖霄眉頭深鎖，就在黑神魂有意催促之時，忽地狂笑起來。
笑聲中，毫無一絲畏懼，三分驚喜，七分渴望！
笑聲中，心內只剩下一個念頭：若來人是極炎魔，那師妹必跟在他身邊！湖心島是我先來，就是彼此見了面，也是師妹與我見面，不是我找上門，就是極炎魔也沒話可說！
黑神魂自笑聲中聽出了意料之外的堅決，道：「看來你是不會走，非要找死了？」
狄沖霄大吼：「是！慾望主宰，繼續剛剛的話題。我否決十年提議最大的原因就是寧馨等不起這麼長時間！極炎魔心思難測，但遲早會逼迫寧馨收集暗魂之心碎片。以極炎魔的本事，發現樹祖所在也是遲早的事，這杖碎片如此危險，難道我要將它留給寧馨解決么？絕不！就算我會死，也要將那位分魂的神光完全消耗光！慾望主宰，這才是我能束縛你的根本原因，人類心內的信仰與執念能讓自身超脫慾望的糾纏！我不是聖人，也做不來聖人，但為了寧馨，我可以放棄一切！黑神魂，這是我與寧馨之間的事，與你無關，去瘋婆娘體內暫住吧，相信在她體內，你也會是個彆扭卻又有趣有人性的存在。」
「超脫？少在那噁心本魂。根本就是你在佔有寒寧馨的慾望上壓倒一切，換了本魂能變成她的模樣，你這個白痴早就主動求着本魂侵蝕了。」黑神魂用力呸了一聲，輕哼：「本魂不想消失，更不想在消失前還沒有洗涮恥辱，所以想本魂同意你的找死請求，還需要理由。別急着回答，本魂可以在你與樹身分魂對抗時將外界分魂引來，極炎魔絕不會允許你收集這杖碎片，會讓你所謂的最愛女人收集。她體內可沒有奇迹果實可以借力，死足七成，剩下三成會成為絕對的黑暗宿體，除去毀滅與殺戮，更會在世間肆意放縱長達二十萬年的寂寞慾望。到時，按人類的說法，你就是有史以來世間絕無的極品綠帽至尊。」
明知黑神魂九成九是在恐嚇，狄沖霄還是聽得渾身一個激靈，苦着臉道：「慾望主宰，你不去當典獄官真是屈才了。本至尊招了。你的否決是建立在分魂擁有因二十萬年寂寞慾望而來的黑暗神光上，然而任何生命的慾望都有強弱大小之分，靜靜生長才是木靈的至高本能，所以樹爺爺想有個伴的慾望相對於自身其它慾望，諸如對樹而言最緊要的土壤、陽光、水源、肥料等等，絕不會是很強烈的那種。」
黑神魂聽出話中隱意，微微點頭。
他是活了無數時代的遠古生靈，深知各個時代的木靈對伴侶的需求都是極低的，相對於生存必需的諸多事物，更是可以忽略的；只不過樹祖有幸神系覺醒，比起其它木靈，生存無憂，所以才會有閑心去思考對樹而言並不太重要的次等慾望。
狄沖霄見他認可便接着道：「從我與你的經驗上看，宿體心內的低等慾望是沒法轉化成純粹的黑暗神光，所以樹身分魂唯一的強項就是量，多到近乎無限的量。」
「知道是無限就好，接下來就別和本魂說什麼四兩撥千斤的無知話。」
狄沖霄笑道：「差不多。想對付近乎無限的量，自然就要用近乎無限的量來撥。黑神魂，你以為束縛你的果實神光就是奇迹果實擁有的全部？」
黑神魂沒心情回話，伸出右手晃晃，表示想要束縛偉大的慾望主宰至少也需要五成。
「說實話會傷害你那不完整的自尊，但確實只是零頭的程度。奇迹果實是由萬千強者、離界死斗、界內靈光合蘊而成，再經由封魂神樹子樹奇迹之樹化生為果，內里蘊集的靈光無可計量，即使是我這個宿體也只能一點一點抽出來加以修行。也有迫不得已需要解開果實禁制加以借力的時候，可在解除禁制之時一向極有保留，絕不會觸及梅二哥的天地靈源，這就像是在堤壩上開閘放水，就算量大了些，也無法對河道造成致命損害。除非是出了意外。」
黑神魂身為被困者，自是早知道實情是什麼，重重哼了一聲，以示對可惡宿體說實話的行為極是不滿。
狄沖霄樂了，改口道：「其實吧，主要是你極度不完整，否則怎麼着也要用到八成才能束縛你。」
「否，自大也要有個限度，本魂有七成完整就能輕鬆吞了你。」
「明白，明白。既然遇上了，做師兄的就絕不會將這種極度危險的事物留給師妹解決。只是在近乎無限多的靈光面前，什麼神技都是笑話，只有無限提升神光，直到彼此相近這一條路可走。對別人來說，這是天方夜譚，而我能做到這一點。用命去換！」
黑神魂聽懂了，面前的小子竟是要設法令阻攔奇迹果實的「堤壩」處於暫時消失的狀態，以無限對無限。